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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鸟的传说之一宿命-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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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若是平常日子也罢了,小庙总有些贵人不时来上香。只是近日,京城上上下下都为无遮大会这样的盛会做准备,平日的功课倒都省了,那些人家只派些家人来送些香油钱财点长明灯。我看再过几日,等无遮大会也罢。”

    屈指算来,无遮大会还要再等五天。而自巴州至洛阳,我已经心急如焚,再等五天,那是度日如年。

    一时一刻,都关系到母亲的身家性命。

    慧明躬身称谢,带着我辞了出来,说道:“阿草,我知道你急,可是此时此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且莫要焦躁,我带你去白马寺为师傅投贴,回来顺便带你在洛阳城里转转。好容易上一次京城,不看看枉来一遭。”

    我别无选择,跟慧明师傅雇了车去白马寺投贴。一路上慧明师傅给我解说:“无遮大会历来由白马寺主持,凡是参加的寺庙,要在白马寺挂号,才能得到很好的接待。”

    我到底忍不住好奇,问道:“慧明师傅,我们到景兴寺,住持师傅亲自接待,今天早上还跟我们谈话,为什么你去白马寺投贴,他们住持不亲自出来打招呼?”

    慧明师傅啼笑皆非地看我一眼,说道:“你知道白马寺在如今的朝廷是什么地位?白马寺的住持又是什么来头?白马寺是如今天下第一寺,其地位相当于皇家寺庙,其住持薛怀义乃太平公主前夫驸马薛绍的叔父,现为辅国大将军,有朝廷的功名在身,出入宫廷,百官见了他莫不客气三分,他岂有屈尊来接我等挂贴的道理?”

    原来如此。

    回到洛阳城,天色尚早,慧明师傅带着我下了车,沿着洛水漫步,一路指点道:“你看这两岸的繁华,比之巴州如何?”

    我低头道:“巴州与洛阳相比,不过是弹丸之地。”

    我在何家村许家村的时候,以为镇上便是不可及的仙境,听到许盛业描述巴州的时候,以为巴州便是极远的地方,富贵的极致,遍地金银如今到了洛阳,才知道什么叫坐井观天。

    沿着洛水,一溜排开全是店铺,有米铺有绸布行有油盐店有油漆行,街对面,则有些饭店茶铺,供这些商贾歇息打尖。

    慧明师傅带了我进一家饭铺,上了二楼坐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一面闲谈,一面观望洛水上的风景。

    洛水两岸,劳劳碌碌都在卸货装货,一片繁忙景象。洛水上有四桥,将南城北城连成一体。我们对面,就是一座桥,桥上车来人往好不热闹。

    慧明叫了两碗素面,然后低声地对我说:“皇城在北城,所以达官贵人,大多住在北城。如今的皇上最信任的人,男有狄仁杰,曾任大理寺丞,一年中判决了重审了累积不决的疑案难案件,涉及一万七千人,没有一个人喊冤上诉的,一时名声大振,后来官拜宰相。可惜他得罪了魏王武承嗣,前年被诬下狱,今年刚刚被皇上复用为魏州刺史,不在京城。如果他还在朝廷,你只要到他门下喊冤,冤情一定能得到昭雪。”

    我半信半疑。也许狄相确实是个清官明官,可他毕竟是个高居庙堂之上的男人,能否理解女人的苦楚?毕竟母亲杀夫是实,那些男人们感同身受,如果大周朝有凌迟之刑,没准他们都巴不得将母亲千刀万剐以示天下妇人,以效儆优呢。

    “既然女皇在朝廷之上最信任狄大人,为何要将他罢官入狱,又把他派到魏州去做官呢?”

    小二把面端上来,慧明师傅微微一笑,等小二将面放好离去,才缓缓地说:“这就是至尊者的用人之道,有时候给只糕点吃,有时候给顿鞭子警醒警醒这些人臣,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可妄自菲薄。”

    我目瞪口呆。

    慧明师傅手指往天上指一指,笑道:“你以为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容易么?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想取而代之!”

    在民间百姓的嘴里,做皇帝是享大福的事,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想跟谁睡就跟谁睡,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想杀谁就杀谁,想捧谁就捧谁,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谁能知道他们有多少烦恼,要费多少心思才能保住那至尊的地位!

