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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卿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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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两人一起向皇上打自己小报告的样子,周知府额头直冒冷汗,还好自己没来得及动刑,否则今后就别想在扬州府立足了。

    随即周知府满脸幽怨地看着潘富,有关系你早说啊!你要说了,沈云能够谋夺你的东西吗?我能这么轻怠你吗?能吗?啊?!

    潘富眨巴眨巴眼睛,道:“大人可是要打小人?小人自己已经撅好了屁股呢。”

    周知府看着潘富高翘的屁股,脸色愈发惨绿,半晌说不出话来……
………………………………

第二十九章 落幕

    事出诡异,看到周知府的脸色变化,沈云便觉得事情不妙,心里不自觉得慌乱起来,正当他胡乱猜测时,堂外走进来一位身穿襦袍的中年文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人沈云认识,他是沈家对外处理公事的主事,和自己父亲是同辈,平时也非常关照自己。因为有秀才身份,颇得沈家族人敬重。

    大户人家里都会有几个这样的人,因为有功名在身,所以处理家族和官府之间的事更加方便。一般来说,他们和官府对话就代表着整个家族。

    沈云也不敢怠慢,当即见礼道:“族叔。”

    然而这位沈氏族叔并没有理会沈云,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走到公堂前方,朝着周知府拱手道:“学生见过府台大人,未经相召便擅闯公堂,沈家之过也。然而,事出有因,望大人莫要怪罪。”

    沈家文士说完,朝着周知府又作了一个长揖。懂礼貌的人谁都喜欢,这种人给自己面子,能让双方相处融洽。

    周知府当即摆手,道:“无妨,你说事出有因,不知是何意思?”

    沈家文士此时一顿,好像在组织语言,几个呼吸后,神色严肃地朝着周知府道:“学生此次前来,只为代表沈家申明,沈云所作一切,皆于沈家无关……”

    沈云听到沈家文士这样说,心里又急又怒,也顾不得尊卑上下,连忙上前质问道:“沈青河,你这般说是何道理……”

    沈青河转身盯着沈云,目光凌厉,吓得沈云不由得后退两步。

    “孽障,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吗?莫不是想连累整个沈家都承受无妄之灾?莫不是想让沈家家破人亡吗?”

    “不就是一个乡下商贾……”沈云猛然住嘴,他想起今天公堂之上的诡异,又见家中族叔这般说道,整颗心慢慢沉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沈青河又转身对潘富一拜,道:“在下谨代表沈家向潘兄致歉,还请潘兄莫要怪罪,沈家必将给潘兄一个交代。”

    周知府见此也拿定了主意,拍下惊堂木,道:“现已查明,沈云状告潘富之事,纯属诬告。潘富乃忠厚良善人家,国之基石。沈云此举,实为谋夺家财,行不义之举也。左右衙役,将其杖二十,随后轰出府衙……”

    潘富起身,不等众人出口挽留,抬脚走出了衙门。此时真值午时,阳光正好,潘富抬头望天,喃喃自语。

    “终究还是朗朗乾坤……”

    …………

    结局反转如此厉害,扬州府的大户人家都打听事情的内幕以及潘富的背景,毕竟太诡异了,就如同一位壮汉使出全力打向一个孩童,本以为孩童毫无招架之力,谁知瞬间化作一头吃人猛虎……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据马捕头在百花楼喝醉酒后跟姑娘透露,在审理当日,监察御史梅公博和镇守太监黄中都向知府大人发话,要他秉公处理……

    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秉公处理”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两位强人的份量,心里不禁悚然,这位姓潘的商人只怕是手眼通天之辈。大户人家也开始调查家里子侄中是否有招惹这位强人的,有的话…先打死!

