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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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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以关无忘那份带着几分觉得她幼稚的轻蔑语气,她朱唇微启,

    “清楚吗?”

    任玄机听着宫长诀重复着那时的话,摇着葵扇的手缓了几分。

    宫长诀收起情绪,复看向任玄机,

    “他说得对,百姓于我们,不该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图腾。而宫家对百姓,也不该只是一个图腾,我们都是鲜活的,如果宫家要当守护神,只有在百姓眼中,不仅仅是一个图腾,一个符号,宫家才能真正地成为守护神,守住大周的神,守住百姓心的神。那才是真正的守护神。”

    “而前世的我们,并没有做到。”

    “百姓有错,宫家亦有错。”

    “直到关无忘说了那番话时,我才意识到,他们那么容易被欺骗,是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们。他们也没有真正了解过我们。我们只知道杀敌,只知道下意识的维护,把百姓二字当成负担刻在骨血里,却都不低头看看,自己维护的是什么人。”

    宫长诀道,

    “这一世,我引导流言,不仅仅是为了令宫家脱险,更是为了能让他们认识真正的宫家。不是完美如铸的神像,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谪仙,而是有苦痛,有难言之隐,有伤痕的普通人家,但是这个普通人家,愿意为了他们搏命,为他们受尽雷霆烈日折磨。”

    她眸中释然,带着几分和煦的光,

    “这,才是百姓们该认识的宫家。”

    “所以,这一世,百姓们不怀疑是宫家有罪而变成庶人,而是坚定地认为,是元帝有错,无端伤害了宫家。”

    “我的死,百姓们会为我打抱不平,我不得公道,百姓们会为我高声疾呼,愤懑报案上百,血字书幅以召天下,告诉所有人我的冤屈,我的痛苦,心疼我,为我立冢,为我写传,为我长续香火,为我祈求寺庙点燃我的长明灯,日日诵经,超度亡魂,归往善处。”

    宫长诀笑了,却垂下眸子,泪盈于睫,

    “所以,我便更后悔,前世没有守好他们,他们本来是这么善良而热忱,却被人当做刀子使,插向了我们的心窝。”

    “如今我想通了,恨自然消散。只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犹豫不决,不敢确定百姓是为了保命才急求宫家,还是真正相信宫家,支持宫家。”

    宫长诀看向宫韫的身影,百姓们跪在宫韫身边哭诉。

    宫韫的背影却那般怅然若失。

    宫长诀喃喃道,,

    “父亲,你可要试着相信他们啊。”

    任玄机捋着胡子,没有说话。

    而满街百姓跪拜的壮观场面,却刻入宫长诀的心肺间。

    终究是从前受难太多,苦尽甘来了。


………………………………

浣纱自苎罗(13)

    浣纱自苎罗

    左氏在宫府冰窖内,看着小厮们捣冰,一点点把冰敲碎,她恍然间似乎看见当初那个面有些峻黑,却眉宇堂堂,身姿挺拔的男子。

    拿着一食盒篮子,轻轻地放在左家前厅的几案上。

    而父亲坐在主位上,那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跪下道,

    “御史大人,宫韫已在三日之内挑出一篮雪花,请您过目。”

    他眼神坚定,毫无半点闪躲。

    而她躲在屏风后面,悄悄地看着前厅发生的事。

    他就算是跪,背脊也挺得极直,不偏不倚,似乎肩上能扛万钧而不折。

    恰似她在城墙坠落时,他踏在马上,飞起,在半空中接住了她,那双手臂极有力,不知为何,似一瞬便让她安下心来,如清风入夏,温火染雪。

    她记得,那时父亲的面色变化极大。

    纵使是父亲那样好的修养,从来没有面色大动过,也忍不住面色变了又变,先是震惊,看过那雪花后,又是凝重,再便是长叹一声,重重地点了头。

    而宫韫始终一动不动地跪着,宫韫与父亲官职平级,同为三公,本该是平礼便可,他这般低声下气,是为着她而来。父亲是她的父亲,若为女婿,宫韫便低父亲一等,跪,自然合理。

    她站在屏风后,纵使没有人能看见她面色通红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地用扇子遮住了面。

