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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猎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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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又一次扑近,激烈厮杀。周围地火四起,三柄匕首眼花缭乱,飞快交击。高登的速度越来越快,削瘦男子汗流浃背,鬓发散乱,只能凭借灰锡级的源力寻找硬拼的机会。要不是他身穿护背,早遭重创。
“鬼螈!别他妈看戏了!给你一百个血腥点,杀了这小鬼!”削瘦男子突然尖叫起来,手腕被高登匕尖挑中,血如泉涌,一柄匕首当啷落地。
高登蓦地一凛,速度瞬间增至八成,匕首闪电般穿过对方封锁,切下一只血淋淋的左耳。
削瘦男子惨叫一声,全力运转源力,震退高登。“两百个血腥点!该死的,快出手啊!我知道你在这里!”他一边大喊,一边疯狂射出所有暗器,一波接一波罩向高登,再也不敢让对方近身。
“一千个血腥点。”陡直的砾岩山壁上,传出嘶哑颤动的语声,像蜥蜴吞吐长舌,嘶嘶作响。
高登闪开一波暗器,趁隙侧首仰望。上空数百米处,一名矮小的男子形如壁虎,四肢贴住岩壁,无声无息静伏。他脑袋朝下,双目惨碧,一条细长的舌头钻出阔嘴,像蛇一般绕动。
混蛋!削瘦男子心中暗骂,抖手打出最后几十枚星镖,咬牙切齿地叫道,“好,一千个血腥点,我卖了装备凑给你!”他将高登引入地火峡谷,一来是借助地火威力克敌,二来是鬼螈长期在峡谷中修炼,如果形势危急,大可请他出手。
他们这伙人中,鬼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强手。
鬼螈怪笑一声,沿着岩壁一路飞掠,手掌、脚掌好似吸盘,攀附陡崖如登平地。
高登急速冲向削瘦男子,狂攻不止。削瘦男子死死护住咽喉和脑袋,竭力抵挡。几个呼吸间,他的大腿、臂膀连续中招,皮开肉绽,鲜血流满全身。
蓦地,一柄细窄的刺剑犹如幽灵,悄无声息,从高登后方刺来。
高登倏然横移,剑尖也随着横移。高登俯身前冲,剑尖也跟着前刺。高登左晃、右退、鱼翻、鼠钻,再陡然变向,剑尖始终跟着他飞快移动,指向后背,无法摆脱。
削瘦男子斜向里扑出,匕首旋转着切向高登咽喉。
高登脚底一蹬,高高跃起,身形在半空转折如鹰。那柄刺剑同样跃空,转瞬间,鬼螈一连刺出近百剑,白茫茫的光点刺眼生辉,覆盖高登全身。
剑光虚虚实实,绵密如雨,嘶嘶的破空声交织成网。双方身影在空中一触即分,高登踉跄落地,十多道细细的血线从周身各处溢出。
削瘦男子趁势杀来。
手掌在地上一撑,高登犹如离弦之箭,逃向峡谷深处。无论是源力、武技,他都远比不上鬼螈。对方精妙多变的剑技足以误导他的应对,让自己空有一身速度,却无从发挥。
………………………………
第二十六章(亡命峡谷)下
“追杀游戏么,好久没玩了。”鬼螈盯着高登迅速离远的背影,长舌绕着沾血的刺剑舔了舔,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真是新鲜而充满活力的猎物。跑得这么快,让我都兴奋起来了。”
削瘦男子忍不住催促道:“鬼螈,再不追这小鬼就逃掉了!”
