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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鸟的传说之一宿命-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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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转了无数个心思就是指证她又如何?先生惩罚她,也不过是打她的贴身奴婢几下,官司打到女皇陛下那里,难道女皇陛下能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孤女去惩罚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姨孙女?难道让女皇陛下为了显示公平为难么?
我低下头,吞下今天耻辱,低声说:“先生,是我急躁了些,把砚台打翻,砸了自己的脚。”
春雨一脸的无奈和焦急,惜福郡主一脸鄙视和不屑,西门雀脸上绽开了胜利的微笑。
我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必报此仇。
………………………………
59 同命
我吞下了被西门雀欺侮的耻辱,春雨吞不下。她一直到放学都没有理我。她以往对我的热诚不见了,只是公事公办地作为一个奉命侍候我的宫女,无声无息地跟在我的身后。
下课后我出得学堂的大门,早见女皇陛下宫中传口谕的苏又明已经等在门口。他见了我,笑嘻嘻地过来行礼:“何姑娘,有劳了!”
我点点头道:“烦请苏大哥带路。”
“苏大哥”这一称呼,似乎他听了分外开心,连忙摇手道:“不敢,不敢。”接着他讨好地对春雨道:“我来帮妹妹拿书匣。”
春雨倒不客气,板着脸将书匣递给他,仍旧死不开口。
大约在宫中讨生活的人都有一种察言观色的本能,尤其是在女皇陛下身边当差的人,更是嗅觉灵敏,非同常人。他似乎立刻察觉了春雨的情绪不是对着他来的,而是对着我来的。
他侧着身子在旁边带路,一边走一边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何姑娘了。何姑娘刚下学,可吃了些什么?我们那里粗陋,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姑娘。如果姑娘肚子饿,我派人去姑娘宫中将姑娘的点心拿些来给姑娘先垫垫吧。”
我一边走一边将手拢在袖子里,说道:“多谢苏大哥,不必费心了。学堂里课间有点心吃,我不饿。等我开了药,回宫再吃吧。”
苏又明带着我和春雨,抄小路转边门,过一个有侍卫把守的大门,进入掖庭宫。
掖庭宫在皇宫中属于一个单独的单元,由浆洗局,尚衣局等劳作部门,以及打杂役的宫女们的住处和内官们的住处组成。掖庭宫与内宫之间有门相同,并由侍卫把守,进出要凭腰牌。
苏又明自然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腰牌。
掖庭宫内的房屋格局,自然比内宫更窄小逼仄。我们跟着他穿过密密麻麻的巷子,进入一处院落。
因为当值的内官都在内宫之中,这房子在秋风里显得格外冷清。苏又明推开西偏房的门,一边跨步进去一边说:“小鱼儿,你感觉好些了么?”
我和春雨立在堂屋里,看着苏又明打了帘子进去。过一会儿他出来,冲我鞠躬道:“他迷迷糊糊刚睡醒,何姑娘看”
我在屋外,已经很明显地感受到自那黑沉沉的门内,一股死亡的气息迎面扑来。这种气息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令我窒息。我看了春雨一眼,只见她跟我赌气的神色已经有所松动。
我移步往房里走去。苏又明赶紧为我打起帘子,我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站住,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寻找那病中之人。
窗子的对面,靠墙放着一张简陋的榻,榻上铺着麻布的褥子,隐隐约约,似乎被下躺着一个人。我说隐隐约约,一是因为室内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二是因为被子下的人已经瘦得看不出身形,扁扁的被子,如果不是露出头来,都不知道被下有人。
他病得很重。不用看我就知道他病得很重。他是我所见到的所有的病人中,死亡气息最强烈的一个人。我是个有异能的人,春雨没有。就算春雨没有异能,她还是感觉到了什么,不顾刚才还在跟我赌气,用手悄悄地拉我的衣襟。
“姑娘”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叫我。这声音中带着恐惧和害怕。
我握住她的手摇一摇,示意她镇定。我在屋子中央的蒲团上坐下,静心摒气,闭目感受来自病人的气息。