    三日之后,扬州府又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沈家二房的长子沈云,走在街上折无缘无故地折了双腿。

    周知府急忙命马捕头和仵作严查,却发现根本没有太特别的原因。

    只是沈公子太倒霉了,走在一座年久失修的楼下时被一群路过的乞丐撞倒,随即楼上落下几块石料,好巧不巧地砸在沈公子的双腿上,沈公子当即昏迷,随后被送到医馆救治。最后人醒了,腿没保住,三条腿只剩下一条还能用……

    消息传出去,扬州府百姓将信将疑,议论纷纷。扬州知府也将查案的经过和细节,人证物证等等公布于众,很简单的意外事故,百姓不得不感叹沈公子时运多舛,霉运当头。

    大户人家中有和沈公子交好的,也被家里长辈叫到身旁要求远离沈公子,以免被霉运污染…

    事实真相如何,世上两个人最清楚,一是潘富,二是曹唯。

    路过的乞丐是潘富家中留在扬州府的好手假扮,而认了新老板的于得水早已经在楼上等候,瞅准了摔倒的沈云,当即砸下,手法娴熟狠辣,说断腿就断腿,让曹唯忍不住怀疑这位刚在自己手下打工的小弟是不是以前经常做这个。

    事情到此已经算是落幕了,若非沈云起了贪心想要谋夺醉仙酿,怎会闹出这些事?若是一般人家早已经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所以曹唯没有打断他所有腿已经觉得自己非常仁义了。

    …………

    风波平息,曹唯又过上了清闲散漫的日子,唯一的区别是在躺椅上铺了一整层貂皮,毕竟天气转冷,要预防感冒!

    生活是平淡的,自从梅御史上次和曹唯谈心之后便也没有管过曹唯,颇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

    曹唯也在穷极无聊中玩出了新花样,一根细长竹竿,做成中通,一头对着装满葡萄酿的酒坛,一头对着嘴,再找一位侍女往嘴里递葡萄,不贵,只要一百文,生活如此多娇!

    说起来已经离家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红薯咋样了,想起红薯数钱的样子曹唯心里就暖暖的,傻红薯……今天侍女好贴心,往嘴里递的葡萄都是剥了皮的,就好像家里的红薯一般,身上散发的味道也很像红薯……

    “红薯!”曹唯嘴里惊呼,猛得转头看过去,只见红薯双眼微红,无限幽怨道:“老爷,你是不是不要红薯了?”

    红薯说着还流下了眼泪,就好像是一位等候久不归家的相公的妇人。曹唯连忙从怀里拿出一条手帕,帮红薯擦拭泪水,嘴里安慰道:“老爷怎么会不要红薯呢,老爷正要回去呢……”

    “老爷,这是我在家丢的那条手帕吧!”红薯满是幽怨地看着曹唯。

    “哈,这手帕怎么会在本老爷怀里呢?好奇怪的说,它好坏,自己往本老爷怀里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老爷自己偷拿的呢!”

    “老爷!”

    “嗯?”

    “我信了你的邪!”

    “……”
………………………………

第三十章 弘治十二年的第一场雪

    扬州府位属江南,冬季少雪多雨,然而从今年秋天开始,天气便寒冷不止,早晨冷霜冻土,夜晚寒风刺骨。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弘治十二年冬,扬州府。

    雪是从十一月初便开始下了。也不记得从哪一夜开始,鹅毛大雪飘落而下,随后便再也没有停过,扬州府内雪厚三尺,多处道路封闭堵塞,让人不禁感叹道,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

    到得这天寒时节,整个扬州府内外仿佛被整股寒流笼罩着,天空中满是阴云,好似就要压下来一般。大户人家房门紧闭,小户人家则整日躲在被子里,骂着贼老天不给人活路。至于乞丐们,大多蜷缩在破屋旧庙之中,还有一些在街道旁边瑟瑟发抖。

    扬州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可数,偶尔路过一两个行人也都裹得严严实实,行走在**的街道上,就算滑倒了也赶紧爬起来,匆忙离去。

    城北梅府。

    曹唯早早便用棉料设计了几款秋裤御寒,至于丝绸早已经被曹唯舍弃,那玩意儿虽然穿着滑腻,却密不透风,影响某处发育……

    曹唯房间内放置着两个炭盆,上面烧着热水,沸水翻滚,给人更多的暖意。炭盆旁边还烤着几个红薯,那是曹唯冬天最喜欢的零嘴儿。房屋的角落里还放置了几个花瓶,花瓶里几支梅花娇美争艳。屋外寒冬刺骨,屋内却温暖如春。

    “三饼!”

    “呀,自摸五饼!糊了!”

