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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长诀-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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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这种愚昧的人来说,做皇后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一点点去学,试着去做,也犯错,才能明白如何能做得让天下人看起来都沉稳得体。”

    “唯独郑婕妤不可。”

    “郑婕妤与余婕妤暗中倾慕宫大将军,一个明目张胆去见,一个帮忙暗度陈仓,元帝素喜大权在握,能掌控住所有事物,对此类行径最是厌恶,我一旦求情,祸必及我身,我答应帮忙抚养三皇子,就绝不能以身涉险,我要与郑婕妤撇得干干净净。”

    “这是这二十年,我在深宫唯一学到的东西。”

    不敢轻易说话,不敢轻易做任何事,不敢管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事。

    旁人的事,真的会连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万劫不复。

    申丞相道,

    “可是三皇子不会信。”

    窦皇后反驳道,

    “难不成,如今我要以这般面目苦苦相求他信?”

    窦皇后语气缓缓,不复方才激烈,

    “至少保留我最后的尊严。倘若护不住,我宁愿一死。”

    申丞相一愣,似乎在这一刻,他才明白她毫不反抗地自杀的深刻含义。

    她是他幼时的玩伴,却也是这大周雍德熹恭年间唯一的皇后,母临天下,消磨尽二十余年。受尽万人朝拜,见过世间繁盛之最。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环。

    如今,杨晟当道,几乎是在杨晟的影响下,她才有机会苟活,这般施舍与苟且偷生对她来说,对一朝之后来说,都是侮辱。

    纵使她从前,受过再多气,再愚钝,再不足,她都是一朝之后。

    窦皇后的乳母拿着一张帕子,垂首,双手交叠在前,恭敬道,

    “小姐,用膳了。”

    窦皇后淡淡地应一声,

    “知道了。”

    窦皇后起身,将身上的尘土拍干净,

    “表哥,我先去用膳了。”

    申丞相没有回答,但他知道窦皇后已经走了。

    纵使不是皇后了,她的行为依旧保有一个皇后该有的礼仪,那是二十年来,每天都在重复的事情,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就算她失去一切,这份日积月累,早已成为习惯的气度,也不容得她半分失礼。

    门房将士子们的奏书交给申行霈,申行霈直往书房去,申行霈进门,屋内檀香冉冉,香气浓得有些熏人,但申丞相似乎并未意识到香气过重了。

    申行霈拿着奏书放在申丞相的几案上,见申丞相似乎正在走神,一双混浊的眼中沉重。

    申行霈道,

    “父亲。”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将申丞相惊醒。

    申丞相故作无事,淡淡道,

    “有什么事情吗?”

    申行霈恭敬道,

    “长姐与沈家公子的婚事,想来也需有定论了,当初您觉得沈家公子身无功名,难成大器,说申家的女婿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戎守边关的卫国大将,不愿意将长姐相嫁。”

    “现今沈家公子已经在边关、长安扬名,也被宫将军与姚将军多番夸奖,您说出去的话,却是不能食言了。”

    申行霈立在屋内,烛火摇曳,硕长的身影倒映在案上,申丞相沉默片刻,

    “若他回得来,再说罢。”

    说完,申丞相又补了一句,

    “让你长姐开始准备嫁衣吧。”

    申行霈的面色不喜不悲,双手拱礼过额,道,

    “是。”

    “此为门房送来的各位官员的奏书,还请父亲尽早看完。求和之事,想是不能拖。”

    申丞相看向桌上的奏书,

    申行霈道,

    “儿子告退。”

    申行霈转身提步欲走,却被申丞相叫住,

    “行霈,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申行霈脚步一顿,面色平淡道,

    “没有。”

    申丞相沉默片刻,又道,

    “倘若没有,便到战场上去看看吧。”

    “申家本出身武将,倘若不是旁人连累,家道中落,为父被尚文的长姑收养,顺遂长姑的意思参加科举,如今,也该是一介武将。”

    申行霈依旧淡淡道,

    “是,父亲。”

    申行霈出了门,身材矮小略胖的小厮跟紧了申行霈,在一旁道,

    “公子,听说逐月阁有一道菜叫金玉满堂,闻之垂涎三尺,吃了口齿生香,”

    “小的想着公子您还没…”

    小厮还没说完,申行霈就加快脚步走远了,小厮垂头丧气,嘟囔着跟上了,

    “唉,看来是没机会了。”

    “公子,您等等小的!”

