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朝歌-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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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金意宫

　　　　九月的裕京城像一个大蒸笼，把这座王宫的每一处角落都蒸腾出了热气。

　　　　几个洒扫的小黄门不敢偷懒，顶着烈日，跪在台阶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并没有什么灰尘的白玉阶。

　　　　萧沅好停下来，抬头仰望着前方数不清多少层的白玉阶，低低叹了一口气。

　　　　天气这么热，她却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心底往四肢百骸散发开来。

　　　　她脚上那双小小的绣花鞋泅了水，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地响，一不小心，就会滑个踉跄。

　　　　萧沅好索性一屁股坐在白玉阶上，把鞋子脱了，随手一丢，捂着小脚丫揉搓起来。

　　　　“殿下，快起来，台阶上凉得很。”

　　　　又黑又瘦的小丫头想要伸手拉萧沅好，又不敢碰，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才缩回来，在自己湿哒哒的衣服上擦了又擦。

　　　　“你叫什么名字？”

　　　　萧沅好把湿漉漉的罗袜也丢了出去，伸出一对小脚丫晃了晃。

　　　　黑丫头很局促，她身上那身明显是旧衣服改的宫装都快被她的双手给绞烂了：“回殿下的话，婢子没有名字。大家都喊婢子黑丫头。”

　　　　“难听死了！”萧沅好抽了抽鼻子，“你长得好看，叫你楚楚吧。”

　　　　她从衣服上挤出了一滩水，伸出手指头，沾了水，在白玉阶上写下“楚楚”两个字。

　　　　楚楚很激动，立刻跪下来给萧沅好磕头，差点就仰倒，从台阶上滚下去。

　　　　萧沅好拉了她一把：“我爬不动了，咱们歇一歇再爬。”

　　　　白玉阶一眼望不到头，爬上去，就能见到自己的父王。

　　　　太后不在宫中，这宫里，也就只有萧乾能护着她了。

　　　　看了看身旁激动得眼含热泪的楚楚，萧沅好一阵后怕，要不是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宫女正好路过，她怕是刚穿越过来就又要去见阎王爷了。

　　　　萧沅好在水里待得太久了，先是夹杂着黄泥的洪水，紧接着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是一汪清浅的池塘。

　　　　水看着不深，她试着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不是那个奋战在抗洪第一线的基层公务员了，变成了个小萝莉。

　　　　而岸边那个冷眼看着的宫女，面容渐渐模糊。

　　　　幸好，路过的楚楚救了她。

　　　　两个小姑娘歇够了，手拉手，继续征战这高而冰冷的白玉阶。

　　　　“哪来的野丫头，快走！”

　　　　好不容易爬上来，两个银甲侍卫却围了过来。

　　　　萧沅好心底又升腾起一股惧意，生怕下一刻侍卫腰间的长剑就落在她的头上。

　　　　她松开楚楚的手，从侍卫的腿间穿了过去，光着小脚丫，一口气跑到大殿门口，爬过高高的门槛。

　　　　赤裸的双脚一沾到冰冷的地面，萧沅好就打了个哆嗦。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金凤宝座上的男人，他仿佛被从睡梦中惊醒一般，还带着起床气，看也不看殿中的小丫头，对伺候在身边的内臣高宏安道：“谁在外头喧哗？拖下去！”

　　　　高宏安应了一声，对殿中侍卫摆了摆手，立刻就有人上来拖萧沅好。

　　　　巨大的恐惧让萧沅好抑制不住地哭起来：“阿翁！阿翁救救我！”

　　　　殿中臣子顿时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萧乾皱了皱眉头，忽地又笑道：“是谁把自家的小丫头带进宫来了？放了她吧，别把小丫头给吓坏了。”

　　　　萧沅好挣脱了侍卫的大手，立刻光着脚丫往萧乾面前跑。

　　　　高宏安又着急起来，伸出双手，跟一只老母鸡似地过来拦着萧沅好：“快！快拦住她！别惊了陛下！”

　　　　萧沅好从面前的小老头儿腋下穿过去，一路哭着往前跑，她眼中只有那个高高端坐在金凤宝座上的男人——她的父王，萧乾。

　　　　“阿翁！你不要我了吗？我是阿好！你不记得我了吗？”

　　　　萧乾嘴角噙着的那丝笑容瞬时凝固了。

　　　　大殿中霎时沉寂。

　　　　坐在右边第二的一个精壮老头呼啦一下子站起来，表情愣怔着，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小小的萧沅好面前，低头看了萧沅好好半天，才猛地蹲下身：“好——”

　　　　“阿好！”

