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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两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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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竺衣立马上了弦近道拦截。

    雪兔比一般野兔体形较小,加之与雪同色,不仔细便瞧不出。今日它发足狂奔堪似尾巴着了火,竺衣举弓瞄准,猛然听见一声尖锐绵长的鹰啸划破雪林的寂静。惊得竺衣立马躲在树后。

    抬头一瞧,但见一只秃鹫当空俯冲而下竟是朝着那只雪兔而去。她道是雪兔拼了命在逃窜,原是碰上了这么凶残的天敌。

    左柸等人自然听到了这响彻雪林的鹰啸,身旁的欢七惊喜道:“那不是竺姑娘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看到右前方诺大的林地里,着一袭与雪同色长袍的竺衣正提了箭站在远处一棵粗壮胡杨后面。

    她的箭蓄势待发,但是盯着猎物,却犹豫了。

    左柸顺眼望去,惊觉她的猎物,竟是那只硕大的秃鹫。

    “桉郢,秃鹫易伤人,助她。”

    胥桉郢接过路麦递上的长箭,拉箭上弦……

    而这边的竺衣,犹豫着放下箭,思忖:若是与秃鹫争抢猎物激怒了它,那她最坏的下场当是把命赔上。毕竟西离的秃鹫不是鹰,体态硕大,甚至比个孩童都大。再者秃鹫伤人性命之事早有耳闻。

    这家伙饿极了什么都扑。

    秃鹫犹如离弦之箭俯冲下来,眼看着雪兔就要命丧鹰爪,凑巧竺衣肚子咕咕叫几声,她实在饿了!

    再不想其他,重新上箭拉弦,死死盯住那一团硕大的黑物。果然,人饿极了,也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秃鹫伸爪利索捉住地上犹自狂奔的雪兔刹那,“嗖”一声,手中的箭携着凌厉寒气而去,一下穿透秃鹫的腹部。秃鹫吃痛地在雪地上猛力扑扇大翅,雪兔得以从鹫爪下逃脱。眼看秃鹫原地扑腾,她不敢贸然前去,拉了弓又射去一箭。

    这一箭射穿了它的左翅,秃鹫可谓剧痛中恼羞成怒,竟一瘸一拐踉踉呛呛朝竺衣跳来。看着这落了地简直比孩童还要大些的家伙,她心里一阵发慌,慌慌张张连发数箭,直到秃鹫咽了气。

    路麦、欢七、师乔看得呆了。再看看胥桉郢,刚才秃鹫向竺衣跳去之时,胥大哥为什么不放箭?万一那边的人来不及反应可怎么办?

    胥桉郢放下了箭,笑言:“是我们瞎担心了,竺衣的箭法,咱们不是没见识过,用不着别人相助的。”

    竺衣两腿发软地上前去,谨慎地观察一番,可怜的秃鹫已经成了马蜂窝,死状极难堪。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向秃鹫拜了一把,而后试着去拖动,然,一己之力,实在有限,左右看了看,伸脚踹了几下身边弯曲错杂的沙枣枯树,庞大的树身扫坍了雪堆,将死透的秃鹫瞬间埋没。

    她打算喊仇水过来拖回去。

    雪白的袍子粘上大片血,猩红可怖。

    整了整衣袍,蓦地一阵鹰啸再次响彻雪林,竺衣以为秃鹫死前的惊叫唤来了同伴,吓得赶紧缩在雪堆后。

    原来只是几只苍鹰。

    竺衣想了想自己躲起来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头顶的苍鹰犀利的鹰眼紧紧盯着埋秃鹫的雪堆,鉴于有人在场又不好直冲下来抢。

    数了数,共六只。

    心下一计,如果将他们全部射下来,即使带不完,也可先与秃鹫埋在一处藏着。她有把握将它们全部猎杀。虽然残忍,可她实在不想每天都跑出来打猎了。这次,她直接拔出三支箭上弦。

    这边的左柸微扬唇角,伸手,路麦赶紧给主子递上了箭弩。

    三支箭同时上弦,瞄准盘旋的苍鹰,就等竺衣那边出手。

    竺衣倒是毫不犹豫,集中注意力观察苍鹰的飞旋轨迹,“嗖”地射出离弦之箭……

    同一刻,左柸同样松开箭矢,清啸略过,六支箭矢从两个方向如脱缰之马呼啸而上,“噗”“噗”流箭中靶,苍鹰摇摇晃晃地坠下。

    竺衣没有看对方是谁,一心想着去提鹰。边走边算计:我射了三箭,对方也是三箭,猎物只有对半分了。

    艰难踩着雪过去,她走近看了看,自己的三支箭均中靶,孰料对方三箭竟射了四只鹰。这便尴尬了:有只鹰被两人的箭一同射穿。对方的箭射穿了它的脖子,而她的箭则射穿了鹰的腹部。

