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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心理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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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散步啊?”
柏奕笑了笑,脚下却没有动,只是目光笃定地望着柏灵。
郑淑上前道,“两个孩子一起长起来的,突然分开了总有不适应,公公担待些吧。”
张福海就等着郑淑给自己递话茬,此刻立时就坡下驴,“可不就像淑婆婆说的吗!奴婢也是瞧这这两兄妹被生生隔开有些可怜,不然怎么能带这小兔崽子来这儿顺道看一眼呢。”
柏灵也有几分好奇地开口,“是宁嫔娘娘发火了?”
“可不是!”张福海的整张脸都挤在一起,作出个狰狞的表情,“那真是好大的一通火呀!”
柏灵噗嗤一笑,“连累公公了,宁嫔娘娘一个时辰前刚从我们这儿回去,你们大概正好赶上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了。”
“为主子办事!”张福海勾了勾背,一副鞠躬尽瘁的模样,那双眼睛转悠来转悠去,最后还是落在了郑淑身上,“淑婆婆,您看……要不就让这俩孩子聊一会儿?”
“行啊。”郑淑一脸坦然。
“……刚好吧,我也找您有点儿事。”张福海笑盈盈地说道,笑里带着几分求人办事的苦涩。
郑淑心里好笑,脸上却收起了笑意,肃容说道,“那公公就在这里开口吧。”
张福海往身后挥了挥手,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便听话地退出了承乾宫的大门。
眼见张福海几次张口又闭上,柏奕也适时地拉起柏灵的衣袖,“我们去那边说。”
这一次,张福海没有阻拦。
柏灵跟着柏奕走到承乾宫外空无一人的甬道上,在尽头一处廊门的一角,柏奕才停下来,他显然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但在那之前,他先是仔细了问了一遍柏灵这几日的身体情况,有没有被屈氏或是任何人找着麻烦……
“我都好,我都好。”柏灵一一回答,而后轻快地补充道,“你别挂念我,至少现在在承乾宫里,娘娘和她身边的人都会小心护着我,我比你想象得安全得多……快说你自己的事吧。”
安静的甬道上除了几队有规律经过的巡逻侍卫,便只有午后的日光洒在地上。
柏奕探出头,朝张福海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他们仍未结束谈话之后,又回到廊门的阴影中。
“还记得我前天和你说的那个小儿至宝丸吗?”柏奕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
柏灵想了一会儿,很快答道,“记得,是那个里头有水银的安神药?”
“对。”柏奕低声道,“我发现那不是孤例,这几天我一直在翻宫里的制药配方,基本上所有的强效镇定药剂全都加了汞,要么是甘汞、要么是朱砂……”
说着,柏奕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约一指长的纸卷,悄无声息地塞在了柏灵手中。
“我特意查了一下承乾宫的以往配送的所有丸药与粉剂,所有包含危险成分的药我都列在上面了,能拦着贵妃不碰最好,反正你自己一定要留心,尤其是平时小病不适的时候,千万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柏灵把纸卷捏在掌中,只觉得手心一阵温热,她低下头,轻声说“好。”
“别的我也没什么担心了。”柏奕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你保护好自己。”
两人看着彼此,眼睛里都有一些相似的担忧和感叹。
“这几天你查到的这些……你和爹说过了吗?”柏灵轻声问道。
“说了一点,没说全,也说不全。”柏奕很快地回答,“越是常识的事,越没法解释。一下颠覆得太多,也只会让人完全拒绝接受变化。这方面我循序渐进地来,不急。”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
“我现在对他还蛮有信心。”
柏灵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他,只觉得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像是天方夜谭。
“这是……发生什么了?”柏灵一时竟笑起来,“你也会夸他?”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嘛。”柏奕不甚在意地挥挥手,“他不是一直在修医书吗?以前我也没多在意,最近有机会关心了下,我觉得他还挺有想法的,至少比这里的很多大夫有想法多了。”
“怎么说?”
