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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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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无忘看看宫长诀,笑笑,道,
“宫长诀,我说的那个人来了,你如此沉默冷淡,倒不是见客的礼仪,也不像你啊。”
宫长诀捏着杯子,她为了宫家,决意避开他,可他却处处出现。如今,更是与她同一战线的人,是能助她报仇的同伴,可是她就算知道,却也做不到直视他的眸,毫无芥蒂地与他共谈。
宫长诀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道,
“真没想到,会是楚世子。”
却又觉自己的样子未免太可笑了一些,这般的紧张和不安,岂非印证她心中正因他而惊涛骇浪?
宫长诀平复着自己的心境,缓缓抬眸。
没关系的,只是一个同伴,能帮她报仇的同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宫长诀的眸落在楚冉蘅身上,却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
一双眸中,她看得见坦坦荡荡的烟霞斜阳,看得见她前一生遥不可及的熠熠之光,那是她无数个夜里,坐在月下幻想过千万次的对视,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极乐之光。
她手一抖,失手将茶水打翻,滚烫的茶水落在她手背上,灼烧般的疼痛燃起,而茶水还在她手背上漫过去。
楚冉蘅凝眸,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往上微微抬起,剩余的茶水未再落在她手上。
宫长诀慌了神,忙甩开楚冉蘅的手,
“多谢世子,此番弄伤了手,只怕是不能相谈,长诀先走一步。”
宫长诀夺门而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步有多慌乱,而她的心,只比脚步更加慌乱。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她竟没有想过,关无忘说的那个人,有可能是楚冉蘅。
是她大意了。
但她要和关无忘合作,往后见到楚冉蘅的机会必定不会少,但她如今根基尚浅,在皇权面前亦没有自保的能力,若是瓮喻见她与楚冉蘅走得近,万一像前世那般动了杀心怎么办?
瓮喻向来是元帝最宠爱的女儿,嚣张跋扈,占有欲极强,前世,宫长诀与楚冉蘅明明并无什么实际接触,仅仅是瓮喻知道楚冉蘅可能心悦于她,便对她,对宫家下如此重手。
宫长诀只觉得心跳得极快,万一瓮喻这辈子依然如此,搭上的可不止是自己,还有宫家。
至少,为了宫家,她就绝不能与楚冉蘅再多接触。
宫长诀深吸一口气,扶着栏杆下楼。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心中的不安与焦灼才好了一些。
她走在街上,却是有不少人冲她和善地笑和打招呼,宫长诀都一一回应了。
她如今没带面纱,却是因此,能感受到这些陌生的百姓们对她的善意。
如今宫家虽在朝廷式微,但这一世,宫家的名声鼎盛,万民敬仰,绝不会像前世那样尊严尽失,信仰尽失,寒心地死去。
宫长诀的情绪平息下来不少,却被一个人迎面撞上,宫长诀退后两步,看清来人,瞳孔猛地放大。
瓮喻穿着一身妃色绫罗,盛气凌人地睥睨着宫长诀。
而瓮喻身边的侍**阳怪气地道,
“你撞到我们公主了,还不跪下赔礼道歉求公主原谅?”
宫长诀眉头微微皱起,看着瓮喻的脸,她心上腾地燃起了怒火,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陷入手心中。
然她却压制住心间怒火,行礼道,
“臣女冒犯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瓮喻身边的侍女道,
“你耳朵聋了?让你跪下道歉,你竟然充耳不闻。”
瓮喻道,
“欸,别这样,你怎能这般对宫小姐,怎么说,宫小姐也是三公之女,你这般岂非失了礼数?”
瓮喻随手拔下一根簪子扔在地上,高高在上道,
“只要宫小姐替本宫捡起这根簪子,本宫就自当一笔勾销了。”
宫长诀努力维持住自己的面色不变,道,
“公主宽宏大量,臣女自当为公主拾起这簪子以求公主原谅。”
说着,宫长诀弯下腰,去捡那根簪子,她的手方碰到那根簪子,手背上就落下一只脚。
瓮喻踩在她的手背上,嘲笑道,
“怎么,宫小姐是不想捡了吗?”