    其他鹰尚在地上扑腾,这只鹰却是利索毙了命。怪惨的。

    然而这只算谁的?自己射中三只,对方这么算来,射中四只……

    想了想古寨的猎人不好惹,脾气大,这次权当自己吃亏,她只提两只作罢。

    左柸叫了声胥桉郢,胥桉郢领命,迈开步子向那方走去。

    竺衣提了两只鹰,折身打算离开。胥桉郢适时发声:“姑娘好身手。”

    她弯着的腰就那么卡住,蹲也不是起也不是,提鹰的手也尴尬停在半空,心中怅惘:怎么比上次还倒霉,竟碰到了胥桉郢?!

    左柸第一得力心腹,那个出手无影,腾身无形,沉稳卓健的胥桉郢。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出声怕露馅,不支声反惹人嫌疑。胥桉郢踱步走的近些,在她身后停住,“姑娘?”

    竺衣想着,这份田地,怎么着也不能更怪异了,只得认命地装作正常的样子,慢慢起身,顺带将纱巾往上挑了挑遮得更严实,而后故作“大方”地看向来人。

    她宽慰自己:今天武装得如此周全,来人再有能耐也认不出我……

    胥桉郢故意草草扫了她一眼,就去看那鹰,脸色毫无异常,只说:“姑娘好箭法,令人佩服。”

    竺衣心虚地点了头欲要撤身,还没抬起脚,却立时如被泼了冰水一般僵住。

    她看见,有人在小厮的搀扶下不徐不疾踏着雪走来,他问:“发生了何事?”

    轻轻浅浅,素淡悠然,如磬了磁的声线,她曾听得如痴如醉的声音。

    无意停留,竺衣故作镇定地迈开步子加紧离开,却堵不住身后二人入耳的对话:

    “涉猎时遇到了一位姑娘。她的箭法精准,我一时钦佩,意欲攀谈两句。”

    “哦?是哪位姑娘?”左柸浅笑,明知故问。

    看着离去的背影,这么近的距离,一步步走得远了……

    只是,不会再远了不是么?他笑意更浓,因为欣喜,凤眸里如蕴藏着和煦的春风,一笑展风华。

    胥桉郢看了看走远的竺衣,嘴上配合主子道:“她已经走开了。”

    左柸折身,最后看了看,“罢了,我们也回吧。”

    “……”

    走得很远了,竺衣才敢回头,那片空白的雪地上已然没了任何声息。她费力提着两只鹰绕了远道往家赶。一路心绪起伏异常,两次狩猎都能碰到遥案庄的人,甚至左柸本人,还真不走运。

    她觉着最近一段时日都不该出来打猎了。
………………………………

第8章 “哑女”

    一路思绪麻乱,行至雪林出口,诧异发现左柸一行人正在那儿套马。竺衣瞬间苦了一张脸:怎么又碰到他们……

    胥桉郢正与套马车夫说话,抬眼“不经意”扫了这边一眼,颇有些惊喜地喊道:“姑娘,你也打算回去了?”

    竺衣抖了抖,将面纱往上拱了些遂上前点头示意。她欲若无其事的借过,他们却不愿做被漠视的过客,擦肩而过的时候胥桉郢开口:“姑娘看着还小,箭法已经了得。在下一向敬重骑射了得之士,因此想讨教一番,不知姑娘肯赏脸否?”

    她一阵恶寒,作为即将二十岁的老姑娘,竟被说“看着还小”?

    背对着他摇头,示意不肯,胥桉郢绕至她面前,拦了她去路,竺衣不得不停下。胥桉郢认真端详一番,看得竺衣一时发毛,慢慢慢慢将头压低,她以为对方发现了端倪,却听胥桉郢恍然大悟,也不知说给谁听的,声音很大:“原来姑娘不能说话,我还在这儿邀问姑娘,真是得罪了。”

    诶……这是以为她是哑女的意思?

