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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千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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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送这人进宫时,也曾传书说此人深有计谋,可做利刃,应当一用。

    终是下了下狠心,卫曼之启声道:“如此,本宫便信你一次。所需何等人手,你只管找琥珀便是。”一旁侍立的琥珀连忙垂首应了,卫曼之方又道:“只是你要这些人做何用处?”

    裴贞婉福了一福,算作卫贵妃垂青的答礼,静静回答:“娘娘不知怕是更好,这般若有差池,总不是娘娘的授意。”

    卫贵妃不由微微蹙眉,仿佛被噎了一下,这个破落秀才之女,哪里来的这般硬气,软硬不吃不说,竟毫不顾及自己主位的面子,原本赏识此人的几分心意不由打消了一半,愠道:“你既提皇子抚养一事,本宫看也不是离间便能成事的,本宫如何信你不出差池?”

    裴贞婉直面主位,颇有深意道:“娘娘与奴婢,本就是算得清白的交易。奴婢助娘娘占尽东风,娘娘提携奴婢荣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由不得奴婢差池不是?”

    “那便罢了,”卫贵妃心底突然一丝厌烦,在这个婢子面前,自己总是落了些下风,仿若诸事遇到此人,皆体现出自己无知。

    “自然,奴婢另有他法,数法并用,方能成事。娘娘敬请放心,也请娘娘相信侯爷的识人之术。”

    “本宫的耐心也只有这两三月,你当好自为之。”

    裴贞婉盈盈一笑,眸子清凉,观之无害,施施然行了一礼道:“奴婢将这小皇子送与娘娘,便是奴婢的诚意了。此事若成,还望娘娘与奴婢再无结缔。”

    “那是自然。”卫贵妃纵然不敢全然相信事成,但若能有五分希望,她也想要那个许诺的结果。

    正待裴贞婉起身告退之时,卫贵妃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缓缓从主座上走下来,婀娜风采,在裴贞婉面前立定。她二人皆是身量颀长,两相而立时,各有神韵。

    卫贵妃娇笑着,合着腰间冰丝银纹香囊中散出的蜜罗香香气,一股子甜腻黏蜜,缓缓道:“你的妹子,叫贞妧的,已经进了侯府,侯府会替你好生照看她的。”

    裴贞婉静了半晌,声色未动,屈膝淡淡道:“有劳侯爷与夫人。”

    第一次与卫曼之的谋划便在此终结。

    待到裴贞婉离去,卫曼之看着那沉稳从容的背影许久,原本娇笑的笑容逐渐平淡,再到冷冽。她要踩皇后那老妇于脚下,可她也不想一直被一个奴才左右。

    “琥珀。”

    “奴婢在。”

    “派人盯着她,她做什么,本宫要知道。”

    “是。”
………………………………

十二、岫云承宠

    正月末已有些许暖意,眼看便到了春龙节,万物冒地而出,为生发之大象,生机勃发。今年春龙节雨水充沛,雨后便是春日艳阳。民间的农耕好手们,无一不欣喜,今年这气候运势,必是一个丰收之年。

    陈宫上下也是洋溢了许多喜事,一则因了这好时光,另一则,便是太史局与国寺均传出消息,称近来有新生之福运,梁才人这一胎,确是赶了好时机。

    豫祥宫的赏赐几乎日日不绝,章才人挺着八个月的硕大肚子日日谢恩,因孕期而微有浮肿的面上,掩不住的喜色。

    这般情景,自然宫中其他宫嫔心中千滋百味,有酸,也有苦。

    蓬莱殿这一边却是十分安分,卫贵妃倒也干脆,直接把赏赐发去了章才人母家,百缎锦帛,两尊翠玉观音并首饰若干,不论章家是否敢接,打发了人一溜抬进章家后院,放下便也就去了。

    章家父母本不过是地方的六品知丞,只隐约知道自家女儿有孕以来,在宫中险些遭人暗害,那恶妇便是贬黜了的孔庶人,至于此事与卫贵妃的关联瓜葛,他们半点不知。

    这一番洛都发来赏赐,让章家措手不及,一两天才反应过来。章大人匆忙写了谢表,一谢陛下治世有方,二谢贵妃垂怜,三谢章才人福荫庇佑,而章家老太太与夫人二人,则开始忍不住感恩戴德,连带对懋国侯的好感也起了不少。

    卫贵妃此举,自然是一举多得。既免了宫中是非,若与徐皇后一般直接打赏豫祥宫,免不了有人用赐品动些手脚,当然,恩惠顾及母家,到要发作时,才能里外都通畅。

    裴贞婉打点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近来很是清闲,宫里宫外均已布线稳妥,她只待发动和收网。