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这一幕,一个女子道,
“那不是宫小姐吗,怎么被人欺——”
女子却马上被人捂住嘴,旁边的人低声道,
“那是瓮喻公主,你不要命了,快点走啊。”
瓮喻的脚在宫长诀的手背上碾着,嘲讽道,
“宫长诀,你不是很傲吗?怎么如今,傲不起来了吗?”
瓮喻一字一句嘲讽道,
“欺世盗名的贱人,妄想攀上楚世子,当真是做梦,就是配楚世子府中的马夫你都不够格,还敢肖想楚世子。”
宫长诀的胸口起伏着,手被压在瓮喻的脚下。
不可以,不可以。
如今她没有足够能力傍身,若是惹怒了瓮喻,会连累宫家,若是导致像上辈子一样的结局,岂非是她亲手葬送宫家,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绝不能图一时痛快,令宫家陷入危难之境。
宫长诀咬着牙,一字一句缓缓道,
“臣女不过污泥,怎敢肖想楚世子,臣女经过退婚一事,早已无心婚假,公主您金枝玉叶,貌美清贵,您才是楚世子的良配,臣女不过是草芥,怎值得公主为之动怒。”
瓮喻踩着她的手,用力几分,
“是吗?”
宫长诀道,
“臣女出身卑贱,不通文墨,不通教化,只知舞刀弄枪,毫无半分女子模样,连与公主相比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会敢肖想楚世子,臣女不过是公主脚下的污泥,公主踩了,只怕是会脏了脚。”
瓮喻闻言,
“算你有几分自知之明。”
瓮喻抬起了脚,
“说得倒是,可别脏了本宫的鞋子。”
宫长诀忙将簪子捡起递给瓮喻身边的侍女。她手背上流血不断,本就被水烫得起了泡,又被瓮喻用力地踩,此时已是血肉模糊。
瓮喻看了,心中快慰,
“素琴,咱们走,簪子给本宫扔了,本宫才不要那贱人碰过的东西。”
………………………………
削权(19)
削权(19)
见瓮喻离开,左右百姓忙围上来,
“长诀小姐,您还好吗?”
“哎呦,真是作孽,手都伤成这样了。”
一个姑娘忙上前用帕子轻轻地包住宫长诀的手,
“长诀小姐,快回去吧,瓮喻公主不是好惹的,她如今发难,万一折回来再伤了你怎么办。”
宫长诀有些意外,百姓们围住她,七嘴八舌道,
“长诀小姐,您往后可与这位公主娘娘避着点。”
“上次在南街,她坐着马车,用线拴着金丸,引着南城那些贫民来追车,将百姓当做是玩物,南城多是外地饥荒涌进的流民,食不果腹,见了金丸自然要追逐,那次,导致好多人受了伤。可见那位公主娘娘不是善类,长诀小姐可要小心些。”
“是啊,当真是令人发指。”
宫长诀皱眉,
“瓮喻…她,大家都很怕她吗?”
“那是自然,哪有不怕的,说是陛下最宠的公主,咱们平头老百姓哪敢多说多看,要是惹怒了她,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城南那个拉住了金丸,把瓮喻的手扯破的那个孩子,当时没什么,如今却是莫名其妙就死掉了,当真是作孽啊。”
宫长诀原只以为瓮喻性格嚣张跋扈,却没想到,她会这般戏弄百姓,会这样残忍地对百姓。
宫长诀庆幸道,
“方才幸好你们没有过来,否则必定被我连累。”
宫长诀的手还在往下滴着血,百姓们都自发要送她回去,宫长诀婉拒了,笑着与众人道别。
那些百姓还站在原地,
“唉,长诀小姐都那样了还替咱们考虑。”
“丝毫也不怪罪咱们不出手相救,说实话,要是咱不是平头老百姓,惹不起,一定会第一个上去救下长诀小姐。”
“都是一般芳华年岁的女子,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咱们的长诀小姐也能当公主,咱们的日子必然也能过得好很多。”
“就算是咱们想,也不是就能成的,偏偏就是那样的人做了公主,上天的安排,谁能说些什么呢。”
“唉,别说了,还得回家做饭呢。”
宫长诀走着,却见楚冉蘅与关无忘站在前面,宫长诀愣了片刻,转身便走,却听关无忘懒洋洋地道,
“唉,宫长诀,你别跑啊。”
关无忘用轻功,一下子就挡在了宫长诀面前,看见她的手,皱起眉来,
“你怎么搞的,刚才没有烫得这么厉害吧。”
楚冉蘅闻言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看向她的伤口,她的手甚至还在向下滴血,楚冉蘅眸色一紧,
“怎么回事?”