“病人脾胃不合很长时间,渐成此症,非一日而成。”良久,我说。
苏又明连忙道:“何姑娘说得不错。我这兄弟,家中有些变故,他忧思过度,茶饭不思,渐渐地病倒了。因为不是伤风感冒,也不传染,一开始还硬挺着当差,那日在皇上面前昏倒,皇上给了假养病,太医院的药吃了无数,只是吃不好。”
我起身走到榻前看着这个病人他是一个面黄肌瘦,两颊深陷的少年,一双眼睛早无生气,微弱暗淡,半睁半闭。他的头发散乱,一只露在外面的手状如鸡爪。
就是骷髅上披了一层皮。我看得眼睛发酸,连忙转头,急急地向门外走去。
春雨赶到前面给我打帘子。我示意跟出来的苏又明关上卧室的门。
“姑娘,可有救?”春雨眼圈红红地问我。
苏又明也用企盼的眼神盯着我。
“我不知道。”我摇头说。“我给你开药方,你去配药给他吃,吃下去如何,听天由命。”
苏又明点头如啄米:“是,是,何姑娘,请快开。”说着他忙不迭地替我打开书匣。
春雨见他手忙脚乱,上前推开他,打开书匣,取出笔墨,命苏又明取一杯清水,替我磨墨。
“姑娘,你真能救他吗?”春雨一边磨墨一边说,眼泪盈盈欲坠,“小鱼儿是个好人啊,他虽然在皇上宫里当差,可是从来不狐假虎威地欺负人。他对我们都很和善的。”
她以前在上官大人宫里当差,小鱼儿在女皇陛下的宫里当差,两个人想必曾有交集。
我没有回答她,提起笔,一边写药方一边对苏又明说:“苏大哥,方子我可以写,但是有一样事我要你明白人命的事,如果他自己都不想要,老天也是无能为力。”
苏又明点头道:“早些日子我还半信半疑,今天听姑娘一席话,我算服了。我这兄弟,心眼实诚。一开始他是有那么点不想活的意思,可是等他想明白了,想活下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太医院的医生都束手无策,那一碗碗药灌下去,跟浇进沙地一样。”
原来他确实万念俱灰过,现在也确实想活了。既然有求生欲,那就好办。如果他一心求死,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我的笔下去稳稳的,娟秀的字流淌而出。
这些日子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
写完,我放下笔,问道:“拿药有问题么?”
苏又明道:“没问题,没问题。”
我点点头。春雨收拾了书匣。我对她说:“我们走吧。”
苏又明道:“我送你们回去。”
我说:“苏大哥还是早点给他去拿药煎药吧。这里有其他人么?找个人送我们到宫门口即可。”
这掖庭宫里迂回曲折的巷子已经把我们绕晕,没有别人的带领我们是绝对出不去的。
最终苏又明先将我们送回内宫,再转身去御药房拿要。进了内宫的大门,跟春雨默默地向百草居走去。
宫中落叶纷纷,红红黄黄,虽有负责打扫的宫人不断地扫,也挡不住它们一片片地凋零。我们俩跟所有的宫人一样,走路声音极轻,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站在一棵榕树下,仰头望天,看着那曾经旺盛繁茂的叶子,随风飘落。
我蹲下身,捡起一片,放在掌心。
春雨也蹲下来,轻声道:“那个病的内官叫林小鱼,在皇上宫里做杂役。说来也是苦命人,自幼死了娘,一直由姐姐带着。好像他姐姐比他大五岁。后来他爹娶了后娘,把他姐姐送给人家当童养媳。那家的婆婆是出了名的刻薄和厉害,他姐姐不愿意,闹着要上吊,最后还是被逼着嫁过去了。他憋着一口气从家里跑出来,找了人净身,想办法进了宫,要出人头地给姐姐争口气撑腰。可是还没等到他混出名堂,她姐姐被婆家给折磨死了。那日他不当值,出宫看朋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回来便闷闷不乐,时间久了便病倒,拖成这个样子。”
这不跟许家村盛川家的几个女孩同样的命运吗?看来真的像民间传说的那样,宁死爹,不能死娘死了爹,做娘的就是做乞丐也能把孩子养大,要死母子一起死死了娘,这爹讨了后娘,亲爹便翻脸变成后爹了。
我想起母亲,她曾经那样爱我,她并没有为了自己的幸福丢下我去嫁人。她走到哪里把我带到哪里。
到死都是为了护我。我,春雨,林小鱼,又何尝不是天涯同命人。
我站起身,长叹一声道:“过两日让苏大哥再带我去看他。”
春雨不胜感慨:“姑娘,我便知道你是好人。”
我想对她笑,可是笑不出来。
春雨歉意地说:“姑娘你别怪我啊。我刚才实在气极。那个西门小鸟,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刚好可以让先生教训她一顿,您却忍下这口气,我实在憋屈。”
我轻轻地说:“不忍又怎样?她是皇上的表侄孙,我是什么人?寄人篱下的日子我过惯了,比这还大的委屈都受过。我曾经反抗过,结果却是让我娘在村里难做人。我永远忘不了那日我娘把我叫到跟前,用竹尺打我手心后我们母女抱头痛哭的情形。春雨姐姐,我不怕死,我小时候的性子拧得紧。可是我怕连累了你和悠兰姐姐。你和悠兰姐姐都是好人,对我的恩情我都无法报答,又怎么能再置你们于危险之中呢?”