    与此同时,万岫云,承宠了。

    蓬莱殿上下暗暗沸腾,宫人们不由窃窃议论着。

    “知道么,今天下午岫云被传去陪侍陛下,就在西殿暖阁呢。”

    “啊,下午时分么,妹妹没听错吧,陛下怎么会……”

    “怎么有错,琥珀姐姐亲自来传的,说是足足两个时辰陛下才离开,这会子岫云正在娘娘殿里。”

    “那她岂不是要变成主子了,啧啧,怎么这般好运。”

    小宫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艳羡着,更有甚者眼酸,连连数落万岫云容貌不过尔尔,更是商贾世家出身,如何能攀龙附凤。

    窗外的私语断断续续如黄鹂啼唤一般悄然飘入,裴贞婉坐在房中静静烹着茶,恍若未闻,一如室内室外两般洞天。

    宫人所用的茶饼不过市集上常见的寻常青叶茶,茶饼经过冬日的雪气与春日的雨气亦有略微泛潮,裴贞婉将茶饼置于炉上缓缓煎烤着,直到水分化作些缕青烟,飘起,消散。再细细用茶碾将一块茶饼碾成粉末,方才过筛。

    烤茶煮水三沸,如此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新煮好的茶汤置在白瓷茶盏中,隔了热水温着,茶盏中的茶汤受热微微波动着,裴贞婉静静品茶,没有半点波澜,室内仿若静止一般,只有热茶腾起的袅袅雾气。

    万岫云穿过宫人们探索、艳羡、愤懑的目光,面颊潮红,唇角上扬,胸中跌宕起伏着,推门而入,便打破了这一室静谧。

    裴贞婉抬眼,恰撞上万岫云忽闪的双眸,发丝些许凌乱,不知是未及打理,还是方才行路过快,松散了几缕青丝。裴贞婉未动,只盈盈笑着:“恭喜妹妹。”

    万岫云匆匆掩上门,几步坐下,早已羞红了脸,娇嗔道:“她们取笑我,姐姐也取笑我。”

    裴贞婉不答,只噙着笑看着对面的少女,似花朵初绽一般的光采夺人,若两相比较,对面的万岫云如同新春初开的木芙蓉,一树花开紫红白,自有别样风采。而自己呢,裴贞婉不由哑笑,多半是清冷无趣吧,何怜花无色,方觉质本空。

    裴贞婉牵了万岫云的手,温声道:“本如你所愿,哪里来的取笑呢,我先前就说过,你会早我一步。”

    “姐姐吉言竟成真了,”万岫云用力握住裴贞婉那纤细却骨节有力的柔荑,重重点头道:“既有今日,我日后也会多帮衬姐姐。”

    裴贞婉自是笑了应了,示意万岫云坐下,又从茶盏中斟了热茶递过去。

    “俗话说倒春寒,先饮一杯热茶,可不要添了凉气才是。”

    万岫云心底暖意由生,自下午至今,余众宫人们心有不满,她是看得见的,方才殿中回话,卫贵妃虽然问了几句,也交代了几句,可那是彻彻底底的主子吩咐,她也是半点没感到关心之情,想到此,郑重接了茶碗来:“姐姐待我,像亲姐姐一般。”

    “傻丫头,”裴贞婉摇头道,“一杯茶而已,眼看要做主子的人,日后你的姐姐,当是各位主子娘娘了。”

    “她们待我没有真心,不似姐姐这般,我看得清。”万岫云心底却是清亮,吹了吹茶碗上的热气,急急饮了一口,想来是口渴极了。

    裴贞婉先前在南蜀时,玉锦阁也是蜀都闻名的勾栏之处,纵然她不过借那地方结交朝臣,暗中起事,但玉锦阁中那些男女之事,她也是知道一二的。想到此处,她清了清嗓子,温声道:“你饮几杯茶,我备了热水,等下灌了浴汤与你。”

    “我,我自己来吧。”

    万岫云匆忙把茶碗放下,伸臂要去拉住裴贞婉,广袖滑到臂弯,露出纤细的手腕,裴贞婉回首瞥见,不由一愣,万岫云发觉,匆忙收回手臂,将广袖扯下盖住。

    饶是一瞬,裴贞婉确是看的切切的,那腕处隐隐一片红痕,错落了几处隐隐淤青,虽不致紫红,却也是实实在在落在雪白肌肤上。不由错愕问道:“这是方才陛下?”