    那篮雪花,甚至都还清晰可见其片片花纹。

    她一想到五大三粗的他在冰室里呆了三天三夜,一点也不作伪地将细小雪花一朵朵挑出,她没有半分觉得好笑,她只觉得心悸。

    她站在屏风后,看着他将那篮子雪花放在案上的时候,那一刻她的心情如同在浪中翻滚,她本以为他不会来了。

    父亲要雪花作聘礼,不过是委婉的谦词而已。

    可是他真的寻来了,而且丝毫假手于人。

    他给的不是雪花这份聘礼,而是他要娶她这份决心。

    她想起他放下那个雪花篮子的样子,他拿着篮子,极轻地放在桌上,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轻的东西,向来是毫无怜惜地重重地放。

    唯有重的东西,才轻轻放。

    那雪花,是他最贵重的承诺,他将之放在心上,是因为将她放在了心上。

    她本来极忐忑,担心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时时怅然,想起他时,心却跳得极快。

    而后宫韫来提亲,她极欢喜,知道原来自己并非单相思,可是这阵喜悦没过多久,她便听说父亲要他寻来雪花作聘礼,如今烁金夏日,哪来的雪花?

    父亲,分明是不愿意将她嫁给他。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盛夏天气拿到雪花?

    她失魂落魄,几度病倒。

    本以为再无可能,

    他却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拿出这份不可能的聘礼。

    只可惜,当初以为的就此会恩爱白头,终究因为一个万姨娘而变成镜花水月,如今纵使万姨娘离去了,她与他之间多年的隔阂也难弥补了。

    左氏眼眸湿润,看着那些碎雪,冰窖里的冰寒刺骨。

    原他当年竟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三天三夜。

    她知道他如今寸步维艰,只是作为妻子,她当与他相互扶持的。

    宫府门口,

    有民众上前,

    “宫将军,朝堂不信您,我们信您,陛下不倚重您我们倚重您。”

    “勿论贬为庶人,纵使宫家沦为阶下囚,我们也会一直相信宫家。”

    “宫将军,求您,救救百姓,救救大周吧!”

    宫韫看向众人,面色间却皆是为难,他不是因为手无兵将而需要表现得左右为难,而是真的为难。

    看着面前这些苦苦哀求的民众,他没有办法知道,是今急而求宫家,满心利用。还是百姓们真的信任宫家,愿守宫家如尾生抱柱。

    宫韫声音沉重,道,

    “只是…陛下如今这般,只怕是不会再让宫家上战场了,毕竟,若是陛下有让宫家上战场的意思,在姚将军的急报来后,就该派遣宫家,只是如今,陛下显然未有此意。”

    宫韫面色铁青,一双眸似不敢再追思下去,他缓缓闭上了眼,

    “烽火照长安,心中自不平,只是…

    今日,宫家纵再不平,再想请命前往,陛下也不会再给宫家机会了。”

    “没有一兵一卒的将军,还算什么将军。”

    众人见之,只觉得这燥热的夏风竟有几分寒凉。

    舞姬最恨无彩袖,樵夫最恨无刀斧,

    君王长灭山河覆,将军最恐无兵卒。

    一个连士兵都没有的将军,该是多悲哀。生而为将,难逢敌手,老境却颓唐至斯。

    无人可解此困境,老将终老,功绩可映长空,却无故失去一切,一夜倒塌。

    夏日漂泊的风像一场大雪。

    最英勇的将军倾颓了脊梁。

    长安中,就该有一场大雪。

    有人感觉面上微凉,抬头,却有细细碎碎冰凉的感觉贴在面上。

    有人惊叹,

    “下雪了!”

    有人伸手去接,有细密的冰花落在手上,一瞬即化。

    “真的下雪了!”

    “可如今是六月啊!”

    众人都看着那些纷纷扬扬落下的冰晶,一点点落在人身上,一点点落在地上,

    众人震惊,无数人去接那雪,看那雪,长街一瞬沸腾。

    “怎么回事?”

