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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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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还想给太子爷擦擦头发——结果陈翊琮皱起了眉头,吓得赵七立刻退了下去。

    柏灵用干净的垫布隔着手,端了一碗清汤面过来——这面里除了一点盐,什么也没有加,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挂面。

    “吃吧。”

    陈翊琮点头并接过了筷子,只是动作仍旧有些迟缓。

    柏灵望着他背后的衣服又湿了一片——少年的头发仍然在滴水,放在他手边的干毛巾,他也没有要用的意思。

    ——这样换了一身衣服有什么用。

    “赵七,”柏灵低声道,“去拿把梳子来。”

    “不需要,”陈翊琮低声道,“我……”

    “别动。”柏灵轻声说。

    这声“别动”让陈翊琮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这个场景在忽然之间变得如此熟悉。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乖乖坐好,红着眼睛望着眼前的碗筷。

    柏灵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干毛巾,从发尾开始,一点一点拧干陈翊琮的头发。

    “张大人前脚才刚来过,”柏灵轻声道,“他问我今晚有没有见到你。”

    陈翊琮沉默着。

    柏灵接着道,“……你今晚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


………………………………

第一百四十章 两座孤岛

    陈翊琮点了点头。

    赵七这时跑了过来,两手递来了一把木头梳子——这是他自用的,有好几处断齿。

    他不敢贸然跑进柏灵在这间院子里的卧房,思前想后还是把自己的梳子拿了过来。

    柏灵愣了一下,接过了这把破旧的木梳。

    “这把梳子以后不要用了,”柏灵轻声道,“你自己还有什么要置办的东西,一并列个单子,明天去内务府换新的。”

    “诶。”赵七拘谨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退去了一旁。

    柏灵转过身,握住了少年的头发。

    陈翊琮的头发有点像他的曾祖母,轻软又柔顺,只是被雨水淋湿之后,好多地方都打了结。

    几处一直梳不顺的地方,柏灵撇开梳子,对着烛火,把团在一起的头发拆解开,然后再继续上木梳。

    好几次梳头的时候,柏灵听到陈翊琮轻轻“嘶”了一声。虽然没有喊疼,但柏灵还是随即停下了手,放轻了动作。

    靠墙的烛火将柏灵的影子投照在墙上。

    望着这影子,陈翊琮想起了他在城南营地里见过的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拾荒少年,他张口就喊柏灵“姐姐”。

    年纪更轻的柏灵,确实在各方面都更像是一个姐姐。

    “你刚才……坐在院子里,”陈翊琮忽然开口,“是在做什么?”

    “在编穗子,就是挂在扇络下头的那个东西。”柏灵轻声回答。

    “我听到你在唱歌,”陈翊琮声音转低,“是什么歌。”

    柏灵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片刻后才答道,“……九重山。”

    陈翊琮喃喃地重复了这个名字,又听见柏灵补充道,“是一首西南的山歌。”

    “为什么叫九重山。”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猜,是因为这首山歌和另一首带着‘九重山’的歌,一起出现在了同一部戏里。于是后来歌者就取了‘九重山’几个字,做这首歌的名字……反正意义都是一脉相承的。”

    “是吗,”陈翊琮的声音毫无起伏,“另一首是……?”

    “那一首我不会,”柏灵慢慢地回答,她念白着山歌的词,“开头大概是,‘老了难,老了唱歌真的难,不比十八二十二,唱歌音过九重山’……”

    陈翊琮不是很清楚柏灵到底是在说哪部戏,但这也不重要。

    不比十八二十二,唱歌音过九重山。

    听起来,似乎是老人缅怀青春的歌谣。

    这一首,还有之前的那一首,他都觉得很能入耳。

    少年逐渐放松下来,他的背向后靠了靠,抵在了椅背上。

    柏灵将陈翊琮的头发梳得顺了,并且不断地用毛巾擦拭梳出来的雨水,少年的头发不再滴水。

    期间陈翊琮一次也没有回头,只是落寞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偶尔抬头看柏灵投在墙上的淡影。

    柏灵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再好不过,他也不打算和任何人开口。

    “……你怎么会在宫里呢。”陈翊琮垂眸道。

    “张大人让我来的。”柏灵低声回答,“三天前的事了,他到我家里来,让我这几天到宫里候命。”

    “候什么命?”