　　　　萧乾比他更快，风一样快步走到萧沅好跟前，抢在精壮老头儿前面一把将萧沅好抱起来：“咦，你身上怎么湿乎乎的？”

　　　　萧沅好能清楚地看到萧乾眼底转瞬即逝的复杂情绪。

　　　　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一个连亲生女儿都不认识的父王，能对她有多宠爱！

　　　　看来，四岁小丫头的记忆真的不靠谱。

　　　　“陛下！”高宏安这个内臣显得比萧乾激动多了，“十公主会说话了！”

　　　　趴在萧乾肩头的萧沅好就感到萧乾的身子微微发抖。

　　　　她听到萧乾的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喜悦，心总算安定了一点。

　　　　“阿好，你怎么忽然开口说话了？”

　　　　萧沅好的小手死死地揪着萧乾的衣领，根本不用装，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阿翁，我怕，有人把我推进金鱼池里了！”

　　　　她说话奶声奶气，却条理分明，语气里的惧意轻而易举就感染了萧乾。

　　　　萧乾轻柔地拍了拍她，狠厉的眼神一一扫过殿中群臣，忽地冷笑道：“你们真是好手段啊！为了逼孤立后，竟然连王后的最后一滴骨血都不肯放过！她可是你们口中的‘玉后’！”

　　　　群臣呼啦啦站起来，又全都跪了下去。

　　　　没人敢第一个说话，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大王的霉头。

　　　　丞相萧隆庄望着身边那把椅子，暗自心想，也许从玉后薨逝那一天开始，金意宫中就不应该再给臣子们设椅。他们该像陈国臣子一般站着上朝了。

　　　　萧沅好轻轻地打了个喷嚏，总算打破了这殿中骇人的气氛。

　　　　内监高宏安想要接过萧沅好，萧沅好立马揪住了萧乾的衣襟：“阿翁，我怕……”

　　　　萧乾便转了身，慢慢地在殿中踱步起来。

　　　　这小而香的身子此刻软软地趴在他怀中，一双杏仁眼黑白分明，充满了信赖。

　　　　这双眸子可真像阿蛮啊。

　　　　萧乾禁不住在萧沅好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这是他和阿蛮的孩子呢。

　　　　他想起阿蛮紧紧抓着他的手，喊他表哥，求他好好对阿好……阿蛮的眸子跟此刻的萧沅好一样，都充满了无条件的信任。

　　　　萧乾抱着萧沅好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紧了又紧——他和阿蛮的孩子，怎么能让旁人这么糟践！

　　　　“定国公！”

　　　　萧乾快步走到方才的那个精壮老头儿面前，对赖在自己怀中的萧沅好柔声道：“阿好，别怕，这是你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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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外祖家

　　　　定国公孙昶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上朝的时候依然喜欢骑马。

　　　　这次为了怀中的小丫头，他不得不在宫门处挤上了亲家祁家的马车。

　　　　许是哭累了，萧沅好趴在孙昶的怀中，睡得跟头小猪一样。

　　　　这一路上，孙昶觉得就跟做梦似的，隔一会儿就要低头看看萧沅好，惹得祁静斜着眼直瞪他：“又跑不丢，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儿。”

　　　　孙昶不以为意：“思明，你瞧，这丫头的眉眼，简直和我家阿蛮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家阿蛮的女儿，自然和阿蛮相像。”祁静欲言又止，“久舒……”

　　　　孙昶是个明白人，他瞧了瞧缩在车厢角落里的楚楚，脸色晦暗不明：“大王不喜阿好，此番将阿好交与我，也未曾言明几时接她回宫。也不知道大王此举何意。”

　　　　“你莫要担忧。”祁静叹口气，“十公主又非男儿身，你孙家也不差这一口饭，养她一个姑娘家，顶多将来出一份嫁妆。”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孙昶又看了一眼楚楚，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想要阿好的命。我就是弄不明白，阿蛮去了几年了，一个丫头又能碍得着他们什么事儿。”

　　　　祁静也压低了嗓音：“听大王的意思，是要彻查，怕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处置不少人。那位……”

　　　　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还去你家吗？”

　　　　“每月总要来一次的，他倒是个知恩的好孩子。”

　　　　“久舒，劝劝你家夫人吧。”祁静一脸担忧，“等这次太后礼佛回来，就让亲家母常去宫里走动走动，毕竟是亲姊妹，哪有什么隔夜的仇。若是你们与太后常来常往，公主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

　　　　孙昶便板了脸，一言不发。

　　　　祁静苦笑道：“还有你！他是大王，你难道还能打他一顿不成？”

　　　　孙昶脸色黑如锅底：“不是你的丫头，你自然不心疼！”