    “不不,不是陛下,”万岫云慌乱解释,旋即红了脸低头扭捏道,“陛下他,很好……”话至好字,声音已低到几难察觉。

    裴贞婉打量她的神情,确是小女儿动情姿态,并无委屈或惊扰,点了点头:“那是?”

    万岫云抚了抚手腕之处,怯怯道:“是我自己,刚进去暖阁,只有陛下和我,我紧张,就一直握住手,却不想……”

    轻轻拉开衣袖,那红痕确实不像男人的手掌那般大,与万岫云的手型接近,裴贞婉轻舒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罢了,你坐下,汤水好了我来唤你。”

    这一夜二人睡得并不安稳,初承圣恩的万岫云,想着自己从商贾之女终将成为陈宫中的宫嫔,又回想着与陛下独处的那番缠绵,纵使身子乏力,也是辗转反侧。

    而不远处安寝的裴贞婉,却是实实在在被扰到无法入睡的。自凤州变故以来,她本就心事极重,白日里思虑过多,夜间浅眠,两相一搅合,便是几乎半睡半醒间挨到了天亮。
………………………………

十三、枉费心机

    翌日天微亮,万岫云便早早起了身,一番梳洗,又寻了入宫以来最得体的新衣换上,便坐在镜前细细敷粉描眉。那般神采得意,若非陈宫不许低等宫人着红装,旁人看到这番景象,怕会以为这是一个待嫁的新娘。

    裴贞婉便也一早起了身,收拾妥当后,亦来帮万岫云整理着妆容。

    卯时刚过,二人便去了蓬莱殿外候着请安。

    清晨宫人们皆在忙碌洒扫,万岫云立在殿门外,看那尚食局的宫人们端着贵妃早膳流水线般进来,两刻钟的时间,又流水线般离去,不由开始遐想着自己。

    今日的旨意若下,往后,自己也是这般由众人伺候的主子了。

    待卫贵妃用罢早膳,方才有人来传。裴万二人缓缓步入蓬莱殿,缓步上前俯身请安,因了岫云已承宠的缘故,裴贞婉刻意错后半个身子,以显二人次序。

    卫贵妃懒懒应了,指着万岫云道:“旨意最快也是巳初时分发出,你便去那边坐下候着罢。”

    万岫云得体回礼应了,喜滋滋去到一旁坐下,裴贞婉既无上意,也无权落座,看了一眼,便走去万岫云身后侍立,不过一日光景,二人便似主仆一般有了区分。

    然则直到巳时讲过,午时来临,掖庭局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卫贵妃遣人去掖庭局打探消息,回报说从昨日至今,未曾接到上意说要册封哪位采女。卫贵妃不信,又差琥珀去御前打听。

    待琥珀踟蹰着回来时,蓬莱殿内已全无早间的喜气。卫贵妃面色不豫,一语不发,只闭着眼靠在榻边养神,一旁默默打理着香炉的二等宫女大气也不敢出,只细细地用轻扇缓缓拨动,使香气幽然飘散。

    盛装的万岫云已是面如死灰,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之状,这迟迟未来的册封旨意像是十数个耳光掴在她的面上,此刻便是坐下尴尬,站起更是尴尬。手中绣着寓意富贵的桂花薄绢,已在她的手中攥来攥去,快要被汗水渍去了颜色。

    唯有静默而立的裴贞婉,神色恬淡,早间不喜,此刻不慌的模样。

    琥珀悄悄打量了一下,拖着双腿垂首进入,轻声试探道:“娘娘。”

    “嗯?”卫贵妃眼皮也未抬,依旧右手撑住头颈,看不出情绪波澜。

    琥珀连忙跪下,提了提胆子小心翼翼回话:“奴婢去了紫宸殿,见到何公公,他让奴婢转告娘娘,”琥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主位,忐忑道,“说岫云现如今做宫婢很是适宜,请娘娘,娘娘再调教着。”

    “废物!”卫贵妃起身怒喝,顺手抄了身前的白釉仰莲纹茶盏掷下。

    茶盏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四散分裂,几乎稀碎,可见卫贵妃是用了力气掷下的。蓬莱殿内外的宫人呼啦啦全都跪下,裴贞婉亦是静静跪地俯首,且看事情后续如何。

    万岫云那双极美的双眸已是无神呆滞,周身似没了骨头一般从椅上滑下,说是跪在地上,不如说是瘫坐在地。

    琥珀到底是卫贵妃贴身随侍的婢女,连忙爬起来到近前,复又跪下扯了绢子擦拭卫贵妃手背溅上的茶水,迭声劝道:“娘娘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

    卫贵妃却是一手甩开,径指着地上失了神采的万岫云骂道:“没用的东西,亏本宫抬举你上了龙床,你今日这般,不是叫本宫出去被人笑话!”