柏奕正要答,余光里就见到承乾宫中跑出了一个宫女。他用目光示意柏灵身后有人来了。
柏灵随即转身——看见宝鸳的身影正从承乾宫的大门口向自己这边靠近。
也便此时,柏灵听见柏奕用极轻极快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开口。
“他这本书要是能传世,那基本就算古代循证医学思想的先驱人物了。”
柏灵瞪大了眼睛朝柏奕看去。
柏奕笑了笑,“真的,之后有机会和你细说。”
“你们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宝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日光下,逆光而行的宝鸳伸手遮在了额上,迈着快步走来。
柏灵只得暂时中止了谈话,上前与宝鸳打了声招呼
言语中,柏奕也随柏灵一同喊了一声“宝鸳姐姐”,听得宝鸳心中喜乐——她宫外的家里倒真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只是年纪和眼前这对兄妹对不上。
“柏小大夫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宝鸳笑着看向柏灵,“是不是前脚答应了我的事,后脚就忘了?”
柏灵愣了一愣,不管宝鸳指的是什么,她这会儿确实是全然想不起来。
“那个玩偶的针法呀。”宝鸳这才提醒道,“你真忘啦?”
柏灵一声感叹,这才恍然大悟。
真是忘了。
“娘娘听说张公公带着柏小大夫来了,特意提醒我过来学呢。”宝鸳笑道。
柏奕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他有几分在意地望向宝鸳身后,“那张公公那边——”
宝鸳接道,“娘娘已经让他先走了,你又不是他押的犯人,非得让他送你去太医院不可么?”
柏灵和柏奕彼此看了看,都笑起来。
“那现在——”
“走吧,去绣衣司。”宝鸳从两人身侧走过,脸上带着笑,“娘娘说了,今日就让我先来偷个师。”
柏灵与柏奕只得跟上。
往前走了四五步,柏灵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她有些在意地回望——也便就在这转角的一瞬,她忽然注意到甬道另一端的尽头,方才站在张公公身侧的两个小太监依然垂着头,守在那里。
张福海没有走。
至少此刻,他依然在承乾宫里。
………………………………
第九十三章 隔空的过招
同一片天空下,屈家的老宅里,屈老夫人瞪圆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屈修。
“这就是柏家全部的底细了?”
“娘,您要不信您就再换个人查,肯定也还是这些的!”
屈老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了眼前的故纸堆。
这些纸张上的信息,把柏世钧一家的动向一直往前追溯了十一年。
早年间的事情自然不甚详细,但这些数字也精确地记录着他何年何月自何地离开,何年何月又到了新的城镇。
屈修接着道,“这些个记载,全是儿子我没日没夜从见安湖的黄库里翻出来的,不可能还有别的了。也是柏世钧这个人做事仔细,每到一个地方,就算是只待三个月也会先去官府登记,这些全是他缴的税,儿子找人核对过了,基本没什么偏差。”
“那他们在京城的四年呢?难道柏世钧就没上过哪家达官显贵的门?”
“真的没有啊。”屈修一脸的无奈,“儿子专门找锦衣卫的三爷问的,哪年哪月谁进了哪户人家的门,他们锦衣卫那边都有据可查。”
说到这里,屈修靠近几分,“您想想,若是咱们家有谁病得只能找宫里的太医来瞧,是不是邀来的大夫至少也得是御医以上的品级?谁会去搭理一个外来的医士呢是不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也是一样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道理屈老夫人都懂。
但她皱着眉望着屈修递来的这些消息,仍是满脸的匪夷所思。
太干净了。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人都太干净了。
屈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慢慢推向了屈修的一侧。
“这是郑淑半夜从宫里送出来的信。”
屈修的两只眼骤然亮了起来,立时双手接过。
“郑淑?”他哗啦啦地把信拆开,“娘真是高明!我还以为咱们放在承乾宫的人全都被逐了呢!”
