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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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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金藤蔓缠住的玉珠起伏落下,宫长诀微微偏头,步摇的样式落入阿丹施眼中。
簪头的雄鹰尤为明显,阿丹施的眸一瞬睁大。
似能看见另一个女子的容颜,
那个女子从他手中接过一支金步摇,笑道,
“我到底也是个县主,总有和亲的资格,到时候,你在大宴上,一定要点名道姓地说要求娶我。”
阿丹施笑,从他手中拿过步摇,插在她发间,
“我一定娶你。”
“你们大周人都说,定情要有定情之物,还要传给下一代,我送你这根簪子,往后,等我们生了女儿,就把这支簪子当做她的成人礼送给她。”
女子垂眸,略有几分害羞,却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要为你生女儿。我才不给你生孩子。”
阿丹施笑,
“那就生儿子好了,等有了儿媳妇,就把簪子传给儿媳妇。”
女子从鼻子里哼一声,
“我才不要,万一我不喜欢那个儿媳妇怎么办,要我说,就算是我没有女儿,也要认一个干女儿,要像簪子上的雄鹰一样桀骜不驯,像掌控朝堂的男儿一般有勇有谋才好,这样子,才算是好女孩儿,才值得值得这支簪子,才配得上当我的女儿。”
阿丹施大笑,
“好,你说什么都好。”
女子挑眉,
“那你可不能欺负我的女儿,不管是她长得难看,还是她不合心意,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必定要揍死你。”
阿丹施道,
“我怎么敢欺负她,以后,我一个人,保护你们娘俩儿。”
女子笑,
“这还差不多。”
转瞬间,又是她倒在雨中大哭,他想上前扶起她,她却推开他。
“你滚开,我已经脏了,你别再碰我!”
他站在雨中,
“我不管你遇到过什么事情,我都要你。”
她却冷笑,转而变成大笑,眼泪却顺着眼角,和着雨水流下,
“阿丹施,你算什么,一个不受宠的匈奴王子,还想娶我?我是世人称赞的甘霖娘子,是皇帝亲封的月澄县主,只会嫁给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而我们大周国力强盛,太子殿下又这么喜欢我,我还承了宠,我自然是要跟着他,要是我跟着你,你要我回你的王帐去看你大哥的脸色,受你继母的冷眼,生生世世抬不起头来吗!”
她挣扎着爬起,
“你给我滚,给我滚,这辈子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滚得越远越好!”
阿丹施站在雨中,沉声吼道,
“燕毓!你疯了!”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你跟我回大胡,我保证,我会为了你,夺得王位的继承权,我不会让你跟我受苦的。”
她却猛然甩开他,
“你给我滚,我恶心你的一举一动,你别碰我,你们匈奴人都脏,不通教化,不知廉耻,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你,若是你再碰我一下,再过来一步,我马上死给你看!”
他眼睁睁看着她淋着大雨,一步一步地离开。
大周嘉庆三年,他终于登上王位,却听闻,她已当了皇后,还诞下了太子。
整整三十五年,他没有再见过她。
他知道,她的养子坐上了皇位,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应当过得很好吧。
嫁给了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那是她所说的心愿。
宫长诀发上的金步摇摇曳着,刺痛了阿丹施的眼。
大王子欲再争辩挑衅,却被他摁住了手。
阿丹施看向宫长诀,眸中隐隐含着混浊的泪,他眸光慈爱,这是她要认的干女儿,他答应过她,会好好保护他们娘俩儿。
众人眼中,只是两边对峙分毫不让而已。
而阿丹施却看着宫长诀,想从她身上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果然,也是和燕毓一样的傲,一样的不肯服输。是她会喜欢的孩子。
阿丹施道,
“既然,宫小姐已经许配了人家,那便不能强人所难,既然如此,我大胡必定送上一份贺礼,祝贺宫小姐佳婿得觅。”
宫长诀闻言,面色一松,随即放开了左晋的手,左晋的手指微微朝宫长诀的方向缩了缩,随即收回。
宫长诀道,
“既然如此,便多谢大胡这份心意。两国之间以礼相待,自然是再好不过。”
阿丹施目光中全是温柔与慈爱,
“说得是。”
大殿气氛瞬间轻松下来不少,元帝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景象,他方才眼中之物,全都一片模糊,听声音也不甚清晰,脑中嗡嗡地响,若非云贵妃在他耳边提醒,便是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他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他苍老得太快,金丹的效果不够吗?
