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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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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书生一脸无奈,牛子和皮猴,一个满脸络腮胡,一个瘦得皮包骨,却不约而同都勾着灿烂到几近谄媚的笑,这可绝不是给他带好消息来的表情。

    他的笑容淡淡敛起,“没找到?”

    牛子脸上的笑容一垮,一边抖落开手里的画像,一边点头如捣蒜道,“老大,你确定京城当真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吗?”

    沈钺劈手将那画像夺了过来,低头望着画像上的小丫头,只觉得心口又闷气起来,“她说,她是宣南坊耳朵眼儿胡同的南丫。”

    “显然在说谎啊!”

    “所以,名字,甚至是相貌,都可能是假。”沈钺沉吟道。

    “所以啊,我们从耳朵眼儿胡同开始,先将宣南坊翻了个遍,然后是城南,接着,是城东、城西、城北,整个京城都快翻遍了,却还是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丫头。除非,她已经出了京城,或者,逃去了承天门里。”

    承天门内,便是宫城。

    “不可能。”沈钺断然道,那个丫头,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宫里的人。

    “如今找不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真的已经离开了京城,要么,她藏得太好,躲过了我们的眼线。”

    “那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找吗?”牛子小心翼翼问道。

    沈钺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眸底寒芒点漆,却是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牛子几个面面相觑片刻,却是不敢开口。

    还是书生沉吟片刻后,道,“要我说,老大的运气一向是好,两次碰上她,必然是有深意,倒不必多花心力去找,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又能碰上了。”

    沈钺眸光一闪“你也觉得,她们是同一人?”

    “我不知道,我不过是恰恰好还算了解你,说出了你的怀疑罢了。”书生微笑。

    他们这样高来高去的话,牛子和皮猴听着非但不懂,反倒觉得脑门儿生疼,“所以,如今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找?”

    “不用了。”沈钺沉声拍板,“如书生所说,下一次,说不得又撞见了。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不是吗?”

    他勾起唇角,笑,却未入寒芒点点的眸子深处。

    叶辛夷却自觉自己才是真正运气好,比如,认识梁申,就算得其中一件。

    托他的福,没过两日,她便从他口中得到了那些混棒消停了,再没有遍京城的找她。她却也不敢全然安心,又提心吊胆了一个月,总算平安无事。一颗心,才算慢慢落回了实处,而且,有梁申在,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能提前知悉。

    等到心情彻底松快时,京城也过了乍暖还寒,最难将息的时候,而已见春风,花红柳绿。

    春暖花开的时节,好像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这日午后无事,叶辛夷和叶菘蓝姐妹俩便又到了隔壁贺家,向贺家母女两个请教针线。

    “哇!柳枝姐,你这些荷包做得好好看呀!”叶菘蓝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贺柳枝手边的针线篮子里有两个刚刚完工的荷包,便是眼前一亮道。

    “阿姐,你快看!”

    叶辛夷也瞧见了,那两个荷包真的挺出彩的。“柳枝姐的手艺就是好。”

    贺柳枝面浅,当下便是红了脸,可神色间却也是真正高兴,“这不是过两日就要赶庙会了吗?我便想着做些荷包拿去庙会上,看能不能卖了,贴补几个家用。说起来,还是你们之前做衣裙,我才有了这个想法,这些料子都是从绸缎庄子和成衣铺里收来的边边角角,我自个儿挑选着配了色,这绣样也是自己琢磨着配的。本来心里还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好不好看,听你们姐妹俩说了好看,我这颗心也算可以安下了。”

    贺柳枝平日寡言,可一旦说起了针线,便是话多起来,这一点,叶家姐妹是早就清楚的。

    叶辛夷听得杏眼微闪,从前便有过的一个模糊的念头,又闪现在脑海。

    “柳枝姐,你这些料子从成衣铺和绸缎庄收来多少钱?加上丝线,一个荷包的成本大约多少?”

    贺柳枝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答道,“这些边角都是绸缎庄和成衣铺子不要了的,所以,给我时,不过都是按斤论的,一斤两文钱。我统共买了三斤料子,又配了三十文的丝线,到今日,做得了二十五只荷包。”

    “柳枝姐预备这一只荷包卖多少钱呢?”叶辛夷又问。

    贺柳枝先是皱了皱眉,继而又是犹豫,“三文……贵吗?”