    万岫云这般被骂了几句,却回了些许神,不由鼻头一酸,已是泫然欲泣,只碍着在卫贵妃威压之下,只得死死要住嘴唇强自忍着。

    琥珀连忙低声再劝:“娘娘别生气,只怕事情也没太糟。”

    卫贵妃转首,满面狐疑。

    琥珀向前靠了靠,轻声道:“若是当真龙颜不悦,何公公定会同奴婢指点一二,何公公说请娘娘再调教着,看来也不是陛下厌弃她。”

    这番解说虽然声音细若蚊吟,但蓬莱殿内诸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倒是被不远跪着的裴万二人听了五分。万岫云忍着哭意,纵然听见,却也一时难以反应。

    卫贵妃想了一想这番说辞,追问:“他还有说什么?”

    “何公公后面只笑着安慰了奴婢一句,说,莫急。”

    莫急。卫贵妃揣摩着,将这几句话串起来想了一番,凭她在陈帝身边这些年的时光,大抵便也猜的一二了。想来便是陈帝将这万岫云,权当一番调味滋味,既是这般说,厌弃倒也未必,只是这颗棋子还能怎么用,她确实要再想一想。

    裴贞婉静静跪着,余光大体能看见主位上几人的神色,卫贵妃的思量之态,眉头从微蹙到平缓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略略一想,便大抵洞悉,复又一副平静之态,静观其变。

    卫贵妃看着殿中跪着的两人之态,也能瞥见殿外杂乱跪着的太监婢女,一品夫人的威仪自然不能败给奴才们看到。调了调气息,冷然斥道:“还跪在这里碍着本宫做什么,滚回你下人房里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万岫云眼中噙着的泪水在此刻终是滚珠般落下,她怎么不知她此刻便是丢人现眼,纵然此刻殿内算上下人不过五六人,她却觉得好像几十数目光似刀剑一般刺来,让她无处躲闪,耳边仿佛已能听见那些鄙夷议论之声。

    现下她确实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

    满面泪水的万岫云,木然俯身告退,想要起身离去,却发现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欲坠。

    身旁跪着的裴贞婉匆忙起身扶住,本要搀住,未想万岫云却抽了手臂出来,即便步伐轻飘,几难行进,她却依旧强撑着,一步步慢慢向殿外行去。

    竟是有硬骨的人!裴贞婉心底暗叹,从前只觉得她是商府嫡女,家中宠妾灭妻,不过有些不满罢了,今日看,她这般天真浅薄的性子中,还是有几分自立之心的。

    裴贞婉缓缓几步跟在她的身后,怕她一步软绵摔将下来,将至殿门之时,身后琥珀却唤了一声:“贞婉留下!”
………………………………

十四、只欠东风

    裴贞婉驻足回首,确未听错,再看向万岫云,这个刚刚经历耻辱的少女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必陪我。”

    裴贞婉心中本无波澜,但看着这个刚刚从云端跌入泥淖之中,却依旧强自回应她的少女,竟突然觉得心底有了一丝震颤。

    五年前,父兄罹难,舅父被害,两府被尽屠,自己在乱世中寻到表姐,看见那具衣不蔽体的尸体时,自己也许正是这般模样吧。这个少女,让她不能全然不理。

    失魂落魄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拐出蓬莱殿,消失在视线中。殿外跪着的一众宫人也悄悄爬起来,四散消失的干干净净。

    裴贞婉轻提一口气,眨了两眨眼睛。转身拘了礼,缓步走到主位座下,静静立住等待吩咐。

    卫贵妃却是许久未发话,闭了眼斜斜靠着,由琥珀在一侧轻轻推拿着两鬓,自是仍有心事。

    裴贞婉便在下首静静站着,恬静如水,不急不躁。

    如此过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卫贵妃依旧有着怒气,一把推开琥珀,厌烦道:“按了半天,本宫的头越来越疼,罢了。”

    琥珀脸上闪过一丝歉意,匆匆退后两步。

    卫贵妃纵然那般说着,自己的手却又扶上了额,今日的烦心头痛,如何那么容易消解。裴贞婉看着,便也知晓,她的身边,愈发需要自己。俯身温然道:“奴婢从前在家时,学过几日推拿,娘娘若是不弃,奴婢可以试试。”