    牌桌之上,曹唯和红薯东西而坐,梅轻柔坐在曹唯下手位置,梅夫人坐在梅轻柔对面。曹唯看着对面红薯桌前堆放的碎银子,心里不禁大呼妖孽。

    麻将是曹唯制出来供几位女眷在冬日无聊消遣用的,红薯第一次接触便开始上手了,并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时常杀得曹唯丢兵卸甲。

    红薯探手握住色子,葱白一般的手指轻轻一松,两颗色子就在桌上转动起来,手法极为娴熟,看得曹唯心惊胆战。

    曹唯想想就不禁一阵牙疼,自己胡牌六九万,竟然被红薯自摸夹五饼!

    “呀!糊了!”

    “哎呀!竟然自摸了!”

    “等等,碰九条,又糊了!哈哈……”

    几圈下来,曹唯面色愁苦,委实囊中羞涩,一副悲情模样看得梅轻柔咯咯直笑。

    “师兄,你是不是没钱了,轻柔这里还有一些,可以借给师兄,不用还。”梅轻柔从荷包中掏出几块碎银子,笑嘻嘻地递给曹唯。

    梅夫人看着梅轻柔的模样,心里不禁叹了口气。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梅夫人早已经发现女儿梅轻柔对曹唯有意,然而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曹唯只是把女儿当作妹妹看待而已,但是对名义上的婢女红薯别有心思。

    再说红薯虽然是婢女名分,但观其举止大方,谈吐有礼,显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却不知为何肯在唯儿身边做一名丫鬟。不管怎样,还是要尽早向轻柔挑明才好,以免情根深种……

    就在梅夫人沉吟时,梅公博也走进了房间,愁眉不展,满脸的忧心忡忡,梅夫人赶紧上前拍打着梅公博身上的落雪,一边嘴里碎叨叨地埋怨着梅公博不知体谅自个身体。

    梅公博苦笑道:“大雪累积,致使扬州城内多处房屋倒塌,很多百姓无家可归,已经导致了多起伤患。而且城中粮价上涨,百姓心中早已经揣揣不安,倘若再生出什么事端,恐怕扬州府将会大乱……”

    梅夫人皱眉道:“府县各地,均有大小官员,官吏皂役,各司其职,哪能有什么乱子。再说城中民生,自有知府管辖,老爷何以忧心忡忡?”

    “夫人啊!”梅公博痛心疾首道:“天降横祸,百姓何辜!现在路上已经能够见到许多冻死的穷人乞丐,靠在熄灭的火堆边,被冻得僵硬无比,尸体也无人问津。

    再说知府周彬,听说最近新纳了一房妾室,整日在家饮酒作乐,生活极为荒诞,怎会有空理会那些无衣无食的贫苦百姓!”

    “只怕周知府不是不管,而是不想管,不能管,不敢管吧。”曹唯幽幽说道。

    扬州府本地粮价都掌控在几个大户人家手上,灾年积压粮食,再高价卖出去,是这几个大户人家敛财的手段,倘若周知府打压粮价,就会让本地大户人家损失惨重,这些人家中不乏有在朝中做官的人,周知府如何敢得罪,如何敢管?

    再者说,这些大户人家每年给周府送上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和他们交恶,以后可就再也没银子入周知府的口袋了,周知府又如何想管?

    府库放粮救济穷苦百姓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知府库房里的银钱还剩多少,粮仓的粮食还剩几何,其中的猫腻恐怕只有知府大人自己才知道,如果开仓放粮,那么知府的府库就会大白于天下,所以周知府又如何能管?

    曹唯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说道周知府不能管,不想管,也不敢管。所以周知府只能给外界制造出沉迷于美色的形象,如果出事了,最多也就是失职而已,往上面送点银子,自然有人替他兜着。

    梅公博默然,显然想通了其中的内情,慢慢喝了一口茶,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沉默地盯着炭盆。

    曹唯见状,上前道:“君子动于行,发于举止。如今能救助多少百姓便救助多少,老师可在梅府门口设立粥棚,施粥施饭。梅府有米,粥棚不停!”

    梅公博起身拍着曹唯的肩膀,眼睛里满是欣慰,斩金截铁道:“梅府有米,粥棚不停!这是君子的道义!”

