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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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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长诀点点头,
“这样的话,想来百官也会商议立储了。”
楚冉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任玄机摇着蒲扇,拿起面前的茶碗大饮一口。状似无意道,
“小子,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宫长诀眼前乍然是梦中,楚冉蘅背上那暧昧的几道红痕。
粥一下子哽在喉咙里,她猛地咳嗽起来。
任玄机拿起楚冉蘅放在桌上的帕子递给宫长诀,
“丫头,擦擦。”
宫长诀接过,
“咳…谢过前辈。”
任玄机却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红日,笑出了声音。
宫长诀抬眸,却恰好对上楚冉蘅的眸子。
他眸中清亮,轮廓一如她梦中温柔。
宫长诀猛地低头,却咳得更厉害了。
她慌乱地起身,道,
“我先走了,你们慢用。”
说完,像逃跑一样迅速地下了高阁,没多久便不见人影。
楚冉蘅看着宫长诀下楼,眸中明灭不清。
任玄机伸出手,
“给老夫一块帕子,那帕子给丫头了,老夫还得擦嘴呢。”
楚冉蘅淡淡道,
“只有一块。”
任玄机看着楚冉蘅袖角露出的一点点帕子角,胡子气得飞起。
………………………………
一梦生,一梦死(6)
一梦生,一梦死(6)
宫长诀不知怎的,竟跑到了一处未曾见过的院子里。
宫长诀回头,却见来时的路不再,通往高阁的路变成了墙。
宫长诀回头去摸那堵墙,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堵墙,没有半点出口的痕迹。
宫长诀在院子里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只好往屋子里去,想寻得出路。
宫长诀缓缓推开门,落入眼帘的是一排排的书架。
宫长诀抬步入内,架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行本,有纸书有羊皮,有竹简。
宫长诀走在高大的书架间,见有一沓羊皮摊开着放在架上,上面已略微落了尘。
她看过去,上书归魂引三字。
宫长诀并未停留,走出重重书架,面前是一张高案,案后是窗,此刻窗还正开着,微风吹入,吹起高案上的纸,悠悠落在宫长诀脚边。
宫长诀俯身拾起,纸上绘着图案。
只有大概轮廓,并无颜色与细节,还有些潦草。
那是一条穗子,穗子打的是不疑结。
她年岁尚小时,同父亲呆在西北。
西北的女子常打络穗,而西北的人甚少佩玉,络穗都绑在了兵器上。
她也学着当地的女子打络穗,只是打得并不好。
不疑结不仅复杂,结绳过程亦极困难。
但却是她在西北记住的唯一一种结,
宫长诀拿着那张纸,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纸上的穗子,分明是她从前打给楚冉蘅的那一条。
这一世,他并没有见过这条穗子。
为何此处会出现这条穗子的绘样。
不疑结都从上面开始结绳,但她一向是从下方开始,留下的走向痕迹便会不同。
而这张纸上的走向痕迹偏偏就是从下方开始系结。
是巧合吗,还是……
推门声响起,宫长诀忙将那张纸放在案上,用纸镇压住。
宫长诀回头,楚冉蘅正从重重书架中穿出。
看见楚冉蘅,宫长诀忽如其来地有些慌乱,手脚不知往哪放。
宫长诀道,
“我未看清路,不小心入了此处。”
楚冉蘅站在离她仅三尺之远的地方。
宫长诀只觉得有些窘迫,低声道,
“我一时找不到出去的路,待找到了我就离开。”
楚冉蘅步步走向她,宫长诀下意识后退,楚冉蘅却拿起那张图纸,递给宫长诀。
宫长诀心猛地一跳,
“世子这是何意?”
楚冉蘅道,
“你见过这穗子吗?”