云贵妃温柔地笑道,
“陛下您看,这下,该派谁去和亲呢?”
元帝目无焦点,
“晟儿,晟儿没有娶妻。”
杨晟闻言,面色一变。
匈奴的公主姝沙看向杨晟,大周的皇子就长这个样子,也就一般般嘛。
姝沙的眼神略过席面,看见了正阴沉着脸,一杯一杯将酒像水一样灌下去的楚冉蘅。
………………………………
大宴(7)
大宴(7)
姝沙的眼睛一亮,若是真的要嫁到大周,还不如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虽然是大周人,却不像别的男人一样娘娘腔似的。这个男人比大胡最好看的那位国师还要好看许多。
安静的大殿上,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你,本公主看上你了。”
少女的声音透着几分刁蛮。
众人抬眸,看向姝沙,而姝沙伸手指着楚冉蘅的方向。
一时间,大殿上,大部分贵女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宫长诀垂眸,却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袖。
这一切,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
元帝轻声问云贵妃道,
“那匈奴公主说的是谁?”
云贵妃道,
“是楚世子。”
云贵妃的眸光略过宫长诀,温声道,
“陛下,您可不能让这匈奴公主嫁给楚世子,您好不容易架空定王一族所有势力,怎么能将匈奴的势力往他身上推,这不是给楚冉蘅翻盘的机会吗。”
元帝表情恍惚,似是有些犹豫。
云贵妃轻轻靠在元帝肩上,
“陛下怎么能给楚冉蘅机会呢,臣妾很是担心呢,万一定王一族像从前那样掌权怎么办。”
元帝只觉得脑子似乎转不过弯来,他明明可以听见云贵妃的说话声音,却思考不了,只能道,
“爱妃说得是,都照爱妃的意思去办。”
云贵妃妩媚一笑,眼神略过宫长诀和楚冉蘅,她也只能帮他们到这儿了。
大殿上众人面色各异。
而楚冉蘅握着酒杯,视线穿越众人,只落在一个人身上,旁人的看法他全然无所谓。
他只想知道,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气急败坏,会不会心痛,有没有任何一丝为他而争的想法,哪怕只是一瞬,转瞬即逝的一瞬。
宫长诀面色未变,她的手却已全然冰凉。
一旁的太监送上金丹,元帝一口气吃了数粒,似乎眼前一下子就清晰了,耳朵也变得灵敏不少,之前顿顿的脑子也能思考了。
说话间亦是中气十足,
“这楚世子可是仍在带孝,三年之内都不能娶妻,只怕要让匈奴公主失望了。”
众人闻言,面色都有些怪异,楚世子明明早过孝期了,陛下这是……这是在替楚世子拒绝匈奴公主吗?
但让楚世子娶匈奴公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为什么陛下要拒绝?
难道是因为陛下想让楚世子娶瓮喻公主?
此联想一出,众人便不得不深思。
是了,一开始陛下显然是想让瓮喻公主和亲的,但眼下,瓮喻公主不仅和不了亲,还颜面尽失,往后必然难嫁出去。瓮喻一直都心悦楚世子,陛下这是想让楚世子娶瓮喻,好解决这个麻烦。
众人想法大同小异,但都觉得,如此说来,便是顺理成章。
只可惜,楚世子风姿过人,貌敌宋玉,竟然要娶一个当众失贞的女子,这未免也太羞辱他了。
有多少容貌家世,才学品德出众的女儿家想嫁给楚世子尚且无望。
楚世子怎能娶这样一个女子?