    “老爷,这是红薯所有的银子,也用来救济灾民。”

    曹唯扭头,只见红薯捧着刚刚赢的碎银子,还有几张小额银票,应该是在秦阳县存下的工钱,心里不禁一暖。

    “红薯,这些钱还是留着当嫁妆吧。”曹唯高深莫测道:“挣钱最快的法子自然是劫富济贫。”

    红薯知道曹唯意中所指,笑眼盈盈问道:“哪个富?”

    “潘……富……”
………………………………

第三十一章 于无声处落惊雷

    向潘富索捐了三千两银子后,梅府门口的粥棚便搭建起来了,曹唯以梅公博的名义行走于几位大户人家中,经过一番扯皮推诿,最终以相对低价购买了许多糙米。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每日排在梅府门口等候领粥的人很多,甚至有很多穷苦人家在门口搭着简陋帐篷住下。曹唯每天都要去米店拉回当日的米粮,生活忙碌却有意义。

    跟往常一样去刘家粮店运回米粮,今日曹唯觉得似乎有些不同,街上见不得一个人影,多数商家都关门了,沿途左右两边似乎多了不少的差役。

    曹唯心里生出疑窦,他加急了步子,本要靠近米店时,却被几个差人远远截住,差人们都用粗布裹住嘴鼻,为首的正是知府衙门的马捕头。马捕头见曹唯打扮举止不像一般人家,不敢无礼,连忙上前问道:“这位公子要往哪里去?”

    曹唯也上前几步,朝马捕头拱手道:“在下要去刘记米店买粮,敢问差人发生了何事?”

    “不能去了。”马捕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显得凝重:“昨日傍晚出了事,在一座破旧的土地庙里,出现了疫病,似乎是从一位死了好几天的乞丐身上传染下来的。

    而今,知府大人已经下令,烧掉近期死者的尸体,并封锁这一带的街巷,严防死守,决不可将疫情感染出去。里头的人,一个都不准出,而外间的人,也一个都不许进。”

    曹唯心里暗道一声果然,早早看到差役的样子便觉得不妙,随即问道:“家中粮食不多了,城中粮店多在这一段街域,能否请差人通融一二?在下是梅御史府上的,出来为灾民买粮熬粥。”

    马捕头听此肃然起敬,现在扬州城谁不知道梅御史活人性命,不少人家在家里还给他建了生祠,然而马捕头还是摇头道:

    “这位公子,真的不能进去,否则公子便不能出来了,公子可知道,就在二十年前,整个江南爆发了一场疫病,屋子里和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每家每户都在办丧事,整个江南一片白绫,到处都是墓地坟头,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最后清算下来,整个江南病死超过二十万众。

    扬州府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才达到今天的模样,然而,一场疫病却又将毁了一场繁华……

    因此,为了防微杜渐,控制疫情的扩散,知府下了死令,便是一只苍蝇,都不得过,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等,否则我等性命不保。”

    曹唯听马捕头这样说,也明白了即便一个简单的疫病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不异于一道惊雷,恐慌和逃离是正常人家在听说疫病后第一时间想做的。

    医疗落后的古代,对疾病和瘟疫的控制是很无力的,最常见也最有效的处理方式便是将染病的人集中在一起,等死完了之后在集体火化掩埋,也许还有人没死,但是所有人都顾不得许多。

    每逢疫病产生,皇帝便会觉得是上天在惩罚自己,所以派瘟神荼毒人间,于是皇帝只能领着大臣们祭天罪己,然后尽量控制疫情范围。

    随后几日,靠近土地庙边缘街道也相继有百姓染病,事情已经遮盖不住,周知府连忙向朝廷奏报,扬州府的百姓全部陷入恐慌之中。

    比瘟疫更可怕的是恐慌和流言,它们比疾病更令人崩溃。扬州府的百姓害怕了,拖家带口往扬州城外赶,想要离开这即将变成地狱的扬州城,经历过二十年前那场疫病的老人离开扬州城的态度更是坚决。

    只是扬州府的城门早早便被刚调过来的将士们牢牢看守着,警告民众不得靠近,若有人靠近便会放箭。灾难像阳光下的镜子,将人心照得雪亮透彻,痛苦和恐惧在扬州城里被无限放大。