    我垂下眼睛。

    慧明师傅吃一口面条,让着我说:“快吃,饿坏了吧?这面条好香。”

    我用筷子挑起面条,吃下一口,果然是美味,虽然是素面,比我们家逢年过节吃的有肉的面条都好吃。

    慧明师傅道:“当今皇上最信任的女人是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是皇上和先皇唯一的女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当年吐蕃派人向大唐求亲,指名要太平公主嫁他们的吐蕃王子。先皇和皇上哪里舍得?就在宫里修了太平道观让太平公主出家为女道士,避过此劫。后来太平公主嫁给驸马薛绍的时候,场面非常豪华,照明的火把甚至把道路旁的树木烤焦,为了让递送嫁妆的车马通过,甚至不得不拆了一路上的围墙,为了显示对她的无比宠爱,皇上召集长安城几乎所有的轿夫抬送给女儿的嫁妆,并下令全城所有人停业一天聚集在大街两旁来观看,当然红包糖果之类的是少不了的。据说当时单是被从天而降的密密麻麻的铜钱和果子什么的击中并立即给埋进去活活憋死的市民都不计其数。”

    我抬头瞪着慧明师傅天哪,天家的嫁娶,真是非平常百姓可以想象的。

    慧明师傅接着压低声音说:“皇上认为薛绍的嫂嫂萧氏和成氏出身不够高贵,不配为公主妯娌,想逼薛家休妻,有人以萧氏出身兰陵萧氏,并非寒门相劝说,才使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想起张大娘想让我嫁入周家,与阿丑互为妯娌,相互照应的事,心下戚戚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女皇的父母心,也太夸张了一些。她对于出身的看重,是否跟她自己出身寒门,早年曾被长孙无忌等陇西贵族诋毁有关呢?

    当然,这都是我后来的猜想。彼时彼刻,我对这些一无所知,只感叹天家的富贵和排场,不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可以想象和比拟的。

    慧明师傅道:“除太平公主之外,皇上还信任一个叫上官婉儿的女官。不过她是宫廷女官,寻常不得出宫。而公主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皇宫是她的娘家,她自由地来往于自己府邸和宫廷之中,游刃有余,是皇上连接宫内宫外的一个最好的消息来源和得力助手。”

    我的脑子不断地翻腾着这些信息皇城位于北城,而达官贵人多居于北城,大唐最有权势的公主频频来往于宫廷和宫外。这些信息放在一起,我得出的结论便是我的机会在北城。
………………………………

35 闯驾

    景兴寺跟鸡鸣寺不一样。鸡鸣寺说到底是一个偏远小城边的小庙,庙小佛少僧也少,巴掌大的地方,可忙的事情也少。而景兴寺是北魏以来的大寺院,坐落在繁华的洛阳城里,平日香火不断,再加上无遮大会临近,每个僧人都忙得像陀螺,自然不可能派两个小沙弥看住我。而洛阳城也不同于巴州城,没有许家人要找我,是故也没有必要看着我。

    静慈师傅几日来不断有人来访,她除了会客便是静养。慧明师傅在她身边打点照顾着,也无暇顾及我,只对我说:“阿草,你莫要乱跑,这几日师傅在替你找人,一旦找到合适的人,便会帮你引荐,打通关节。”

    母亲在巴州煎熬着,我又如何等得住?到洛阳的第三天,静慈师傅来了一大群客人,与本寺的主持一起会客,我趁人不备,溜了出来。

    我沿着记忆中的那条路一路走到洛水边,穿过新中桥,游荡在北城那宽阔气派的大街上。我不停地来来回回地走着,用脚丈量着洛阳城里的道路。北城多豪宅,围墙之内,大多数是官宦人家,街道比南城清静许多。我从南走到北,再从北走到南,甚至再通过新中桥游荡到星津桥。

    星津桥是连接皇城和南城的唯一的直接通道,有官兵把守。

    在外面游荡了两三个时辰,我已经饿得发虚。我偷着出来走得匆忙,身上既没带干粮,也身无分文,顿觉头上的阳光炙热得令人晕眩。守桥的两个兵哥哥看我不断地游走徘徊,感到奇怪,时不时地向我看过来。

    也许他们觉得我是瘦小的孩子,所以并未十分警觉,也没有过来为难我。如果我是一个彪形大汉,估计他们会把我抓起来质问一番。

    我累及了,坐在路牙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身后的几家店铺飘出阵阵的饭香,我忍不住地咽了几下口水。

    正在我的注意力被烧饼的香气所吸引的时候,身边忽然一阵躁动,只见几匹高头大马自桥的那边一涌而出,手里挥舞着响鞭,在空中挥出巨大的声响,嘴里喝喝有声地呼喊着什么。

    桥边的守卫立刻提起了精神,向大街走了几步,叫道:“净街了净街了,闲杂人等切莫靠近!”