女子们多有些面色发青,为楚冉蘅不平,但却都没有办法发作,毕竟这可是陛下的意思,更何况,不论有没有明说,谁敢上前挑明这一切。
宫长诀的紧握住衣衫的手放开,指节已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宫长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却隐隐有几分心酸。
她在想什么,何必要想?
这一切,与她无关。
她也没有与之有关的资格。
从前如此,今后亦是。她也不该想半分,她肩上扛着的东西太重太多。
错一步,满盘皆输,
错一步,万箭穿心。
她如今,不再是曾经无忧无虑,受家族和父母庇佑的孩子。
她真的没有资格再做梦了。
宫长诀又倒了一杯酒,正要拿起,左晋却轻轻压住她的手,
“长诀,别喝了,这酒烈。”
宫长诀对左晋淡然一笑,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两人对视的模样落入楚冉蘅眸中。
他却是沉默,眉宇凛漠似结霜。
姝沙闻言,道
“什么孝期不孝期,刚刚那个女的不愿意嫁给我哥哥,现在大周皇帝又不愿意让我嫁给这个男人,你们大周是存了心与我大胡作对吧。”
关无忘站起来,眉目潋滟,一双眸似含情地看着姝沙,
“公主,我们大周规矩确实是多了些,但与大胡建交的心却是真的,既然公主还要留在长安中一段时间,不若先查看一二,看看是否有令你更欢喜的郎君。”
关无忘随手扬开了手中桃花扇,点点鲜红缀在褐色的枝干上,颇是几分随意与潇洒不羁。
他笑,俊美的眉目如画,一双眸点星般动人,
“如今这大宴上,您不过与楚世子一面之缘,怎么能了解得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他对公主不好,会打人逛青楼怎么办?到时候,公主又当如何呢?”
姝沙看见关无忘,他话语随意,而眼中似能看见万千桃花纷飞落,认真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能让那个人怦然心动,心乱如麻。
姝沙的视线停住了,他眉目温柔随意甚至带着几分痞气,一点点落在她心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一瞬间跳得极快。
从前,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她全身麻痹,却沉沦在飘渺迷幻的感觉中,一步步,毒浸透她的肉,流过她的心脏,流过她全身的血脉,浸入她的骨髓中,在她的骨头上留下毒痕,抹不去,也没办法抹去。
而她甘之若饴。
还未等旁人说话,
姝沙便道,
“我不要嫁给刚才那个人了。”
姝沙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关无忘,
“我要嫁给你——”
关无忘面色未变,仍是带笑,轻轻扇了扇扇子,
“公主,我很多恶习的,比如——我喜欢赌博。”
姝沙笑,
“没关系,我有钱。”
关无忘道,
“我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逛青楼。”
姝沙笑,
“那我陪你一起逛。”
大殿中有人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位匈奴公主该不会是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吧,旁的人亦是忍俊不禁。
关廷尉果然是纨绔出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些对话怎能发生在严肃的大宴上。
而元帝的面色则不太好看,却强忍着不发作。
关无忘是他大周朝堂的肱骨之臣,怎能娶匈奴女子,万一关无忘叛变怎么办。
………………………………
大宴(8)
大宴(8)
姝沙看着关无忘,
“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关无忘笑笑,
“公主,我恶习太多了,只怕一天一夜说不尽。”
姝沙道,
“本公主的恶习也很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关无忘笑笑,几分玩味道,
“我恶习多,可我喜欢大家闺秀,要温婉端庄,要脾气好,长得漂亮。”
姝沙微微皱眉,
“你怎么能这样,我都不要求你了,你怎么能要求我。”
“难道我不够漂亮吗?”
关无忘笑道,
“那公主端庄大方,是大家闺秀吗?”