“这样才有意思。”鬼螈漠然一笑,“要不是这个小鬼能越级搏杀,我根本没兴趣和他动手。”
“你小心点,刀疤已经栽在他手里了,这小子的速度很邪门。”削瘦男子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倒也笃定。
这里是地火峡谷,另一头根本逃不出去,高登最终只会自陷绝境。
何况鬼螈并非普通武者,而是武者中最可怖的苦修士。
所谓苦修士,就是放弃了世间所有的享受,连欲望、感情、生死都舍弃,一心只求修炼的人。最负盛名的苦修士,莫过于隐居在圣母雪峰的那一位。
他们追寻的是武技的极限。在苦修士眼中,武技不仅仅是技,而是一种被称为“武道”的信仰。
鬼螈便是如此。他不喝酒,不赌博,不近女色。他认为男人的体液也蕴含力量,不应随便浪费。鬼螈甚至敢修炼“壁虎攀墙术”这种禁忌流的武技,把自己练得人不像人,肉身异化,生出野兽的特征。
“游戏开始了。”直到高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鬼螈才猝然扑出,四肢伏地,像一只壁虎在乱石滩上飞快穿梭。
“小鬼,你死定了!”削瘦男子冷笑着追上去。高登跑得虽快,但鬼螈“四脚”奔跑,速度上并不逊色多少。而且鬼螈常年在地火峡谷苦修,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牢牢占据了主场优势。
鬼螈的手脚按在砾岩上,一次次借力弹起,姿态轻巧,崎岖不平的砾岩对他毫无阻碍。
两面夹壁渐渐收窄,整座地火峡谷形似一个喇叭,入口宽阔,其间狭长。越往峡谷深处走,乱石就越多,有的高大尖耸,遍布棱角;有的凹凸不平,交叠堆砌;有的形如窟穴,内生孔窍……高登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在乱石间,速度大减,常常需要借助手臂攀爬,才能翻过砾岩。
从石堆的缝隙中,时不时喷出炽热的地火。别说是奔跑,就连行走也殊为不易。尽管在训练场上,高登也进行过攀岩训练,但和地火峡谷的险峻地势完全不能相比。
回过头,高登瞥见鬼螈灵活迅捷的身影。他清楚自己必须跑出这片乱石滩,否则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
双方的距离一点点缩短。鬼螈忽然双腿一蹬,跃上旁边的岩壁,沿着近乎垂直的角度,一口气窜行百米,刹那间接近高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高登立刻奔向另一边。鬼螈静伏不动,观察着高登转向、跳跃的速度,随后才一跃而下,以野兽扑食般的猛姿,突然发力冲向高登。
身至半途,环绕在鬼螈腰间的刺剑无声抖出,雪亮的剑光暴绽,仿佛裹挟住鬼螈一路飞射。
剑光未到,锋锐的寒气已刺得高登背心发凉。他的速度顷刻增至九成,一个前滚翻,从砾岩上滚落,落下时探臂拉住岩石突出的棱角,陡然变向,窜上另一块砾岩。
“叮!”刺剑的剑尖射在坚硬的岩石上,迸出几点火星,狭窄的剑身弯成一个巨大的弧度。鬼螈虎口一麻,身躯落地,被反震力震得一阵摇晃。
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落空,令鬼螈大感意外。生死逃亡之际,这个小鬼居然还藏起了几分速度。
高登骤然一蹬岩石,倒翻而回,匕首闪电般刺向鬼螈眉心。
这一击突如其来,毫无预兆,恰好选在鬼螈势尽力竭之时,连刺剑都来不及挥出。
一道红影闪过,鬼螈鲜红的长舌倏然刺出,点在匕锋上,震得高登手腕酸疼,几乎握不住匕首。
反击落空,高登果断抽身,鱼翻、猫扑,他跳上一块布满洞穴的巨岩,猫腰钻进其中一个岩洞。
“越来越有趣了。”鬼螈舔了舔嘴唇,紧跟着跳上巨岩。他盯着十多个黑魆魆的洞口,并不急于追进,而是选择了在外耐心等候。
岩洞内并无暗道,高登迟早得出来。没有水,没有食物,在洞里待得越久,逃生的希望就越小。
片刻后,削瘦男子匆忙赶到。“那个小鬼呢?”他仰头望向鬼螈,不解地问道,“你不会还没把他干掉吧?”
鬼螈还未答话,削瘦男子身前的岩洞口,突然扑出一道黑影。
高登的速度增至十成,脚跟、手臂的肌腱传来撕裂的疼痛,肉身与空气剧烈摩擦,发出急促的破空声响。
削瘦男子一路追来,未得喘息,注意力又在鬼螈身上,戒备心降至最低。直到高登扑入怀中,他才悚然惊觉。
寒光一闪,鲜血迸溅,削瘦男子双目鼓凸,捂住咽喉。高登不停顿地抓起尸体,甩手掷出,砸向鬼螈。
尸体穿的斗篷在半空展开,遮住了鬼螈的视线。他刺剑一扬,挑开尸体,孰料一条手臂从尸体背后探出,匕首切落,斩在他执剑的手腕上,划开一条血肉。
“好!够劲!”鬼螈不怒反喜,赞叹着横向跃开,刺剑换到左手,抖出一片绵密剑光。刚才高登紧随着尸体跃出,全身蜷缩,藏在尸体背后,成功暗算了他一记。
无论是高登的实力,战术,还是胆魄,都是鬼螈渴望已久的对手。至于削瘦男子,殉身武道,本为荣耀。
“为了表达对你的尊重。”鬼螈望着高登迅速远遁,感觉到血液在血管内兴奋奔腾。舔了舔手腕的伤口,他一字一顿,“我会全力追杀,至死方休。”
尽管腿脚肌腱拉伤,高登还是开始全速奔逃。他穷追了削瘦男子三天,肌肉早就疲惫,继续和鬼螈缠斗下去,胜算只会越来越小。
鬼螈伤了手腕,四肢纵跃的速度也受波及,渐渐被高登拉开距离。但他神色沉定,不急不躁,一点点把高登逼向峡谷尽头。
那里是一条死路!
