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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朝凤仪-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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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啊,喉咙里还是像插了根鱼刺……”云福坐在田垄上,搅着手指出神,“皇贵妃说过,净琉璃世,难道也该倒映出地狱或者西天么。”

    “皇贵妃?了心师太?”豆喜本来听得稀里糊涂,突然来了精神。

    “因为枕边地狱,实不知如何是好,本来一颗无色心,如今却风雨难安。皇贵妃说,此心,乃净琉璃世,映出的不是黑,也不是白,而应该是救赎。可要一己之力,救一狱之孽,该怎么做呢,又真的是可以的么。”

    云福吐豆子般说了很多话。心里突然就倒空了,泛着轻松的茫然,跟浮在云上似的,找不到方向。

    豆喜反正云里雾里,想了半天找了个词:“不如你再琢磨琢磨?了心师太常说,时候到时自有妙解。或许一切皆有应法,只是时候未到呢。”

    云福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辨不出滋味,辞了豆喜,便脚步飘飘儿的回了花木庭,甫一进门,就看见陈粟正在煎茶,似乎是午睡才起,懒懒的,眸色氤氲。

    “回来了?”男子抬眸,轻轻的笑,日光映照下的瞳仁泛着琥珀色。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往昔教得女儿笑的画卷,却让云福霎时愣住,心尖陡地上蹿下跳。

    “公子。”云福垂头拜倒,本能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很不符时宜的冒。

    “来,我煎了茶,你尝尝。”陈粟舀了一盅茶,递给女子,白色的热气后,日光在他眸底忽明忽暗。

    云福接了,一饮而尽,上翘的唇角有些发抖:“公子的手艺愈发好了,奴多谢公子……啊!”

    话语湮没在惊呼里。因为滚烫的血,就从她两股间流了出来,是两股间,一盅瞬间令她肝肠寸断的茶。

    “公,公子……这是……”云福瘫软在地,不可置信的瞪着陈粟,痛和真相,让她浑身抖成了筛子。

    陈粟依旧不慌不忙的煎着茶,满地的血淌到了他脚边,他也浑然不觉,淡淡的笑:“云福好像最近不安分呢,打听本公子的计划,听得开心么?为薛高雁说话,胳膊往外拐?还有私下去见什么皇贵妃,见那个内侍,你以为本公子不知道?”

    云福脑海里嗡嗡一片,惨白的小脸拼命摇:“奴,奴不敢……奴一时鬼迷心窍,公子饶了……”

    陈粟笑笑,脸上毫无动容,无论是怜悯还是心疼,仿佛坐在血泊里是一只豢养的玩物:“本公子收了你,是因为你无心。无心好啊,听话。可是你呢,最近这颗心又长出来了?”

    顿了顿,陈粟眸底氤起发黑的戾气,笑却仍然压得清浅:“你到底跟他们一般,心里倒映出了,黑的,白的……呵,无趣。”

    最后两个字落下,堂中响起了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

    因为一块模糊的血肉,从她两股间滚了出来,小小的,脆弱的,泡在了血泊里。

    云福双目一痴,彻底傻了,呆呆的坐在血里,徒劳的用双手去捧那团血肉,血红的泪从她眼角滚落,女人的本性,让她懂了这场屠杀。

    亲眼见证的,屠杀。

    “本公子前几天趁你睡着,让郎中偷偷给你把过脉。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如今……可惜了。你若是乖一点,本公子不介意当爹的。”陈粟风轻云淡,像是在讲述着一场事不关己的游戏。

    女子浑身被染成了血红,青丝披散下来,通红的眼睛噙了火,像厉鬼般瞪着煎茶的男子,惯来温驯沉默的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从肺腑里榨出一声尖叫。

    “这也是你的孩子!!!”

    陈粟掏了掏耳朵,还嫌声音太吵,不舒服的蹙了眉:“呵,不是跟你说过么,都是走独木桥的亡命徒,除了眸底映出的那个东西,其他的,什么都可以赌。”

    是了,这是一场亡命徒的疯狂。

    “陈粟!为了权么,是那个字么!!你竟然!!!”