他修长的十指搭在纸上,轻飘飘似无半分重,她却不敢去接那纸的重量。
宫长诀咽了一口口水,缓缓道,
“未曾。”
楚冉蘅凝眸看着她,
“这是西北的一种结,叫不疑结,你年少时在西北居住,应当听过。”
宫长诀低着头,不敢看楚冉蘅,
“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楚冉蘅将图纸叠起,
“我收留你,不若便编此结作为答谢。”
他拉住她放在背后的手,状似环抱住她的腰。
宫长诀眼皮猛地一跳,眼前恍然是昨夜梦中,楚冉蘅宠溺地轻笑一声,温声道“墙上凉”,便将她揽入怀中的模样。
宫长诀侧身躲开,楚冉蘅却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将纸条放在她手上。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似乎都能被楚冉蘅听见。
楚冉蘅道,
“可以吗?”
宫长诀抬眸,他眸色沉静,面色淡淡。
看见楚冉蘅无波无澜的样子,宫长诀却更窘迫,明明没有的事,她到底在想什么,在不好意思什么?
宫长诀忙点头,磕磕巴巴地道,
“可…以。”
宫长诀只想落荒而逃。
“倘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宫长诀抬步,却被拉住了手腕,
回头,对上的是楚冉蘅如古井幽深的眸子,
“你方才说寻不到路。”
宫长诀只觉得有几分尴尬。
楚冉蘅道,
“我送你出去。”
宫长诀垂眸,才发现自己并未甩开楚冉蘅的手。
宫长诀缩回手,
“多谢世子。”
楚冉蘅缓缓地收回空空如也的手,
宫长诀始终与楚冉蘅退开半步距离,楚冉蘅走到墙边,将墙边挂着的灯摆正,眼前的景象突变,通往高阁的路出现在眼前。
楚冉蘅道,
“一花一石皆是阵,你进来的时候,大抵是风正好吹歪了这灯,故而寻不到出去的路。”
宫长诀只胡乱地点几个头。
“那我走了。”
宫长诀走出院子,却不敢回头看,一直到了夜苑才松下一口气来。
而她手上还捏着那张纸,捏得起皱。
天却忽然下起雨来。
窦皇后一身素服,跪在雨中,
有太监拿着伞上前,
“娘娘,这雨太大了,您已经跪了一夜了,再跪下去,身子必然受不了啊。”
窦皇后衣发皆湿,
“陛下,求您见见臣妾吧。”
雷声轰地一声响彻天际,窦皇后下意识眸子一缩。
窦皇后的贴身宫女忙上前,抓住窦皇后的衣角,
“娘娘,别跪了,打雷了,已经打雷了啊。”
宫女带着哭腔,
“娘娘,您最怕打雷了,如今这雷已经这么大,您别跪了。”
窦皇后只是推开了宫女拿着伞替她挡雨的手,雨点又疾风似地打在窦皇后身上。
雷轰隆隆地响起,夏日的雷声猛迅,一阵紧跟着一阵,每一声炸雷都似响在耳边,每一道雷都激得人心颤动。
殿内,云贵妃拿着葡萄剥了皮,要喂给元帝,而恰时,天边猛地扔下一道炸雷。
元帝站起来,走到门外,喃喃道,
“打雷了。”
云贵妃上前,攀上元帝的脖子,柔声道,
“陛下,臣妾最怕打雷了。”
元帝似乎在看什么,却又眸光涣散,没有焦点。
窦皇后面色青白,却仍一遍遍地道,
“陛下,请您见臣妾一面吧。”
她的声音渐弱,一张脸青白,猛然倒在地上。
“娘娘!”
“娘娘!”