高登翻上岩顶,脚步蓦然顿住。前方火光万丈,烈焰熊熊,地表裂开一道道泛着红光的幽深沟壑。灼热的岩浆从地底喷出,轰鸣着四散奔涌。
岩浆滚滚的河流中,冒出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睁着火红的独眼,诡异地望向高登。
………………………………
第二十七章地心游记(一)
“来了,又有人来了!”“下来吧,我等好久啦!”“快来吧!”这些身影伸出手臂,迫不及待地向高登招手,发出惊心动魄的叫唤。
叫声仿佛是从噩梦尽头,挣扎着挤出来的悲嚎,充满无尽痛苦。时而磨成一根尖锐的针,时而呜咽如鬼泣,时而又像沉重压在胸口的巨石……高登的心脏仿佛被叫声一把揪住,疯狂揉皱、撕裂、扯碎,折磨得他几乎无法承受。
“仔细听听这叫声。”鬼螈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是武者临死前,不甘的绝望与悔恨。”
高登转过身,握住匕首,凝望着鬼螈出现在视线中,眼神始终沉静如石,不见一丝紊乱。
涌出一道道金浪的火浆在高登背后咆哮,覆盖万尺。那里没有路,但路永远不会只有一条。
“和你比起来,那个家伙简直是一个垃圾,根本没资格称为武者。”鬼螈饶有兴趣地审视着高登,舔动长舌,口中的“那个家伙”显然是指削瘦男子。
“何谓武者?”高登不露声色地问道,眼角的余光扫过四下里的沟壑。那些沟壑深不见底,吞吐火芒,隐隐发出震鸣声,跳进去必死无疑。
“所谓武者:不贪物色欢娱,不以世情羁绊。山崩于前,色不改,寂灭在后,心不悔。”谈及此点,鬼螈丑恶的容颜露出庄严之色,慢慢挺起身躯,直立而行,进入了石中火的石之境界。
高登摇摇头:“我们只是刺客,不是武骑士。”他尽量和鬼螈多说废话,让疲劳的肌肉多一点时间恢复。
“武者的信仰无关职业!”鬼螈漠然道,“没有信仰,武技永远只能沦为杀人的工具。”他手上多出一卷暗红色的绷带,一边缓步而行,一边将绷带缠绕全身,直到密不透缝,只露出惨碧色的眼睛和鲜红如血的嘴唇。
“武技本就是杀人的工具。”高登觉得奇怪,一个血狱会的底层杀手还搞什么信仰,修炼修得脑子坏掉了?
“那么最终,你也会沦为杀人的工具,和一柄匕首、一把刺剑没什么不同。”鬼螈走到高登对面,停下脚步,刺剑遥指岩浆河流中的那些身影。“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苦枭怪。”高登答道。一个个苦枭怪发出凄厉痛苦的嚎叫,双臂纷纷探向两人,岩浆沿着手爪流淌下来。
他们长着人类的脸,四肢、躯干也和人相似,唯独全身裹紧了又厚又密的羽毛,闪耀出金灿灿的光泽。
苦枭怪生活的岩浆河中,普通人掉落下去,当场骨肉销熔。但修炼出源力的武者落下河,会被苦枭怪抱住。苦枭怪全身的羽毛会诡异脱落,覆裹到武者身上,将武者也变成一头苦枭怪。
而失去羽毛的苦枭怪,会在烈焰中焚烧成灰。
“古老的传说中,苦枭怪是武者死亡时的悔恨所化,终生无法离开岩浆河流,承受着无止尽的痛苦煎熬。所以他们一心寻找武者,将武者变成自己的替身,从而得到解脱。”鬼螈侃侃而谈,此时的他,没有一点野兽的气息,反倒像一位沉思的哲人。
“这仅仅是传说。”高登盯着缠满鬼螈全身的绷带,那应该是一种特制的防火布料,能有效隔绝高温。靠近地火岩浆,高登已经热得衣衫湿透,而鬼螈连一滴汗珠都不曾渗出。
“传说也是一种信仰。”鬼螈缓缓说道,“每当我觉得修炼太苦,想要放弃的时候,我总会来到岩浆河边,注视着这些痛苦挣扎的苦枭怪。”
“你想变成他们吗?你想死后留下无止尽的悔恨吗?你当初修炼武技的目的何在?”