    云福的理智已经崩溃了。说甚么无心还是无情,女人的本能,或者是一个刚刚得知真相的母亲的本能,让她癫了般的朝男子扑去。

    “……啊咧,翻了我的茶。”

    陈粟轻轻一挥手,就将女子打落在血泊里,他反而心疼被打翻的茶炉,伸手去捡茶盅时,顺势一脚,就将那团血肉踢到了一边。

    然后第二天,花木庭就少了个叫云福的女子。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听戏

    五月,角黍梅时雨,扇底冰盘午簟风。

    今上为江南来客接风洗尘的听戏终于热热闹闹的来了。

    刚过辰时,帝宫琉璃角还挂着绯金的晚霞,夹镜鸣琴阁就张罗起来了,戏台子锦帐彩布红绒毯簇新,高胡每根弦都抹够了松油,伶人们新画了红白脸,紧张又激动的将戏折子呈到金丝楠木案前。

    戏台子下白玉台,一溜的金丝楠木案,翠羽屏障珍馐美酒,上到当今圣人下到臣吏命妇,坐得满满当,帝宫许久不听戏,难得开张一回儿,墙头上都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

    “今儿不论大小,不论尊卑,但凡客至俱享欢时!也是托家主有此雅兴,西皮流水才闹一遭,不必顾忌有朕,云锣敲得响些,好本事都使出来!”

    赵胤面带红光,声如洪雷,举杯邀众人满饮,爽朗的笑声搅得晚霞打旋儿。

    于是夹镜鸣琴阁灯火辉煌,咿咿呀呀唱的是黄梅戏,御沟起波澜摇的是江南调,直到月上中天枝影斜,云锣高胡还响彻六宫。

    帝宫难得唱折子戏。赵胤听到戌时都还兴致盎然,从《上天台》到《白扇记》,跟着有模有样的打拍子,笑着同继后刘蕙说,听惯了胡腔雅调,换了回折子戏,也别有番趣味。

    “陛下喜欢就好。往后让宫里多唱些,或许对陛下龙体有益。”刘蕙掩唇笑,“陛下最近身子觉着如何?”

    “还是孙老头的方子管用。太医署的那帮人老子白养的,光吃饭不干活。”赵胤大笑,脸上苍白的病态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顿了顿,赵胤瞧了眼右手旁听得认真的赵熙行,二十出头的男子面容静然,美则美矣,却美得跟玉石雕像似的,倒衬得他赵胤的朗声大笑格外粗俗。

    赵胤霎地止了笑,眉间腾起股不悦:“东宫,戏不好听么?”

    “好听。”赵熙行微微颔首。

    “那你这脸板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唱的是《孟姜女》呢!”赵胤拧眉,加了句,“……跟着你老子听戏,心里怕还念着姑娘吧,不孝子!朕不是让她出席了么!在那儿,丢不了!”

    正在斟茶的赵熙行指尖一颤,茶水洒了两滴出来,他控制住想张望的头,脸上竭力压得淡然:“父皇宽恕花二,儿臣代她谢恩。”

    赵胤瞧了眼洒出来的茶水,不快愈浓:“朕身子觉着还没好利索,就让尔继续监国!哼,也让尔知道治国不易,省得整天跟你老子对着干!”

    赵熙行规规矩矩的跪下来,谢恩,头磕到玉砖地面的时候,偷偷往回瞥了眼,实在没忍住,想瞧瞧坐在宫女堆里的心上人。

    却是一愣。熟悉的倩影不见踪影。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愿父皇保重龙体,臣必不负厚望,旨在民生。”

    赵熙行迅速的收回视线,礼毕起身的瞬间,指尖咻的在宫袍里攥紧了。

    他知道她去哪儿了。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而这个从听戏席上溜走的罪魁祸首,此刻正杵在暖阁门口,推门的手伸出了又缩回。

    “二姑娘怎的不进去?阁中备下了醒酒汤,姑娘早早醒了,还得回席上去哩。”门从内推开,一个内侍刚好出来,见得女子笑,“能得圣意恩准,同席听戏,这是天大的恩典啊!姑娘就别在这儿耽搁了!”

    暖阁是提前备下,让出席诸人醒酒的。毕竟一场宫宴,少说一两个时辰,酒量不行的出了洋相,在天子面前可是要掉脑袋的。

    程英嘤压了压跳得厉害的心,应:“民女方才瞧见……家主也来暖阁了?”

    那内侍举了举手里的玉碗,已经空了:“可不是!关中的酒烈,想来江南客喝不惯,几杯就上头了,奴才们刚奉上醒酒汤,家主喝了整碗哩!”