    路边的行人一时间呼朋唤友,互相搀扶拉扯着躲入屋檐之下,远远眺望着星津桥的那一头。

    前面穿着盔甲的官兵们,沿着大道向东转,一部分在前头开道,一部分自两边散开,将道路围成一道人的屏障。

    轰隆隆的马蹄声车辇声,呼猎猎的旗帜飞舞声,远处一队黑压压的方阵滚滚而来,如排山倒海。

    我听到旁边有人问:“这是谁,排场真够大的!”似乎是个女人。

    一个老者回答道:“这是太平公主的仪仗。”

    呵,太平公主,就是那个在女皇面前说一不二,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太平公主?

    那个女人又问:“你怎知就是太平公主?或许是哪个王爷呢?”

    那老者道:“我在洛阳城住了这许多年,公主的仪仗见过无数次,识得的。再说,如今各王都十分低调,只骑马出入。”

    “公主如今是天朝最有权势的人吧?”

    “女皇就喜欢她即使有权势,也不仗势欺人。”

    隆隆的车驾的声音越来越近。母亲的命也许就在这一线之间。我的心咚咚地跳,已经快跳出了这还有一口气的腔子。我深深地一个呼吸,自那守军的缝隙中钻进人肉的围城,快速地冲到道路中央,跪在地上,匍匐着磕头,大声喊道:“冤枉公主,民女冤枉,望公主为民女做主!”

    我的话音未落,就被一根粗大的鞭子打在背上。那鞭子是如此的粗重,火辣辣地甩在我的血肉之上,我感觉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与此同时,我疼得不能呼吸,一口气上不来,趴在地上竟然不能起身。

    街上顿时陷入混乱,我耳边充满了嗡嗡之声,已经分不清是背气之后的耳鸣,还是人群的发出的巨大议论之声。我恍然看到前面黑压压的方阵停下来,那庞大的车辇之畔,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喝道:“刺客!来人,给我杖杀!”

    街道两旁列队中的士兵走出来两个,一左一右把我架到一边,摔在青石铺就的路边。我的头磕在地上,又是火辣辣的痛。

    两个手持棍棒的太监上来,对准我的臀部打将下来。

    我切身体会到母亲在巴州城里被刑杖时的苦楚。我咬着牙,拼劲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喊出:“冤枉公主,民女冤枉,望公主为民女做主!”

    我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幽幽醒来。应该没过多久,因为我还躺在原处,太阳还是那么炫目,周围的人声还是那么躁杂,我的眼前,还是兵卒穿着靴子的脚。我仰着头,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盔甲的英俊少年对我说着什么,嘴巴一张一合。

    他有着红黑的脸膛,有神的眼睛,雪白的牙齿。他好像阿牛哥。

    我听不见他的话。我感觉鼻下的人中火辣辣地痛。我看着他,他的脸在我的头上飘来飘去。他有两只鼻子,四只眼睛。

    我拼劲全身的力量说:“民女冤啊!”又再一次晕了过去。

    我的灵魂在星津桥上游荡。我身轻如燕,飘过公主豪华的车辇,富丽的仪仗。我企图掀开那层层的丝帘,一睹公主的真容,向她诉说我的冤屈。公主被一群群的护卫,一群群的宫女,一群群的太监包围着。她头顶着凤冠,身穿着霞披,她是万千宠爱,威严瞩目的公主。我只是一颗尘埃,不幸地落在她走过的道路,被她的车辇轰隆隆地压过,痕迹都不曾留下。

    我的**卧倒在黄土中,埋没在尘埃里。公主的车队仪仗渐行渐远,只留给我一层一层的尘土,飞扬于空中。

    飘浮于半空,看见我的**趴在地上徒然而绝望地喊:“公主,民女冤枉!公主,民女冤枉。”

    没有人听见。我弱小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充满威严的响鞭声中,滚滚的车轮声中。

    我声嘶力竭地喊:“公主,民女冤枉!公主,民女冤枉!”

