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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之剑-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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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马的月亮和家乡的不一样,它虽然又大又圆,却亮的毫无特色,没有澎湃的情感,光芒闪烁显得相当呆板和木讷。

    我坐在冲向台伯河的阳台栏杆上,望着当空一轮明月,突然分外想念千里之外奈梅亨的家人。

    今天是9月25日,圣马太节后第四天,距离我率军从康斯坦茨出发已经整整过去一个半月了,这一路来的征程磕磕绊绊,无数勇士长眠在异国他乡的土地,再无法回到亲人的怀抱。

    但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因为奈梅亨正站在前所未有的高度俯瞰整个世界,我发誓要带每位捐躯的战友回家,罗马是伟大而辉煌的,可惜这里不是家,这里是争权夺势者的坟墓,也将是我的坟墓。

    入秋的天气早晚微微有些发凉,得在长袍外加件薄披肩抗风,否则肌骨生寒,得了感冒就不好了。

    入秋的天空依旧晴朗、湛蓝,像极了人们的好心情,愈发清爽和惬意,城中街道两旁的树木有的黄了叶子,有的还绿油油的,多彩的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通向宅子大门的甬道种着的石榴结了满树,红彤彤的表皮仿佛蜡染的纺布,摸一下便会染了双手,贪吃的比尔斯摘下两颗尝鲜,酸得他差点吐出后槽牙,让我想起《世说新语》里王戎路边苦李的典故,不禁莞尔一笑。

    宵禁的罗马格外安静,甚至颇为冷清,河对岸的码头停着不少摆渡的航船,这段时间以来战事连连,转口贸易几乎陷于停滞,与之相关的酒馆、妓院也门可罗雀,太阳下山就早早闭门了事。

    面对这万家灯火,难免让人心中产生些许失落,现在的奈梅亨也该是收获的季节了吧?

    从城堡面向河湾的大窗户望出去,田野里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起伏,农民正喜悦的弯腰收割一年的幸福,来自远方的商队穿过笔直的石板路进到城里,驮运货物的骆驼勾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心,追着这长相奇怪的巨兽奔跑嬉戏……

    我裹紧了身上的披肩,惊讶于已为人父的自己竟如此多愁善感。

    科勒他们的东路军这几日陆续传回消息,经过几场艰苦卓绝的战役,终于在罗斯平斯原野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彻底击溃维罗纳藩侯的叛军。

    那位总是眯着一双直放精光老鼠眼睛的伦巴第人走投无路,被自己亲近的侍从割了脑袋,丢下肥胖的身躯曝尸荒野,宣告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叛乱正式结束。

    罗马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接手大部分沿亚得里亚海的港口,作为公平交易的筹码,维比乌斯和理查公爵各退一步,彼此保持极大的克制和忍让,那不勒斯被当做投桃报李的回报丢了出来。

    诺曼底人欣喜若狂的吞下这块肥肉,将他们位于卡拉布里亚的小小据点和富庶的那不勒斯连成一线,逐步建立起稳固的后勤基地,远征西西里这一宏伟目标提上日程。

    本狄尼克主教同新当选的教皇奥多西斯,现在称作约翰十七世达成谅解,前者取得在占领城市的传教权,而后者在双方协商的基础上,从梵蒂冈派驻神职人员或者准许由本狄尼克主教自行委任。

    这在梵蒂冈与君士坦丁堡交恶而互不往来的多年里,堪称破冰之举,约翰教皇无疑在通过友好的行为释放和解的信号。

    至于那个谜一样的丘扎拉祖主教,他果然谢绝了枢密院首席红衣主教的任命,自请前往新皈依的马扎尔斯蒂芬大公那里担任教区主教,用他的话说:

    “这是上帝仆人的本分。”

    (本章完)
………………………………

第403章 纵横(12)

    在离开罗马履新之前,我邀请丘扎拉祖主教短暂赴宴,两人就着简单的酒水凭栏而立相谈甚欢,这位睿智的老人始终将自己云遮雾罩的掩着,仿佛高耸入云的山峰,光是往那里一站便深邃迷离,望而仰止。

    “马扎尔人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百年前他们的祖辈曾骑在马背上骚扰了整个欧洲,时至今日仍令不少老辈人谈之色变。”