    程英嘤点点头,让那内侍去忙,一个人僵在暖阁门口,心跳咚咚的。

    她是在席上看见那人离席了,估计是醒酒,才跟来的,暖阁只为醒酒之用,和热闹非凡的夹镜鸣琴阁比,就是一处安静的小楼,宫人稀稀寥寥的。

    晚风一吹,石榴花簌簌往下落的声音,都能往人心尖上砸。

    她就是想见见他,问问他,只有他们两个,说些陈年旧事,或者什么也不用说,就一块呆会儿,时光在他淡绿的瞳仁里迷濛。
………………………………

第一百九十七章 屏风

    忽的,暖阁门又从里打开,一位骑装男子走了出来,见着杵在门口的女子,愣:“你?”

    程英嘤点点头,亦有些尴尬:“苏仟,我……我是来拿醒酒汤的,这就走……我不是来找谁的!”

    言罢,程英嘤转身就走,大水冲了龙王庙,怎偏偏撞上了苏仟,可惜地上没条缝,来藏她发热的脸的。

    然而片刻凝滞后,轻笑从身后传来:“你呀……家主从来酒量就不行,你是知道的,所以故意跟来吧。哪有都到门口了,还折回去的理?这可不是我苏家人的作风。”

    最后一句话让程英嘤微惊,想细问些,却被苏仟打断,后者蹙了无奈又怜爱的眉尖,恍若看着个小丫头:“七年了……真不想进去?”

    顿了顿,苏仟掏出了怀里的匕首,寒光在他眸底炸裂:“他就在里面……你放心,有我守着这门,在你出来前,今儿哪怕天王老子都进不去的。”

    程英嘤的心咚一声,撞得胸腔一痛。

    “我,我能干什么!你这话说得,我就是来拿醒酒汤的,谁也没想见!”程英嘤忽的很是委屈,嘴硬辩道。

    连苏仟这个旁人都瞧得清楚,为什么他七年前一别,杳无音信,如今梦里雾里的归来,却又不与她相认。

    苏仟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从来都没有避你,他避的……是自己的心。”

    程英嘤的心又咚一声,差点就跳出来了。

    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暖阁的门,苏仟在她身后匕首出鞘,死死的守住了关上的殿门,于是一场夜色绮丽,转瞬纷至沓来。

    暖阁里很安静,或者说过于安静了。

    重重叠叠的轻纱帘幕,笼着幻影般的梦,白玉烛台上的灯火绰绰,映出夜色如笙箫,仿佛在幽深的殿阁深处,织缠。

    夹镜鸣琴阁的热闹戛然而止。能听见窗下纺织娘的窸窸,庭院里石榴花落,晚风拂过一地绯,月影被搅成了碎银。

    程英嘤喉咙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莫名的紧张,因为她看见了帘幕深处一张苏绣屏风,屏风后坐着一名男子,微微歪头,手撑着脑袋,似寐未寐。

    纱帘如雾,梦也不真切,丝丝缕缕的晚风撩起纱帘一角,能看见屏风上灯火剪出的身影,是修长又清隽的线条。

    比梦,还要坠落梦深处。

    她程英嘤的梦深处,她程十三的时光深处,那场荒芜岁月,懵懂无知的艳丽。

    觉察到有人来,那人直起脑袋,跪膝正坐,眸底应该也倒映出了屏风后,灯火剪出的倩影,就不知是不是曾入他梦了。

    程英嘤的脚步越放越慢,脑海却越来越空白,忘记了西周,忘记了四月宫变,忘记了这七年辗转更迭,记忆苏醒,记忆里的人儿,越来越清楚。

    她想起来了。

    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她熟悉,屏风上他身影剪出的线条,蜿蜒的一笔一画,都如浸了歙州墨的紫毫笔,在雪白的苏绣上描出他的头,他的手,他的肩。

    那时,他就是坐在屏风后,日光勾勒出剪影,她所见仅至于此,她却相信,他应当有远山的眉,如缎的发,水雾迷濛的笑,眸底荡着洞庭的星光。

    小十三。

    他总是这样轻轻唤她,声音如江南的阮,噙了秦淮的烟波。

    七年,从五岁到十二岁,她于千千万万个日子,凝着程府别邸里那道苏绣屏风,凝着屏风后的剪影少年,无数遍的幻想着走到屏风后面去,触碰他。

    她想触碰他。

    看着他的眸,听他唤她,看他上翘的嘴角,然后贪恋他怀的温度。

    ……

    然而,仅仅几步的距离,她和他却如两岸人,跨不过,家规森严的程府苛守男女大防,薄薄的屏风将学堂隔成两半。

    一边,是程府十三千金,一边,是程大将军请来,教授十三千金仪德的,教书先生。

    ……

    如今,程英嘤却站在这道屏风后了。没有谁再能阻挡她,跨过这道屏风,也不会有严苛的程府家规,锢住她伸向他的手。

    极其相似的场景,搅得时光和回忆都混乱,泛黄的画帧苏醒,滚烫。

    屏风后的那道剪影也沉默。心照不宣的回溯里,岁月的逆流穿过长变了的面容,长高了的个头,刻了风霜的眉,最后回到依旧噙了星光的眸。

    “小十三。”