宫长诀没有回答。
楚冉蘅道,
“定王府就在这附近,我带你进去包扎。”
宫长诀猛地甩开楚冉蘅的手,冷冷道,
“如果不是因为楚世子,我也不会受伤,楚世子还是离我远一些的好。楚世子的恩,我承不起。”
她的声音低沉冰冷,却没有看他的眼睛,她不敢,亦是不能。
看见他,她忍不住想起前世宫氏鲜血淋漓,满目疮痍,如今只要她再多看他一眼,便是对宫氏的背叛,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能再葬送她的亲人,她的家族。
瓮喻如今已经起了疑心,她绝不能让这种疑虑放任下去,如今她没有能力自保,没有能力保住宫家,她必须得斩断一切可能让宫家陷入绝境的可能。
宫长诀垂眸,转身大步离开,她捂住自己的手,咬紧牙关。眸子却微红。
关无忘疑惑道,
“她怎么了?”
“追不追?”
楚冉蘅看着宫长诀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似乎极不愿意见到我,从前,并不是这样的。”
楚冉蘅的眸子中漾起一阵朦胧。
一年前的春天,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趴在墙头上看他练剑。
风穿透阳光,穿透树冠,落在她的头上,吹起她发间步摇和她的碎发。
她一身绯红的衣裳,眉眼间灼灼其华。她捧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眸中似乎有千万里星辰,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像大海中扬起的浪,那些阳光穿透浪花,闪耀明亮的铺满了她的瞳孔。
也似春光,温润了他的流年,那些痛彻心扉,绝望孤独的流年,有了她,似乎都变得无比温柔。
她抓住墙头的动作有些笨拙,墙边种着的桃花树,开得正满,打落了她一头的桃花。
而他转身时看见了,却装作没有看见,运剑时,力道却深了几分。
剑风起,满园的桃花落了一地。
她咧嘴笑了,他余光里看见她开心的模样,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下一刻,她却一下子没有扶稳墙头,从墙的那头摔下去。
那边是她的侍女在惊呼,
“小姐!”
他大惊,急步就要出门去,想看她是否受伤。
还没出门,便听见墙的那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嘘——你别这么大声。”
“咱们快跑。”
有些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他垂眸笑,她仍这般活蹦乱跳,想是无碍。
她从墙上坠下,却撞在了他的心上。
他立剑站在庭院中,风徐徐吹来,他似乎听得见漫天纷飞的桃花窃窃私语。
记忆中,那些一夜血洗,暗焰燃烧,满门被杀的痛苦,似乎因为她不经意间的到来而浅淡许多。
南风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将吹落哪一片花瓣,但漫山花瓣落满时,每当他想起她,她已在他心上落满。
第一次相遇,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却没想到数年后,她仍在他身边,趴在那高高的桃花树旁的墙头上,视他如明珠。
她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她于他的意义,便已与众不同。
宫长诀回到府中,梳妗见她满手是血,忙唤来李素。
李素替宫长诀清理过伤口,慢慢地替她上着药。
“大小姐,上次您肩上的伤是否有留疤?”