    “没有说。”

    陈翊琮微微颦眉。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某种心事似乎被张守中洞察了,但这感觉与母亲的看破不说破完全不同。

    这种洞察,令他感到非常、非常地不快。

    陈翊琮想了片刻,看向站在墙边的赵七。

    “你叫赵七是吗。”

    太子的声音虽然依旧有着几分虚弱,但深蕴其中的威严依然让赵七连忙低下了头。

    他连连点头,轻声答道,“回太子爷,奴婢是叫赵七。”

    “……去一趟东宫,”陈翊琮的目光落在赵七脚前的地面上,“去告诉他们,我在这里。”

    赵七没有听懂,“告诉……谁?”

    陈翊琮表情漠然,“到了东宫,你看到谁,就是谁。”

    “哦哦……”赵七依旧不太明白,但暂时不敢再问下去。

    “告诉他们,都好好待在宫里,不要到处乱跑,更不要来找我。”太子声音缓慢而清冷,“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赵七几乎立刻答道,不敢有半点耽误。

    他打起了伞,便一脚冲进了门外的雨幕里,柏灵在后面喊他拿灯笼,但他人已经跑远了。

    望着赵七的背影,柏灵叹了一声,又回到了房中。

    “这里只有你和赵七两个人吗?”陈翊琮问道。

    ——当然不止的,十四也在。

    但强调这个没有必要,柏灵点了点头,轻声道,“柏奕就在隔壁,这几天他一直有陪我进宫,我这里有什么麻烦的话,随时可以去找他。”

    “这样不好。”陈翊琮的声音很弱,“……这样不安全。”

    “这样清净。”柏灵答道。

    昏黄的烛火将整个房间映得暖暖融融,陈翊琮的眼睛半睁着,渐渐有了困意。

    “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他低声开口,“……就在这里。”

    柏灵没有回答,只是给陈翊琮拿来了一条宽大又轻薄夏毯。

    少年裹着薄毯,整个人蜷在椅子上。他仰靠着椅背,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房间中央的那块匾额。

    门外电闪雷鸣,但呼啸的狂风骤雨吹进不了这里,他听见身后传来了翻书的声音——柏灵又坐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这书页翻动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又是如此熟悉。

    陈翊琮渐渐睡了过去,在这几天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睡着。

    夜更深了,柏灵不经意地抬头,看见那条薄毯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一角,大约有一半已经落在了地上。

    于是她站起身,走到了少年身边,将毯子重新盖回到陈翊琮的身上。

    在闪动的烛火间,柏灵看见少年的眼角又渗出了眼泪,他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大概是在做梦。

    “我不会……”睡梦中的陈翊琮喃喃低语,“我不会……”

    柏灵有些心疼地皱起了眉,但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听清陈翊琮梦中的呓语究竟是在说什么。

    谁也不会知道少年在说的是什么了。

    因为那是他在最后时刻,听到的来自母亲的叮咛。

    在梦中,他一次一次地给出了回应——

    我不会让死去的人,白白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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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鲸蜡

    次日醒来,陈翊琮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个叫赵七的太监斜斜地跪靠在床边。

    听到动静,赵七随即睁开了眼睛——太子正坐在床上,望着自己。

    “太子爷醒了,”赵七很快站起身,“奴婢——”

    “柏灵呢。”陈翊琮问道。

    “司药一早去将军府了,”赵七轻声答道,“这几日都是这样的。”