一道雷骤然响起,和着雨声,将一切声音淹没,重填进人的心肺里,席卷着脆弱的魂魄,将之击破压垮,碎裂游离四海。
雨沿着屋檐落下,远处看去,似疏疏落落的珠帘一重重。
关无忘对着雨幕,道,
“丞相大人,只怕你我的估量都有错。”
申丞相坐在屋中,面前摆开一副江山万里图。
听了关无忘的话,申丞相只是沉默。
关无忘的手轻轻搭在栏杆上,断线的雨滴落在他手背上。
“皇后娘娘从昨夜跪到今日,一直到下雨都不得元帝召见,可晕倒的消息被通报进殿后,元帝马上就命太医诊治,凤印如今亦还在皇后娘娘手中,元帝完全没有半点要禁足或架空中宫的意思。”
有小婢女递上帕子,关无忘接过,扫了小婢女一眼,小婢女含羞带怯地抬眸看关无忘。
关无忘擦干手,将帕子扔回托盘。
小婢女向关无忘抛了几个媚眼,关无忘只是笑笑,面上的笑容顷刻收起。
婢女见关无忘对自己笑,更是面上染了红晕。
婢女下了楼后,立在一旁的小厮跟下去,不多时便听见一声惨叫。
关无忘淡淡道,
“断了手脚筋,毒哑送进勾栏里。”
小厮在楼下,淋着雨道是。
关无忘悠悠道,
“昨日朝堂上,元帝直言不废后,说皇后娘娘是发妻,今日又这般行径,只怕皇后娘娘在元帝心中,并没有我们想的那般可有可无。”
“丞相大人,您想救皇后娘娘出皇宫,使她免于权势争夺的乱战,只怕是难上加难。”
申丞相沉声道,
“这是本相与你们合作的唯一一个要求。”
关无忘沉默片刻,笑道,
“好。”
小厮上楼,恭敬道,
“已经处理干净了。”
关无忘淡淡道,
“往后再有违背命令接近这里的,统统不留活口。”
小厮道是。
申丞相道,
“杨碌与杨晟,一好大喜功,一目中无人。”
关无忘笑,
“若是那个不好大喜功,怎么会第一时间想到要立功争宠,想借立功坐上储君之位,又怎么为你我所用,让目中无人的那个没了敌手,开始觊觎帝位。”
申丞相道,
“不若加重金丹的量,加紧催动立储。”
关无忘摆摆手,
“现在你我就差一个等字。”
关无忘道,
“现在就死,太便宜他了。”
关无忘的手缓缓压在了图上的鄞州图标之上。
有人跑入大殿,
“鄞州急报———”
元帝旁边的太监忙接过来,递给元帝。
云贵妃坐在一旁,拿起酒杯,随意地晃晃。
元帝拿着信,却看不清楚,云贵妃拿过元帝手中的信,轻声道,
“陛下,臣妾来替您念吧。”
元帝点头。
云贵妃笑着将酒杯推到元帝面前,
“陛下,喝些酒,更容易入睡些。”
元帝面前的酒杯重影,他挥手去抓,数度抓空,终于抓到了酒杯,缓缓靠近自己,将酒喝尽。
云贵妃道,
“陛下启祺,臣力克敌匪,今已守全观山,西青败绩,离三舍而逃,纵利镞穿面,惊沙入面,堕指裂肤,亦为君戈平沙场,还我大周朗朗清清。臣姚远跪上。”
云贵妃笑,
“姚将军已经挡住了西青,想必收复失地亦就在眼前了。”
元帝牵扯出一丝笑,摇晃了几下脑袋,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
云贵妃将信收入袖中,而那封信信上不过寥寥几字,
急求援兵,观山已陷。
信上字迹模糊,尘血留迹。
另一封信自袖中滑到云贵妃手中。
她若无其事地将信压在了元帝面前。
而元帝却顷刻倒在了龙案上。
夜深人静,宫长诀坐在夜苑院中,夜莺推门而入,身上带了血迹。
宫长诀道,
“你受伤了?”
夜莺道,
“别人的血。”
夜莺将剑放在剑架上,将缠着手臂的布一圈圈解开。
“宫小姐,已经子时了,为何还不睡?”
宫长诀垂眸,不知在怕些什么,她竟不敢睡。
宫长诀叹了一口气,凝眸看向桌上放着的纸和缠线。
夜莺顺着宫长诀的目光看过去,
“在打穗子?”
宫长诀轻轻点头。
夜莺笑道,
“我家在西北,我小的时候,阿娘也教过我,我还是打穗子的一把好手,村子里除了我阿娘,谁打穗子都没有我打得漂亮。”
宫长诀抬眸,
“夜莺姑娘可能教我打?我没什么要求,只要过得去便是。”
夜莺坐下,
“不疑结可好?”
