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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土匪奶奶 -高和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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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话也没说就让到了一边。我可不会像奶奶那样对着死人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我想死人绝对不会听到活人的话,如果死人能听到活人的话,那就不叫死人了。我的话要留给活人听,具体地说,就是要留给这些伙计们听,他们应该才是我的听众。
接下来,伙计们轮着给大掌柜上香,全都上过香了之后,奶奶便请我站到了前头,然后转身跪到队伍的前头,双手放到胸口上领着大家发誓:“现在盟誓,当着死了的大掌柜,我发誓:拥戴狗娃子当我们伙里的当家子,一心一意听从当家子的命令,若有三心二意,三刀六洞血流干。”
大家都跟着奶奶念,这种血淋淋的誓言,这种带有神秘色彩的仪式,对我们伙里的伙计们来说都是极为神圣、极为严肃、极具约束力的规矩,所以大家的神情郑重,态度虔诚,就连平时最不正经的李大个子也不敢稍显轻慢,一本正经地跪在地上两手交叉放到胸口跟着奶奶念念有词。
说来也巧,宣誓完毕的时候,一直像厚棉被一样罩在我们头顶的黑云突然裂开了一道宽宽的口子,灿烂的阳光像金黄的瀑布泼洒在山坡上、泼洒在我们身上,我们猛然间都觉得心胸突然敞亮了起来。奶奶说:“看着了没有?天意,这就是天意,才才还是阴天,一下子就晴了,这不是老天爷赞成我们是啥?我不说了,现在就听新掌柜讲话。”
我爬到大掌柜坟头上,这样我可以居高临下,让伙计们抬头仰视我,我顿时也有了高高在上统领群雄的感觉。可是,我的举动震惊了大伙儿,他们目瞪口呆地看我站到了大掌柜坟头上,死者为大,我这种举动是对死者极大的不敬,况且他还是我们敬爱的、为了给弟兄们擦沟子而英勇献身的大掌柜。可是我终究已经是新任大掌柜,他们又刚刚盟过誓,因此并没有谁敢出面指责我或者提醒我这样得意洋洋地站到大掌柜坟头上是不对的。奶奶也是满脸焦灼,又惊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利用她特殊的身份出面干预我的行为,那样将会大大损害我的威信,不利我今后行使大掌柜的权力、树立当家子的权威。我的年龄比他们都小,可是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却清清楚楚,甚至比他们自己还清楚,是文化、是书籍让我比他们更具有洞察力。
“伙计们,我从小就是在大掌柜怀里长大的,我骑过他的脊背,坐过他的大腿,我不是他儿子,可是跟他儿子一样。今天我站到他的坟上,就当我还坐在他的身上给你们说话呢。”这段话是我临时想起来的,他们惊诧、憋气却又不知所措的眼神提醒我这件事情做得太过分、太欠考虑,所以我得为我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这是一切统治别人的人都需要经常做的事儿。果然,我这么一说,他们看我的眼神立刻变得亲切、温暖、顺从,因为我的说法是那么合情合理又富有人情味儿。反正他们都当惯了我的听众,我也给他们讲话讲惯了,过去是听我说书讲故事,如今是听我发话,我倒也没有感到紧张、局促。
我本来准备好了讲话稿,后来想想,如果在这帮人面前捏着一张纸照本宣科,太书呆子气,就把写好的内容背下来,装模作样地给他们开讲:“既然大伙推举我当了大掌柜,我就勉为其难,尽力而为,领上大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大伙叫我当家,就得听我的话,我今天立下几条规矩,今后大家都要遵守,我自己也要遵守。头一条:不准违抗命令,违者枪毙;第二条:不准滥杀无辜,违者以命抵命;第三条:不准内讧争斗,违者当众打二十大板;第四条:不准怕死逃跑,临阵脱逃格杀勿论;第五条:不准私藏财物,违者偷一罚十,连犯两回重打四十大板赶出伙里;第六条:不准祸害百姓,违者枪毙;第七条:不准奸淫妇女,违者枪毙;第八条:不准出卖同伙,违者枪毙。这八条都听清楚了没有?”其实这八条规矩也都是我从梁山好汉那里学来,结合我们伙里过去的惯例总结而成的,让我自己编一下子也编不出来这么完整的八个条条来。
李大个子小心翼翼地提了个问题:“尕掌柜,你说不准私藏财物,是不是说我们家里的东西都要交到伙里来呢?”