春雨泪盈于睫:“姑娘,你让我们待在你身边我们就感恩不尽了。这宫里头,个个都是贵人,人人都有来头。我们不过是奴婢罢了,生死全在别人手里,微小得像一只蚂蚁,谁伸根手指头都能碾死我们。姑娘你对我和悠兰最好,没有主子架子,我们感觉呼吸都顺畅呢!”
我微笑道:“我一个村姑,再变也变不成贵人。”
回到百草居,悠兰早迎上来道:“饿坏了吧?赶紧吃饭吧!我叫她们一直把姑娘的饭用茶炉子热着呢。这天一天比一天凉,吃了冷饭可不好。”她转头对春雨说,“你也下去吃你的吧,我伺候姑娘吃饭。”
春雨好动调皮,早就饿得前心贴后皮,闻言一溜烟地跑了。
我坐下来吃饭,悠兰在旁边一边伺候着一边小声问:“姑娘看过林小鱼了,有救吗?”
我吞下口饭,大约是饿过头的缘故,觉得比平日香甜:“他想活就能活。他若不想活,谁也救不了。”
悠兰忧心重重地说:“唉,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孩子又机灵心肠又好,怎么就这么时运不佳呢?”
是啊,我在寺庙里住过一段时间,闲时也听着师傅们讲些因果,此时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说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我的母亲是好人吧?如果她不是好人,这世上没有好人了!可是她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
这样的疑问,已经影响不了我的胃口。我是个在贫困和饥饿中长大的女孩,苦难和忧思影响不了我的胃口。我知道,人要好好地活着,就要吃饱饭,只有活得好,才能出人头地,荣华富贵,才能不受欺辱,护卫自己和自己所喜欢的人。
如今我没有亲人,只有想护卫的亲人,张大娘一家,以及悠兰和春雨。
我吃得饱饱的,放下饭碗。悠兰叫了小宫女来收拾,伺候我漱口洗脸。
她又轻轻地说:“学堂里的事,我听说了。姑娘你做得真好。西门姑娘年轻气盛,又是皇亲,我们惹不起就躲吧。”
我冲她嫣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跟她硬碰。”
悠兰的松了一口气,又改了口气说:“对了,阿忠侍卫今天特地过来说,从明天开始,只要他午后下班,就来教姑娘骑马,说是上官大人特地交代他要教会姑娘骑马,姑娘学也要学,不学也要学。”
我看住她。
悠兰解释道:“皇上喜欢骑马,也喜欢打马球,姑娘以后要经常随侍皇上,这些都是很必要的技艺,一定要学。上官大人是皇上在后宫御前第一人,恐怕也是秉承皇上的意思做这样的安排。”
种药,,练字,给宫人开药,如今又要学骑马,恐怕我要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才够用。
自此以后,我隔一天跟着阿忠侍卫在宫内校场学骑马。那里是侍卫们和未成年的皇子们练武的地方。因为宫廷之内已经没有未成年的皇子们居住,平日只有惜福郡主和西门雀在这里练习骑马及马球。
我练习的日子跟她们是错开的。阿忠侍卫直言不讳地跟我解释:“她们的骑艺已经相当好了,你跟她们一起练,她们会嘲笑你,这样你就越发没有信心。现在你从零开始,总会一天一天进步的。”
可怜我坐在马鞍上,那马才走了两步,我已感觉自己的屁股跟马鞍频繁地碰撞。那日我随着皇上去看马球,见他们这些人纵马驰骋是多么地英姿飒爽,心生羡慕,可是轮到自己,才觉得,要做到马上飞扬,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反,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阿忠侍卫给我讲解了要领之后,牵着马,让那马驮着我在校场兜圈。那马踏在校场平整的沙路上,有清晰的马蹄声。我坐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背的起伏一颠一颠。