宫长诀道,
“幸得李大夫妙手回春,并未留下疤痕。”
李素替她将手包扎好,
“大小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自伤的好。”
宫长诀沉默一瞬,转而轻声道,
“李大夫说得是。”
“只是,想问一句,李大夫是怎么看出来,我肩上的伤是自己所为。”
李素替她将纱布包好,
“形状不对,旁人难刺成那个伤口形状,除非是自己动手。”
宫长诀笑,
“是我大意了,多谢李大夫替我隐瞒。”
李素没有答话。
宫长诀道,
“如今,想问李大夫配一副药。”
李素抬眸,
“什么药?”
宫长诀抬眸与李素对视,宫长诀的声音低沉。
而李素微微皱眉。
斜阳若影,映得满园似盛满了烟霞一般,宫长诀穿了一身白衣立在亭中,看着远山一点一点,被黑夜湮没得只剩下青黑的影子。
梳妗将剑递给宫长诀,宫长诀的视线落在摇摇晃晃的剑穗上,
宫长诀淡淡道,
“躲开。”
梳妗忙躲到一旁。
宫长诀拔剑出鞘,寒光乍现,明晃晃地照在她面上。
夜风习习,地上的落花被吹拂起来。
宫长诀提剑挽了个剑花,剑风凌厉,割断枝上新叶纷纷扬扬地落下。
衣袂随她动作翩飞,刺,起,转,归。
破开墨夜宁静。
那些在她眼前纷飞的残花和落叶,似极她记忆中,阳光下,他扶剑破风而落的满地桃花。
她转身,剑在她手中转过,手腕下意识用力,握紧剑柄,剑光粼粼如曳水光中,剑破风的声音似琵琶铮铮一声断裂帛,似长风凌厉贯苍穹。
她的手握紧了剑柄,将剑合入剑鞘。
夜风有些凉,浸入她的衣衫。
她曾经最灿烂的一切,始于初春,湮于盛夏,包括曾喜欢的人,和灿若烟霞的绯红色。
梳妗接过宫长诀手中的剑,
“小姐,听说太后娘娘明日就要去万国寺祈福了。”
宫长诀道,
“那我们今夜就启程,不要惊动任何人。”
梳妗道,
“小姐,纸鸢花买好了,现在带上吗?”
宫长诀转身看向梳妗捧出来的一大把绯红的月澄花,宫长诀淡淡道,
“自然要带上。”
一轮山月送行,宫长诀连夜赶到万国寺中,问过守门的小和尚借宿一夜,却没想到,小和尚请出了住持。
宫长诀立在万国寺大门外,住持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宫长诀亦双手合十回拜。
宫长诀道,
“今夜,信女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住持可否通允。”
住持道,
“施主可知,这山幡为何而动?是幡动,还是风动?”
宫长诀看向不远处迎风招展的山幡,沉默片刻,垂眸道,
“如是我闻,不是风动,不是幡动,目中幡动,皆因人心动。”
住持道,
“施主出现在此,不因我佛召唤,不因马车所驱,而是因为施主心有异动,如此,恐难结善果。”
宫长诀道,
“尘世缘孽自当尘世尽,佛家虽非尘世,但佛寺却是尘世,只求住持能救我于火海,助我灭缘孽。信女定长点青灯,虔诚而行。”
住持道,
“再走一步,是万丈深渊,施主非要以相同之法相报前世冤孽吗?”