    叶辛夷从针线篮子里拿了只荷包,掂在手里,末了,笑道,“这只荷包我喜欢得紧,柳枝姐可以送给我么?”

    叶辛夷这话一出,无论是贺柳枝,还是叶菘蓝都是一愣。

    贺柳枝倒不过一刹那,就笑了开来,“当然可以。你若喜欢,便拿去好了。菘蓝呢?要不,菘蓝把这个也拿去?”贺柳枝将针线篮子里的另外一只荷包拿起递给叶菘蓝。

    叶菘蓝却是摇了摇头,“多谢柳枝姐,我便不用了。”望着叶辛夷的目光,却满是疑惑。
………………………………

51 冰水

    等到从贺家出来,叶菘蓝便是忍不住追问,“阿姐,你为什么要柳枝姐的荷包?”

    叶辛夷转头望着小姑娘瞪得圆圆的眼睛,不由笑了,“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喜欢得紧。”

    “阿姐才不会。”叶菘蓝却是答得坚决,阿姐知道那东西是柳枝姐辛苦做出来,准备在庙会上卖了,贴补家用的,就算是再喜欢,也不会讨要。

    倒是没有想到小姑娘对她这么有信心。

    叶辛夷又是好笑,又是心暖,于是晃了晃那只荷包,笑如春花,“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只是如今还说不好能不能成,所以……暂且保密!”

    “你找我?”同在三柳街,只梁申委实是个忙人,清早时让苟富贵带出的信儿,却到了下晌才见着人。

    叶辛夷倒也是见惯不怪,想来,他又是忙他的生意去了。她是不知道这位梁少爷暗地里到底有多少生意,不过就她知道的那两处,一处,已是上了正轨,用不着他操心。而另一处,如今春回大地,苗子也该种下地去了,他忙些,也是情理之中,何况,这生意里,还有她的一份儿,合伙人这般兢兢业业,她只觉得她的钱,更稳当了些。

    而她今日找他来,也是为着生意的。

    知道他忙,叶辛夷也不耽搁时间,将掖在袖中的物件儿递了过去,“你看看这个。”

    梁申狐疑地将那东西接了过去,掂在手中反复看了看,眼中的狐疑与惊怔并存,终于忍不住道,“你……送我荷包?”

    叶辛夷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荷包,自然是不能乱送的,何况,他们一个是男,一个是女。

    不过,叶辛夷的回应是猛地抬手,便是顶了他一肘子,“你有病吧?我是让你看看这荷包,什么时候说送你了?再说了,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我会看上你?我眼瞎啊?”

    梁申被噎了噎,嘟囔一声“说得自己好像不是黄毛丫头似的”,顿了一下,又晃了晃那只荷包,皱眉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到底让我看什么?”

    “这只荷包的料子、做工,还有巧思。”叶辛夷耐着性子,平缓下语气。

    梁申蹙了蹙眉心,果真敛了心神,认真看了起来,“这料子是上好的锦缎,用不同的颜色搭配起来,甚是雅致精细,这绣活儿也出彩,与这料子的颜色亦是相得益彰,恍若一体,只是,这料子怕是不够,这才想了这个法子来拼齐吧?”

    叶辛夷不得不佩服,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梁少爷果然好眼力。”

    梁申不吃她这剂迷魂汤,“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认得一个做绣活很是有巧思的人,我和我家小妹过年时的衣裳你瞧见了吧?”

    梁申点了点头,过年时她身上那身衣裙,虽是粗布简衣,可配色确实还算出彩,穿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灵动。

    “那就是出自她的手,当时我便模糊有个想法,如今,见了这荷包,这想法,便更坚定了两分。”

    梁申望着她亮晶晶的杏眼,眯起眼来,“你想做这个生意?”

    叶辛夷给他一个“你真聪明”的表情,“这女人的钱,自来好赚,三柳街上,我也瞧过了,成衣铺子有,却不多,做的衣裳也只是中规中矩,可要说巧思就差了点儿了。”

    “女人的钱自然是好赚,却未必如你所想那么容易赚。”梁申叹息一声。

    叶辛夷脸上的笑容微敛,“什么意思?”