    他唤她。

    只是他已经不是了当年的少年,她也不是了当年的孩子。

    ……

    程英嘤捂住了眼,发烫得紧,虽然自那着明黄衫子的男子去后,她再也没哭过,但此刻酸涩的鼻尖,还有做梦般的欢喜,都让她醉酒似的发晕。

    她终于可以跨过这道屏风了。

    她终于可以看看屏风后的他,到底是何模样,终于可以触碰他,他怀的温度,是不是没有随时光冷却。

    程英嘤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脚,动作轻柔得像是不忍打碎一个梦,屏声息气地跨到了屏风后——

    她看到他了。

    七年,又七年,她的教书先生,公子翡。

    程英嘤微微蹙了眉,俯下身去,想竭力看得清楚,再清楚些,这场梦太过美了,她生怕自己一眨眼,就又化为槐安的魇。

    这是怎样的一位江南客啊。

    他无声无息的坐在那儿,就如同携来了洞庭的碧波影,钱塘的琼花艳,还有隐隐约约的桂香,也是十里苏堤柳。

    这是遍寻盛京富贵郎,甚至是东宫那种皎色,也找不出来的人物,因为关中秦川白浪,而他,就是一座江南城。

    程英嘤终于明白,西周流传着一句戏言:郎艳独绝,东宫殿,晓风残月,江南主。

    当时她不解,能够以“晓风残月”形容的人物,到底生得怎样一副皮囊,如今瞧来,方明白十分真谛,世间其他的词,都无法形容。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不是江南好,而是郎君好,见君如醉,醉倒晓风残月。

    尤其是这般的人物,还着了一袭紫衫,淡淡的紫色,柔软的绡绫,没有任何刺绣或者纹饰,就是毫无杂质的紫色,在灯火下铺陈开。

    绿瞳,紫衫。

    不是清素的江南,而是艳丽的江南,雾里的紫藤花荼蘼,翠油的叶儿挂着露珠。

    程英嘤的心跳,忽的就紊乱起来。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先生

    儿时的梦没有骗她。屏风后的他,有好看的眉,好看的发,好看的笑,眸底倒映出的她,泛起了涟漪。

    “先生。”