    赵七将陈翊琮已经干了的衣服拿了过来,他这一向都没有做过什么服侍人的工作,搭手的动作也有些笨拙。

    于是陈翊琮索性推开了他,自己穿衣穿靴。

    “这是哪儿。”陈翊琮问道。

    “是司药的房间。”赵七答道,“您昨晚在外头睡过去了,司药就让您的那两个护卫把您抱到了这里。”

    陈翊琮望向这屋子里的陈设。

    尽管赵七说了这是柏灵的房间,但实际上这间屋子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所有的东西都是宫里的标配,柏灵没有在这里留下半点痕迹。

    大概除了夜里睡觉,柏灵平时根本就不会踏进这里吧。

    “来人。”陈翊琮低声道。

    一直在门外候命的守陵人径直走了进来。

    “去内阁。”陈翊琮声音平静地下令,“告诉孙北吉还有各部尚书……今日的例会推迟,等我到了再说。”

    “是。”

    对着镜子,陈翊琮理了理衣襟,正当他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看见柏灵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贝壳。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起了它。

    打开贝壳的上壳,里面盛着一点点深棕色的膏脂。

    膏脂表面平滑,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这是什么?”陈翊琮回头问道。

    “回太子爷,是女子养指甲用的蜂蜡,虽然柏司药好像不大用这个,不过内务府还是拿了一些过来……”

    赵七一边解释,一边小心地望着陈翊琮的背影。

    太子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

    “……这里,有冰窖吗?”陈翊琮问道。

    “冰窖?”赵七怔了一下,“有的。”

    ——隔壁就是太医院的值房,他们有很多药材,日常都是存放在冰窖里的。

    陈翊琮慢慢地,把盛着蜂蜡的贝壳放回了原处。

    “……都换成鲸蜡。”陈翊琮低声说道。

    赵七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应了下来,而后目送太子殿下大步远去了。

    ……

    将军府,申集川的副官许直早就等在了门口,一见柏灵的马车靠近,他飞快地下了台阶,等马车一停靠妥当,便等候着扶柏司药落地。

    “许大人不用每次都出来接我,”柏灵轻声道,“我已经知道去里院的路怎么走了。”

    许直摇了摇头,“要接的,要接的,司药什么时候来,末将就什么时候迎。”

    “那……”柏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吧。”

    将军府花坛里,那些缠着铃铛的酒罐是否还依旧立在那里,柏灵每次来都会侧目留意。

    看起来,今天也没有什么变化。

    在申集川自己的小院,老将军已经脱去了一向的铠甲,换了一身常服坐在院中。

    铠甲一退,申集川就像是一只被褪了壳的蜗牛,属于老人的憔悴和萎顿在他身上一展无遗。

    他手中不再握着刀斧,而是换成了一颗大概拳头大小的铁球。

    铁球的两头各伸出一条延展的细线,细线一头系着铁环,申集川两手的食指插在铁环里,每当他用力向外拉绳,铁球里就会传来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响。

    是真正的爆裂声,而非鸣锣,或是重锤打在铜钟上的声响。

    拉得越急,越用力,铁球里的爆裂声就越大。

    而松开手,两头的细绳就会咕噜噜地自己往铁球里卷。

    申集川一度好奇这东西里头的结构,但半球的接口被焊死了,想看的话就只能把球砸开——他只能暂时抑制住这种好奇心。

    上个月,柏灵在某天下午突然造访,那时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她说自己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看望老将军。

    也就是在那一天,柏灵带来了这个小球,说是专门找内务府的铁匠打的——让申集川每天把玩。

    “申将军起得还是很早啊,今天。”柏灵踏进了院子,像往常一样给申集川打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申集川低声答道,他拉起手中的细绳,铁球内再次传来一声轻微的爆裂,“你这几天气色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柏灵笑了笑,在申集川对面的空凳子上坐了下来。