“阿草,放松,你别紧张,腿别夹得太紧,放松,放松。这马是最温良的一匹马,你不会掉下来的。”他一边走着一边说。
可是我的屁股痛,痛得不得了。我的脸已经皱成一团。
“你还没找到感觉。多走走就好了。你的身体要跟马的身体节奏保持一致,它的背拱起来,你的身体要抬起来,它的背落下去,你的身体要跟着落下去。”他又补充道。
我倒想啊,可是我的屁股刚抬起来,它的背已经落下去,等到我的屁股落下去,它的背又拱起来,刚好跟我的屁股来个猛烈的碰撞。
一个时辰下来,回到百草居的时候,我的屁股已经痛得不能下坐。
………………………………
60 相对
据说第一次骑马没有不受伤的。当天晚上,悠兰和春雨早早地命人替我预备下热水澡,给我泡澡,活血化瘀,泡澡出来,又将治内伤的药丸用水化开给我敷上。
悠兰一边麻利地包扎,一边建议说:“姑娘,要不明天让春雨一个人去上学,姑娘就在家里歇歇,春雨回来把先生的作业带给姑娘,也是一样的。”
在旁边端盆递剪子的春雨立刻叫起来:“啊?让我一个人去念书?悠兰姐姐你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奴婢,单独跟着郡主和那个小鸟一起念书,还没进门就给她们的气焰烧成灰了!不干不干,春雨是陪姑娘念书的,姑娘不去,春雨也不去!”
我是个出身贫苦的孤女,从小跟着阿牛哥和阿丑姐姐放牛,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羡慕地一再踮着脚偷看许氏宗祠里许家家学的学童们朗朗的声,贪婪地偷听先生的讲解,学得一鳞半爪的知识。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能够进入宫廷里的学堂,全天下最好的女学,不需要为生计发愁,不需要为三餐劳心,还有免费的纸墨点心,我又怎样轻易地放弃这样好的时光,偷懒逃学呢?
这是万万不能的。当年在许家村的日子,哪一天不比这更艰苦劳累?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带着受伤的身体跟春雨一起去上学。我跟着阿忠侍卫学骑马的消息已经在宫中传开,惜福郡主的那张颇像太平公主和女皇陛下的脸依然秋水无痕,看不出什么,而西门雀的脸,却充满了妒恨和不平。
她和惜福郡主一起学骑马打球,并不是阿忠侍卫教的。由女皇陛下最宠信的带刀侍卫教骑马,这是她们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平常的日子,西门雀对阿忠侍卫热情有加,而阿忠侍卫对她,总是不咸不淡,敬而远之。西门雀也许是真心喜欢阿忠侍卫,也许不是真心喜欢阿忠侍卫,是否真心喜欢不重要,就算真心喜欢,她也不见得真的要嫁一个侍卫,哪怕是女皇陛下最看中最信任的侍卫。
因为侍卫就是侍卫。她的眼睛盯着惜福郡主,卯着劲儿要嫁得好,如果不能超过她,至少也要跟她差不多。
而女皇陛下似乎为了调和李氏前皇族和武氏现皇族之间的恩怨,一力要促成两个皇族之间的通婚,惜福郡主的将来,十有**是要嫁给李氏皇孙的。西门雀自然不甘嫁得比她低。若要嫁得比她低,她为什么要进宫?她为什么要战战兢兢地在女皇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行走?