　　　　祁静也不好再劝，只得逗着瑟瑟发抖的楚楚说话。

　　　　马车到了定国公府，孙昶抱着萧沅好就下了车，也不说请祁静过府用膳，大步流星就往二门走，小丫头楚楚连滚带爬才不至于落下。

　　　　跟着孙昶上朝的家将孙达早就快马回来禀告了，定国公夫人徐氏领着儿媳妇祁元娘等在二门处，见到孙昶怀中抱着个小丫头，徐氏便捂着胸口念了一声佛。

　　　　未等孙昶走近，徐氏就迎了上去：“快给我瞧瞧。”说话间，豆大的泪珠已经滚落腮边。

　　　　孙昶见着老妻，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回屋再瞧，好丫头落了水，这里风大，小心她着凉。”

　　　　徐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水？”

　　　　孙昶没答她，抱着萧沅好绕过了老妻，往院子里走。

　　　　怀中的小人儿身上冰凉，这让孙昶想起他最后一次见到阿蛮，也是浑身冰凉，躺在玉棺中，再也没法喊他“阿翁”。

　　　　进了屋，儿媳祁元娘早就安排人先回来铺好了被褥，还命人烧了热水。

　　　　孙昶冲着祁元娘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把萧沅好放在了临窗大炕上。

　　　　“君舅，”祁元娘给孙昶行了礼，“我那儿还有给如意新作的一套衣裳，这就回去让人改了，拿过来给公主先换上。”

　　　　“辛苦你了。”孙昶没说话，倒是徐氏赶着说了一句。

　　　　等祁元娘出去了，徐氏才叹口气：“元娘也是个好孩子，可惜她了。”

　　　　孙昶粗声粗气地道：“达开还犯牛脾气哪？这个混账东西！”

　　　　“哎呀你小点声！”徐氏拧了孙昶一把，“看把阿好给惊醒了。你倒是说说，这丫头怎么就落了水了？”

　　　　萧沅好其实早就醒了，孙昶和徐氏以为她睡着了，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

　　　　她努力去听，满耳朵都是“阿蛮”，听着怪没意思的，便微微翻了个身。

　　　　孙昶夫妻俩立刻就不说了，等了一会儿，见萧沅好又没什么动静了，夫妻俩才又絮叨起来。

　　　　萧沅好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四岁的小丫头能知道什么呀，她虽然继承了这个小丫头的记忆，却也只是模糊的片段，最深的印象就是被八姐姐欺负，再有就是祖母总说父王很疼爱她。

　　　　可萧沅好不是四岁的小萝莉，她看得出来，萧乾今日在金意宫大殿中，不过只是拿她做个幌子罢了。要说疼爱，怕也没有几分是真心。

　　　　萧乾也没说什么时候接她回去，兴许就让她在宫外待一辈子呢。她这个公主，做的可真是凄惨。

　　　　不过也好，最起码在定国公府，也没有人想要把她推到水里淹死。

　　　　今天幸好有楚楚……萧沅好忽地坐了起来，楚楚！

　　　　倒把孙昶夫妻俩吓了一大跳，徐氏立马就上了炕，把萧沅好抱在怀中：“阿好，怎么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徐氏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梅子香，闻着很是舒畅，萧沅好禁不住吸了吸小鼻子，往徐氏怀里拱了拱：“楚楚呢？”

　　　　徐氏楞了一下，抬头看向孙昶。孙昶伸出一只大手摸了摸萧沅好的小脑袋：“那小丫头也跟着回来了。”

　　　　萧沅好立刻道：“我要楚楚。”

　　　　她怕孙昶夫妻俩不答应，又补充道：“是楚楚救了我。”

　　　　岂料她想错了，孙昶夫妻俩似乎很宠她，她只提了个话头，徐氏就叫进来一个圆圆脸的婢女：“报春，你把跟着十公主来的那个小丫头叫过来，让那孩子先换了衣裳，吃饱了饭再来。”

　　　　报春答应了要走，徐氏又叫住了她：“我记得常妈妈有个外甥女，我上次看了，那丫头很不错，我还让常妈妈好好调教来着，常妈妈今日不当值，一会儿你出去一趟，让她明儿个领着她外甥女来，让我看一看。”

　　　　等报春走了，徐氏又忙活开来，和几个婢女一起，先帮萧沅好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稍微有点大的衣裳。

　　　　送衣裳来的祁元娘很不好意思，笑道：“公主，这是你如意姐姐的衣裳，你先将就着穿，等明儿个，舅母给你做新的。”