    小厮迈着小短腿跑上去跟着申行霈。

    申行霈已是走出了府门,不知是不是求和的消息散发出来,长安不再人人自危,胆战心惊的原因,街市上竟热闹了不少。

    小厮跟着申行霈,看着外面新摆出来的小摊,煞有其事地盯着看了会儿,那边是新茶馆,这边卖的是花胜,前边毕罗饼,后头烫糖丸。

    小厮看得有滋有味的,在街上时不时瞄一眼申行霈的方向跟着乱走一通,眼睛还盛着灯火缭乱。

    夜色深了,每个铺子前头挂着的灯笼都随风摇摇摆摆,光也随着摇摇摆摆,温柔得很。

    小厮忽然撞在申行霈背上,小厮扶了扶帽子,

    “公子,小的错了,小的罪该万死。”

    小厮也没留给申行霈回答的缝隙,反问道,

    “话说您怎么停了?”

    申行霈指了指前面的逐月阁,并无情绪起伏道,

    “逐月阁到了。”

    申行霈解下钱袋,交给小厮,淡淡道,

    “去吧。”

    申行霈背着手走了,惊喜的小厮忙道,

    “公子您今日丰神俊逸,世间无双!”

    申行霈理也未理,只是向前走了,似乎小厮夸的不是他一样。

    小厮欢喜地拿着钱袋上了楼。

    冬日里,一盏盏灯火微醺,驱散那些看不见的寂寞与冷意。

    申行霈看向前方。

    在阑珊处,一盏极亮的花灯被挂在姻缘树上,而树下,一个女子的轮廓被微醺的光火映衬出来。

    女子双手合十,对着挂了无数香囊的树闭眼许愿。

    墨发红颜,在夜色之中,三分入骨。

    斜斜插进发髻中的雕花南珠步摇迎风轻轻晃动,女子朱唇杏眼,凝滞了夜色魅惑。

    夜色催人心动。

    左窈青将手中的香囊抛上姻缘树,却未挂稳,就在香囊坠落不至一尺的瞬间,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接住了香囊,而后将香囊稳稳挂在了枝头,

    左窈青心跳如雷,香囊穗子尤在枝头上摇曳,一下一下地晃动,是她的惊魂未定。

    左窈青看向来人,却没想到,面前站着的,是她朝思暮想要见的人。

    申行霈直视着她,左窈青只觉得一里之内的人,都听得见她的心跳。

    清俊而似遥不可及的那张面容,此刻就在她眼前,她还在酝酿如何打招呼,却听见他先说话,那一向沉稳自持的声音,却说出了最惊人的话语,

    “你可有许配人家?”

    左窈青一瞬间懵了,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她看着申行霈,轻软的声音满是疑惑,

    “什…什么?”

    申行霈看着她,

    “你可有——”

    左窈青猛地反应过来,忙答道,

    “没有!”

    只是她自己似乎都感觉到了言语间自己的急迫,略有些困窘。

    申行霈点点头,面上并无太大表情波动,看着左窈青道,

    “请问府上何许人家,待我明日去提亲。”

    左窈青惊讶,却不是为了他话中的提亲二字,她略有些结巴地道,

    “你…不认识我么?”

    还没等申行霈回答,左窈青的眼眶就已经湿润,她揪住他的衣角,泪盈于睫,

    “我是左窈青啊。”

    申行霈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波动,眼前女子的眼泪让他无由来竟有些心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左—窈—青。


………………………………

不肯和亲归去来(16)

    不肯和亲归去来(16)

    申行霈一向冷冰冰的表情出现裂痕。

    左窈青面对着他,却愈发觉得心中难过,这么多次的交谈,宴会上碰面,他竟一点也不记得她。

    她泪落如雨,申行霈默念着左窈青三个字,属实觉得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是谁。

    左窈青在他面前哭着,路过的人都看向他们。

    申行霈忽然道,

    “你吃饭了吗?”