    “说得直白些吧!三柳街能做的,不过就是街周边平民百姓的生意,这样的人家,哪户女眷不会些针线,又哪里有余钱舍得时时到成衣铺子来做衣裳?你们的定价若是太便宜,那赚不了多少钱,若是定价太高,谁又买得起?你想要将生意做大,那便不能选择三柳街,这样的生意,最好做的,是前门大街,可是,前门大街,将衣裙做得雅致精细的绣庄,不只一家。还多是老字号,或是后台极硬的,且不说你能不能将铺子开起来,争得过其他家,你知道,在前门大街开一家这样的铺子,要多少银子吗?”

    梁申毫不留情,一盆又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叶辛夷的雄心壮志,美好憧憬刹那间就被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梁申到底是住了口,望着她垮下了双肩,方才还晶晶亮的双眼更是沉黯下来,咳咳了两声,缓下语气道,“不过,你有想法,自然是好的,也不是说,算不得商机,只是这做生意吧……”

    “我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叶辛夷接过他的话道,确实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只想到了可能挣到钱,便头脑一热,反倒是梁申方才说的那些,她一点儿也没有想到。可是,她不怪梁申,反倒要感谢他,一桶冰水浇下来,让她清醒了过来。

    说到底,还是太穷,太想挣钱了些。

    可这钱,即便是太平盛世挣起来也不见得容易,遑论是如今这样的世道。

    梁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叶辛夷却已经又笑了开来,“没事儿,就当发了一场梦,倒是耽搁了你,真是对不住了,我……回去了!回头见!”

    叶辛夷说罢,已是朝着梁申潇洒地一挥手,转头便是走了。

    说是潇洒,可总觉得方才那一笑间,还是带着两分晦涩之感。

    梁申一时愣住,待得张嘴想唤时,她却已经迈步走远。

    望着她的背影,梁申亦是双眸沉黯,低头,才见着她方才递给他那只荷包忘了还她。

    到了下晌,叶辛夷便将这件事放下了,此路不通,再想别路就是,有手有脚的,她还不信挣不到钱了。

    每日里,要忙的事儿那么多,哪儿来那么多时间自怨自艾呢?

    除却生死无大事。

    叶辛夷想着自己潇洒,梁申更该潇洒才是,谁知,这一日夜里,柏树林中,梁申却是头一回,无故缺席了。

    老铁的脸色有些发青,叶辛夷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习武一道,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能坚持。本以为梁申是个能吃得苦的,没想到这才几日,居然就偷懒了。

    老铁当下便是朝着叶辛夷狠狠瞪了一眼。即便什么都没有说,叶辛夷却也是心领神会,垂眼乖觉道,“明日我会去问清楚。”
………………………………

52 无色

    老铁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可是,拜梁申缺席所赐,这一夜,叶辛夷和叶川柏姐弟二人被操练得格外惨。

    第二日清早,叶辛夷吃过早饭,便去了苟记粮油铺。不能直接去梁府,只好又来找苟富贵。

    偏因着她和梁申一道跟着老铁习武之事最好瞒着,因而对着苟富贵也不能明言。只说是有事要寻梁申。

    苟富贵是不知她找梁申有什么事,但想必是要事,才会昨日刚找了,今日又找。

    但想到申哥对这位叶姑娘的态度,当下便是拍着胸脯道,尽管交给他,只让叶辛夷回去安心等消息。

    谁知,这一等,却直等到了下晌。

    苟富贵来了,叶辛夷在铺子里见到他在自家药铺门外晃悠的身影,便是找了个借口寻了出来。

    “梁申人呢?”叶辛夷往他身后一睇,不见梁申的人影,眉心便是颦了起来。

    而苟富贵却是面有难色,“叶姑娘,申哥怕是来不了了。他还让我带话给叶姑娘,这几日,他怕是都出不得府了。”

    也就是说,这几日,他都不去柏树林了?

    叶辛夷的眉心皱得更紧。她可是有言在先的,哪怕是天上下刀子,也不得找任何借口缺席。

    这个梁申,是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么?