    我关切的劝着老主教,希望这位尊敬的老人能改变想法:“那里的条件太艰苦了,夏天蚊蝇肆虐,冬季严寒刺骨,吃的是腥膻牛羊,喝得是煮熟的羊奶,大人,您岁数大了,该享享福,别去自讨苦吃。”

    老人家欣慰的笑着,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显得神采奕奕,我们虽然交往时间不长,却是相当亲近的忘年交:

    “让我说些什么好呢,公爵大人?谢谢您善意的提醒,但我自打穿上教袍决定献身上帝的那天起,早就将个人的荣辱生死置之度外,人的命运都是上帝安排好的,这条路是我必须要走下去的唯一的路,无论过程多么艰苦,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我终究会回到上帝的天国。”

    这位老人的一番话令我肃然起敬,心里已经服了,可嘴上仍坚持着:“您会把自己交代在那的……”

    “上帝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带我到可安歇的水边,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他的名引导我走正义的路……”

    老主教不再回答我,他倚着栏杆,凝望落日余晖笼罩下的罗马,表情安详静谧,亲切如自家慈祥的老爷爷,口中喃喃吟诵着圣经中所罗门王之父大卫王赞颂天主的诗篇:

    “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当一切都将成为过去的时候,你得到了什么”

    在老人舒服悦耳的声音里,我心境渐渐平和,找到了一直以来彷徨心灵的安宁归宿。

    月上三竿,噩耗传来的时候已至午夜,罗洛戚容惨淡的将我从睡梦中摇醒,借着窗外透进的熹微月光他的脸在睡眼惺忪的我看来颇为扭曲,很容易吓个半死。

    “给我个不揍你的理由,快点!”我没好气的嘟囔。

    “大人,出事了……”罗洛颤巍巍地取出一封皱巴巴的羊皮纸递给我,然后转身去找蜡烛和火石。

    出事了?我浆糊一团的脑子瞬间恢复清醒,摸索着扯开羊皮纸的漆封,飞速的遴选可能出事的地点。

    罗马市民暴动?可外面静悄悄的,不像出大事的样子。

    梵蒂冈有了状况,不甘心失败的野心家反攻倒算?也不太可能,我抻脖望了望山顶圣彼得教堂橘黄的长明灯,迅速打消这个想法。

    维比乌斯的军队和诺曼人发生冲突擦枪走火?

    我转着眼珠,思索联系整件事情的蛛丝马迹,很快确定了这一猜测。

    罗洛用一只手罩着如豆摇曳的火苗,把蜡烛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表情依旧如丧考批,丫的啥也不说还一脸纠结,真是讨厌至极,我白了他一眼,迫不及待的展开信件,视线突然落到其中的一行字上:

    “城堡遭到敌人的猛烈攻击……”

    顺着这行字往上,段落开头赫然写着:

    “奈梅亨……”

    我的世界失去任何感觉,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眼前漆黑如墨,耳畔一片忙音。

    “奈梅亨城堡遭到敌人的猛烈攻击!”

    有人在威胁我家人和领民的生命!我嘴里干干的,好像沙漠里长途跋涉弹尽粮绝的旅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神经质的念叨,一把抓住罗洛的肩膀使劲摇晃,仿佛在寻求答案似的:“有延森的军队,还有博杜安伯爵,还有汉诺威公爵,还有亨利陛下……应该万无一失!不可能有人穿越重重阻碍攻击城堡的,这敌人到底是谁!”

    罗洛无辜眨着眼睛,回过神来的我赶忙拿起滑落的信件接着读:

    “弗兰德的军队骗开外城城门,对城中军民发起惨无人道的屠杀和抢劫,然后付之一炬,整个城市陷入熊熊燃烧的火海,枕籍的尸体甚至堵塞了护城河,每道沟渠里都流淌着红色的血水……博杜安伯爵派人致信瑟琳娜夫人,要求她立刻命令城堡中的士兵放弃抵抗,并保证不会侵犯奈梅亨公爵的居所……”

    “夫人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侵略者,这位养育自己长大成人的父亲,宣称自己是奈梅亨的主母、公爵夫人和子民的母亲,这些称号背后的意义已经超过父女亲情,她绝不会要求自己的士兵放弃抵抗向奈梅亨的敌人敞开大门……”

    “交涉失败后弗兰德军队发起猛攻,他们拆毁码头搭建投石机,使用烧毁房屋的残垣断壁和堆积如山的人头轰击城堡,经过两天两夜的苦战,被收买的叛徒趁瑟琳娜夫人因困倦熟睡的时机,偷偷打开城堡大门,蜂拥而入的弗兰德士兵随即开始大肆砍杀,瑟琳娜夫人命令自己的侍女顺着密道将小马丁护送出去,自己却选择用最忠贞的方式结束生命,向自己禽兽不如的父亲无言的抗争,她点燃了寝室蹈火而亡……”

    “瑟琳娜!”