“我一次次问自己,在内心寻找真正的答案。”鬼螈凝视着高登,慢慢挪动脚步,向他逼去。
“你是苦修士!”高登恍然大悟。
鬼螈默默颔首。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高登继续扯话题。许多武者喜欢在干掉敌人之前,洋洋洒洒说一大堆屁话,满足自己的优越感。结果拖延了时间,惨遭敌人翻盘。
“因为我在你身上,同样感受到了武者的信仰。像你我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孤独的。”鬼螈移动刺剑,指向高登,剑尖凝成一个闪亮的光点。“对于一个尊重的对手,一个可贵的同类,我希望你带着不悔死去,而不是沦为一个痛苦终生的苦枭怪。”
“信仰?为什么我自己毫无所觉?”高登眼看鬼螈要动手,赶紧找话题。
鬼螈脸上露出一丝奇诡的笑意:“比如你现在一直拖延时间,寻找反击的机会。又比如你逃进岩洞,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为了狙杀那个垃圾。”
“这就是武者的信仰!”鬼螈尖啸一声,纵身扑出,刺剑颤出千百点寒光。
这一刻,狭窄的刺剑在高登眼前消失了,化作一个个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仿佛都由刺剑所化,似虚似实,跃动伸缩,全然判断不出落下的轨迹。
高登弹地跃起,风孔吞吐呼吸,绕着鬼螈全速飞掠,像一道旋转的飓风。匕首以眼花缭乱的速度频频刺出,以最快的速度来对付鬼螈精妙繁复的剑技。
面对如此强悍的敌手,再做任何保留只会送死。
鬼螈剑光暴闪,化作圆形的璀璨光球,整个人似裹在光球中心。“当当当!”剑匕交击数百下,无论匕首的速度有多快,总会被此起彼伏的光点挡住。
十分钟过后,鬼螈刺剑一抖,开始反击。
剑光骤然化作丝丝缕缕的银线,交织成网,缠住匕首,越缠越紧,越缠越密。高登发现匕首渐渐沉重,难以灵活挥动。再过一会,匕首被剑光带动,身不由己。又过片刻,他整个人也被繁密交织的剑网缠住,再也难以脱身。
刹那间,鬼螈剑网猛地收紧,无数条银线向高登切割而来。
图腾心血奔涌,原始纯净的力量涌入匕首,高登冲向剑网外的鬼螈。
“当!”匕首震开刺剑,剑网破碎成无数光点,消失在空气中。高登的匕首发出尖锐的鸣响,脱手甩出,射向鬼螈脑门。
鬼螈的长舌倏然钻出,擦过匕首。匕首稍稍改偏方向,从鬼螈的脸颊划过,撕开一道深及骨头的伤口。
高登抽身飞退,一直退到砾岩边上。四周地火喷涌,一泻如注,背后是金红色的火河,沸腾翻滚。
高登手无寸铁,下意识地摆出藏渊式,左掌竖于胸前,右掌舒展背后。蓦地,他心神一震,恍惚望见岩浆河流下方的地底深处,一条宏伟无匹的时光长河奔腾而过。
“了不起!”鬼螈摸了摸染血的脸颊,爆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这一击已是赤铁级的水准!还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尽管使出来吧,我给你机会一较高下!”
“苦修士挑战极限,追寻武道的极致。”高登思索着开口,“有一种极限,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较高下?”
鬼螈刺剑一挑,抖出一团寒光:“说。”
“生死的极限。”高登忽然笑起来,生路断绝,深陷死境,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疯狂的兴奋。“在古老的传说中,沦为苦枭怪替身的武者,也有浴火重生的机会。”
鬼螈微微一愕:“那仅仅是传说。”
“你说过,传说也是一种信仰。”高登凌空倒翻,跳下岩浆河流,一条条手臂向他伸过来。
“来吧,给我一个机会!”