夜凉如水,灌进她的衣袖和领子里。
宫长诀眼皮一跳,忙道,
“除了不疑结,其他都可以。”
夜莺没有多说,拿起宫长诀面前的绳子开始结绳,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慢,让宫长诀看清楚走向。
夜莺顺好第一个结,
“会了吗?”
宫长诀忙不迭地点头,
“会了。”
宫长诀接过结绳,慢慢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打好。
夜莺道,
“这种结叫凯旋结,大抵是最简单的一种,你多打几次就会了。”
宫长诀系结的动作极慢,眼前却晃过那条琉璃丝绑的结。
两人系结系到半夜,夜莺打了一个极复杂的络子,抓着转圈的时候像是一朵花在绽放。
宫长诀只勉强打了一半,确实撑不住了才回房睡觉。
晨光自窗中漫入,流淌进室内。
宫长诀坐在铜镜前,菱花镜映出她的模样。
她似乎能听见,隔墙有人在唱歌谣,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调子温柔恬淡。
宫长诀晃了几下脑袋,觉得眼前有些迷糊,顷刻又清明起来,大抵是她没睡醒罢。
一个极俊美的男子推门,坐在了她旁边。
宫长诀略微有些惊诧,
“你…怎么…”
男子的手撑在梳妆台上,宫长诀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
男子慵懒地看着她将簪子插入发中。
宫长诀看向旁边的男子,笑道,
“好看吗?”
男子笑,一双眸流光回转,清冷精致的面容带了几分宠溺,
“嗯。”
宫长诀拿过胭脂,揭开了盖子,男子却从她手中拿过胭脂盒。
宫长诀眸光疑惑。
而男子以大拇指指腹点胭脂,在她的注视中,将胭脂抹到了自己下唇上,
还没等宫长诀反应过来,他已倾身吻下。
胭脂辗转在二人唇间,芳菲拓开她唇上潋滟红色。
柔软的唇落在她唇上,辗转反侧,极尽温柔。
一寸寸攻城掠地,一步步围剿清灭,
拆解入腹,缠绵刻骨。
男子腰间玉佩上挂着一条琉璃穗子,随他的动作微微下滑。
层层帏幔落下,两个人影相依。
清丽婉转的歌声随阳光漫入室内,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啊——”
宫长诀蹭的一下坐起来,脑袋咣地一声砸到床顶。
心跳得快要越出胸腔。
她最近……似乎不太正常。
………………………………
一梦生,一梦死(7)
一梦生,一梦死(7)
夜莺敲门,
“宫小姐,已经辰时了。”
宫长诀深吸一口气,下床开了门。
夜莺道,
“宫小姐昨夜没有睡好吗?”
宫长诀尴尬地笑两声,
“大抵是睡得太迟了。”
夜莺指着宫长诀的额头,
“你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小包,是不是翻身的时候撞到了床头?”
宫长诀伸手去摸,果然额头上有一点鼓起。
宫长诀微微握紧了另一只手,
有伤,自然…多有不便,不出门见人也是情理之中。
“夜莺,可否替我去告诉一声任老前辈,就说我今日不便,就不去寻他了。”
夜莺没有多问,只道,
“好。”
夜莺道,
“昨日我进了宫里,带回来一封信,你可要看看?”
