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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宫-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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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的天儿还是很冷,外头的风雪活活将人耳朵冻掉了,可这翊坤宫正殿里是没有寒冷二字的,这儿永远是充斥着象征富贵的暖香。

    绾妍瞟了郭贵人一眼,像是从土里突然开出一朵花,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落寞。

    “依本宫看,还不如如今就跟皇上说,若等到皇后娘娘……免不了多几分对吴家的照拂,位分更高一些。”

    郭贵人涩涩地说:“娘娘这话说的是。听说那吴二小姐也不是”

    许湄眉眼弯弯:“你瞧,连郭贵人也这样说。”

    绾妍默默点了点头。

    云窈进来行了个礼,说:“娘娘,小皇子已经送去了撷芳殿。”

    绾妍怅然若失地呼出一口气,母子相处的三日过得真快,一转眼,温姐姐的孩子就送去了撷芳殿。

    仿佛那孩子不是温姐姐的孩子,只是皇上一个人的孩子,那不属于温姐姐。

    皇家的规矩有时不近人情得近乎残忍,绾妍想到自己以后或许也会有孩子,也会这样一生下来就送去撷芳殿。

    祖宗家法像一把钢剑,拼命地斩断原本相连的母与子,留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躯壳,然后在小的壳中灌进去德行学识,成为能臣,或者成为国君。

    那被分离、被活活掏走的亲情、童年,与快乐,便是变得卓越而优秀的代价,是治病的一剂良药,那病唤做“孩童的懵懂”。

    绾妍想着这个时候不该胡思乱想这些事,笑着对云窈招招手,指了指桌上的金叶子。

    许湄打量了云窈一眼,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像是在细想过去的事情。

    “本宫记得……你是恬贵人身边的奴婢,怎么到了翊坤宫里来?”

    云窈将金叶子摸进袖子里,跪下磕了个头:“回娘娘的话,奴婢被内务府挑去了坤宁宫伺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将我们退了回来,您让我们来翊坤宫伺候温贵人的。”

    许湄扬了扬下巴:“原来如此。”,但她并未轻纵了云窈出去,继续说,“那你混成了温贵人身边的头号宫女,可曾记得你的旧主恬贵人还在长春宫里一个人寂寥着呢?”

    绾妍皱眉,云窈是个做事踏实仔细的人,如乔鸯一般的人物,脾气还比乔鸯好一些,进退有度。

    倒是乔鸯,比之初入宫的那个时候,变了许多。

    究竟变在哪里呢?

    绾妍垂下眼眸,她也说不出来。

    如今的乔鸯倒像是她膝上隐痛的伤处,大多数的时候从未有过不适,但若是触及了什么,抑或是有些时候,从伤处生出的一点点闷痛,就在让人心躁的临界点跳脱。

    云窈也聪明,将身子伏得更低一些:“奴婢是楚宫的奴婢,不管伺候谁,奴婢都会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噢。既然不认主……”许湄一副从中有所悟的样子,突然一脸无辜地笑着说,“那便是眼里没有主子了?”

    “淑妃娘娘,楚宫之中最忌勾结二字,奴婢不敢!。”云窈高声道,“奴婢眼中自然是有主子的,上至皇上皇后太后,下至后宫最末的几位贵人,都是奴婢的主子。”

    “你这一张巧嘴,真是让人爱。”许湄知道再多说下去,依着郑绾妍的性子又要开始护短,又要下自己的面子,便起身告辞,“本还想与你再多说几句,不过本宫现在有些乏了,便不多叨扰。”

    绾妍正要起身,却听见有几声从未听过的声音,格外响亮。

    嗒、嗒、嗒、嗒。

    四下。

    绾妍正要开口问,却见走到门口的许湄转过身来,四目相对,许湄眼里是不可名状的情绪,像个深深的漩涡。

    一瞬间的死寂,紧接着,宫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下去,无声叩首。

    “云板敲了四下。”

    绾妍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许湄的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像砸在地上,重得压出坑。

    众人跪下去,只余她们两个人鹤立鸡群似地挺在那儿。

    许湄转过脸走出去:“是丧信,皇后薨了。”

    虽是在冬日,但正午的太阳仍旧光亮。绾妍看着许湄走出去,看着许湄身上穿着妃子的金黄与那日光晕在一起,显出皇后的明黄。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祸端