屈老夫人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低而显出沙哑,“你看一看,看完焚了。”
屈修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越看越好。
“我就说皇上对月影是痴心一片,您瞧瞧这几天皇上往承乾宫明里暗里送了多少赏赐!敲打敲打我们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和皇上到底也算一家人——”
“呸!”屈老夫人抓起手杖,想也没想就给了屈修一棍子,“住口!”
屈修自知失言,默默吃打,脸上却仍是笑着道,“娘现在可以放心了,你瞧瞧这个柏灵,您也走好几天了,她不是照样每天按您的吩咐去御花园祈香吗?可见是怕了。”
屈老夫人一声冷笑,“你觉得她是怕了?”
“不然呢?”屈修摊手道,“柏家后头可是一个正经靠山也没有,这种小门小户,敢和我们拧?她当时横一横也就罢了,事后想想肯定害怕,不然为什么现在天天起早去御花园哪。”
屈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时昏暗,一时间竟被屈修的蠢钝气到眼花。
她扶着椅把,闭着眼睛吐纳了几口气,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屈老夫人目光复杂地盯着儿子。
再蠢也是自己生自己养的,还能怎么办。
“娘……?”屈修的声音立时有点发慌,“您怎么了,不舒服?”
屈老夫人摆了摆手。
算了……这个儿子毕竟还算孝顺听话。
“不要小看了她。”屈老夫人轻轻抚着自己的心口,“她要真是怕了,那两个婆子就不会一告假就告半个月,她要真是怕了,就不会单独拉着月影说话一说说一个时辰……”
屈老夫人一声冷笑,“她背后有太后,你不要忘记了!”
见屈修愣了一愣,屈老夫人又接着道,“怎么,不记得了?太后可是把她的白子暗卫也给了这丫头,这是对她何种看重,难道你瞧不出来?”
“这……”屈修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我们、我们……”
“她这是在和我们过招呢。”屈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声,脸上却升起一阵令人胆寒的微笑,“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天天去御花园?她是在告诉我们,她不想和我们起什么冲突,所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她会退让。
“前脚亮完了刀子,后脚就玩起怀柔的一套。”屈老夫人嘴角略略下沉,眼神也带起几分锋利,“这个丫头,不简单。”
屈修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就这么把她放在月影身边,会不会——”
屈老夫人抬手,示意屈修不必再说下去,“先这么放着吧。信里说这几天贵妃过得还好,她兴许确实有些本事。咱们边走边看就是了。”
屈老夫人笑着哼了两句,站起身往外走。
这个时候了,该去佛堂祈经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外头晴空万里,湛蓝蓝的天一丝云也没有。
想着方才郑淑信里的话,屈老夫人久违地舒展了眉头,
宫里头的那汪死水,也该搅和搅和开了。
“对了,还有件事。”屈修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连忙追上来道,“我听说最近储秀宫的那个贱人又作妖了,说是宫里一个宫女不知怎的惹怒了她,她就把人家家里唯一的男丁给——”
屈老夫人才听到储秀宫三个字就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
“这种宫闱野话听听就是了,别传。”屈老夫人轻声道。
“娘你不担心吗?这么一个蛇蝎毒妇在皇帝身边,万一哪一天对我们——”
“她要是哪一天敢对我们有一丝一毫的损毁,她自己的死期才是真的到了。”屈老夫人答得不急不缓,显然是完全没有把林婕妤的事放在心上。?“为什么啊?”
屈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她轻轻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你好好想想吧,要是连这一层事都想不通,你以后的官就别做了,随娘回老家开铁匠铺吧。”?屈修虽有万般不解,却也只得面带尴尬地噤了声。
“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宴宾客……”
屈老夫人轻轻地哼唱起来。
林婕妤这种人,在后宫除了登高跌重,没有第二条路。
此时花开荼蘼又如何,女子的美貌转瞬即逝——反而是女儿屈氏足有一年半不曾侍寝,却依然圣宠不衰,这才是真本事。
………………………………
第九十四章 人间的太阳(为古墓传人的加更~
屈老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忽又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回过头道,“柏家的事,你接着往下查。”
屈修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低低地道,“这……儿子真不知道该查什么了。”
“可查的事情多了。”屈老夫人目带阴寒,“他这些年不是一直带着儿女鳏居吗?他的亡妻是谁,哪里人士,家中境况几何?你查过了吗?”