    程英嘤唤他。

    是了,她第一次见他时,是五岁,到了识文断字的年龄,因为她是锁在别邸的难堪,无法抛头露面去本家的家塾,所以她那个大将军的父亲,张榜请贤。

    听说是公子翡,当时已经以年少才学闻名天下的公子翡,揭榜,上门,毛遂自荐。

    本来只是请个普通夫子,却没想到请来了无双国士,程大将军自然大喜应了,备重金拜师,从此别邸多了个教书先生。

    然后一道屏风,男女大防森严,十六岁的他第一次坐到了屏风后,懵懂的她也第一次,见到了屏风上勾勒的剪影。

    “在下公子翡,不才,添为十三姑娘夫子。”屏风后,他的声音清淡的,又温柔的。

    “你那么年轻,叫夫子太老了。那个也当夫子的贾家家主,都年过半百了,不如,我唤你先生!”年幼的她睁大了眼,竭力想看穿屏风,看清那道剪影的模样。

    “好。那在下唤姑娘小十三如何?”他笑,水雾迷濛的嗓。

    “好啊好啊!”她拍着小手,手里的糖都不香了。

    然后,就是每早卯时,睡眼惺忪的她被拖起来,屏风后的他,已经正襟危坐的候着了。

    偌大的别邸有不同的进出口,所以他和她永远也不会碰上,来时是他先来,离时是她先离,唯一的交汇点就是学堂,被一道薄薄的苏绣屏风隔成两半的学堂。

    乌泱泱的奴仆嬷嬷围了一圈,跟监禁囚犯似的盯着他和她,生怕有任何单独的碰面撞上,传出去害了程家的名声。

    申时,他行礼告辞,被夕阳映得透亮的屏风,能隐约看得他的背影,是青松般的少年郎,个头还在如笋似的冒。

    从五岁到十二岁,七年,日日如此,他弱冠,声音变粗,她长个,出落芳华,唯一不变的是一道屏风,隔开咫尺天涯。

    直到一道封后圣旨,他离京,南下,她进宫,嫁人,从此南北迢迢三千里,天涯终究成了天涯。

    ……

    “先生。”程英嘤再次唤他,声音微颤。

    面前的男子绿瞳紫衫,陌生的模样,却仿佛又很熟悉,初见这张脸,就一切理所当然似的。

    “小十三。”他抬眸应,语调亦是不稳。

    他的声音带了沧桑,面容也刻了岁月,算来,如今的他应是三十岁了,十四年时光,一晃就过了。

    “先生为什么不愿认我?”这是程英嘤第一句话,带了细细的怨和委屈。

    公子翡眸色一闪,自嘲的笑笑:“因为疑惑。”

    “疑惑什么?”程英嘤发倔的一定要个答案。

    “疑惑为什么对小十三,有超出寻常的牵挂。”公子翡并没隐瞒,或者说他今晚,什么都不想藏了,“我读尽天下圣贤书,年少成名,却找不到任何对症的解。”

    “牵挂?”程英嘤蹙眉。

    “你嫁了先帝,应是极好的,先生与学生的缘已了,我理应淡忘才是,却没想回江南七年,山水相隔,我日日想的,都是小十三有没有长高,字有没有好好练,宫里有没有受欺负,先帝对你好不好,岁岁年年如织缠。”

    公子翡的一番话风轻云淡,一笔带过这些年他如魇缠身的困局,还有那些为了寻解犯下的罪,比如锁了曹家女三年,又比如,七年避而不见,将她的名字设为禁词,而杀的犯禁人。

    为什么,挥之不去,偏偏是你。

    “当然了,这都是我自己作孽。从前小十三有先帝,如今有东宫,吉祥铺的人也都还不错。”公子翡轻轻加了句,眸色在灯火下晃,“呵,小十三你应是过得极好的。”

    话带了暗暗的凉,和涩意。

    程英嘤鼻尖发酸,颤抖的伸出手,去触碰他,去碰那袭紫衫,指尖萦绕上他的温度,儿时山水迢迢的梦,化蝶。

    “我一直都是念着先生的。只是七年杳无音信,以为先生厌了我。”程英嘤扯着男子衣角,像个犯错的孩子,低低絮语,“或许厌我话太多吧。”

    公子翡噗嗤一笑。于是这一笑,江南杂花生树,游人只合江南老。

    是了,那时的小十三,话很多。

    ……

    “先生,紫藤花真如名字一般,是紫色的么?”第一堂课,屏风后的十三千金就快嘴快语。

    正在讲《弟子规》的少年郎一愣,这冷不丁的发问,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当然是紫色的。”良久,他应,旋即又肃了语调,“好好听课。事虽小,勿擅为,苟擅为,子道亏,刚才讲过的这句是什么意思?”

    五岁的程十三自然答不上,隔着屏风挨了顿训,满脑子却都是紫藤花。

    然而接下来的七年里,少年郎发现,这小千金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人是坐在这儿,心思却能满天下飞。

    一会儿冒出来句“先生,上元灯节那天,安怀门外真有十丈高的火树么?”,一会儿又扯到“先生,秋天玉山的枫叶,真的能红到天际去么?”,想东想西,天南海北。

    虽然他总是训她好好听课,但也忍不住会认真回答她,温柔的,耐心的,一遍遍说给她听,是,有十丈的火树,秋天玉山红遍。

    忽的有一天,他意识到,这些问题都极其普通,寻常人出门逛一圈,什么都知道的,近乎于常识。

    然而屏风后的小千金不知道。

    从有记忆起,就被锁在这道朱门后,富丽堂皇的岁月里,她唯一能见的,是鎏金天井上四方的天空。

    还有除了她那个父亲以外,唯一从“外边”来的他,她的教书先生。

    他明白的,从给苏仟抗荷花糕进京,见着别邸朱门后的奶娃娃,到接了榜,心甘情愿踏进这道幽深的门,他就选择了她。

    他寂寞的,小十三。

    ……

    “我,从来没有厌过小十三。如果说一定有,那也只是厌我自己,我的逃避,和愚蠢。”公子翡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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