    申集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柏灵没有说话,而是向着申集川伸出了手。

    老将军微微眯起眼睛,带着几分怀疑,将手里的轻铁球放到了柏灵的手中。

    柏灵捏住了铁球两侧的铁环,而后突然用力向两侧猛拉——球体内爆发出尖锐的声响,震得柏灵自己耳朵都有些不舒服。

    申集川几乎在这一瞬间咬紧了牙关。

    尽管这爆裂声和火铳的声音比起来已经小了很多,但还是勾起了申集川一瞬的惊惧。

    “我力气不大。”柏灵将铁球交回到申集川的手里,“也只能拉到这么响了,将军如果用了全力,大概会更响。”

    申集川笑了笑,他将铁球在手里掂了掂,而后交给了一旁的副官。

    “走走吧。”申集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边走边说。”

    柏灵跟着起身站了起来。

    两人沿着将军府里的长廊慢慢散着步。

    夏日的早晨,暑气还没有升腾起来,一切看起来生机勃勃的。

    对平京的夏日景象,申集川已经感到有些陌生了。

    他想到北境,想到常胜前些日子给他写了信。

    信里的内容他在拆信之前就猜到了——除了一些来自阿尔斯兰部的新消息,就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候。

    常胜盼着申集川早点回去。

    自从那一晚在神机营前丑态百出,申集川就像是当众死了一次。

    他不知道外面会如何传开自己那一晚的举动,但他可以想象——并且同时明白,真实的情形恐怕远远比他的想象更滑稽、更残酷。

    他藏了这么久,瞒了这么久,避开了所有逢年过节里的鞭炮爆竹,避开了每一次盛会烟火,最后却毫无防备地,在神机营的夹道欢迎中完全暴露了弱点。

    现在再瞒下去,就变成了自欺欺人。

    那这一切的小心和固守,也都失去了意义。

    “你说你在其他地方见过我的这种病……”申集川忽然轻声地开了口,他低头看向身旁的女孩子,“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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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行路难

    很多地方,很多人。”柏灵答道,“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办法暂时把症状藏起来……不到迫不得已,都不会说。”

    “从病症刚刚开始,到最后患者不得不主动接受治疗,一般经历的时间都在十年以上。”柏灵低声道,“所以我见到的,大部分患者,基本都充分体验过了这种病带来的每一种痛苦。

    “更糟糕的是,在这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他们往往会反复地经历创伤。”

    “十年,”申集川微微颦眉,“那应该非常麻烦了。”

    “是啊,”柏灵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回避掉那些会勾起他们创伤的刺激已经成了习惯——只要回避掉这些刺激,就能回避掉那些负面到让他们无法处理,无法承受的情感。

    “……你的治疗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吗,”申集川很快反应了过来,“这就是你给我送那颗铁球的用意?”

    “将军不要把它看成治疗吧。”柏灵低声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北上,本来就没有时间;我今后也不会再给谁做什么治疗了,我……还远远不够格。

    “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一些事都告诉将军,也许能给你一些启发……其实也都很好理解的。”

    两人接着往前走。

    柏灵轻声道,“治疗方向一般就两条,一是识别、纠正患者一些错误的想法,一是挑战所有他们的回避行为。”

    “错误的想法……”申集川皱起了眉,“比如呢?”

    “比如,一个人到底会怎么理解和诠释他所经历的创伤。”柏灵轻声道,“有些灾难,其实是任何人都很难提前预知、提前避免的。

    “但是在事情发生以后,人有了后见之明,就会认为自己在当时也应当有某种觉悟,某种判断,某种决定,进而挽回一切后果。

    “可是,他们在当时毕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从而做了一些事,或是没有做一些事。

    “所以这些人会一直陷在自我责难里出不来。就这么一直责难,一直后悔,想着如果当初不怎样怎样,那么现在一定就很幸福,很快乐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偏见……当事人需要去识别它们,讨论它们。

    “人可能很少去仔细厘清,自己究竟是怎么理解那些让他们痛苦的事情的。所以,当他们之后遇到了所有类似的情况,他们就会套用自己最初的那个逻辑去解决。”