    左窈青被冷不丁地这么问了一句,哭都不由得停下,含着泪哽咽道,

    “什么?”

    申行霈低着头看她,眉宇挺拔,眼神却并看不出许多波澜,道,

    “逐月阁有一道菜,唤金玉满堂。”

    说完,申行霈就停下了。

    似乎也没有往下说的意思。

    左窈青忽然觉得有些疑惑和生气,

    “然后呢?”

    申行霈道,

    “去吗?”

    左窈青抬眸看着他,水灵灵的眸中倒映着他的样子,道,

    “去。”

    申行霈走在前面,左窈青走在他身后,不知气氛该说是暧昧还是别扭,只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似乎真的就是去吃饭的。

    宫长诀坐在阁上,申行姝用汤勺替她舀过一勺鱼羹,

    “近来长安事情太多,都没有能与你再见几次,本来是有许多话要问你的,如今见着你面色红润,气色极佳,也就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申行姝依旧一身大红衣衫,眉眼带笑,大气温婉。

    宫长诀笑道,

    “近日里过得还算不错,也劳申姐姐担心了。”

    “倘若申姐姐确实有什么想问的,倒问我便是,也不必拘泥于什么。”

    宫长诀尝了一口鱼羹,赞叹道,

    “这鱼羹比我想象中的味道要佳上许多。”

    申行姝笑,

    “此鱼羹唤金玉满堂,是逐月阁近日的招牌菜,因为鱼羹里的鱼事先翻炸过,做出来色泽金黄,这才叫了金玉满堂。妹妹倘若喜欢,多用些也好,你这般瘦,正需要补补。”

    申行姝转眸间,看见了宫长诀发间的骨玉雕花簪子。

    申行姝略微一愣,

    “妹妹…这簪子。”

    申行姝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忙掩嘴笑道,

    “想是要恭喜妹妹好事将近了。”

    宫长诀看着申行姝的目光的方向,伸手抚上发簪,宫长诀会心一笑,垂下头道,

    “是。”

    申行姝缓缓道,

    “还小的时候在定王妃发上见过这只簪子,虽然见到定王妃的次数极少,但每次见到定王妃,定王妃都必定是戴着这只簪子的。”

    “如今妹妹戴了这支簪子,想必,与定王妃这三个字,亦是不远了。”

    宫长诀略有些不好意思,

    “虽有赐婚,但尚未有父母论断,只怕也还做不得数,姐姐可答应我要保守秘密。”

    申行姝被逗笑,道,

    “好。”

    “只是长诀你可要将这簪子藏好,平日在家可别戴了,免得宫夫人和将军发现。私相授受一句话说出来可不好听。”

    宫长诀笑着应道,

    “好,都听你的。”

    宫长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垂眸往下看,却看见左窈青紧跟着申行霈进了逐月阁。

    站在宫长诀身后的梳妗也惊掉了下巴。

    申行姝见宫长诀看楼下看得出神,问道,

    “长诀,你在看什么?”

    宫长诀忙道,

    “没什么。”

    宫长诀收回视线,忙移动了一下位置,自己尤惊魂未定。

    她的座位正正好好挡住了窗子。

    申行姝不以为意,依旧低头用膳,宫长诀唤来小二,只道屋内太冷,小二连忙将门关上。

    宫长诀暗暗长舒一口气,她反过身去,正打算将窗子虚掩上,却扯动了桌上布巾,菜肴落在了申行姝的衣衫上。

    申行姝下意识惊呼一声,宫长诀忙起身,拿过帕子递给申行姝。

    申行姝身边的丫鬟道,

    “小姐,带了衣衫过来,您还是换一套衣衫吧。”

    一般勋贵人家女儿出门,常有一套衣裳备用,以免失礼。

    申行姝放下筷子道,

    “我想去更衣,妹妹可要去?”