过去大家都叫我狗娃子,如果改口叫我大掌柜容易把我跟死了的大掌柜闹混了,他们叫着别扭,我听着也别扭。如果继续把我叫狗娃子,既是对我不敬,也会影响伙里的对外形象,一提起来我们掌柜的叫狗娃子,太不像话。还是李大个子聪明,一张口就把我叫尕掌柜,这个称呼好,大合我意,就凭这我今后就得对他另眼相看。于是我和颜悦色地给他解释:“不准私藏财物,跟你们家、你自己的钱财没关系,不准私藏的是伙里做活弄来的财物,伙里做活弄来的钱财,一律要交到伙里,然后论功行赏,谁也不准自己先藏了。”
大家便纷纷赞同:“这话对着呢,谁都私藏财物,今后这活还咋做呢。”
四瓣子问我:“尕掌柜,”看来“尕掌柜”这个称呼今后已经成了我的官称了,也表明他们认可了我这个新任掌柜,“要是百姓欺负我们咋办呢?”
我说:“你肩膀上扛着枪,沟子后头别着刀子,哪个百姓敢欺负你?”
伙里就有人喊:“他老婆天天晚上欺负他呢,还有他老丈人也欺负他呢……”
四瓣子委屈地说:“狗日的胡说呢,我哪有老婆老丈人……”
便有人哄堂大笑,我没有跟着他们笑,板着脸问大家伙:“赞成不赞成这八条规矩?”
大伙哄然答道:“赞成!”
我说:“那就好,这八条我再念一遍,你们都跟上我念,回去你们都背下来,过三天我要考试呢,背不下来打板子。”这是我爹活着的时候对付我的办法,我随手拈来对付这帮伙计。
我也不等他们答应,便开始大声地领着他们背:“头一条:不准违抗命令,违者枪毙;第二条,不准……”
他们都怕背不下来挨板子,便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一句一句地背了一遍,看到他们挺乖,态度也挺认真,我就说:“我再领上背一遍,三天后我要一个一个地听你们背呢,谁背不下来谁就是伙里最笨的笨蛋,二十个板子躲不过。”他们都怕背不下来成伙里最笨的一个,包括奶奶都一本正经一字一句地跟着我又背了两遍。
这些人要是识字就好了,我把那八条写下来让他们自己背就成了,可惜这帮人都不识字,我只好领着他们背。不过,不识字也有不识字的好处,不识字的人往往记性好,我抽了心目中最笨的王葫芦让他给我背一遍,他居然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既然王葫芦都能背下来,估计其他人更没说的,我就说:“回去了互相提醒着对着背,现在大家都起身,我还有话说呢。”
大伙这才起身,眼巴巴地等着我发话,我看着这帮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伙计,忽然对他们有了一种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热辣辣的感情,这帮人表面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粗野,实际上他们的心灵却淳厚、单纯得跟小孩子差不多。自从我加入到他们里面以来,他们中哪一个没给我的碗里拨过一筷头饭、从外面回来给我带过一块糖、一把花生豆呢?过去,在他们的心目里我就是小兄弟,仅仅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杀死了红鼻子,他们就义无反顾地履行自己的誓言,推举我给他们当头领,对我唯命是从,这让我感动,也让我感到了肩头担子的分量,我一定要带着他们朝好日子奔,起码要比现在过得好。
“现在,伙计们都到窑里睡觉去,晚上我有事情办呢。”
大伙都没动弹,显然他们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奶奶在旁边帮腔:“散了散了,都回去睡觉。”
窑洞都已经破败不堪,好在我们这帮伙计也都是野地里山沟沟睡惯了的人,所以让大家睡这破破烂烂的窑洞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大家满腹疑惑地各自找窑洞睡觉去了。奶奶问我:“狗娃子,你要做啥呢?”
我反过来问她:“奶奶,红鼻子的头咋办呢?就这么摆着?”
奶奶说:“挖个坑坑埋了。”说着就用刺刀在坟前头挖了个兔子洞一样大的土坑坑把红鼻子的脑袋掩埋了。
我不等她问我,就对她说:“奶奶,你现在回张家堡子去,给伙计们每个人闹上一个锅盔,赶天黑送过来。”
奶奶追问我:“你要做啥呢?”