　　　　萧沅好眨了眨眼，这个舅母长得怪好看的，说起话来也和气，也不知道外祖父嘴中的那个混账舅舅到底有多混账。

　　　　正想着呢，外头就响起了一叠声的请安问好声，徐氏就对萧沅好笑道：“是你舅舅来了。”

　　　　随着竹帘哗啦一声响起，首先映入萧沅好眼帘的，却是一辆木制轮椅。

　　　　萧沅好讶异了一下，这个混账舅舅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

　　　　紧接着，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凑到她跟前：“小丫头，快喊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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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发明家

　　　　孙驰见坐在徐氏怀中的小丫头呆呆愣愣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忽地伸出手将小丫头刚刚梳好的包包头给揉乱了：“愣着干嘛？我是你舅舅！”

　　　　萧沅好很嫌弃地往后躲了躲，她可喜欢舅母给她扎的包包头了，这下可好了，被这个舅舅一下子弄坏了，果然是个混账东西。

　　　　孙驰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个木头刻的小兔子塞到萧沅好手里：“叫我舅舅，我还有好多好玩儿的。”

　　　　萧沅好扁扁嘴巴，她才不要叫他舅舅呢。

　　　　她把小兔子扔到一边，从徐氏的怀中爬出来，趴到炕沿儿边，聚精会神地观察起孙驰的轮椅。

　　　　这是一辆已经初具现代形制的轮椅。

　　　　车身除了少量金银装饰，通体都是用木头做的，后面两个大车轮，前头两个小车轮，还设置了脚托和臂托。

　　　　萧沅好不是专业人士，对轮椅不怎么了解，但据她所知，古代轮椅都是需要人推动的，现代轮椅雏形大概要到十八世纪左右才出现，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她竟然看到了可以不需要人推动的轮椅。

　　　　想来是有高人在这轮椅中设置了手轮圈和刹车。

　　　　“小丫头，竟然不稀罕我的兔子！”

　　　　孙驰仍旧乐呵呵的，他捡起木头兔子，拧着小兔子尾巴转了几圈，然后把小兔子放到炕上，那小兔子竟然自己一跳一跳地蹦跶起来！

　　　　萧沅好眼睛一亮，立刻伸手去捉小兔子，谁料孙驰却抢先一步把小兔子抓到手中，捏起来在萧沅好的面前晃了晃：“好玩吗？叫我舅舅，这只兔子就是你的了。”

　　　　萧沅好撇撇嘴，往炕的一角缩过去，扯了扯坐在炕沿边做针线的祁元娘，冲着祁元娘眨了眨大眼睛。

　　　　祁元娘的一颗心都化了，多好看的小女娃娃呀。

　　　　她放下手中的小衣裳，抱起萧沅好就狠狠地亲了一口，接着从孙驰手中一把抽出那只小兔子，拧了拧兔子尾巴，搂着萧沅好看小兔子蹦跶：“别理你舅舅，你喜欢，舅母就让你舅舅给你多做几个。”

　　　　孙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愣了愣，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很喜欢这小丫头？”

　　　　祁元娘笑得眉眼弯弯：“这么好看的小丫头，谁不喜欢？”

　　　　孙驰眼神微闪，双唇紧抿，再不复乐呵呵的笑脸。

　　　　“这小兔子是舅舅做的吗？”

　　　　萧沅好将小兔子举到孙驰跟前，奶声奶气地问道。

　　　　孙驰嘴角又勾了起来：“小丫头，你总算喊我舅舅了！来，多喊几句！”

　　　　他一把将萧沅好抱到怀中，吓得萧沅好尖叫一声。

　　　　徐氏忙道：“达开，你仔细些！”

　　　　孙驰乐呵得跟个孩子似的，把萧沅好放在膝头，双手推动轮椅转了好几圈。

　　　　萧沅好的注意力立刻就转到了轮椅上了：“舅舅，要是没有人推的话，你自己能让这轮椅跑起来吗？”

　　　　孙驰哈哈一笑：“小丫头，坐稳了！”

　　　　话音刚落，他就两手转动着轮椅的手轮圈，木质轮椅嘎吱嘎吱地响，带着孙驰和萧沅好出了屋子，在厅堂里兜起圈子来。

　　　　眼见为实，萧沅好这回是真的相信了，这木头轮椅还真的就是不需要人推动的现代轮椅。

　　　　“舅舅，这轮椅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孙驰摸了摸萧沅好乱糟糟的包包头，笑道：“一张破轮椅罢了，舅舅还会做好多东西呢！”

　　　　萧沅好眼睛亮晶晶的：“舅舅，你真厉害！”