………………………………
第二十八章地心游记(二)
鬼螈眼睁睁地望着高登翻出砾岩,投向熊熊火河。那一瞬间,他望见岩浆升腾,火光辉煌,恍如赤红色的王座升起,迎接君主降临。
苦枭怪蜂拥而至,其中一头抢得最快,双臂抓牢高登,举过头顶,喉中发出似哭似笑,像是从窒息的胸腔里炸开的激嚎。
一根根金闪闪的翎羽不断钻出高登皮肤,迅速覆满全身。苦枭怪不停嚎叫,浓厚的羽毛接连蜕落,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嘟嘟嘟嘟!”火浆翻滚冒泡,苦枭怪痛得浑身哆嗦,骨肉像烧热的蜡烛流淌而下,熔化在火河中。
然而,鬼螈忽然听不到苦枭怪叫声里的痛苦了。厉嚎声渐渐低缓、柔和,像湖面上浮起的迷雾,朦朦胧胧,徘徊飘荡。
“当啷”一声,刺剑从鬼螈掌心滑落。他怔怔倾听,忆起幼时偷窃流浪,前路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苦枭怪的叫声越来越低沉,如同午夜深谷中奏响的乐曲,迂回萦绕,寂静又孤独。
鬼螈仿佛回到苦练武技的一个个深夜,咬紧牙关,忍受痛楚,慢慢变成别人避之不及的“怪物”。
低柔的叫声逐渐转折,不断上扬,仿佛深渊中迸溅的火星,越来越亮,直到化作一道道璀璨的烟火冲天而起,照亮鬼螈的灵魂深处。
第一次触摸到武者的信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再是杀人的工具,第一次,修炼不再是痛苦的。
鬼螈抬起头,望见苦枭怪缓缓下沉,一点点没入沸腾的火流,但叫声从未停止,一声高过一声,流进鬼螈干涩的眼窝。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他恍惚又听到高登在问。
因为我已经孤独了太久。
岩浆淹没了脖颈,苦枭怪仰起头,脸露笑容,爆发出一生中最后的叫声。
那是充满欢乐的清鸣!闪亮激越,高亢铿锵,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褪尽了世间所有的苦难,让金红辉煌的火河也黯然失色。
这一生,鬼螈从未听见过如此动人的声音。
他缓缓跪倒,热泪盈眶。
“我接受你的挑战!”他流泪大笑,凝视着变成苦枭怪的高登,纵身一跃,跳进火河。
“我是高登,我是人类。”高登一遍又一遍在内心重复,提醒自己。
金色的翎羽厚裹全身,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手脚化爪,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痛苦的嚎叫。
高登勉强施出藏渊式,苦苦坚守着心底的一线清明,随着翻涌的岩浆跌宕起伏,颠簸飘荡,仿佛过了很多年。
痛苦、绝望、悔恨……像奔涌的火潮一波波席卷而来,永无尽头。浑浑噩噩中,他又一次望见了那条光阴的长河,深藏地底,轰鸣奔腾。他想游过去,但那条河太遥远,太渺茫,怎样都无法伸手触及。
如果游不过去,我就永远只能是一头苦枭怪。高登全力挣扎,徒劳地探出手臂,发出一声声悲栗的嚎叫。
“你的腿很难治好。”有个声音忽而响起,他循声望去,僧侣坐在光阴的河边,双足濯水,目光纯净而沧桑。
“我的腿早就能跑了。”高登奋力伸长手臂,但他抓不住僧侣,双方恍若远隔了无数个世界。
“那不是奔跑。”僧侣静静地凝视着他,身影似乎近在咫尺,晶莹的水珠在赤足上闪烁跳跃。
“那什么才是奔跑?”高登吐出胸腔内炽烈的热气。
“永远朝着一个方向的奔跑,才是真正的奔跑。”僧侣问,“你的方向在何处?”
高登茫然沉思,神智又陷入一阵迷糊。僧侣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要飘散成烟。
“我想和你一样!”高登拼命划动四肢,试图追上僧侣,岩浆从翎羽上淌落,“这就是我奔跑的方向!”
“人和人永远都不会一样。”僧侣缓缓摇头。
“人和苦枭怪也不一样!”高登不断向僧侣挥动手臂,“帮帮我!你一定可以!”
“为什么不是我一定可以?息微术能帮你一次,藏渊式能帮你一次,难道这一生你就等待别人来帮你?等待,又怎算得上是奔跑?”僧侣垂闭眼帘,轻轻叹息,“你的腿很难治好。”
“可是……”
“可是我尽力了,可是今天太累了,可是秘笈太难找了,可是我变成了苦枭怪……每说一次‘可是’,你就又等待了一次。即便有了方向,你还能跑过去吗?”
高登呆滞半晌,蓦地吼道:“可是人不是孤独的啊!瘫痪的时候,父亲会帮我!沙暴的时候,阿泰会帮我!流血的时候,蝉蝉也会帮我!人不就是这样,一步步向前奔跑的吗?”
“我独自奔跑。”僧侣偏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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