    宫长诀与梳妗对视一眼,梳妗的眸子也有些惊诧。

    宫长诀道,

    “那还是我陪姐姐去吧,毕竟这地方鱼龙混杂,只有一个丫鬟随行怕是不方便。”

    申行姝起身,二人走到门口,梳妗咽了一口口水,缓缓打开门,门外有不少人走过,却没有熟悉面孔。而梳妗往楼下瞧,亦未见到申行霈和左窈青。

    梳妗回头,暗暗向宫长诀点了点头,宫长诀放下心来,道,

    “倒是我手脚粗笨,弄脏了姐姐的衣裙,累姐姐要在此处更衣。”

    申行姝拍了拍宫长诀的手,道,

    “倒不必这样忧心的,衣裳脏了,换了便是。”

    宫长诀应声是。两人下楼,寻要了密封的空厢房换衣衫。

    楼上,申行霈坐在左窈青对面,左窈青舀起一勺鱼羹,拿调羹尝了一口,只觉口齿生香,香软鲜三者充溢在一起。

    左窈青低头又吃了一口,今日与哥哥吵了一架出来。一直到现在,都在街上兜兜转转刻意避着左家出来寻人的家丁。

    她早已腹中空空,只是方才想着别的事情,一时不觉得饿,现在面对这金玉满堂,倒是食指大动。

    左窈青低头吃着饭,虽是饿了,但也并未大口大口地像饿死鬼一般。仍旧保留着良好的礼仪,行动举止间依旧大家闺秀模样。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自己面前坐着的,是申行霈。

    左窈青猛地一抬头,就见申行霈看着她。

    左窈青盯着申行霈,道,

    “你为何不吃?”

    申行霈看着她,俊朗挺拔的轮廓在灯影间愈发让人心动,他开口道,

    “看你吃就够了。”

    声音低沉,语气不复冰冷。虽他面上没有半分刻意的亲昵,却让左窈青面色腾地一下红起来。

    左窈青期期艾艾道,

    “为…为什么?”

    申行霈道,

    “因为好看。”

    直接了当,没有半分犹豫。

    申行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眉目流转间挑了一下眉,左窈青心跳地极快。

    她忙低下头,握紧了勺子柄,听得清自己一声声的心跳。

    左窈青佯装无事,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申行霈,道,

    “大家都会这么夸,但你…好像是第一个会这么直接说的。”

    申行霈没有回答,左窈青只觉得有些尴尬,低头喝了几口粥,巴掌大的小脸绯红。

    申行霈认真的缓缓道,

    “倘若我娶你——”

    左窈青闻言,一时来不及反应,一口粥没有喝下去,哏在喉咙里,她猛然咳嗽起来。

    申行霈要起身向她的方向走来,左窈青伸手示意他站住,她捂住咳得有些疼的嗓子,

    “你,你方才说什么?”

    申行霈坐回原位,认真地看着左窈青,

    “我说,倘若我要娶你,需要多少聘礼。”

    比之喜悦,左窈青此刻更感到奇怪和别扭,她的语气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但更多是好奇,

    “可你方才还说不认识我。”

    申行霈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她,道,

    “现在认识了。”

    他的语气平直,

    “左窈青,左家的嫡长孙女,左御史大人最宠爱的孙女,郎中令的妹妹。”

    左窈青只觉得匪夷所思,要么是他在撒谎,要么是她疯了。

    明明方才还说不认识的一个人,如今却能说出这些东西,把她的身份背景罗列得一清二楚。

    左窈青沉默了许久,才道,

    “你到底是真不记得我,还是在骗我。”

    申行霈抬眸看着她,似乎要看进她的眼睛里,她不自觉紧张。纵使他的性格并不如她所想,但面对这张脸,面对他的眼神,她下意识地怦然心动。

    申行霈道,

    “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左窈青这个名字。”

    左窈青闻言,看着申行霈,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般,

    “只记得我的名字?”

    “我与你这么多次同处作词,同时赴宴,,之间还说过话,你竟然一点都记不得我的样子吗?”