她不想,也不能嫁给阿忠侍卫,但是阿忠侍卫是个男人。西门雀希望自己是个万人迷,所有的男人见了她,都应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在临淄王面前,她平生第一次有了挫败感而阿忠侍卫对她的态度,让她的挫败感更上一层楼。
更可恶的是,临淄王和阿忠侍卫,都没有对我表示出贵人对卑微的草民和孤儿应有的厌弃和不屑。
她奈何不了惜福郡主,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我的身上。
我因为身上有伤,夜不能寐,早早起床,所以到学堂的时刻反而比平日要早。西门雀进来,看见我,冷哼一声道:“唷,一个小小的卑贱民女,居然也人模人样地学什么骑马,也没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充耳不闻,低头默念前一日老师教的课文。但是我感觉到另一桌后春雨的躁动已经喷薄欲出。
我低声说:“春雨姐姐,麻烦你替我磨墨先备着,等下要写字呢。”
我从来不在学堂里指使春雨做事。我一般都是自己起身取水磨墨,春雨看到,主动过来帮我磨好,再去磨自己的。
今日不同往日。春雨立刻起身过来。
我悄悄地拉住她的袖管摇一摇,抬头看她的眼睛,示意她稍安毋躁。
春雨咬咬嘴唇,点点头。
西门雀冷笑道:“春雨姐姐!哈,你也只能叫她姐姐,你们根本就是一样的人嘛不过都是奴婢罢了!”
我虽贫贱,可是并未卖身为奴!我抿抿嘴唇,仍然低头默读。
春雨磨墨的手一滞。我拉拉她的袖管,又用力了些。她也装作没听见,继续磨。
西门雀似乎感觉几拳打进棉花团,非常无趣。正在此时,惜福郡主在侍女的簇拥下进来。她坐在自己的案后,听凭侍女们帮她磨墨摆书放纸笔。
我转头欠身跟她打招呼:“郡主早上好!”
惜福郡主并没有欠身,只是点点头,用一种和蔼的声音回道:“何姑娘也好吧?听说昨日阿忠侍卫教你骑马来着?还好吧?一般第一天都会受点伤,先生可以准假在家休息一两日。”
惜福郡主居然跟我扯闲天,这在以往是没有的事,尤其在被西门雀轻贱之后,对我来说,这是雪中送炭。我心存感激,脸上也有所流露,立刻微笑着回应说:“多谢郡主关怀,阿草感激不尽。阿草出身贫寒,能进宫中学堂不容易,是以不想耽误功课。”
我贫贱,我自知贫贱,我自认贫贱,你西门雀又能如何?”
惜福郡主道:“何姑娘何处此言?皇帝尚且有三门草鞋亲呢!这宫里住着的贵人,又难道人人都是天生的贵人?有些人吃了几天饱饭便王忘了根本,也是有的。”她冷笑着讥讽道,显然是对西门雀前几日说她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的报复。她顿了顿,又满面含春地问我,“阿草?你的乳名吗?为何要叫这样的名字呢?”
我坦然地说:“我一生下来父亲去世,被村里的夷人说是克父克亲的不祥之物,母亲恐怕我难养活,所以给我起名阿草,是想让我容易活,雨露一洒,阳光一晒就能活。”
惜福郡主道:“原来如此。那些夷人真真是愚昧无知到可恶。你一个女孩子,又如何能害人?那些夷人,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很丑?”
我低头答道:“长得跟我们差不多,穿的衣服不太一样。他们的风俗跟我们也不一样很多家里是女人做主,孩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家里老祖母说了算,舅舅帮姐妹养外甥,自己的孩子反而不管。他们过年过节的衣服很漂亮,尤其是女孩子,头上插满漂亮的银饰。每年三月三,她们会跑到山上或者河边跟男孩子对歌,对上的就会在一起。那个时候我还懵里懵懂的不太懂。这次回乡再走一遭,听乡里乡亲们说起,才一一对上号。”
惜福郡主听了,显然很感吃惊。西门雀本来就对我不爽,看惜福郡主借题发挥地对她指桑骂槐,又跟我亲热聊天,更是醋意横生。她冷笑着插嘴道:“到底是乡野之地来的蛮子,居然说这些伤风败俗的村话,先生也不来管管。”
先生自外面走进来。惜福理都不理西门雀,依然微笑着对我说:“天下之大,都是皇上的子民,鼠目寸光的人当然不能理解皇上山海一样的胸怀。这些不同的民情与风俗真是有趣。改日有空,你到我宫里来,我们慢慢聊。”
先生咳嗽一声,坐了下来。我们四个学生一起站起来,向先生行礼。
先生微微抬一下屁股算是回礼,坐下来先给西门雀和惜福郡主布置作业,再给我和春雨讲解新课。
西门雀也只得把不满放在肚子里。
下课后,惜福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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