    元和九年冬,皇后吴氏于坤宁宫薨,谥号温敬。

    温敬皇后的丧仪是许湄主持的,每日清晨她领着众人哭灵,弯下身子轻轻巧巧的一跪,哭得那叫一个哀婉断肠。

    美人梨花带雨,便是夹着尾巴畏于她的郭贵人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娘娘,要珍重身子啊,这丧仪摆了三日,您也生生哭了三日,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儿了……”

    宝扇一边念叨着,一边照例去搀扶许湄。

    “放肆!”许湄根本不理,轻轻一搡宝扇,用绢子揩了揩了眼睛,哽咽道:

    “本宫与大行皇后相交多年,如今皇后娘娘先去一步,本宫心如刀绞,便是跪死在灵前,也是难尽哀思。”

    她这话说得极为恳切,在场致礼的王妃与大臣夫人们听了无不动容。

    那便跪死吧,末尾的恬贵人冷冷白了一眼许湄的背影,这样的把戏日日上演,这些人当真就看不腻么?

    郭贵人急切切地挪上来,赶紧劝道:“娘娘三死啊,您身上的担子这般重,咱们这些人,都指着您呢。”

    绾妍默默看着,许湄没说散,她也懒得蹚浑水。

    前日许湄做这样子的时候她曾说过一次,还反被冠上不忠不义的名头。

    “娘娘,时辰到了。”

    绾妍的余光往左后方扫过去,出声的是宜嫔,这些日子除了听到她如木人似的念万福金安的,便再未听到她说别的字了。

    宜嫔那张脸憔悴得有些脱了形,口唇泛着淡淡的黛青色,眼周黧黑,往小了说是过于伤心,往大了说是自轻自贱,乃至自戕的地步。

    绾妍拨了拨指节上的扳指,嫔妃自戕是大罪,宜嫔与大行皇后情分颇深,想来也不会有人为此去皇帝那儿告状。

    宜嫔的声音如轻刀刮竹,听得绾妍喉咙也涩涩痒痒的,心没来由地往下坠了几分。

    许湄停了动作,如梦方醒般地从浓浓悲痛中抽离出来,放下了抹泪的绢子说:“哦,你们都回去罢。”

    于是众人散了,淑妃娘娘的好名声也如春日里迎风而起的蒲公英般,往各宫散去。

    长春宫与翊坤宫大致在一个方向,绾妍让辇轿跟在后头,自己与恬贵人同行。

    温姐姐不在,唯有这位恬贵人与她多说两句,不至于太孤单。

    恬贵人拢了拢头发,亲昵道:“半年未见,娘娘风采依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的白绢花扯下来握在手里,眼中带着不屑。

    绾妍知道她与皇后的恩怨,只当做没看见:“你的伤那么重,恢复得也不错。”

    只是疤痕依旧在,像是能灼伤人的眼、人的心。绾妍暗暗慨叹,那么美的一张脸,终究是可惜了。

    恬贵人侧过脸去,抚上心口的位置:“可是妾身这里还是空落落的疼。”

    似乎是骨子里公主的自傲突然重现,恬贵人输人不输阵地干笑了两声:“只要那人是娘娘便好,娘娘是他的那仁。”

    “那仁……”绾妍低头念叨着。

    恬贵人豪爽地一指那云层中的金轮:“那仁是我们蒙古人的太阳。”

    绾妍抬头看太阳的淡淡光晕,只觉得撒下来的阳光也格外暖煦温柔。

    ·

    ·

    回去的路上绾妍一直在轿子里打瞌睡,不知怎的,总是觉得困。

    到了翊坤宫门口,绾妍搭着乔鸯的手下来,才跨进门槛儿就听见云窈高叫着:

    “贵人还在月子里见不得风,待会儿要进偏殿的,都将身上的寒气好好抖干净了再往里头走,还有,香火味儿也一并除了去,不然主子闻得脑仁疼。”

    绾妍欣慰一笑,并未发觉乔鸯的脸色难看起来。

    “瞧瞧,这丫头多细心。”

    她边走边赞叹。

    乔鸯垂下眼帘,像是叹气:“主子是嫌奴婢不好了么。”

    绾妍步子一沉,没有半分犹豫,细声道:“没有。”