我说:“今天晚上杀个回马枪,把保安团彻底灭了,弄些好枪,我看保安团的枪都是新的,给伙计们换换家什。”
奶奶瞪圆了眼睛,怔怔地盯着我,半晌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娃咋这贼大的胆子?命,这就是命,过去我咋就没看出来。”
我说:“过去有你跟大掌柜在前头顶着呢,现如今得我自己刨食吃了。再说,也不是我胆子大,你想一下,我们把红鼻子灭了,保安团这阵正应了你那句话:蛇没有头不会爬,鸟没有头不会飞,我跟你又大摇大摆地从城里走了,他们哪能想到我们杀个回马枪寻他们的麻烦?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是三国演义上诸葛亮用的妙计。”
奶奶说:“诸葛亮用过的妙计一定好得很,尕掌柜本事大着呢,奶奶这就回去给你置办军粮去。”说完,跨了大黑马风驰电掣地跑了。从这里到张家堡子有五十来里路,来回一百里,再加上临时动员老百姓烙饼的时间,我估计她回来也得头更天了,就回到我过去跟她住的窑洞想睡一觉。窑洞里的炕已经塌了,我只好出来躺在山坡的草地上,午后的阳光挺毒,可是我却觉得让它晒着非常痛快,我的头上、身上大汗淋漓,我仍然觉得痛快,就像在滚烫的水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在大太阳的烧烤下,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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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已经关了,城门洞子外面还有保安团站岗,我知道城门洞子里面也有保安团站岗。我跟胡小个子绕到城墙比较低矮的部位,用跟奶奶学来的本事,把绳子甩到一丈多高的城墙上,然后爬了上去。身先士卒,冲锋在前,退却在后,这是伙里当掌柜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做不到这一点趁早别当掌柜的。胡小个子跟在我后面也爬上了城墙。胡小个子人高马大,作战勇敢,有一股子猛劲儿,我专门挑选了他跟我当先锋。上到城墙上,放眼望去,四野黑沉沉的,城里也是黑沉沉的见不到一星半点儿光亮,影影绰绰的房屋高高低低的隆起在街道两旁,让人觉得不是到了县城,而是到了坟场。坟场多少还有个萤火,城里城外居然连个光亮都没有,比坟场还阴森黑暗。胡小个子打着纸煤子对着远处晃了两晃,赶紧又熄灭了,这是招呼后面人的暗号。过了一阵我感到绳子被人拽着抖了几下,我也把绳子抖了几下,就有人开始往上爬了,第一个上来的是王葫芦,后面是李大个子他们,算上我,我们一共来了二十个人,剩下几个人由奶奶跟四瓣子带领在城外等着接应我们。这个安排有个小小的漏洞,我不应该把四瓣子留下跟奶奶打接应,他混进保安团当过厨子,熟门熟路,如果有他跟上,我们就不会在找保安团的时候遇上那种不大不小的麻烦。我有意没让奶奶跟我一起行动,我认为我能对付得了,迟早我得脱离她的庇护独立行走,就像鸡雏离开老母鸡的翅膀。既然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我宁可它来得早一些。
伙计们爬上来之后,我们互相之间没有说话,也没必要说话,来之前我已经把行动的方案详细告诉了他们,我给他们布置计划的时候,他们每个人叼着一块大饼,边吃边听,边听边不住地点头,也不知道他们是听明白了我的计划而点头,还是让大饼锅盔给噎住了抻脖子,我权当他们听明白了。在城墙上我们不敢说话,互相交流我们就靠手势,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手语,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用手语交流,比方说大拇指食指中指捏到一起朝上面举就是“好了”,表示肯定、确定。大拇指竖起来朝天上举就是:“上面”或者是“老大”,伸出一个小指头就是“小问题”“小毛病”“小人物”等等不一而足,这些手语的来源谁也没有考证过,不过大家都知道每个姿势、动作的意思,可能是相习成俗吧。