    那可真是给她找了条庇护的路子。想来,竺衣作为一个不折不扣没话找话的话痨,与此刻这个默不作声的“哑女”是无论如何也联系不到一处了。

    “哑女”的身份让她面对眼前这些人,难得安心点。

    见她又无所表示,胥桉郢毫不在意,一把提过她手中的鹰就塞进后面的马车:“早间寒气重,反正是要往回赶,大家顺路,我们便送姑娘一程。”

    竺衣连连摇头,痛心疾首看着那两只肥硕的鹰就进了人家的马车,而后还没反应过来,路麦和另一个小厮已经“热情友好”地请她上前面的马车。

    她瞧着,往死里摇头。

    左柸在里面。

    先不说上去了不自在又压抑得慌,就她这满身血腥,以左柸那喜好洁净的脾性,不定要如何嫌弃。

    她可是不愿再被人嫌弃的。

    路麦个子比之以前拔出一大截,力气又大,几乎是不由分说就把竺衣往马车里塞。竺衣撑着车门使劲挣扎,往四周看了看,除了他们竟然四下无人!

    一来二去,她的绒帽掉在雪地上,马车也被抓得摇摇晃晃,有人一把掀开车帘,竺衣停住。

    那人在车内茫然“瞧”向外面,而她在车外口不能言。他问:“怎么了?马车还没套好?”车夫赶紧回话:“柸先生,套好了。”

    “嗯。”吐出这一个字他便放下了帘子,竺衣此时扮作哑女,怎么着急也不能出声反抗,最终,还是被“请”进了马车。

    看着没人再进来,她小心守在车门的厚重车帘处,将路麦帮她捡起的绒帽老老实实扣在头上。左柸端正坐在那端的软座。车外马夫一声“驾”,微有寒风透着车帘灌进来,恰好将竺衣身上的血腥吹向那边。

    她赶紧朝里移了移,避开风口。

    那厢里左柸闻到浓浓的腥臭味微微皱了眉,竺衣又赶紧把沾了血的袍子脱下来裹住。

    胥桉郢在车外驾了匹马,对左柸道:“方才那位擅射术的姑娘恰与我们同路,想着天寒露重,便私自邀了姑娘一道回程。”最后,他放轻了声音补充:“姑娘不能说话,庄主尽可歇息就好。”

    竺衣一听,暗自咬牙:我是会吵吵你家庄主咋的?左柸毫无焦距的眸子“看”过来,唇角弧痕弯了弯:“不碍事。姑娘可以进来坐,莫要染了风寒。”说罢还很好心地将他座前的火盆往竺衣这边挪了挪。

    看着他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能用脚移火盆,她不禁替他捏了把汗。

    也不怕把脚伸进去了。

    左柸既要装,就要装得像些。他本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此刻便不能多说什么。于是靠着窗柩微微阖了眼小憩。

    只是哪里能小憩呢?她就在车里,曾经以为死了的那个人,那个为爱他粉身碎骨的人,四百多个日夜后,又活生生地坐在了他的身边,他又哪里能真正冷静?

    面上一派风平浪静,不过是拼命压抑内心波涛汹涌的假象罢了……

    竺衣摊手放在火盆上方烤,顺便将一旁的暖炉稍稍移过去些。马车轧上一块石头,车身猛地颠簸,暖炉一下翻倒在地,“咯噔”一声。左柸立马睁了眼,“姑娘?”

    竺衣悄悄吐了吐舌,结果舔了一把面上的纱巾。她没回应,他便稍起身坐起,又唤一声:“姑娘?”竺衣不知他为何又唤一遍,这带着疑问的语气,看来是要她回答一声。

    可她是“哑女”啊。

    伸手将暖炉扶起来往他那边推了推,竺衣轻轻扣了两下他身前的桌案,以作回应。左柸闻声转过视线,大致向声源处“望去”,听着那“扣扣”声微微笑了笑。

    竺衣手上有不少血迹都还没擦,转身在白袍上抹了抹,想着反正也是脏了,再抹点也无所谓。

    这小动作被左柸看在眼里,他不想再沉默,就这样与她完全没有交集,委实不甘。

    竺衣撩起车帘,查看走到哪儿了,左柸却在这时缓缓向她伸出手,竺衣看着那玉骨分明的素手这样伸向自己,不明所以。左柸浅笑:“一路闲来无趣,不若拉话闲聊打发时间。若姑娘不介意,可写在左某手掌。”

    将面纱再次往上拢了拢,只为增加安全感。然,看着那好看的素手无动于衷。

    她这里沉默,左柸依然伸着手。在竺衣看来,他的视线只是茫然向前看着,或许他自己都不晓得在“看向”哪处。

    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原是无意停留在她的面纱处。叹口气,依旧不打算伸出手去。

    一路而已,何况她的小屋比古寨近,片刻就到了,没必要。再者,一个“瞎子”,一个“哑巴”,聊什么?