    她握紧了身旁人的手,不知是对乔鸯说还是对自己,语气重了一些,“你别多心。”

    乔鸯扬了扬下巴说:“皇后这一走,恬贵人就像是活了似的,这半年她无声无息,一直如躲在地洞里的老鼠似的不出门。”

    “半年……”绾妍沉默了须臾,“楚宫的半年真久啊,久到本宫都快要忘了她。”

    她今日好像格外的敏感,所见所思都是伤春悲秋的样子。

    十余年来,这大概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死去代表着什么。

    乔鸯显然是发觉绾妍的异样,微微侧过头去:“娘娘平日里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绾妍一窘,脸上热腾腾起来。

    乔鸯接过绾妍方才的话头:“皇后娘娘生前最不待见的就是恬贵人,各样的请安一并免了。要真算起来,这二位连一次面都没见过。”

    绾妍突然觉得好笑,忧愁如冰雪遇暖般化去:“真是前世的冤家,死了都没见上一面。”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瞌睡找上了门儿,此时她拖着酸软的两条腿,只想快些到内殿好好睡上一觉。

    到了内殿,绿衫子迈开腿儿迎上来:“主子,皇上来了。”

    绾妍半个身子赖在乔鸯肩上,察觉到绿衫子脸色有些难看,心一下子揪起来,眼睛不住地往里头瞟。

    乔鸯正色道:“怎么回事?皇上从未来过翊坤宫发脾气,莫不是咱们哪里得罪了?”

    “姐姐,我不知道!”绿衫子显然是吓得不轻,死命摇头,眼里闪着泪花儿,表示可不是她伺候不周的缘故。

    绾妍直了直身子,道:“是祸躲不过,咱们无愧于心,怕什么?”

    三人正说着,就听见里头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如爆竹炸裂开来。

    绿衫子一个趔趄,亏得绾妍扶住了。

    脆声闷响如天雷般轰隆隆地滚过来,打得绾妍脚软。

    伺候在侧的宫人均被这雷霆之怒吓得不轻,呼啦啦地跪成一团。

    绾妍无心去想他有没有砸她新得的一方好砚,眼下第一件事是不能在气头上与他说话。

    她自知不是许湄的性子,不会说漂亮话,而今他显然动了真怒,跑到她内殿一通乱砸,她可不一定能好好说话,到时候硬碰硬……被砍了了怎么办?

    速速脚底抹油才是正道!

    去哪儿都行!对了,寿康宫!

    绾妍扶着发酸的腿正要转身,就听见里头响起楚岐幽幽的声音:“怎么,要朕来请你不成?”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逼宫

    看样子是避无可避了。

    她只好走进去,沿路看着脚边一片狼藉,身旁宫人瑟瑟发抖。

    绾妍步子一滞——当着宫人的面如此……属实是有些难堪。

    楚岐收了方才的泼性子,手里的东西一放,顺势在案前坐下,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

    到底是有些情分在,他见她嘴唇嗫嚅,抢先一步拂袖道:“都滚下去罢!”

    众人散去,彼时室中只于这二人,绾妍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过去:“皇上万福金安。”

    “有卿如此,朕如何能安?”

    绾妍一时有些恍惚,像是蓦然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她垂下眼眸淡声说:“臣妾不知什么地方惹了您不快。”

    “去年秋天郑伯忠出征西域,苦战三月,前些日子传来大捷的消息,朕心甚慰。但归来途中,大军行至边陲时,郑伯忠诸多借口滞军不前,已有三日!”

    绾妍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父亲不会……”

    “不会?这是逼宫!逼朕过继温氏之子为你子,立你为后。朕先前不明白,为何你对温氏如此好——原来如此!”

    “温敬皇后丧仪还未毕,你们就如此眼红心急”。楚岐说着说着气急反笑,将腰间的平安符香囊一把扯下来,掷在绾妍脚边。穗子上的细珠儿蹦跳着,“笃笃”散了一地。

    绾妍耳边嗡嗡作响,从满脑子混沌中回过神来,顾不得他扯下了那平安符,一下子就跌跪在地上。

    “皇上此事必有蹊跷啊,父亲断不会如此!”