    “这世上竟真有六月飞霜。”

    “这雪,这雪是真的。”

    同时,四面八方都传来唱戏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却无处去寻声源。像是自天地而来,一声声极凄清绝望,悠长断肠。

    “常珏本是公侯女,

    家室鼎盛貌端庄,

    无奈一朝遇奸佞,

    性命家室两消亡。”

    “小女长诀,长安人士也,想我误许婚盟,被奸人所害,名声尽毀,家室全休,雪飞上白练,六月下雪,三年不雨,堪比窦娥之冤,

    不同的唱段同时响起,声音大得令人震撼。

    声声都像在敲击心脏。

    在唱戏,却根本不像是在唱戏,似乎要急切着告诉他们什么。

    一遍遍重复,几个唱段同时响起。

    “无奈一朝遇奸佞,

    性命家室两消亡。”

    “六月下雪…”

    冰凉的雪落在众人身上,众人不由得同时睁大了瞳孔,这是公侯女的唱段。

    曾经,长安中遍寻不得那个写公侯女这出戏的人。

    众人并未放在心上。

    当初,他们以为,那六月飞雪,只是戏中方有,如今,却尽现于眼前!

    众人一遍遍听着戏声,忽然面面相觑,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长诀本是公侯女,

    家室鼎盛貌端庄,

    无奈一朝遇奸佞,

    性命家室两消亡。

    他们曾经以为是在讽刺孟家的唱段,如今看来,却明晃晃地指向天家!

    性命与家世皆因皇室消亡,而皇室,就是唱段之中所指奸佞!

    戏中常珏死后,六月飞霜。

    而今…亦六月飞霜了!

    山河不长诀

    山河不长诀如何?


………………………………

浣纱自苎罗(14)

    浣纱自苎罗(14)

    众人震惊。

    而唱戏的声音似乎真的就在耳边响起一般,凄楚而悲恸,声音大得直入耳膜。

    却无从去寻唱戏的声源,因为,唱戏的人似乎就在身边,但周边,却明明没有在唱戏的人。

    “小女常珏…”

    “三年不雨,六月飞霜,血飞上白练呐———”

    众人四顾,却愈发觉得那唱戏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小,本来似乎在耳边,如今却更似从天边响起,自天地怅游。

    而凄清哀绝的一声缓缓响起

    “可恨,可恨啊———”

    声音拉得极长,没有半点转折,亦无擞音,就这样直直地扎入人心,似能让人看见满地的鲜血淋漓,尸身乌鸢。

    万里冰封着鲜血,冰棱恍然从虚无的天地间刺入人心。

    满街的百姓竟只觉得心慌。

    待反应过来时,那凄楚的唱戏声音已如一股轻烟消散了,再不闻踪迹。

    这分明全然都是公侯女的唱段。

    雪全然融化,但地上还有雪化后的痕迹。在告诉他们,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之前公侯女这出戏盛行长安,无人知道那戏本子从何处得来,但似乎一夜之间,满长安的园子都开始唱此戏本。

    由于词句瑰丽,时而大气磅礴,时而一针见血,文采斐然,卓然出众。

    便有人去询问这写戏本之人是谁。

    却没想到根本找不到半点写这戏文的人的踪迹,这戏本子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每家戏院众口一词,这戏本是无端端出现在戏园子里的,因着文采和故事都极好,又暗讽了时下之事,必然大红,所以戏园子不约而同地都用上了这戏本。

    因着有名的文人雅客都鄙夷写戏文的,认为这种行为下贱,无疑是自降身份。所以爱好写戏文的笔者都会用化名。

    而公侯女的行本后,落款三十三天苍穹客。

    当初众戏园只以为是不欲留名于人前的文人所作,那人不想被旁人知晓身份,所以才会用此化名,且悄无声息地将那戏本放在园子里。

    如今看来,却叫人不由得心越跳越快。

    三十三天,是神仙住的地方。

    苍穹亦是青天的意思。

    三十三天苍穹客,岂非…是在说此文作者,是……

    难不成,是神明?