    柏灵看向申集川,“要纠正这些认知,很麻烦,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想法往往已经根深蒂固,成了一种潜在的本能。

    “自责的本能,自我厌恶的本能,先行破坏和主动放手的本能……诸如此类。

    “而挑战逃避行为,比挑战认知更难。”柏灵接着道,“因为人之所以会选择回避,是因为那些刺激会唤起一些真正触动过他们的回忆。我相信在这几年的生活里,将军在回避某些事情上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很多决定……也都已经成了习惯。

    “所以要改变,尤其艰难。”柏灵轻声道。

    “不过,相对的,只要逃避行为减弱了,所有的相关症状就会得到大幅的改善,而这又会进一步促进患者,去继续直面他们过往逃避的行为。

    “就像开启一个泵,最难的是让它开始跑起来。

    “将军你害怕爆炸声,那你可以先玩那个金鸣球,”柏灵轻声道,“适应了它的声音之后可以再试试普通的鞭炮,等鞭炮也适应了那可以再试试火铳。

    “慢慢来,总是能迈过这个坎儿的。

    “不过我猜,这应该不是将军唯一害怕的东西。”柏灵低声道,“……别的,我可能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申集川沉默地听着。

    他极为短暂地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后又很快将它们沉下了心湖。

    就像先前甄氏所嘱咐的那样,柏灵陪着申集川,绕着将军府里的园林散步。

    自从送了金鸣球之后,她几乎风雨无阻,每天都来。

    大部分时间里,两个人之间不会像今日这样聊什么正经的要事,只是闲谈一些各自的见闻。

    申集川说起了许多北境的民俗风情,也讲了一些他这些年里在战场上遇到的一些趣事,偶尔柏灵也能接上话——因为这里面有些故事,柏世钧从前也和她讲过。

    每每这时,申集川便觉得谈话更有意思了一些。

    申集川问了问柏灵今后的打算。

    柏灵直白地摇了摇头——她不确定。

    到目前为止,她去留的决定权,还从来没有落在她自己手里过。

    柏灵讲起了建熙帝给她划的那个院子,讲起了那棵桂花树,还有她之前在那棵树下放的一把摇椅——原本是想闲暇时坐在那里看看书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她却发现,树下经常有蚊虫出没。

    所以自从入夏之后,除了雨天,院子里一般是坐不住的。

    于是申集川给了柏灵一些更有效的驱虫的办法——在城南营地的流民案过后,他对这个年轻的司药就已经有些刮目相看,亦愿意这样多聊几句。

    申集川也确实在前线遇见过一些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且十二三岁即被拜将出征而后凯旋而归的少年将军,大周也不是没有过。倘若她不是女孩子,或许能做一些更有用的事情,而不是每天枯坐在皇宫里。

    这日分别前,申集川又从副官手中接过了那颗金鸣球。

    “是个有趣的法子。”申集川低声道,“这治法有名字吗?”

    柏灵看了看申集川手中的铁球。

    “暴露冲击疗法。”柏灵答道。

    申集川低声重复了一遍,而后握紧了手里的金鸣球,“还是多谢你,还有,明天司药不用来了。”

    “怎么?”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申集川答道。

    ……

    内阁六部的诸位尚书此时已经在议事堂聚集在了一起。

    六部之中,有三位尚书因宋伯宗谋反一案被株连,再加上这段时间朝廷兵荒马乱,也没有时间正式补上空缺,于是孙北吉从各部的侍郎里提拔了几人暂代尚书之职。

    此刻,孙北吉坐在首位,正闭着眼睛凝神养气,宫里传来了今日太子要来共同议事的消息——这着实令人感到振奋。

    在启泰帝驾崩已经四天了,这是太子在这四天里的第一次露面。

    外头很快传来了太监们的通传,孙北吉和剩下的几位朝臣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出门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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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年号升明

    太阳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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