    “蹊跷?你瞧瞧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

    绾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在那平安符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将那物取了来,解开。

    里头祈求平安的黄纸符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团紫暗之物,绾妍惊住了,拿出来一看,是只死了很久的怪虫。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哪里碰过这些东西?等到反应过来,唬得一下子丢出老远。

    “这是什么东西!”

    “南肃的蛊虫。自己做下的事如今便不识得?朕还要问你,你下的是什么蛊?是要求恩宠、还是求朕的江山呢?”

    “臣妾没有。”

    楚岐冷眼瞧着,又说:“你送朕这个平安符,朕从未有一日离身,心念着这是你与朕的有情之物。可你是如何好的心思?”

    “人说这平安香囊得神庇佑,开则精气散,失了灵性。朕这般信任你,你便对朕施巫蛊之术?”

    “看来你入宫,果真是郑家的一步妙棋,瞒天过海,是朕小觑了你。”

    待到这劈头盖脸一番话说尽,他便不再开口,直着腰背坐着,俨然一副审问堂下犯人的架势。

    绾妍气得呕血,将他这话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推出了个大概,这才明白过来。

    父亲滞兵她不知是怎么回事,多半是误会,还有这平安符里的东西……

    究竟是谁做的?

    可他这话属实绝情狠决,绾妍满心委屈,张了张口,眼泪就掉下来:“臣妾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

    她自认老天垂怜,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想要的都有了,还求什么?

    皇后之位么?

    若真是求皇后之位,为何要设蛊,自求死路?

    这实在说不通啊!

    楚岐站起来,走到绾妍身边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朕今日来,便是还留你些颜面,若非如此,凭这东西见了天日,郑家与你哪里还有命在?”

    说完便要走。

    绾妍不甘地低下头,看样子这是硬要给她带上这莫须有的帽子了,诸多疑点,他连自己辩解都不听,便一门心思地要问罪。

    实在是昏聩!昏聩!

    面对这样的场面,她反倒不怕了,引颈就戮一般地扬了扬小巧的下巴,将眼泪抹干净,直起身子:“天理法理,明明昭昭,不用皇上给臣妾颜面,臣妾要的是一个公道。”

    “好,是你自己不求体面。”

    他脚步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攥得紧紧,须臾又放开。

    “内宫之事,外庭不好插手,淑妃理事已久,便由她来查吧。”

    “不!”绾妍惊呼出声,下意识地站起来。

    他看着她的反应,像是看见了戏台上滑稽的丑角。眯着眼睛笑,笑意却浅浅的,淬着冷意:“你这是要怎么样?”

    “若是由淑妃审理,臣妾不服!”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这个时候又副模样,躲躲闪闪,怎能让人信服?”

    绾妍气得浑身哆嗦,许湄是什么人?若真让她来审,自己真是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楚岐并不搭理她的抗议,自顾自地离开。

    ·

    ·

    楚岐虽与绾妍大吵一架,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在他踏出翊坤宫宫门的半个时辰后,冯安奉着一柄圣旨,绷着脸来了。

    绾妍木着跪下听了旨,冯安赶紧让绿衫子将人搀起来。

    “娘娘,这些日子您就在翊坤宫好好休养。”

    绾妍垂着眼睛,夕阳在她鼻梁下方映出浅浅的灰影子。

    “冯公公,我父亲当真拥兵自重?”

    冯安抿了抿唇,小声道:“是……”

    绾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子晃了晃,压着滔天的怒意,小声地问:“为什么!”

    “唉,这外头的事情老奴怎么会知道?答娘娘这句话,老奴已经是万死之罪了。”冯安叹了口气,“娘娘还是保全自身罢。”

    保全自身,保全自身……

    这四个字像是咒语,那些往事从迷雾中飘然而出,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在绾妍脑海中重现。

    那个时候太后曾拉着她的手,轻轻地说“登高跌重,盛宴必散”。

    那个时候温敬皇后冷笑着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口里念着“胁迫、朝政”。

    绾妍瞳孔猛然收缩,心狠狠漏了一拍。

    竟是这样!

    “皇上……命谁来审本宫的罪?”