    公主的仪仗之中,一匹马回转过来,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用马鞭指着我喝令:“此女是刺客,杖杀!”

    “公主,民女不是刺客!民女冤枉!”我的**企图跪起来,大声地喊。

    几个如狼似虎的太监执着木棒过来,将我按到在地,将我像捶衣服一样捶起来。我就像一块被洗涤的粗布衣服,被打得升到半空再落下。

    红衣女孩坐在马上,趾高气扬地哈哈大笑:“这就是刺客的下场,看你还敢为非作歹!”

    我的**转眼间变成了一滩红色的血肉,流淌在星津桥畔。

    “公主,民女冤枉!公主,民女冤枉!”

    我喊着从昏迷中醒来,背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我趴在一间素白的房间里,眼前有一个宫装打扮的小宫女拍手笑道:“醒了醒了!”

    之所以知道她的打扮是宫装,因为那天闯驾的时候,我遥遥地望见护在车辇最里边的那些宫女的装束。

    我想坐起来,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没有一块肉听从我的意愿。小宫女极会察言观色,低声问我:“你想不想我帮你翻翻身?你背上有鞭伤,下边有杖伤,只能让你趴着,可能都趴麻了吧?我帮你侧躺着?”

    我舔舔嘴唇说:“渴。”

    她笑着拍自己的脑袋:“你看我,真糊涂。我还是先喂你喝点谁吃点东西再翻身吧!”说着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喊道:“春雨,你去拿点粥来,要掺点肉末鸡蛋之类的,容易咽容易克化才行。”

    接着她又进来,端起桌上的碗,用调羹喂我喝水。

    我用手托着头,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半碗水喝光。

    春雨把粥送进来,那个小宫女又喂我喝完粥,才跟春雨一起帮我把身子侧翻过来躺着。

    我感激地,但是气息微弱地问:“请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我这是在哪里?”

    小宫女笑一笑,说:“我叫悠兰。这是宫里。”

    我疑惑地问:“我为什么会在宫里?”

    小宫女道:“我也不知道。本来你是要送到大理寺去审的,已经关在大理寺牢里了,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直接下令把你从大理寺调进宫里,还让御医为你看病疗伤。你真有面子,闯了公主的驾居然有这样的待遇。”

    春雨说:“嗳哟,这整整一天,就听见你喊冤了。”

    悠兰忽然说:“你看我们都忘了,上官大人不是说等她一醒就过去报告她嘛!春雨你守在这里,我去见上官大人。”

    春雨打趣道:“你看你看,累活苦活都让我干,这等上台盘赶巧露面表功的活你就抢着去干。”

    悠兰“啪”的一掌打在春雨的后背上,笑骂:“你就贫吧!”她站起来提着裙子,脚步轻快地出门。

    春雨坐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对着我啧啧称奇:“小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你胆子够大的,一点点大就敢闯公主的车驾。你这小身子骨,再多打两杖,只怕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全洛阳宫里上上下下都被你的胆大妄为震动了!”

    我眼前晃动的是母亲蜡黄枯瘦的脸。我说:“如果我不闯驾,只怕真的见不到我娘了。”

    春雨道:“真有冤情啊?那等下上官大人来了,你跟大人说吧。跟她说就等于跟皇上说了。”

    我的身体被打坏了,可是我的脑子还运行良好。我在脑海里搜索莫非她口中的上官大人,就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上官婉儿?我心中不禁苦笑,慧明师傅跟我讲述的女皇朝廷内外最信任的三个人,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和狄仁杰大人,在两天之内,我就直接间接地触碰到两个。

    闯了公主的驾,引起上官大人的关心和注目,甚至女皇本人,下令将我从大理寺牢房中移入宫中。

    并且我没有被押入天牢,而是住在宫内的某个卧室里接受御医的治疗。

    我这颗从西南飘入京城的野草,是怎样变成一朵鲜花处处受到关照的?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门外一阵爽朗而不失温柔的声音笑道:“那孩子醒了?你们可给她吃了些东西不曾?”

    外面传来悠兰的声音:“奴婢喂她喝了些水,吃了些肉蛋粥。她如今翻身起坐不方便,没敢多喂。”

    “可吃得下?”