    热泪禁不住喷涌而出,我攥紧泪痕打湿的羊皮纸歇斯底里的嘶吼着,难以接受信中所说的现实。

    那个我挚爱的妻子、贤惠的内助、给了我儿子生命的女人,永远的离开了……

    信上没有署名,但这微微倾斜首尾略带勾连的字迹化成灰我都认得,甚至莱昂纳多因上了年纪长时间端笔而手指颤抖的笔法也看得清清楚楚。

    落款的日期是8月27日,那天我已率军从康斯坦茨出发,正在翻越圣加耳山口进入伦巴第的途中,按理说凭借莱昂纳多情报系统的高效,这封信最晚也该在大军停留在米兰的那天送到我手上,可惜事与愿违,消息来得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送信的人呢?”

    我把这封沉甸甸的信件仔细折好塞进紧贴胸膛的口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悲痛欲绝的心房仍跳动着,冰冷的手指触到胸口温热的皮肤,竟有种被灼伤的痛感。

    罗洛马上回答:“他在外面候着呢,我知道您肯定有事要问,所以并未安排吃饭休息,这就叫他进来。”

    我默然点头,端着烛台走到桌边坐好,望着满桌凌乱的文件发愣,这气氛太容易让人陷入悲伤的情绪了,我轻轻拭干眼角的泪痕正襟危坐,作为上位者,我的软弱绝不能被下属看到。

    门枢转响,罗洛领着个身材瘦小的乞丐进来,未见其人,他身上恶臭的味道便先冲进鼻孔。

    我屏住呼吸,定睛去瞧走近的乞丐,只见他脸上脏的看不出本来面目,长过肩膀的头发恐怕从出生就没有洗过,黏黏糊糊的像是粘着粪便的鸟窝,两只苍蝇追随臭味盘旋飞舞,舍不得离开这桃源乐土。

    他身上披着的破布勉强能遮住重要部位,步子迈大了搞不好要走光,裸露的皮肤跟脸差不多颜色,除了泥巴便是污垢,拄着光秃秃的拐杖,在烛光的照射下竟泛出油脂的色泽,足见这条打狗棍跟了他多久,赤着的脚板上全是厚厚的茧子和横七竖八的伤痕,一路走来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留下长串黑漆漆的脚印,比墨汁的颜色还要浓重……

    总而言之,这是个街边再寻常不过的乞丐,任何人正眼都不会瞥的小角色,用来当做传递情报的密探绝对合适。

    打量完送信的人,我摆摆手让罗洛先出去,后者略有些担心的用眼神询问,我示意他不必大惊小怪:“我有话要问他,你到门外守着,谁也放不能进来。”

    罗洛推门而出,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一个高高在上衣饰华丽的公爵!

    一个是肮脏不起眼的乞丐!

    悬殊对比十分诡异。

    静默良久,我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大人,我只有代号。”

    乞丐不卑不亢的回答,看不出丝毫挣扎在生死线上底层人面对贵族应有的胆怯。

    “我的代号是八十八。”

    “八十八?”

    吉利的数字,却带来不吉利的信息,老天总那么喜欢捉弄凡人。

    “那好,八十八,你如实回答,这封情报为什么这么晚才送到,落款日期是8月27日,距今整整过了一个月。”

    八十八垂下眼帘,但不是自责,像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有上线,并且只和上线保持单线联系,一环扣一环,出了事也牵扯不到太多的人,这样可以保全我们的组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的上线是五十九,一个酒糟鼻大肚子浑身挂满叮当作响小玩意的行脚商,推销口才一流,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俩搭档十三年从未出过差错,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了?为什么?”我追问道。

    “我不知道,按照我们的规矩,每个月都会在约定地点碰头交换情报,可上个月我过去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他留下的记号,那是碰头取消的标志。”