　　　　没想到，她这个混账舅舅竟然还是个发明家呢。

　　　　坐在里屋的婆媳俩听着外头的嬉笑声，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祁元娘合了合手掌，长舒一口气：“君姑，我听公主问起轮椅，还生怕郎君生气呢。郎君可最厌恶别人提起轮椅的事情，可见还是公主的面子大。”

　　　　徐氏笑道：“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达开这牛脾气呀，怕是遇到克星了。”

　　　　祁元娘抿嘴笑了笑，低头继续缝着手中的小衣裳。

　　　　徐氏凑过去瞧了瞧，祁元娘手巧，不过是一件里衣，也要绣了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原是给如意裁的，”祁元娘手下不停，针线灵活地穿进穿出，“这布料是上好的杨柳绫，拿来做小衣最舒服了。公主属兔的，我给她绣上小兔子，小孩子也喜欢。”

　　　　“以后在家里头莫要喊她公主，喊名字吧，喊名字好养活。”徐氏叹了一口气，也不瞒着儿媳妇，“大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把阿好丢给国公爷，一句话也不说。大王不提接阿好回去的事儿，这阿好兴许就要在咱们家长住了。”

　　　　祁元娘停了手中的活计，笑道：“这敢情好，娘，我一见了阿好就喜欢，巴不得她在家里头住下来呢。”

　　　　徐氏拍了拍祁元娘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你放心，达开要是再混账，国公爷与我绝不轻饶他！”

　　　　祁元娘红了眼圈儿，轻声道：“娘，郎君他是个好人。”

　　　　约莫要摆饭的时候，孙昶从前头回来，还带了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美男子。

　　　　萧沅好早就玩累了，灵魂再怎么成熟，毕竟身子骨还是个四岁的小萝莉。

　　　　此时，她趴在炕上，一面看着楚楚摆弄孙驰做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具，一面抑制不住地打着哈欠，帘子一响，萧沅好一眼就看到了孙昶身后跟着的男人。

　　　　美男子冲着徐氏和祁元娘、孙驰行了礼，这才走到萧沅好跟前，弯下了腰，笑道：“殿下，可还记得微臣？”

　　　　萧沅好盯着这美男子看了半天，也想不起他是谁，只能隐隐约约记得好像见过他。

　　　　美男子笑了笑，道了一声扰，捉了萧沅好的手，两指搭上了萧沅好的手腕，凝神诊了片刻，又问萧沅好：“殿下，微臣听闻你能开口讲话了？”

　　　　徐氏立马就坐直了：“苏大人此话何意？”

　　　　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孙昶，孙昶微微摇头，示意老妻稍安勿躁。

　　　　美男子又换了萧沅好的另外一只手：“殿下是什么时候会说话的？”这回问的却是楚楚了。

　　　　楚楚怕生，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婢子救起公主的时候，公主就会说话了。”

　　　　美男子眉头皱了皱，起身冲着孙昶拱了拱手：“国公放心，公主殿下只是受了惊，好生养着即可。”

　　　　孙昶颔首：“苏大人留下来用膳吧。”

　　　　美男子摆手笑道：“多谢国公美意，大王正在宫中等着苏某回去复命呢。”

　　　　孙昶只得送美男子出去。

　　　　两人一走，萧沅好立马就问徐氏：“外祖母，他是谁呀？”

　　　　徐氏脸上忧色未褪，摸着萧沅好的小脸蛋，轻叹道：“苏广白苏大人，人都称他药神呢。”

　　　　帘子一掀，孙昶又回来了。

　　　　徐氏忙问道：“阿好不会说话这事儿，我怎么从未听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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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莲花簪

　　　　孙昶怕老妻担心，便轻描淡写地道：“宫里头瞒得紧，我也是才知道。”

　　　　其实，他半年多前就知道了。

　　　　王后所出的十公主过了四岁还不会说话，行动迟缓，反应呆滞，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傻子。

　　　　太后下了严令，不许人将此事传扬出去。且大王因为王后难产而亡迁怒十公主，对十公主不管不问，十公主在宫中竟如同透明人一般，全靠太后一人护佑，此事就被压了下来。

　　　　若非今日萧沅好自己跑进金意宫，又当场开口喊大王“阿翁”，想来大王和群臣都忘记王后还有个女儿尚在人世。

　　　　徐氏了解孙昶，孙昶不愿说的事情，她问了也白问。

　　　　她只心疼萧沅好，又怪起徐太后：“……好歹与我是亲姊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我当初还那么糊涂，把我的阿蛮交给她……”

　　　　“好了，”孙昶安慰老妻，“都过去了，阿蛮出事，也怨不得太后。几个侍医也是凑巧不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