    这个想法一出,无数人面色惊变。

    这个想法虽惊世骇俗,可如此想来,却是完全通了。

    为何那吟唱声自天地而来,又声如洪钟,无处去寻。

    为何那戏本后会有如此署名。为何六月下雪,为何七个州,如今干旱不雨。

    而血飞上白练一说,楚世子与长诀小姐一同跳崖,楚世子所着,正是白衣!

    这都是天旨啊!

    否则怎么能够这般提前知晓世事,那常珏亡了,如今长诀小姐亦然。

    常珏家世为奸佞所害,一夜倾颓,而如今,宫家岂不正是一夜倾颓?

    那奸佞……岂非就是在暗指陛下。

    众人的心突突地跳,天子天子,可是如今这个天子,竟不被天神认可,这说明些什么?

    难不成,陛下做过什么事情,让天神发怒,所以才有此一遭,提醒万民么?

    众人不由得看向宫韫,宫韫面色凝重,双手背在身后,不发一言,只是沉默。

    众人见之,却不由深思,

    宫家为天神所怜,必是上天选中,姚远将军说非宫家不可,诚不我欺!

    满街百姓沸腾。

    如果说,之前他们相信宫家真的能做到,支持宫家,只是凭借着他们的信任和下意识行为而为之。

    如今,便是全然相信,大周要全,非宫家不可!

    宫家为上天所怜,连天神都意属宫家,为宫家开脱和提醒所有人勿信奸佞,勿因此薄了宫家,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宫家会胜?

    百姓复而跪下。

    有人高呼,

    “宫家为天神所选,此战必捷!还请宫将军出战!”

    “请宫将军出战!”

    “请宫将军出战!”

    群情澎湃,之前的万民高呼宫将军,虽令人感动,但依旧是压抑的一潭死水,而如今,简直是一片岩浆,不停地沸腾和燃烧,所有人都莫名充满了信心与希望。

    如果说之前的高呼是苦苦哀求,无能为力的哀嚎。

    如今便像是上阵前的呐喊,士气高昂,无处言败。

    似有千万丈豪情壮志,凌云高飞日边。

    人们不由得想起之前听过的赞颂宫家的歌谣,

    大厦元非一木支,欲将独力拄倾危。

    贼匪侵图谁来守,唯有宫家郎,

    为何?

    曾是惊鸣天下将!

    为何?

    宫氏惊鸣天下将!

    有一人高声道,

    “宫氏惊鸣天下将!”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同喊,

    “宫氏惊鸣天下将!”

    “宫氏惊鸣天下将!”

    满地生民,同时在呼喊宫氏,声音比之前更为震撼,似要直达云霄。

    看着面前高呼的百姓们,宫韫的眼眶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有一个穿着深衣,头绑布巾,一副书生模样的青年上前,斩钉截铁道,

    “宫将军,您没有一兵一卒,我们就是您的一兵一卒,如今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辈男儿,当投笔从戎,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

    青年返身,去看那些百姓中跪在一起,显然是读书人的男子,

    “你们说,对不对!”

    那些人齐齐站起,面上毫无犹豫,

    “对!”

    虽都是相较孱弱的书生,却没有一个人胆怯。

    “如今国难当头,作为男儿怎能推卸责任,天下不安,何以稳坐窗后案前颂书。”

    “更何况,如今科举之途未必也就能实现报负,君不见那新封的编修左大人,曾考中二甲传胪,这样好的科举成绩,竟完全不得任用,而如今被封官竟是因为救了那云贵妃一命,对读书人来说,真是不甚悲哀,你我与其中而不得任用,倒不如投笔从戎,尚可救国一命,亦是实现报负。”

    “说得对。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善战的骏马都在战斗中牺牲,只有劣马还在战场上徘徊哀鸣。既然是男儿就该在国家危急存亡之际站出来,若是一直躲着,算是什么男儿,读书人一向自诩为上者,自当有上者的气概和胆量,今于此,必跟随宫将军征战沙场。赢我辈气概。”

    一个年岁较老的书生慢悠悠走出人群,一双眸精锐而有神,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今日,小老儿只有五十七岁,尚有二十多载可为家国奉献,今宫家无兵,小老儿愿随宫将军前往鄞州,收复我大周江山。”

    宫韫面色动容。

    众人亦是。

    读书人精通言语之术,三言两语可抵千钧,唇舌可如刀,在场的所有人虽未必每个人都完全能听懂这群书生所言,却是不由得被激起了雄心壮志。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句句直入人心。

    一个书生道,

    “今我辈虽书生,但志向不输士卒,必与将军生死相随。有我们这群书生上战场,亦力顶万钧,退西青,复大周。”

    更多的男子站起来,

    “可不只有你们这群书生可以上战场,你们都可以,我们更可以!”