    左柸的手静静杵在那里。她不依,他就固执地伸着。

    竺衣以为他这是因为从没被人拒绝过,面子过不去才固执着。她在纠结着如何既能回了他的面子,又能拒绝这种沟通方式,却听得下方火盆“噼啪”一声,两三点火星直直弹向左柸的手背,她慌得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拽到一旁。

    左柸疑惑:“姑娘,这是为何?”

    唉,叹口气,这不解释倒像她侵犯他一样,咬咬牙,唯有认命的伸出手在他掌心上轻轻划道:“炭火迸溅,冒犯,见谅。”

    他的手心温热,掌面纹路迷离,肤理柔滑。触上他的那一刻,一直以来平静的心湖竟然泛起些许酸涩。

    左柸低下头,视线并不曾落到他的手掌,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多谢。”

    竺衣想自己也劳烦他举了好一会儿的手,定是酸了,出于愧疚,她又伸过手写道:“不用。”

    左柸这才收回手。

    她的小手冰凉,轻轻划在掌心的凉意好似激了他一般。

    为何烘烤了半天,还是没有温度?

    他不知再开口说些什么好,竺衣亦是不想交流。再次掀起窗帘,远远的看见她的小木屋升起袅袅炊烟。将裹起来的衣袍重新披上身,轻叩两下车窗,路麦闻声将厚重车帘掀开,竺衣示意他停车。

    车夫勒了马,竺衣跳下车站在小路的分岔口。孤零零的小屋在东北方向的小坡上,而古寨则在这条沿东南而去的小路尽处。

    两个地方,相距不远。

    胥桉郢提过她的鹰,笑笑:“原本想将鹰全部送与姑娘,念及姑娘拿不动,这次便作罢,改天与姑娘切磋射技,届时奉上见面礼。”

    竺衣接过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与人切磋。胥桉郢选择性忽视对方的意见,只说了声“告辞。”而后上马吩咐继续赶路。竺衣无可奈何转过身子,听着嘚嘚远去的车马声,一时心里纷乱。

    仇水老远便看见了她,匆匆出来,接过鹰,看着她素白的袍子沾满了血,不住问她可有受伤。

    竺衣晃了晃头,一把拥住他,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衫,越攥越紧。

    仇水将她快步领回了屋。

    “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竺衣还活着,之前不过是诈死骗了他们,你说他们又该怎么看我?”小屋里烧得很暖和,她松开仇水,闷声闷气地问。

    仇水反应很快,“他们认出你了?”

    竺衣有些不确定地摇头:“应该没有,只是顺道载我回来。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点闷,心里也怪不好受的。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难道这一年多了我还没放下?”

    仇水坐在对面,问她:“你告诉我,现在看到左柸还会欢喜吗?”竺衣瞪大眼睛:“他都那样了,好好一个读书人恰恰失了明,我如果还能欢喜,岂不是卑鄙。”

    仇水皮笑肉不笑,“我指的是‘钦慕’的欢喜。”

    竺衣支起下巴,老实道:“倒没有,只是看着他会有点堵得慌,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你放心,不是以往的那种冲动。”

    仇水伸过胳膊揉揉她的发髻:“以后注意避着他们就好了。”言毕“嚯”地起身,“肚子饿了吧?看你不在就知道你又跑去打猎了。来,尝尝我煮的羊骨汤。”

    “可真香,我方才竟然没有闻到。”

    “小心热着。”

    “……”

    品了一口,果真香味醇浓,鲜到骨子里。竺衣被烫得口齿不清:“若,若是哪日你成了家,我肯定羡慕死嫂子。”仇水认真想了想,“放心,随时给你备着。”

    她笑迷了眼一脸讨好,仇水宠溺地摸她的头。

    他尚且不知自己能否再遇见倾心的姑娘,即便遇见了,他也不能只顾自己成家,扔下这丫头一个人生活啊。

    她是他从小带大的,他是他的兄长,亦如她的父亲!这是他从小的信念。

    饭后不多会儿,竺衣照例午眠,仇水守着她,直到算着她该醒了,也就回古寨去照顾阿娘。

    竺衣的生活就这样日日复日日,月月复月月。小木屋进进出出只她与仇水二人,简单,带点清苦。

    她从前不知道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研书参选失败之后,她悲哀地想:原来一辈子都会这样。
………………………………

第9章 飞雪赠弓,违心应约

    雪又开始下。

    一连数日,纷扬的大雪都不见消停,鹅毛大雪几乎连成片簌簌直落,门前的雪根本无法清扫干净。竺衣冻得浑身发抖,在屋内不住地添柴加火。当小屋总算蓄起了暖意,她便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百无聊赖,将小木窗开了个缝隙,呆呆地看着窗外。

    屋后的积雪快要没过她的房子了。

    门前隐约传来嘈杂声,竺衣连忙下床,戴了面纱。来人动作倒快,她这里才戴好,就响起了敲门声。她在门内回应地敲了敲,屋外的人开口道:“姑娘,在下胥桉郢,八日前曾说过要与姑娘切磋射技,姑娘方便开个门吗?”