虽然我不敢确定自己的部下真听明白了我的作战意图和作战部署,可是我依然领着他们来了。打仗跟下棋差不多,没有靠事先设想好的步骤赢棋的,事先大致有个步子,往下面走就得随机应变了。只要他们到了现场能听我的指挥,问题就不大。我的计划并不复杂,趁夜潜入城里把保安团在睡梦里给灭了,然后一走了之。如果发生了意外情况,那就只好随机应变靠老天爷照应了。我的计划简单而大胆,却把他们听得目瞪口呆。主动出击打保安团,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过去我们做活的主要对象是财东和过路的商人,我们自己美其名曰劫富济贫,事实上我们只劫富不济贫,我们连自己都经常济不了,就这样担惊受怕一年到头能混个肚子饱就不错了。对于保安团之类的政府军队,他们来剿灭我们,我们能挡就挡一下,挡不了就一跑了之,风头过了再回我们的狗娃山。在我们的观念里,保安团清剿我们是正当的,官兵抓土匪就跟猫抓老鼠一样天经地义。我们不会也不敢,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主动出击打保安团,因为那样做太不合社会规则和我们的固有观念。如今我提出要去袭击保安团,他们大惊失色倒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对他们说:“打死个红鼻子算哩,我们还死伤了十几个伙计,这笔账还没算清。再说了,老是这么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们不能过一辈子,干脆趁乱把保安团彻底拾掇了,今后我们就太平了。要是干,就跟上我走,谁不干谁回家种地去。”
他们刚刚盟过誓,对我的命令绝对服从,又有今后可以过太平日子,没有保安团来骚扰我们的长远好处诱惑,伙计们一哄声地赞成了我的计划。其实我们都有些幼稚,也都有些二百五,我们这一次要是把保安团灭了,事情也就闹大了,说不定会惊动国民政府,人家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县的保安团被我们糟踏了就不闻不问吗?人家肯定要反过来大规模地剿灭我们。可是我们谁也没想这个后果,只是想既然县里的保安团老来清剿我们,闹得我们不能专心致志地打家劫舍拦路抢劫,我们把他们彻底消灭了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我下决心拾掇保安团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通过我跟奶奶大闹县城杀红鼻子的实践,我发现保安团其实都是松花蛋,外壳看着像个样子,一打开里面是混汤子。只要真刀真枪地跟他们干,在我们这群亡命之徒面前,他们统统都是熟透了的柿子:软蛋。
等人都上了城墙,我就把绳子抽上来,从城墙的另一头放了下去,然后我们就像蜥蜴一样顺着绳子爬下了城墙,朝保安团的驻地溜去。保安团的位置是公开的,在城西头一个院子里,那个院子原来是个学校,兵荒马乱的学生大都回家了,就被保安团占了当营房。可是我们谁也没有真正去过保安团,奶奶倒是去过,我没有让她来,四瓣子也去过,我也没有让他来,这是我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我们这么一帮人如果半夜三更在县城的大街上逛太扎眼了,等于给保安团通报我们来了。我们也不能找当地居民询问,在当地居民眼里,保安团是保护他们的,我们是烧杀抢掠的土匪,他们怕我们,却不会支持我们,弄不好反而会向保安团报信。我让大家在城墙下面的僻静处等候,派李大个子到城西头把保安团的位置确定一下。李大个子身材矮,目标小,也比较机灵,这是我派遣他的原因。等了一顿饭的时候,他才回来,一看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他没找着。
“到处都是房子,黑黢黢的,实在弄不清楚哪是保安团。”他愁眉苦脸地汇报。找不到保安团的具体位置,弄不清保安团的实际情况,我们就没法行动,无奈之下我只好让他带路我亲自出马再去找找。李大个子就领着我又沿着他刚才走过的路线朝城西头摸去,才过了两条街我就看到一个大院子的门口挂着明晃晃的牌子,牌子白底黑字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县保安团几个大字。李大个子视而不见地继续前行,我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县保安团的牌子,李大个子傻乎乎地看看牌子,又傻乎乎地问我:“咋了?”
我这才想起来他不识字,看来人真的要有文化,没有文化连土匪都当不好。我悄声骂他:“你他妈就是个瞎子,保安团的牌子明晃晃的你咋说寻不着呢?害得我们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李大个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字儿字儿黑刷刷,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四瓣子给保安团当过厨子,你叫他领路不就啥都有了嘛!”