    叶辛夷没有说话,可嘴角却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双杏眼沉冷,明显散发出冻人的气息。

    拜梁申所赐,苟富贵与这位叶姑娘也已经打过好几回交道了,最开始虽然被她揍过,所以有些害怕,不过接触几回后,见她一直都是温柔大方的样子,性子还有些爽朗,那害怕便渐渐消散了许多。

    可这一刻,他却忍不住浑身起了栗,不说话,沉着脸的叶姑娘比揍人时看起来,还要可怕。

    人一怕,有的时候,便不受控制,比如他的嘴。

    “那个,叶姑娘。。。。。。。你也别怪申哥,他也是有苦衷的。他实在是当真出不得门。”

    “什么意思?”叶辛夷狐疑皱起眉来,望向他,语调沉冷,却是铿锵,“说清楚!”

    苟富贵心里本就挣扎,如今,被那双好似淬着冰的杏眼一瞪,便也无需挣扎了,一咬牙道,“申哥不知为何惹了他爹不高兴,昨日被动了家法,现在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自然是出不得门。怕是要养上好些天了。”

    叶辛夷又惊又疑,被打了?之前便隐约听说梁老爷是个爱打人的,只多是对府上的下人动手,怎么这回,打儿子了?

    “申哥其实还交代了,让我们这几日悄悄看着些,怕梁府的人找叶姑娘你的麻烦。”苟富贵在边上低声补充道。

    叶辛夷这下彻底惊吓了,眉梢高高挑起,“关我什么事?”

    叶辛夷想着她行得正,坐得端,梁申这场无妄之灾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她有什么干系才是。昨日。。。。。。昨日,她也就见了梁申一面,拿了只荷包给他看罢了。。。。。。等等!不是吧?就为了那一只荷包?

    这回浑身起栗的人,变成了叶辛夷。

    说起来,梁申这桩祸事,说是与那只荷包有关也可,无关也行,却与叶辛夷不怎么脱得开干系。

    昨日,他和叶辛夷见过面后,又忙了许久,才回了三柳街。

    那时,已近酉时。

    他急着去柏树林,老铁的脾气不好,若是迟了,必然是会罚的。

    谁知,他回房急匆匆换了便于行动的衣裳,推门便见得他爹脸色铁青站在门口。

    身后,还跟着他那位做得一脸好戏,满面担忧的继母黄氏。

    他爹当时冷脸便问他,这么晚了,还要去何处。

    他长这么大,他爹也难得过问他的行踪。

    梁申当时便料到有事儿,瞥了黄氏一眼,便说出去有事,闷头便往外冲。

    谁知,却被他爹一巴掌给打蒙了。

    劈头盖脸便是骂起来,说他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是每夜出去与不正经的小狐狸精厮混。

    他开始还是莫名其妙。

    后来,见到两个伺候他的小厮和丫鬟被架了上来,被打得浑身都是血,这才算明白了两分。

    果然,他爹叫骂着说他每日里在外胡天胡地,都由着他,哪里晓得,他如今竟是变本加厉了。还说,听说那个小贱人家里是个开药铺的,小小年纪,居然就会勾引爷们儿了,他爹倒要上门去好好问问,这家人的家教。又说起他,才不过十二岁,一个黄毛丫头,居然就能让他色迷心窍了,还不知羞地送了他一个荷包。

    他当下便是怒了,自然是不认。

    他自来跟他爹是说不了两句好话的,两个炮仗,一点火,还不都是炸了。

    加上,中间还有一个“打圆场”的黄氏,便是越吵越厉害,最后,他爹干脆请了家法,亲自动手,狠狠揍了他一回。

    他却也咬紧了牙关,说他和叶辛夷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关系,不过是恰恰认识,让他爹莫要看他不顺眼,便将脏水往人家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泼。

    他爹却是越打越厉害,好在,在他身上没有搜到,又去他房里搜荷包的人空手而归。

    他爹这才没了物证,站不住脚,扔了家法,又指着他鼻子叫骂了一通,让他好生闭门思过,这才拂袖而去。

    梁申趴在炕上,想起昨日那出闹剧,忍不住又是哼了一声。

    那个黄氏,真是越来越无所不用其极了,居然将叶辛夷那么一个黄毛丫头拖下水,他爹居然也信?

    说他色迷心窍?叶辛夷那么一个臭丫头,何处来的色?他爹才是真正色令智昏呢。

    他不攀扯她,一是无可攀扯,他们之间确实清清白白,他家这毒潭泥沼,何必将人家干净清白的丫头拉扯进来,熏臭了?二是,他再混账,也得讲义气啊!