宫长诀道,
“既信女已前来,便是做好了选择。”
………………………………
削权(20)
削权(20)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万国寺,仪仗宏大,窦皇后扶着燕后一步步登上台阶,
“母后,慢一些,小心着台阶。”
燕后满头华发,发间点缀着浓绿清透的翡翠,一手被窦皇后扶着,另一只手拄着拐杖。仪态庄严,没有半分笑意,无端几分叫人心里打怵。
住持已在大厅里等候,见燕后与窦皇后来,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燕后道
“今日前来,是为我大周百姓祈福。”
窦皇后忙道,
“亦还有祈求陛下龙体康健。”
燕后闻言,眸色冷了几分,甩开窦皇后的手。
窦皇后被忽然甩开了手,悻悻地将手收回,却不知是哪里惹恼了燕后。
住持道,
“已为太后,皇后备好斋饭厢房,诵经的众僧已在大殿等候,愿我佛庇佑太后,皇后,夙愿得成。”
窦皇后忙应了,想扶着燕后往大殿走,燕后却拄着拐杖先走一步,显然是不愿意与她同行。
诵经一个时辰,而燕后和窦皇后都跪在菩萨金身前。
祈福诵经结束,二人往厢房而去。
一路上,植种了不少兰花。
忽然一簇绯红的花朵落在兰花间,连绵着,似要往另一条路开去。
燕后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窦皇后忙道,
“母后可是累了?儿媳扶母后过去吧。”
燕后道,
“你自去你要去的地方,哀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燕后拄着拐杖往那条有绯红花朵的路走。
窦皇后欲跟,却听燕后冷冷道,
“要是有任何人敢跟过来,哀家必定当众杖责,赐你们一丈红,哀家才不管你们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地方。”
燕后拄着拐杖往那条路走,而其后众人停下脚步不敢跟随。
有宫人低声道,
“皇后娘娘咱们真的不跟吗?”
窦皇后苦笑两声,
“母后那是说给我听的,罢了,万国寺就这么大,母后走不到哪去,过一时半会儿,再派人寻回来便是。”
燕后看着那一陌的绯红色月澄,肃穆的面容变得有些温柔,微微带起了些笑意。满面的皱纹似乎亦不再死板。
燕后将拐杖放在一旁,蹲下身去,低头去嗅那些月澄,月澄的香味极温柔又浓郁,正如她记忆中一样。
闻着花香,她似乎能听见一个孩子的叫声,
“母后,母后。”
是一个穿着小蟒袍的男孩子,在向她的方向跑过来。
燕后苍老的面容上荡漾起了几分笑意,
“儒儿……”
男童手上有些泥,却邀功似地指着宫殿前的一块大坪道,
“母后,儒儿给您种了一大片月澄花,这样,您就天天都能看见月澄花了。”
燕后笑道,
“好……好…”
一滴混浊的泪却从她的眸中落下。
很快,那些种子生长成了小苗,又开出了花苞。一大片一大片,绚烂地开在眼前。红得像火一样,而小杨儒钻在花丛里,
“母后,看这花多艳啊。”
转眼间,那绯红的花朵仿佛真的燃烧起来,红彤彤地燃起一片火光,疯狂地燃烧着花丛,杨儒在花丛间挣扎,
“母后,我疼,我疼!”
一会儿是小杨儒,一会儿是长大了的杨儒,在花丛火海间大叫,
“母后救我!”
燕后伸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燕后惊慌道,
“儒儿,儒儿,你在哪儿。”
转眼间,是一个男人带着剑,站在她面前,
“母后,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有杨儒,就因为他是你亲生的吗,那我呢?”
“父皇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男人的剑上都是血,
“不,没关系,父皇已经死了,如今,我才是皇帝,杨儒就是个废物!”
燕后看见一身宫装,却被推倒在地的自己,满头的珠钗凌乱,
“杨元,你竟然弑父篡位!”
男人冷笑,
“来人,将那片月澄花给朕烧了!”
男人道,
“母后,从此以后,您就只有我一个儿子,您多疼疼我,多看看我好吗?”
燕后眼看着那片月澄花被烧,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门,用自己的衣袖,自己的手去扑打火焰,但火极大,无论如何也灭不尽。
杨元道,
“从此以后,皇宫里,太后能出现的地方里不允许再出现月澄花,若有违者,尽数斩杀于太后面前!”
而那片月澄花丛自她眼前湮灭。
耳边是小孩童欢快的声音,
“母后,母后。”
“母后,儒儿给您种了一大片月澄花,这样,您就天天都能看见月澄花了。”
燕后的泪滴落在纸鸢花上。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变化起来。
是绯红的月澄,是古寺写在墙上的佛经。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那些纸鸢花仍旧站在原地,虽是月澄花的模样,覆盖着月澄花的香气,却到底只是纸鸢。
都是假的,都是一场虚妄。
宫长诀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淡然地将一朵朵纸鸢撒上药粉。
燕后拄着拐杖,向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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