“这……没有。”
“还有之前百姓自发进城探望他的事,你说是柏世钧怕连累儿女所以先给附近乡下的大哥送了信……他一个西南钱桑的蛮人,为什么会有个大哥在平京附近的村子里?”
屈老夫人目光冷肃地看向屈修。
屈修的脸渐渐红了,“这……儿子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查。”屈老夫人转过身,不再理会屈修的局促,一个人慢慢往前走。
屈修站在原地,只听见母亲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还是不懂啊……”
他心中一阵翻腾,刚想说些什么,又听见母亲叹了一声,“还是多想一想吧。”
“是。”屈修躬身答道,目送母亲离开。
屈老夫人走出了几重的院子,脚步终是渐渐慢了下来。春日里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就连池子里的锦鲤也活泛过来,时不时聚在一块儿,那一尾鲜红拍在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屈老夫人越走越慢,最后一个人站在那儿,望着池水停下了步子。
世间事纷繁杂乱,可隐于其后的某些道理亘古不变。
这方土地上千百万人活过又死去,都说人心如烟,波诡难测……可这太阳底下的人,哪又干出过什么新鲜事呢?
猜疑、欺瞒、哄骗、争斗……
温从、良善、牺牲、掩埋……
下到升斗小民,上到王公贵族,谁的一生不是已有历史的反复。
只不过人人都是第一次生,第一次死,所以才觉得新鲜,觉得快活,觉得痛苦,觉得难挨……
活到今日这把年纪,屈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早已看清了那些波澜壮阔之后的荒谬。
往事如烟,余下的时日或许屈指可数,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完,或许一生都做不完了。
可是心底好像还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地呐喊、咆哮,这声音不仅没有随着自己年岁的老去而日渐熄灭,反而随着自己身体的年迈虚弱,益发地强壮起来。
都说男儿到死心如铁,女人又何尝不是。
深渊在后,一生的光景眨眼就过去,而今她已是时日无多的老妪,唯有攥紧手中的绳索,才能与对死亡的恐惧抗衡。
“我不怕的。”无人的长廊上,屈老夫人忽然开口喃喃了一句,“我怕过什么?”
……
“奴婢真是当场就被那个柏奕吓破了胆哇!”
张福海脸上涕泗横流,一个鼻涕泡“咕”地一下冒了出来。
“淑婆婆,”纱帐后的贵妃轻声唤道,“给张公公递块帕子擦一擦……”
郑淑笑了笑,从一旁宫人手中接过一块帕子,转身递给张福海。
张公公立时破涕为笑,胡乱地擦了擦脸,但声音还是哽咽的。
“贵妃您最知道的,宁嫔娘娘虽然性子暴躁,可奴婢跟着娘娘这么多年,知道咱们娘娘是个实在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今天柏奕这么一窜腾,要真是给他蹿腾成了,那半个月之后宁嫔娘娘还不得把太医院给拆了哇?”
张公公又擦了一把眼泪,“到时候……到时候只怕前朝的那些个蛆虫又要骂街了。那时会是个什么风浪,奴婢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是张公公的话,本宫还是没听懂……”屈氏声音有些虚弱,但她还是极为专注地望着眼前哭告的张福海,“那个柏奕,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来证明出牙粉和小儿至宝丸的毒性?”
“这个他也没说呀,他只说让宁嫔娘娘先停下所有宫中给小皇子用的药,时候到了他自然会拿出证据。”
张福海说着,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贵妃娘娘,这些年您对我们这些奴才都关照,奴婢斗胆,今日特意跑来,就是来求娘娘一件事!”