    “吃得下。”

    “那也好,不要多喂,免得没饿坏倒撑坏了。”

    话音才落,春雨早就跳起来去开门。接着内间的帘子一打,春雨和悠兰侧立于门边,躬身让一个身穿官服,戴着官帽的人进来。

    哪怕不听声音,也能明显感到进来的是个女人。她虽然一身男装打扮,却皮肤白皙细腻,长眉入鬓,眉目如画,腰肢纤细,身材袅娜,走动之间,如细柳随风,妩媚又不乏稳重。

    她笑容可掬,看上去如春风拂面。年纪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其时,她已经三十四五岁了。

    我知道那是谁。我挣扎着要爬起来,肌肉的牵动令伤口剧痛无比。我脸上的五官在霎那间扭成一团。我忍着痛说:“民女给大人行礼!”

    美貌的女官连忙紧走一步,用手扶住我说:“唉呀,都痛成这样了,就别勉强自己了。一看你这孩子就是个倔强的,这么一点点大居然敢闯公主的驾,你可真是名扬天下了至少也名扬洛阳城了!你几岁了?十岁有吧?你可知公主护卫的长鞭都是牛皮编的?”

    因为疼痛,我冒了一额头的汗。牛皮编得又如何?就算是钢丝编的,我也要闯。

    春雨跟着美貌女官上前扶我躺下,对我说:“这就是上官大人!”

    果然是上官婉儿。我赶紧说:“民女无法拜见上官大人,请上官大人恕罪。民女十三岁了”

    上官婉儿诧异道:“十三岁了?怎么长得这样小?”她转头吩咐春雨,“你这妮子,没看见她一身的汗?还不快拿手巾给她擦擦!”

    春雨从床前案几上的托盘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将我额头上的汗轻轻地吸净。那布的感觉是如此柔软,我只在许氏大宅里见过。我知道那是绢布,是丝的一种。

    上官婉儿坐在床前的磁礅上,拉着我笑问我的身世,姓氏族名,家乡何处,跟谁上京,因何上京,为何闯驾。

    我说得有些保留:“民女和民女的娘有天大的冤屈,民女的娘被押在巴州的死囚牢里,身患重病,危在旦夕。民女有冤无处伸,因听说当今皇上英明决断,圣明无比,鼓励百姓有冤只管上诉,所以只得设法来京陈诉冤情,请皇上为民女和民女的娘伸冤!”

    在事态不那么明朗之前,我将静慈师傅和慧明师傅带我入京的事守口如瓶。万一我被降罪,决不能连累她们。

    上官婉儿果然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抿嘴笑道:“别看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是个有仁义的。傻孩子,你想想为何这么快皇上就下旨将你召入宫中?要是按平常的例子,你先要在大理寺过过堂,脱一层皮直接发落了或者有人给你雪冤,或者你被当成刺客等候斩决。”

    斩决?我被这个熟悉的名词刺激得热泪横流。我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挣扎着起身跪在床铺上,对着上官婉儿不住地磕头:“请上官大人开恩,带我去见皇上。民女和民女的娘冤枉啊!!!”

    剧烈的疼痛从背部及臀部传来,我咬牙忍着,汗水又似泉水一样自体内纷纷涌出。

    人活一口气。我被这口气支撑着,磕头不止。
………………………………

36 西门雀

    我又躺了整整一天,御医来给我换过一次药。上官大人那日好说歹说离去后,因为迟迟没有音信,焦躁让我的嘴边又起了一层细细的水泡。

    春雨为我擦身换衣服的时候发现了,劝解道:“这事你急也无用,还是放宽心些吧。”

    她给我换的衣服,是细腻但是容易吸潮的绢布所缝制。绢是丝织品的一种,是缫丝的下脚料被梳理后纺成线再织成布,手感很像现代的棉布,但是比棉布更软更具悬垂感。一般的丝织品的线不经过纺这道工序,因为丝本身是很长的纤维,一般的丝织品是几根丝直接打捻成纱织成布匹。

    绢比其他丝织品多一道工序,所以虽然是下脚料所制,价格并不比一般丝织品便宜。

    许盛业当年在巴州行走,曾经给母亲买过一套绢布的衣服。

    在宫里,似乎这些奢侈品都是日常用品,并不稀奇。我的皮肤在这种柔软的包裹下,感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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