    他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的事情:“回来的路上,一直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踪,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敌人,单线联系很容易造成同行间的误会,好在我比较熟悉罗马的街道,终于在人群密集的跳蚤街甩掉尾巴,后来几天我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劲,五十九不可能这样毫无征兆的消失,也许敌人正是冲着我们来的!我趁半夜偷偷去了次五十九的家,可惜那里已经烧为白地,他连个囫囵尸首都没剩下……”

    八十八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的忍住泪水:“我们还有个秘密的情报点,要是事出紧急无法碰面,他会把情报藏在那指示下一步行动。”

    “我害怕被人盯上,故意躲了两天才绕路过去,好不容易取出这封信,信件当时用蜡封着,上面还沾有血迹,可见送信的人是把蜡丸夹在割开的大腿脂肪里,这种方式很隐秘,除非剖尸一般极难发现,却需要携带者有对疼痛的惊人忍耐力。”

    “等等,你说有人跟踪?”

    我皱着眉头抓到八十八一堆废话中的重点:“也就是说有人在阻止情报的送达,你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吗?”

    “我不能,大人,我们甚至连面都没照,确定身份谈何容易。”

    他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加急信件只需一周便能从奈梅亨送到罗马,就算是一般情报也不会超过二十天,这里面绝对有敌人在捣鬼,而且,他们的实力很强,熟悉我们的运作方式,拥有相同的情报系统和反间能力。”

    八十八瞪大眼睛,双手虚虚的探向半空,仿佛那里有什么可靠的抓手:“五十九死了,上线断了,我没法同其他人取得联系,不得不铤而走险的来到这里表明身份,我暴露了。”

    “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出去好好洗洗再吃顿饱饭,等候发落吧。”

    我冲他点点头,后者恭敬地弯腰行礼,倒退着走出房间,也带走满屋的臭气和嗡嗡发声的苍蝇,周遭顿时清静不少。

    片刻,罗洛秉着另一支烛台进来,温暖的光晕将他笼罩,虚化的不真实:“大人,那个人怎么处理?”

    “先安顿两天,然后找机会把他踢走,非常时期没时间区分敌我,他也许是敌人放的烟幕弹。”

    我拉开挡着阳台的纱帘让外面清新的空气透入,深夜的罗马沉沉睡去,除了零星被巡逻士兵脚步声惊扰的犬吠,这座城市深邃迷人,却勇敢也比不上奈梅亨在我心中的地位,它是精美的衣装,而奈梅亨是我的身体。

    “这件事要绝对保密,扩散出去的话很可能搅乱军心,今晚看到此人进来的守卫全部派出外差,尽量缩小知情范围,罗马初定,经不起再次折腾,否则便会正中敌人下怀,敌暗我明,一切小心为上。”

    启明星突兀的出现在渐已西垂的月亮旁边,象征着漫漫长夜即将过去,充满生机的黎明就要到来,可是对我来说,黑夜才刚刚开始。

    “联系本狄尼克主教,就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当面陈说,明天他不是要为教皇霓下举行圣祷弥撒吗?找时间安排我俩碰面,一定要掩人耳目,布置些牢靠的亲信,别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

    “明白!”

    罗洛转身欲出,刚迈出两步突然停住,嚅嗫着回头问我。

    “大人……难道我们不回奈梅亨了吗?”

    (本章完)
………………………………

第404章 纵横(13)

    奈梅亨……

    一提起这个词语我的心头便如同针扎般疼痛,那片被给予太多美好含义的热土,最重要的情感符号也是最质朴的奈梅亨,是我生活着和后代出生的土地,即使它化为焦土,都不能从心头抹去。

    “我们会回去。”

    我攥紧拳头加重了语气:“我们必须回去,而且是以解放者的姿态,狠狠地惩罚敌人!”

    翌日,梵蒂冈,圣母玛利亚教堂。

    坐落于半山腰的圣母玛利亚教堂,远离梵蒂冈的中心区域,没有圣彼得教堂那样雍容华贵的大家风范和强烈的象征意义,它精致微缩,全部由运自亚平宁山区的普通花岗岩筑造,经年累月的沧桑让这里积淀着厚重的历史质感,掩映在层层叠叠的秋日五花山间,分外质朴清新。