姝沙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大周的大家闺秀,大家闺秀有什么好的,整天捏着嗓子说话,走路像老太婆一样慢,呆呆的像个木头,真不知道你喜欢这种女人什么。”
“自然是选我更好。”
关无忘笑,没有下她的面子,只道,
“公主既然想嫁给我,不若先在长安中留一段时间,若过了这一段时间公主还想嫁给我,那便再说吧。”
大殿众人都明白,关无忘这是在和匈奴公主打马虎眼。
先是说过一段时间,不马上答应,拖延时间。
而后又说,到那时还没改便心意再说。
却没说到那时还没改变心意就娶她。
这“再说”二字,学问颇大,像是万金油,怎么说都可以。往后就算问起来,关无忘有没有当堂答应要娶她。简直就是死无对证。
更何况,谁知道这位匈奴公主半道上会不会再喜欢别人,眼下才半刻钟的功夫,这位匈奴公主便已经喜欢两个人了。这往后那么长时间,还能看上多少个人,那个就说不定了。
姝沙笑,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许反悔。”
关无忘淡淡道,
“绝不反悔。”
殿上众人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关无忘又没答应她什么,有什么可反不反悔的?
果然这些匈奴人当真是极好骗。大周说话迂回下套,一句话里能藏十个机锋,这些匈奴人偏偏一点也听不出来。
元帝见关无忘推拒了匈奴公主,不禁有些欣喜,元帝眼中,这是关无忘在向自己表忠心。
元帝大笑,举杯道,
“那便这么定了,庆我大周与大胡携手,往后必定百世昌隆。”
众人举杯,
“釂!”
“釂——”
众人举杯,唯有两人,座位正对,却沉默不语。
左晋道,
“长诀,你可是喝醉了?”
宫长诀沉默片刻,才道,
“是。”
“这酒却是有些烈。”
她缓缓道,
“也极苦。”
左晋道,
“要不你悄悄先离席吧,想来不会有很大问题,若旁人问起,我只说你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宫长诀摇摇头,
“不必。”
宫长诀抬眸看左晋,
“冒然说表哥是我的未婚夫,怕是吓到表哥了吧。”
左晋笑,温声道,
“不过是搪塞匈奴人的说辞,我没关系的。”
窦皇后举杯与众人共饮,她的面色却极白,眼下瓮喻失了体面,往后还怎么能嫁出去。这只怕是比和亲的下场还要惨得多。
如今瓮喻只怕是要疯了,到底是哪个该死的算计了瓮喻,让她做出了这等行径。
窦皇后放下杯子,佯装头晕,道,
“陛下,臣妾不胜酒力,可否先行退席?”
元帝撇过视线看她,放下酒杯,冷声道,
“你坐着吧。”
窦皇后已心急如焚,
“可是——”
元帝冷声道,
“你怎的这个时候头晕,不过是不胜酒力,又不是生了急病,到底没让你做什么,你是皇后,坐在这里便可,还有什么可怨的。”
窦皇后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降。
元帝说完便转过头去,云贵妃指着龙案上的荔枝,娇声道,
“臣妾要吃那个。”
元帝拿过了荔枝,亲手剥好喂给云贵妃。
窦皇后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死如灰,委屈一瞬涌上来。
二十多年的夫妻,她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刻,陪着他举兵造反,哪怕她害怕,她胆战心惊,她怕得夜夜睡不着觉,她依旧是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一步也没有退缩过。
二十多年的感情,连他一句好言好语也换不来。
她曾经也是娇怯的小姑娘,可是他全部都忘记了。
她害怕天黑,害怕打雷,害怕别人抢走她的丈夫。
可是这一切,最后只能她自己一个人扛,没有人在她身后支撑着她,没有人能听她说,哪怕只是一句。
二十多年,她得到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后位。
倾注了她所有的青春年华,等着她的却永远只有不耐烦的眼神和冷冰冰的话语。
他想要太后将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她便十年如一日地去太后宫中请安,每天将宫外的新事物说给太后听。