宫长诀点头。
夜莺道,
“待我回来拿给你看吧。”
夜莺抬步离开。
宫长诀洗漱后,坐在院子里,桌上仍放着昨夜她打了一半的结。
宫长诀将结拿起,接着昨夜的继续编。
暖阳倾落在她身上,晨时的风与阳光皆和煦,不急不躁,轻柔而恣意。
缱绻浪漫,阳光袭落微风,用缠绵灿烂的光徐徐撩起她的长发。
慵懒的野阳,被光照得泛亮的树叶,落入她的眼眶,漫起了困倦。
她不由得趴在桌上,不多时,便闭上眼睡着了。
红木菱花梳妆镜前,楚冉蘅眸色似桃花潭泽,凝视着她的眸。
他以指腹点胭脂,缓缓抹在自己唇上,宫长诀看着他,来不及疑问,他的吻已切时而至,她花瓣一般的唇畔被染出缠绵的落红。
他的指尖落在她下巴上,他唇被女子的胭脂染红,是她从未见过的风流模样。
似行云过,人在行云中走,那般一步步踏在心上,揽紧了春日的风,爱慕着夏日荷海中飘飘悠悠的小舟。期盼地送走那南飞会归来的大雁,而冬日淡若清鸿的雪花悄悄吻在她唇畔。
微凉温热,柔软难分。
她等这一刻,已望断数个春夏秋冬。
他身上的不疑结穗被她触碰,缓缓下滑。
宫长诀缓缓睁眼,眼前仍是静谧的小院和清冽的阳光。
她的手中握着昨夜打了一半的穗子。
几只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扑棱棱地飞离枝头,弹落了几片树叶。
梦里轻柔的浅吟仍响在她耳边。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不疑啊——
宫长诀的视线,缓缓落在手中的结穗上。
原来,梦境是不会骗人的。
白日里说不出的情绪,在梦里,却是会出现得毫无保留。
她的真心与秘密,她的梦已告诉了她,在虚幻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
藏书阁中,任玄机替楚冉蘅把脉。
楚冉蘅面色凝重,
“梦中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冉蘅的眸光落下,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张纸,上面画着图案,清莲出水,是帕子的绘样。
“我看到的,那都是些什么?”
任玄机收回手,提起茶壶替自己斟满了茶碗,
“你看见了一些什么?”
楚冉蘅沉声道,
“看见我从高楼下骑马而过,一张清莲白帕落在我身上。”
任玄机拿起茶碗,饮了一大口。
楚冉蘅的眸中,有许多情绪在涌动,
“她追着我,从我爱去的茶肆,到秋日的围猎,可是在她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回头看过她。她一直,都很孤独。”
“她声名尽毁,明艳张扬不再,抱着宫家先祖的牌位,被打得浑身是血。在牢狱里,她拿着一条血污的穗子,在黑暗中,将穗子藏进怀里,像是护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楚冉蘅闭眼,梦中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似地闪过。
最后一幕,是她在狱中哭泣的模样。
无助彷徨,弱小无力。
眸中失去所有光泽,永堕黑暗。
任玄机道,
“我若说,你的梦,其实并不是梦,你当如何?”
楚冉蘅眸色一沉,
“不是梦?”
任玄机道,
“一梦生,一梦死,一梦过去,一梦将来,她梦生,梦将来,你所梦见的,就是死梦,是过去。”
楚冉蘅道,
“过去?”
任玄机道,
“梦里世事比现在更晚,未必就代表那是将来,那也有可能,是过去。”
楚冉蘅缓缓道,
“只是我竟看不透这梦半分,世事虽有变动,却已皆至如今之后三年,师父却说它是过去。”
任玄机摇摇头,叹了一声气,
“你明明比之你师兄聪慧,却没有你师兄这般得道,要看透,只怕你还需要时间。”
任玄机起身,
“我可不能陪你再多说,这些只有靠你自己悟到,才能算是明白了。”
楚冉蘅的眸光落在那清莲绘样上。
长安中。
茶楼里,有百晓生在台上道,
“宫小姐和楚世子已经半个月未出现,去寻的人仍旧一无所获,如今已经到下游去寻,甚至不奢求太多,只奢求能寻得一个全尸而已。”
众人面色凝重。
已经半个月了,只怕是再无可能生还。
百晓生道,
“闹到衙门前的案子,如今没有一个受理。陛下虽有表态,但也不过是将瓮喻公主贬为庶人,甚至都还没有逐出宫。”
有女子道,
“说句实话,陛下…这般,着实叫我心里难受,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还都是风华正茂的才子佳人。怎么能就这般轻轻揭过。”
有人应和道,
“说到底,陛下定然是不愿闹大,叫那公主损了去。但这可是定王唯一血脉和宫家的嫡长女儿,怎么能这般草率敷衍,陛下治国安民,却在小事上犯糊涂,多少有点叫人听了寒心。”
旁边的人忙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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