    讲义气时,他觉得自己挺帅气的,不过,这会儿夜深人静,旁人都去睡了,他却趴在枕上,痛得睡不着觉,一动,不可言说之处就痛得抽气的时候,就不那么帅气了。

    不过,庆幸没有人瞧见他这般狼狈的时候。

    只是刚在庆幸呢,突然便听得头顶上,一声很清晰的碎瓦声。

    他一愕,不能啊!他家的瓦,买得不便宜,据说,可以住三代不用换的,这么不经。。。。。。踩?

    没错,那确实是被踩碎的,他可以肯定。

    他家。。。。。。遭贼了?

    想到什么,梁申突然慌乱起来,下意识地便是扯了褥子,往身上搭,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是抽着气,强自镇定地问道,“谁?”

    “我。”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

53 孽缘

    窗户上,亦是随之映出一道人影。

    人,已是从屋顶到了门前。

    听得声音,梁申却是一瞬懵傻。

    门外的人却并不怎么有耐性,没听得他应声,便是将窗户一推,人便已如一道乌烟一般从那窗下的缝隙中轻盈地窜了进来,张口便是道,“怕你睡死了,特意将步子踩得重了些,怎么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是你爹动家法,不小心打着你脑袋,将你打傻了?”

    来人一边说,一边往炕边凑过来,伸出手来,好似要掀他被子,看个清楚的架势。

    梁申总算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蓦地便是将那褥子裹得更紧了些,却是疼得抽气,好半晌,才缓过来,僵着嗓音问道,“铁师傅,您怎么来了?”

    是了,来人不是他以为的叶辛夷,而是老铁。

    老铁凑近他一看,哼了一声,将身子一个后撤,“你个臭小子瞧见是老夫,怎的好像有些失望啊?难不成,你以为是丫头来瞧你?”

    “别说她那功夫还没有练到家,进了你家这毒潭泥沼没准儿出不去,就是她出师了,你觉着,她来看你,合适?老夫又会由着她来么?”

    梁申很有些尴尬,“铁师傅,我不是那意思,我是……”

    “行行行,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能有什么意思?虽然那丫头没来,却也是见她实在担心,老夫才替她走这一趟,喏!带了伤药给你,回头,老夫也好交差了。”一个粗陶瓶被老铁信手扔在了梁申手边。

    将东西一扔,老铁一刻也不愿多留,转身便走,只是到了房门口时,才想起什么,停下步子道,“既然伤了,这几日便允你偷偷懒,不过伤好了,就得把这几日落下的功夫都补上。老夫虽收了你银子,却也不想白费功夫。”

    话声方落,窗户又被掀开,那身影如来时一般,化为一道乌烟,又从那窗户缝中窜了出去。

    梁申却是望着手边那个粗陶瓶愣了神,好似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老铁的离去一般,过了许久,他才伸手将那粗陶瓶握在了掌中,有些用力,铬得掌心生疼,他嘴角反倒噙起笑来。

    叶辛夷不过是心下有些不安,但到底是梁家的家事,她也管不得,请老铁把那瓶药送去,便也算得对得起她和梁申之间的交情了,便也将此事暂且放下。

    转眼,便是庙会。

    叶辛夷虽没什么特意想买的,却也不想错过难得的热闹。

    叶仕安倒是懂得几个孩子的心思,不用他们开口,便是准了那日他们仨可以去庙会逛逛。

    可却有个前提,庙会人多,要他们各自看好了,不能走散。

    两个小的早已是兴奋难耐,忙不迭应了。

    叶辛夷到底要稳重些,让爹爹放心,便带了两个小的去了隔壁,与贺柳枝和贺宝生姐弟俩一道。

    庙会设在城郊普济寺的山脚下,他们还算到得早的,可山脚下也已张罗开了不少摊子,人,更是不少。

    帮着贺家姐弟将摊子支起来时,人已更多了。

    贺柳枝有些不好意思,催着他们去逛逛,不要跟她守摊子了。

    叶辛夷见她神色,他们若是再不走,她只怕就要更不自在了。

    本来她家两个小的也早就急不可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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