    本狄尼克主教选择在这里举行圣祷弥撒显然别有深意,教堂的位置低于梵蒂冈,这表明主教不以自己的特殊身份自傲,反而愈发谦逊有礼,圣母玛利亚教堂朴素的特点又不同于装饰华丽的梵蒂冈,这是他着力向人们展示东方教会区别于正教的地方,虽然两者一丘之貉,同样穷奢极欲,众所周知对圣母玛利亚不同的认可态度是两个教会根深蒂固矛盾的冰山一角,在这座以圣母命名的教堂举办弥散,算是他迎合梵蒂冈进而弥补双方嫌隙的努力,教廷诸位大佬不可能不给面子。

    众人簇拥下的本狄尼克主教,按照东方教会的习惯主持整个圣祷弥撒,气氛相当圣洁感人,新当选的约翰十七世教皇相当受用,这位来自君士坦丁堡的同教兄弟对自己的恭敬,不仅亲自登台诵读一段圣经中的赞美诗,还代为灵器祝圣,宾主尽欢的场面令与会众人欢呼雀跃喜气洋洋,仿佛看到两个教会最终消弭误会合而为一的那天,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明白人心里清楚,双方已经貌合神离越走越远,再难走到一起。

    圣祷弥撒后随即举行盛大的祈祝宴会,人生地不熟的本狄尼克主教当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操持,烧钱的对象换成财大气粗的坐地户梵蒂冈教廷,战后的罗马也确实需要这样一场宴会来提振信心,所以无论从招待规模还是菜式的丰盛程度都堪称一流。

    作为晚宴主角的本狄尼克主教,当然成了众人纷纷恭维和祝酒的对象,轮番攻击下来,不胜酒力的主教狼狈的举手告饶,兴致极佳的教皇霓下笑呵呵拦下其他跃跃欲试的贵族,嘱咐侍从送主教大人回房休息,小心照顾这位甚得欢心的客人。

    奈梅亨公爵自然也在宴会的邀请之列,前来献殷勤的主教和贵族趋之若鹜,但我均礼貌的谢绝了他们祝酒的好意,坐在边上的丘扎拉祖主教,心知肚明的帮我推了不少热情的追求者。

    “你的借口还真糟糕,公爵大人,腰伤未愈?大家又不是没见过您牛饮狂吞的样子。”老主教总算捡到了乐子,拿我开着玩笑。

    “我记得教会的戒律也不让神职人员饮酒,可您杯中装的是什么?”不服输的我立刻反唇相讥。

    老主教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难道你忘了,这里是梵蒂冈,上帝仆人的居所,这帮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都能被原谅。”

    他浅酌了一口猩红的葡萄酒浆,干瘪的嘴唇像是涂了血:“再说,这不是引人堕落的酒,而是基督为世人流过的血,我们在忏悔……”

    老主教挑着眉毛补充一句:“快乐的忏悔!”

    我仰脖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使劲呵两口气用手掌拢住自己闻闻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跌跌撞撞的推开椅子站起来:“那您继续快乐着,我要去找角落方便了,如果有人问……”

    “公爵大人不胜酒力,恐怕已经瘫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憋死了。”

    老主教戏谑的望向我:“如何?”

    我满头黑线:“如此受人尊重的您不该这么说话的……”

    避开几个过分激动的醉汉,我蹒跚着走上楼梯,脚步不由得凌乱起来。

    “明明是装醉怎么还真晕了?”

    我费力揉着眼皮,终于确定自己走的方向没错,穿过几条黑黢黢的走廊,一名身着黑袍的牧师等在入口。

    本狄尼克主教背对房门坐在靠近壁炉的椅子上,他把手中的烧材丢进熊熊燃烧的火堆,头也不回的说道:“这种见面的方式让我想起在君士坦丁堡担惊受怕的日子,那段回忆可不怎么美好。”

    屋子里烧得很暖和,甚至有些闷热,手帕大小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白色的薄霜,那是室内外温差巨大所致,带我进来的牧师点燃一颗蜡烛便默不作声的退出去,伴着木材燃烧哔哔啵啵的爆响,房间里只闻我们二人的呼吸。

    “相信我,主教大人,谁都有不美好的回忆,就这方面,我比您要凄惨得多。”拉过一把椅子面对面坐下,我搓了搓有些发烫的脸颊。

    他典型的希腊下巴总是骄傲的昂着,让人只能看到两个细长的大鼻孔:“我不是来听您讲故事的,公爵大人,我故意喝了那么多酒才让自己显得像个醉鬼,时间宝贵,请捡重要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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