屈氏眸色微暗,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
“……公公请说吧。”
张福海涕泪盈盈,“求求您了,真的求求您了!您就见见我们家娘娘吧,这宫里能稳住我们娘娘的只有您了。说句不恭敬的话,小皇子毕竟是您的亲骨肉,要是宁嫔娘娘道时候真的热血上头惹出了事,您……您肯定心里也过意不去呀。”
“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郑淑已经皱眉训斥了一声。
张福海立刻缩了脖子,一脸委屈地嘤嘤了几声。
床塌上的贵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片刻的沉默过后,屈氏淡淡地开口道,“阳姐姐的性子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柏奕要真是拿出了证据,她一定会去找太医院的人,要个公道……”
张福海连连点头,满眼期待地望着那个纱帐后头的人影。
“不过公公你也别装了,”屈氏的声音依旧平淡,她语速很慢,每说一句,都像是要思考许久似的,她看向底下的张福海,轻声道,“拿这件事来求我,本身也是阳姐姐的吩咐吧……”
张福海打了一个抖,头立即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哪里是只有我降得住她呀……”屈氏的眼中透出几分难以觉察的温和笑意,“这分明是她在降我,且一降,就给降住了。”
张福海尴尬地咧开嘴,“贵妃娘娘说的什么呀,奴婢、奴婢可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公公帮我把话带到就行了。”屈氏又叹了一声,“算了,就傍晚的时候来吧,我白天实在乏得厉害……”
“诶,诶!”张公公这才真心实意地笑起来,“娘娘这真是救了亲命了!您可要好好劝劝我们娘娘!”
屈氏在纱帐后,终是有几分自嘲地笑了笑。
这后宫里也许谁都需要劝慰,可宁嫔娘娘——薛阳,是一定不需要的。
她就是字如其名,像天上的一团火,人间的小太阳,活得恣意又洒脱。
……只是,人在虚弱的时候,就只想钻进什么角落躲藏。
最好连一束光都不要有。
………………………………
第九十五章 外科本色
绣衣司里,许多人围在一处桌椅前,屏气凝神地盯着最当中的那人。
“刚才演示的是皮下缝合和八字缝合。”
柏奕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而起落,他拿起一旁的剪子,再一次剪断了线头。
“接下来是我最喜欢的一种缝合,也是这次用在手偶上的针法。”
宝鸳闻言,不由得身子往前靠了靠。
“这种缝合呢,一般……”
柏奕忽然咳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宝鸳追问道,“一般什么啊?”
柏奕一头黑线——这种缝合一般用在 TKA 闭合的时候,差点说顺口了。
“一般缝出来的效果干净漂亮。”他很快接口答道。
四周传来了低低的应答声,人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绣衣司里也常常请外头的绣娘来教授一些新鲜的针法,但从未有过男子做这些——更不要说是这么年轻的男子。
柏奕的那双手因为这两年在内厨的磨练,已经满手老茧,被烫伤的痕迹深深浅浅,斑驳一片。
左手中指和食指的指背上,有几处刀疤非常醒目——那几乎都是他在极度困倦还不得不接着干活儿时切着的。
即便他那时候很快给自己止住了血,也依然为细菌感染担惊受怕了好几天。
但这样的一双手依然十分好看,纤长的十指骨节分明,
柏灵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柏奕的这双手。
自从柏奕开始去学厨之后,每个月最多只能见到两三天,有时甚至连月不归,她几乎从来没有留心过这双手上的细节。
此时再看,不免有些心疼。
“那个,柏师傅……?”一个宫人有些犹豫地开口,“想请教一个问题。”
“嗯。”柏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你问。”
少年明眸如星,那宫人立即错开了目光,低声道,“为什么你每逢一道线,就要打个结?我看方才的几个结,好像都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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