    卫贵妃本是先心烦意乱,才引得头疼,万岫云这般扶不起,她看着裴贞婉便觉得顺眼了许多,加之前几日发放赏赐给章才人母家,确是奇思妙想,心底不觉高看几眼。现下听她或许能做些什么,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裴贞婉缓步上前,一双手轻轻覆在穴位上,触手之处极是轻柔,但揉按在穴位上时,又是缓缓有着力度。凭她在玉锦阁那三两年的时光,不论医馆的推拿诊疗之术,或勾栏中的纾解消乏之法,早已见之,学之。这般沉缓对症的几番推拿,与陈宫医女手法不相上下,卫贵妃不由满意的嗯了一声。

    既皮肉上的烦恼微消,便腾得出精力缕一缕心中的烦恼。

    “岫云这事,是本宫失算了。”卫贵妃依旧闭目,沉声缓道。她在不急躁的时候,声音是极其稳的,一如她的父亲懋国侯那般,好似心中有丘壑。

    “此事尚有机会,却也怪不得娘娘。”

    “若当初本宫先抬举的是你,你觉得是否一锤定音?”

    裴贞婉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减:“怕是陛下近来无意风花雪月,奴婢也未必有把握。”

    话是这般说着,裴贞婉内心却也当真不急于面圣,她尚有宫中的盘根错节要一步步布局着,过早把自己卷入争斗核心,反倒坏事。

    卫贵妃淡淡嗯了一声,抬手点了点翳风穴的位置,闲闲道:“这里使点力气。”

    裴贞婉移手去耳下之处,点按推移交错,穴位紧张,确实引人头疼晕眩。一边按着,一边柔声说:“等下午时歇息时,请琥珀为娘娘煮些艾叶水,绞两个热帕子,用鹿皮裹着,娘娘放在颈下枕着用,再点一支安息香,下午便会好些了。”

    卫贵妃闭目点了头,推拿之下已缓解了三四分不悦,自然心中的烦躁也安稳了些,念及今日之事,忍不住告诫道:“岫云丢了本宫的面子,你先前承诺本宫的事,本宫便当真容不得闪失了。”

    “自然,”裴贞婉好似知晓卫贵妃要问什么,“诸事皆已妥当,只待娘娘向前推一步。”

    “何解?”卫贵妃摆了摆手,示意停手,抬眼起身。

    裴贞婉退后几步,敛衽道:“近来洛都来了一个徽州的戏班子,在文景坊的香茗园摆台搭戏。素来洛都人爱听徽班的戏文,徽班也常常推出一些新出的本子,娘娘请侯府派人去听上两天,后面该怎么做,凭侯爷足智多谋,自然能为娘娘搭一出好戏看。”

    卫贵妃自是不解:“你又弄了什么新奇把戏,本宫却听不明白。”

    “娘娘只管修书,几日后便知,今日奴婢若讲了,后面岂不没了乐趣。”

    卫贵妃不由哑言,这本是极难筹谋的繁琐事,从布局到行事,在她看来须得思虑再三,想通关窍才行。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早前行谋害皇嗣之事,未想此事到了裴贞婉手中,竟还有心情与她说有无乐趣。

    真真是小瞧了她。

    纵然心底信任这个有才情的女子,但卫曼之的好奇之心已然激起,若说真叫她等个三五日,她是极难不去思量猜测的,这是这样,她依旧一副蹙眉思索的样子。

    眼见主位如此,裴贞婉无法,只得再透露一二:“那个戏班的戏文,很是有用。日后豫祥宫那边的走势,便也要从这戏文中来路。娘娘,咱们现下诸事戒备,只欠东风。”

    卫贵妃思索了一通,大体猜了一二,想来定是那戏班唱了一出怎样的故事,只是如何能关系到小皇子的抚养。她想不通,也只得静观其变。

    卫贵妃摇了摇头,既信了这人,便只得如她所说,先修书回府再说。

    裴贞婉离开蓬莱殿时,卫贵妃已恢复如常。上位者,本应处变不惊,心有大局,她不过因了陛下驳了她的意,心中有一丝羞恼罢了,骂了几句,开解了几句,她仍是要高高在上的贵妃尊仪。

    琥珀静悄悄退后,去门外唤了另一位一等宫女琉璃进来,二人端了热水与巾帕,仔细侍奉卫贵妃净手,午时降至,要传膳了。

    卫贵妃只管由二人服侍着,却也依旧在想着方才的情景,稍顷,淡淡说了一句。

    “此人荣辱不惊,多谋善断,确如父亲所说的可堪大用,先前是本宫埋没她了。”

    垂首忙碌的两个宫女不由停滞了一下,琥珀悄悄打量了一眼主上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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