从一开始太后不愿意见她,她跪在大雨里求见,跪在烈日下求见,日日受冷眼。
到太后逐渐接受她,愿意见她,允许她出入太后宫中。
如今太后虽然仍未全然与她亲近,对她展开心扉,但到底是连祈福都愿意与她一同前行了。
这其中,她做了多少努力,可是他一点也看不到。
她无数次想放弃,但作为他的妻子,她咬牙挺下来。
她一个正妻,甚至不敢惹他的小妾,憋屈着活了这么多年。
一开始有府中的侍妾,后来是各种秀女,三个月前,是陆婕妤,眼前,是一个不知来路的云贵妃,往后,还会一直有别人。
他眼里,永远没有她。
她真的受够了没日没夜的挣扎与苦楚,受尽了无边无垠的孤独与不被理解。
她从前执意嫁给他,父亲一直阻止,现在看来,是她错了。她不该为了为了年少时的片刻悸动而嫁给一个人,而如今,俨然已经毁了她一生。
窦皇后红着眼眶,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就下了位置,从小门离开。
而元帝瞥见,也只不耐烦地收回视线,没有再多看一眼。
云贵妃笑,倚着元帝,
“陛下,今日大宴,臣妾真的好开心啊。”
元帝道,
“是吗,匈奴送的那对夜明珠,待会儿朕就让人送到你宫里。”
云贵妃妩媚地笑,
“陛下待云儿最好了。”
云贵妃笑着,眼神却冷得像冰。她斜倚在元帝身上,元帝只能听见她的笑声,却看不见她厉如魑魅的眼神。
窦皇后走着,忽然跑了起来,身后的嬷嬷忙跟着跑起来,
“娘娘,您别跑,于仪态不端啊。”
“娘娘,不能跑——”
窦皇后红着眼跑起来,满头的珠翠拼命地掉,后面的宫人嬷嬷一路地捡。
眼泪滑过她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庞。
她是不是明白得太迟了,明明无数次的想放弃,为什么不早一点,她早一点放下,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她三十六岁了,已经耗去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人,做什么都用最笨的方法,总是忍不住委屈,忍不住深夜哭泣。
但是这么多年,她硬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句委屈也没有说过。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用尽全力在扮演一个皇后,不能生气,不能失礼,要端庄大气,要母仪天下,可是她骨子里是那么害怕孤独,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她面对太多人的环境都会手忙脚乱,会慌张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只以为总有机会让他回头,其实,她心底早就知道不可能,却一直自欺欺人。
她错得未免太彻底了。
后面的嬷嬷还在喊,
“娘娘,您是皇后,要端庄啊!”
“娘娘,别跑了,您的吉服脏了失礼啊。”
窦皇后的泪落在她衣襟上,她跑进长亭宫中,而瓮喻正在拼命地乱砸东西。
“到底是谁害了我,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失了颜面!”
“往后我要怎么办!还有谁愿意娶我!”
满殿都是碎片,而窦皇后进了殿中,上前抱住瓮喻,瓮喻手上还拿着一个瓷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窦皇后抱住瓮喻,自己红着眼,却安慰瓮喻道,
“喻儿,听话,别砸了。”
“母后一定给你找一个大周最好的儿郎当你的夫婿,绝对不会让你嫁不出去的。”
窦皇后泪流满面,而瓮喻丝毫看不见。
瓮喻听见窦皇后的话,霎时眼泪夺眶而出,
“母后,我死定了,父皇一定不要我了,你叫我要听父皇的话的,可是我毁了这场宴会,父皇一定会把我像我娘一样,像破布一样丢掉的。”
窦皇后猛地捂住瓮喻的嘴,道,
“喻儿,别乱说。”
瓮喻哭着,
“母后不是眼睁睁看着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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