    “是淑妃娘娘。奴才等会儿便去承乾宫了。”冯安不敢再看绾妍,往后头一指。

    绾妍看过去,果见后头还有一卷明黄圣旨,静静地躺在红绸底的木案上。

    她难免心酸,闭上眼睛,颇有些认命的意味,像已经是走到了阎罗殿,看见生死簿上自己的名字被划了个叉。

    “公公慢走。”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蓄势

    绿衫子跟在后头,目送着冯安一行人走远,她搭上绾妍的肘弯,慰声道:“主子别急,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这安慰的话苍白极了,风声渐止,天地寂寂,绾妍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转身向殿里走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本宫送去的平安符里,什么时候多了那东西?”

    她已然没了什么力气,周身都黏着乏倦,像四肢百骸里灌了雪水,夹杂着冷痛。她低头看着自己发红微肿的手指,默默接过乔鸯递来的小炉,身子靠在圈椅的把手上。

    “咱们也不知道。”乔鸯站到一边,噘着嘴嘟囔:“这事要怎么查?还不是任由淑妃一张嘴么?”

    “乔鸯姐姐……”绿衫子急忙扯了扯乔鸯的袖子,又气又怕地瞪了乔鸯一眼。

    乔鸯自诩小姐身份,哪里能忍绿衫子这泥丫头在别人面前下自己的脸面,她忙不迭将脸一扬,声音马上高了几分:“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莫吵。”绾妍冷声道,又合上眼睛,揉了揉额角,“温贵人还在月子里,乔鸯你吩咐下去,嘴都严一些。”

    乔鸯气鼓鼓地领命出去:“是。”

    绿衫子凑过来为绾妍揉肩:“主子,要不咱们去寿康宫求求太后娘娘……”

    绾妍睁开眼睛,盯着桌上被扯坏的平安符,最终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皇上说父亲滞兵不前,是防着郑家有反意,太后娘娘是姜家女,这个时候就别攀扯她了……”

    “大行皇后丧仪未毕,王妃和命妇们都歇在宫里,娘娘可以去见一见大长公主,还有裕王妃。”

    绾妍苦笑,怜爱地抚上绿衫子的手:“阿绿,你仿佛忘记本宫被禁了足。”

    “皇上怎么……”绿衫子一面继续手下的动作,一面气呼呼地抱怨,“乔鸯姐姐说的真对,情爱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绾妍垂下眼眸:“说到底,还是父亲滞兵的缘故,不过本宫依旧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定是误会。”

    绿衫子点头:“大将军王待您如掌上明珠,应该知道郑家谋反,主子您会首当其冲,他不会如此行事的。”

    “那事情的真相会是怎样?”绾妍怏怏喝了口茶。

    “出了这样的事,大长公主应该比您更急,主子先保全自身罢,淑妃可不是个好招惹的家伙。”

    绾妍点头,将手炉递给她:“从前觉得翊坤宫奢华温暖,如今坐在这里,但是觉得冷冰冰的,阿绿,去加几块炭罢。”

    绿衫子眼眶微微一红,接了手炉出去,过了回廊没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云窈。

    “你怎么了?”

    云窈左手抱着一个小瓷罐儿,狐疑地看着绿衫子发红的双眼。

    绿衫子低头躲开,打算绕过云窈,怯生生道:“没什么……”

    “没什么?”云窈不客气地将右手横亘在绿衫子面前,忽然想到了些东西似的,眼光一闪。

    “方才御前来人宣旨说了什么?为何偏殿这边一点风声都没有?”

    见绿衫子脸色愈发难看,她凑到绿衫子的耳边继续逼问:“翊坤宫的门为什么关了?是昭妃娘娘被禁足?”

    绿衫子赶紧摇摇头,咬牙道:“你就别问我了,娘娘说不能让温贵人知道。”

    云窈咧开嘴笑:“你告诉我了,温贵人也不会知道。”

    绿衫子见这人不得些好处是不会放自己走的,况且云窈与自己平起平坐,实在难缠,索性说了个大概。

    云窈听了,冷静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绿衫子反倒暗暗生奇了,心想这人倒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似的,不过她也不敢与云窈纠缠,握着一寸一寸凉下去的手炉,匆匆告辞。

    云窈回到偏殿,进了门就朗声道:“贵人要用玉露膏擦身,你们还不快些下去?”

    她是这儿说一不二的大宫女,况且只有她一人得了绾妍的恩典有幸贴身伺候,众人赶紧收拾收拾退了出去。

    云窈撩开帐子进去,将瓷罐儿搁在床头的小几上,用手取了一丸大小在掌心温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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