    “对!”

    “我们也可以上战场!”

    越来越多的男子站起来,到最后,竟是所有在场男子都站起来,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跟着要站起来,被母亲拉住,

    “二郎,你这般小,你去能做什么?”

    男童却道,

    “我也想和他们一样,跟着宫将军,当大英雄。”

    软糯的声音直达耳边,不少人轻笑。

    却都是善意的。

    宫韫看着站起来的那些男儿,高矮胖瘦老幼皆有,个个面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决意跟随的模样。

    他心中感慨万千,话到嘴边,竟哽咽着说不出来。

    宫家没有失去百姓,百姓也不是为了保命而求宫家,如今眼前这些人,愿生死相随,支持宫家。

    原来他的那些担忧与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宫韫几乎泪目,却是垂眸,佯装无事,声音沉重,

    “宫家必尽最大力,救我大周于危难,保万民无虞。”

    原不过是同宫霑和长诀商量好的演戏,如今,他却真真切切地被当场情绪所感染,汹涌澎湃,万民敬仰。

    宫家从不苛求百姓回报,却不代表不希望,这亦是他们想看到的场景。

    这上百年以命相护,终究是没有错付。


………………………………

浣纱自苎罗(15)

    浣纱自苎罗(15)

    宫韫面色却似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一瞬极凝重,

    “出战,自是义不容辞,只是……”

    一个书生道,

    “宫将军,您若是有难处,还请相告,我们必以最大能力助您。”

    “是啊,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想想办法。”

    “宫将军,您快说吧。”

    宫韫面色不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沉重道,

    “到底是害怕渡江焚船,鸟尽弓藏。宫家之所以被贬,是因为匈奴战休,宫家无用了,更因为圣上……”

    宫韫终究是未将剩下那半句话说出口。

    他只道,

    “一时用,一世休,只怕归来时,宫家便活不了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一双眸中的情绪却半分不作伪,宫韫似乎能见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宫锦宫大将军,拿着红缨长枪,一身红披风在风中飞扬。

    宫韫的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却愤怒的悲哀,声音浅淡,

    “我亦非宫大将军,宫大将军早已死去,这样的悲剧,我只怕再度发生。”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怔。

    听不见忙询问宫韫所言,却都不由自主变了面色。

    年少些的不明白宫韫在说什么,年长的人们却一瞬明白了过来。

    眼前这位他们叫了许久的宫大将军,原先并非宫大将军。

    早已逝去的宫锦才是。

    而他们也是多少知道些内幕的。宫家当年在战场上,实在无法抵挡,决定撤城,

    而宫家三将归来后,竟被抓进天牢里,圣上口中说出的理由更是惊人,是通敌叛国,因为和敌国勾结,所以故意弃城。

    当时引起了不小的波动,有人信有人不信,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宫家怎可能通敌叛国?若是宫家要通敌叛国,何必要沙场上搏命到奄奄一息才肯撤退,直接倒戈向敌军不就是了?

    更何况,宫家有何理由要通敌叛国,一国的太尉,护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三人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祖上太庙供奉,百姓敬仰,根基稳健。

    而投身敌国,则必然被视作奸佞,受人鄙夷,毫无根基,无疑是在自讨苦吃。

    且宫家家眷全都在长安之中,若宫家就真的通敌叛国,难道就不怕通敌叛国之后,家眷遭难么?

    这其中利弊,显然是明摆着的,宫家除非是疯了才会有这般冒险且不利己的举动。

    如此一来,说谎的,便不是从始至终都说自己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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