李大个子无意间指出了我战术安排的疏漏,为了维护我的权威,我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我说你懂个屁,你当我不知道四瓣子来过保安团?我另有安排呢,快去叫他们过来,我在这等着。李大个子就跑回去叫胡小个子他们,片刻他们就都过来了,我已经观察清楚,保安团有岗哨,岗哨在大门的里头,如果在白天岗哨可能就会放到大门外头。
胡小个子跟另一个伙计按照我的安排,干净利索地把岗哨摸了,看到他俩顺利地将两个岗哨放倒之后,我又不得不佩服,虽然他们不识字,做这种活却比我强得多。我们从敞开的大门一拥而入,两人一组分头朝各个教室摸了过去。教室里都是大通铺,清点了一番,只有五个教室住着人,其他的教室存放着枪支弹药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我便朝伙计们竖起四个手指头,然后又握了个拳头,他们便非常默契地由原计划的两人一组改成了四人一组,看他们都准备好了,我就一声呼啸,大家同时冲进了各自负责的教室。
教室里臭烘烘、热乎乎地气闷,我们进去以后两个人用枪对着大炕上还在沉睡的保安团,另两个人就开始收拾他们整整齐齐摆在墙根的枪支。我们这个房子里有二十多个保安团,估计其他房子的人数也跟这个房子差不多,五间房子总共加起来应该有一百多人。枪支弹药我们都没收了之后,屋里的保安团居然没有一个人醒过来,还得麻烦胡小个子用枪口一个一个的把他们从睡梦中敲醒。这帮人睡眼蒙眬地醒过来,看到对着他们的枪口,立刻变成了一群呆鹅木鸡。
胡小个子命令他们:“都不准动,就在炕上老老实实躺下。”这帮人立刻齐刷刷地躺回到炕上。
这时候旁边的教室里传来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又传来了“哎哟”“哎哟”的惨叫声和求饶声,我对胡小个子说:“你守着,我过去看一下。”便来到发出枪声跟惨叫声的教室,这边是王葫芦领着三个人在做活,我进去的时候只见地上倒着一个保安团,捂着肚子蜷缩着苟延残喘,地上有一摊暗红的血迹,其他的保安团都屁股朝着我们整整齐齐地趴在炕上,王葫芦跟那几个伙计正在忙忙碌碌地没收挂在墙上的枪支,收拾扔在地上的子弹袋。看来那个保安团不老实,结果挨了一枪。我也懒得问,吩咐王葫芦:“抓紧些,把枪、子弹都收拾好了准备撒腿子。”王葫芦答应着朝趴在炕上的保安团仰了仰下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问我怎么处置那些保安团,人家已经投降了我们就不能杀人家,我说:“先都押到院子里聚齐。”王葫芦跟那几个伙计便吆喝着保安团起来到院子里聚齐。看到他们这边没有出什么大事儿,我放心了,又顺便到其他几个房间巡视了一番,进展顺利,一切都在安排之中,唯一的难题就是大批的枪支弹药该怎么办,这些枪支都是吃人贼的女婿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配发给他们的新枪,有许多存放在库房里连包装都没有打开。
“咋办呢?不行剩下的就都给狗日的毁了。”胡小个子请示我。
我的伙计们都已经扔掉了自己的破枪,换上了保安团的快枪,所谓快枪其实就是一次可以压十发子弹,然后拉一次枪栓就可以放一枪的步枪。还有两挺机关枪,胡小个子扛了一挺,王葫芦扛了一挺,其他人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扛了三四条枪,看得出来,大家也都想尽量多拿一些枪支弹药,然而,人的体力终究有限,再说我们还得连夜赶路,背这么多枪支弹药走不了多远就都累成稀屎了,万一保安团叫来救兵,追上我们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到那个时候别说把这些枪支带回去,就是能把我们的命都带回去就是万幸了。然而,这么多、这么好的枪支统统毁了实在让人心疼,过去我们想弄一支好枪简直比娶个媳妇还难,今天摆着这么多好枪我们又带不走,真让人左右为难。
“这些狗日的保安团一个个养得肥肥胖胖的,让他们给我们背上走。”李大个子出了主意。
我灵机一动,立刻在他主意的基础上完善了一步:“把所有的门板都卸下来,把枪跟子弹都装到门板上,捆好扎结实,就叫保安团抬上,剩下的叫保安团背上,给他们说清楚,老老实实把东西给我们送到地方我们就放他们,谁敢不老实格杀勿论。”
我的命令得到了有效的执行,保安团的士兵们一个个光着屁股被拉到了屋子外面,那个时代的老百姓睡觉的时候大都没有穿裤衩的习惯,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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