    申行霈看着她,看着她眸中的泪光,他嗯了一声。

    左窈青一瞬就鼻头一酸,一颗斗大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桌上。

    左窈青视线模糊,她毫无底气地质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申行霈看着她,道,

    “因为漂亮。”

    左窈青道,

    “什么?”

    申行霈道,

    “因为刚刚看见你,我觉得很漂亮,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让我忍不住跑来见你的漂亮。足够我想要一直保护和拥有的漂亮。”

    怦然心动,一见钟情。

    申行霈一向不善言辞,话语极少,描述不出他的心情和感觉。

    只是左窈青听着,却莫名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半分轻浮。

    明明是清贵公子的打扮,这一刻,看着申行霈,左窈青竟然只想到那些在军营里日日喊着娶漂亮媳妇儿的大老粗。

    没有很多的堆砌和遮掩,最原原本本的心动。不需要任何理由。简单直接,也粗暴了当。

    左窈青一时不知该哭该笑,从前因为申行霈诗才惊人,少不得多看他几眼,看多了几次,他对她来说,莫名其妙变得越来越特殊。

    不过是在画船上,画舫漏水,他救了她一遭,就此沦陷,她却一直以为他是她所想那般多情和温柔。

    没想到,事实上,他不过是如此简单和无趣的一个人。

    但是,仍旧怦然心动。


………………………………

不肯和亲归去来(17)

    不肯和亲归去来(17)

    难怪之前在春时菊花宴上,她刻意以诗相和,他却没有一点儿反应,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原来,他本性就是如此大老粗。不通情趣,更勿论什么多情。

    这样的人,倒修了这样的诗才与相貌,当真极不协调。

    申行霈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是认真的。”

    左窈青没看申行霈,却忽然笑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亦或是气笑的。

    申行霈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左窈青笑着笑着,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无奈道,

    “怎么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

    申行霈道,

    “什么问题。”

    左窈青停住了笑,

    “问我娶我需要多少聘礼。”

    申行霈了然,点了点头,老老实实道,

    “因为我父亲将家中中馈捐用大半,用来赈灾。要是娶你需要很多聘礼的话,我怕拿不出来。”

    左窈青闻言,噗嗤一笑,看着申行霈道,

    “如果你拿不出我要的聘礼怎么办?”

    申行霈抿了抿唇,垂下眸,又抬头看向她,一五一十道,

    “那我再想办法凑凑好了。”

    左窈青看着申行霈认真的样子,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

    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四周围的声音依旧嘈杂,风依旧在吹,只是两人双目相接,一个看似毫无波澜,一个已然泪眼模糊。

    她好像,也并不是很在意眼前这个人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想象中的申行霈,应该是一个温柔谦和,体贴而善解人意的翩翩公子,绘得出最绚烂的丹青,也能看明白旁人心中所想,细腻而亲和。

    而她眼前的申行霈,会因为惊鸿一瞥,而直白地去抓住一个人,只是靠这股本能想去抓住一个人,没有华丽的言辞,没有出众的表达能力,甚至有些笨拙,没有她想象中的机敏。

    说话板板正正,一五一十,不会刻意遮掩自己心思。

    但就是这样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这样一个人,却依旧能让她停留住目光

    左窈青缓缓道,

    “倘若娶我,聘礼会很重的。”

    申行霈凝视着她,

    “嗯?”

    左窈青道,

    “我父亲和祖父,大抵会喜欢有书卷气的男子。”

    “倘若娶我,你的才名已经足够。”

    申行霈道,

    “既然如此——”

    左窈青打断他,

    “但若是于我而言。”

    她眸中的星子闪耀,

    “你的聘礼,是在画舫那里救我时坠落的那枚古玉。”

    申行霈微微皱眉,似乎想追忆些什么。

    脑海里,有些画面一闪而过,粼粼的水光,喧嚣的人声和求救,湿透的青衣。

    他猛地扎入水中,救起一个正在下沉的女子。

    而上岸之后,奴仆跑过来将女子抬走,甚至有太医到了现场,他当时只猜,救上来的人能传唤到太医,大抵非皇亲国戚便是权臣人家。

    他看了一眼就走了,却没发现自己的古玉消失,尤是回去之后才发现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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