    竺衣皱眉,大雪天的切磋什么?射雪?

    打开门,胥桉郢一脸笑意。他身后站了六个模样生疏的人。

    竺衣挑了挑眉,指外面下得正酣的大雪。胥桉郢毫不在意:“自然不是今日,那日走得急,没有与姑娘协商妥当,今日过来便是想与姑娘商妥。另,”他转身从一个小厮手里接过一架制工精美的弓弩,“补赠见面礼。”

    竺衣连连摆手拒绝。胥桉郢不由分说抓过她的胳膊一把递到她手里,为了让她收下,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了,“姑娘一定要收下,小小心意不成敬礼。”最后竟是强制性地塞给竺衣,甚至表面笑意不减地暗点了她的麻穴,竺衣胳膊一阵麻痛不自主往回撤,竟像是她亲自收回怀里。

    胥桉郢目的达成,立马道:“姑娘既已收下这礼,那就表示接受胥某的邀约了。雪停后我们会再来,届时姑娘莫要推脱。”说完也不等对方有所表示就走。竺衣急得上前去追,几人身形却迅速消失在一片雪色里。

    徒留她呆在原地。

    手中的弓弩静静留在怀里。弓身隐隐散着檀香味,原来是檀木所制。弓形游刃若鱼,弓尾外绕雕成飞云状,弓身雕刻栩栩如生的大朵冰莲,朵朵绽放,延至收尾处。弓弦清清泠泠,如果没猜错,该是南疆霁蚕丝制成。

    果然是厚礼。

    竺衣冷笑,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曾经,她向左柸讨要过这种弓弩,一直没讨到。虽不是这一支,却也八九不离十。

    胥桉郢回到古寨,左柸房前好些姑娘仍在大雪中“据守”,包括竺家几位大小姐。其中一位,几小姐他分不清了,总之与竺衣长得颇为相似。

    仅是看面相的话,路麦几个臭小子倒是对她颇有好感,每每忍不住多看两眼。

    五日后,雪停,天晴。

    天初晓,路麦与欢七、师乔三人实在忍不住,打着“提醒竺姑娘赴西林之约”的借口堂而皇之就出寨子去了竺衣住处。

    左柸不放心那莽撞的三人,吩咐胥桉郢过去一趟。

    仇水如往常般,天色依旧黑沉,在竺衣醒之前就先过来生火。待竺衣初醒,天色渐亮,彼时小屋已经暖意融融。仇水忙前忙后,她就取过扫帚将屋前屋后的大雪扫开。

    远远有人过来。

    来人已经很近,她今日没覆面纱,她想,就算覆面纱,怕也是没什么作用了。暗暗咬牙:“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照实了说开吧。”

    仇水趁煮饭的间隙出来帮她扫雪,见她傻傻看着远处,觉着不对劲,扫了对面一眼,瞬间蹙起了眉头:“看来这几天除了我还有别人来过。”

    竺衣没应答。

    路麦三人一路心情明朗地过来,走近了,瞧见了竺衣。刘海还在,面纱却没有,素净的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笑起来。

    竺衣放下扫帚迎上去。

    看着路麦黝黑的脸被冻得发紫,她说:“你们南方人皮还挺厚的,雪才停就跑出来。”路麦听到她开口说话,一时呆住,一旁的师乔赶紧接话:“今日姑娘怎么不戴面纱了?原来姑娘并不是哑女啊。”

    一副疑惑又恍然的样子。

    竺衣冷哼:“少装了,早都看出来了还装什么?你家主子在哪,我去‘负荆请罪’,毕竟烧了你们二间房。”说罢就要拾步走。路麦回过神来拦住她:“竺姑娘,没想到你还活着。”

    竺衣耸耸肩:“活得好好的。”路麦顿了一下,忙着解释:“竺姑娘不必担心,眼下只有胥大哥我们几个知道姑娘。其他下人都是生人,不认得你。庄主他,他眼盲,也不知道。”

    “哦?你这么大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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