    京城内,一封封奏疏递到弘治皇帝朱祐樘的案头,满朝震动,谁都知道疫病代表的是什么,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下面代表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随即朱祐樘召集内阁大学士及六部尚书、侍郎举行朝议。

    朱祐樘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诸位大臣眼看老板不开心,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生怕触了霉头。

    皇帝纹丝不动,朝堂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半响,大学士谢迁出列道:“陛下,扬州府爆发疫病,臣以为还是要早做打算,尽量控制疫情范围,同时朝廷当派遣大夫赶赴扬州,调动天下药材运往扬州……百姓无辜,何来如此噩难,然而,如果无法控制疫病,非常之时,还要行非常之举……”

    谢迁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朝堂现场还是一片默然,大臣们包括皇帝都知道非常之举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放弃一城百姓,甚至代表着屠杀。

    然而众人却知道谢迁说得没错,为了更多的人,牺牲小部分人,这是最明智的,只是这样非常不符合读书人治国安民的道义,所以谢迁在说此话时非常痛苦。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随着大臣们一句句表态,皇帝朱祐樘脸色更加难看,他本是以仁厚待民而誉满天下,现在要自己放弃或者屠杀自己的百姓,哪怕只是可能,朱祐樘都无法颁发这道圣旨。

    良久,李东阳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事不宜迟啊……”

    朱祐樘狠狠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一张黄绢,落笔写道:“……扬州疫病,朕之过也,朕请斋戒一月罪己。诸罪即加于朕一身,勿伤朕之百姓子民。今调太医院官员即刻赶赴扬州府,治理疫病。另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亲督天下药材,尽运至扬州府……”

    朱祐樘写完圣旨后,双手颤抖着在圣旨上加盖玉玺,再由内阁颁发下去,整个国家如同机器一般高速运转。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赶赴扬州前,朱祐樘将其召至面前道:“扬州百姓,尽托付牟卿,万望卿家回京时,给朕一个交代……”
………………………………

第三十二章 与天争命

    牟斌快马来到扬州府后,即刻在不同区域派遣了大夫,并架起铁锅熬汤煮药,召集躲在家中的百姓,分派汤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然而城里疫情并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于疫病之下,扬州城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痛苦与绝望蔓延。

    原本繁华的扬州城此时无比清冷,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悬挂着白绫,只能隐约听到阵阵的哀嚎,每一阵哀嚎都代表着一位亲人的逝去。街道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地靠着墙根的人,一脸麻木,眼中毫无生机,这些都是已经对生活绝望的人。甚至还可以看到几个无人管理的尸首,胡乱地陈列在街道两侧,其中甚至有三两个幼儿。

    一切……都是触目惊心!

    这种疫病曹唯是知道的,感染者四肢无力,面部及腰背部酸痛,体温急剧升高。皮肤成批依次出现斑疹、丘疹、疱疹、脓疱,最后结痂、脱痂,遗留痘疤。

    发病三五天后,患者的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出现皮疹。开始为红色斑疹,后变为丘疹,几天后丘疹变为疱疹,以后疱疹转为脓疱疹,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药学家道家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已有记载:“比岁有病时行,仍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随决随生。”

    说的便是天花!

    然而知道不代表会治,前世只知道接种疫苗便可以不被感染,但对于如何接种所知甚少。

    自从梅府断粮之后,灾民相继离去,此时梅府外已经没有半点人影。莫说梅府,整个扬州城都一片萧瑟。梅府很多仆役也都纷纷请求归家,只剩下几位老仆。当梅府周围人家也出现得天花的人后,梅公博当即决定全家搬迁到东城墙边上,那里目前还算安全之地,城里的大户人家基本都在那里。

    “红薯,别收拾东西了,我们要赶紧离开……

    曹唯在红薯屋外大喊着,然而屋子里并无人答话,曹唯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忙不迭冲进卧房去,看到红薯卧床在榻,面上生出了许多红疹,甚是可怕。

    曹唯箭步上前,竟不知怎的,双目红了起来,昔日温柔体贴的红薯,此时脸色不复红润,脸上红疹异常扎眼。

    曹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是哽咽,喉咙里好似堵了许多东西,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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