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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千古情-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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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单所率三万大军正面攻击右贤王部,右贤王果然倾巢而出,于单佯败撤退,退出三四里路时,如同神兵天降般,王庭的大军如同潮水从左右两翼夹击,一通角响,最前围的骑射手箭矢如蝗密集如雨轮番射向叛军。惨叫声之后,数不尽的叛军纷纷堕马。

    我观看,只见叛军先是一乱,但丰富的作战经验加上训练有素,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重装骑兵迅速移至外围,以身上厚重的盔甲作防护一掩护叛军后撤,弓箭手也立刻还击,双方在箭雨中各有死伤,黑压压的云层下,剽悍的匈奴人在自相残杀,碧绿的草原上红色的血象鲜花一样含怒绽放,血腥之气很快弥漫开来,将人包围其中。

    二通角响,左右两翼的王庭军队忽作分散,左贤王的一位王子及左右日逐王各带一万骑兵,抄向叛军的后翼,截断他们的退路。叛军四面受敌,顿时大哗。三通角响起,悠长浑厚,四路大军闻令而动,马兵攻向叛军,白刃战开始了。

    晏七行挥舞着弯月形的长刀,一马当先冲入叛军阵中,我紧随其后,刀光闪过,一个匈奴兵被他斜着砍掉了半边身子,鲜血四溅,有几滴飞迸到我的脸上。如果说上次杀死中行说后与匈奴的对阵,曾经令我那样的接近死亡,那么今天,我就在死亡之中。

    闻之胆寒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人的断肢甚至头颅伴着热血乱飞,而在那当口,你根本没有间隙去看去想,只是赁着本能的反应,挥动着手中弯刀,砍向衣着跟你不同的人。战马在鸣嘶,刀砍进人身体发出可怖的声音,这声音使人害怕,因为害怕杀人更多更敏捷。

    晏七行满身是血眼睛通红,一刀斫了对敌的叛军,向我嘶吼道:“低头!”

    我下意识地在马上哈腰,一支流矢飞掠而过。来不及道谢,抬手“铛”地格开偷袭的一刀,轮了个漂亮的圆弧形,划过敌兵颈动脉,鲜血随着压力喷起半尺多高,尸体“哧通”一声落马。

    这是我第一次领略战争的残酷,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惨烈。仿佛面对的不是万物之灵的人,而是可以随意杀戮任人宰割的畜牲,这里没有生命的尊严,没有人性的仁慈,甚至没有思想和感觉,血淋淋的场面令人不假思索地只是舞动着手中的兵器不停地杀杀杀!

    匈奴人的身高普遍矮小,但几乎每个士兵都长得粗壮敦实,发达的肌肉里蕴藏着原始的野性力量,平时常吃牛羊肉使他们的脸上泛着营养良好的油光,草原的特质使他们的气势野悍,无论是横砍竖劈突刺格挡,手臂上都带着种训练有素的爆发力,出手果断凶狠,每刀砍出都带着种拼命的劲头儿,杀人的同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有的士兵腹部已经被剖开,肠子沾着血挂在身子外,但仍然发着狠没命地将手中的武器向敌人砍去。一个人已经身中十几刀,浑身血肉模糊地仰面躺在地上,只要看见服装标志有异于已的骑手出现在他视野,但斜着一刀砍过去,专砍马脚,已经有四五匹马被他砍断脚腕,马上骑兵一头栽倒,立刻被敌方的长矛刺杀而死。

    汗血宝马跳脱着,有好几次关键时刻它的迅捷都救了我的命。践踏过死人的尸体,向着叛军的中坚军队横冲直撞,马儿因为战场的血腥而兴奋着……

    这是匹好战的马。

    我心里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

    被困的叛军在王庭军队巨大的弹压之下很快呈现颓势。冲锋之间,我看见于单从我身边一掠而过,面目狰狞地叫着我听不懂的匈奴话。但他所到之处,叛军中便有人弃械投降,遇有负隅顽抗者,一刀格杀毙命,那种疯狂和凶狠令人心寒。

    更多的王庭匈奴兵跟着于单喊着一样的话,声音凌乱杂然无序,我想那应该是喝令投降之声。远远地,我看见晏七行不知何时刀已经换成剑,正一剑捅进叛军士兵的肚子里,那个士兵一死,他手中所持的叛军旗帜便落入晏七行手中。身边有人迅速地将单于王旗换上,晏七行手持王旗跳上战马,站到高高的马背上大声呼喊,神威凛凛气势骇人,如雷霆般的声音在苍茫天地间回荡,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但刚刚金戈铁马杀伐不断的草原上忽然静了下来,接着响起“呛”的一声,叛军阵营中有人把刀扔到了地上,跪了下来,如同多米诺骨牌的连锁反应,叛军纷纷缴械投降。

    这一战,叛军死亡总数达二万余,降者近三万,右贤王在轻骑掩护下想逃走,却被左贤王的大王子堵个正着,生擒而归。

    平叛之役至此以王庭军大获全胜告终!

    一望无际的草原中,氤氲之气笼罩着遍野横尸。红绿交杂处,红的是血,绿的是草,望之令人触目惊心。

    右贤王被祭了旗,其妻妾女儿被匈奴贵族瓜分,儿子们全部被斩首。于单的手段狠辣毫不留情,他身上流着军臣单于的血,他的眼睛里含着狼一样嗜血的信息,他是大匈奴新一任的单于,勇敢,残忍,果断,凶狠,完全符合广大匈奴大众对单于的认知,经此一战,他的单于之位稳如磐石。

    左贤王最高兴,此次战役他居功至伟,单于对他赏赐甚丰,因捉拿挛缇嵯必涂有功,他的大王子被封了右贤王,位居四角王的第三位,气势风头一时无人能及。

    我比较惨,连着三天,吃什么吐什么,血腥之气终日在鼻端环绕不去,闻着的尽都是死人的气息。

    “回长安吧。”晏七行三天里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做事有始有终是我的原则。”我坚定而勇敢地告诉他,其实心里乱糟糟的早怯了,但是我不能示弱。

    我不是战士!不适合战争!这是我对自己最新的结论。

    接下来晏七行更忙了,每天都在单于王帐中跟一干匈奴将领研究对付右谷蠡王的计划。

    伊稚斜一直保持沉默,出击右贤王时他没动,平叛成功后他更没了动静。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大家都很忙,我也很忙,忙着总结这次战役,同时将匈奴与汉军的武器装备和作法方法作对比,以及机动作战的特点及经验和教训。

    我发现晏七行制订的长途奔袭,快速制敌的方法很有效,虽然战士经过长途跋涉,而敌军却是以逸待劳,但在行军过程之中,军队的备战情绪却被培养了起来,而且经过精确的距离计算,合理的整饬休憩,军队至右贤王处体力正达极盛,正好一鼓作气,快速制敌。

    当时我看了表,从战役正式开始至结束,共五十七分钟,对于有十数万人马参加的大战役来说,这速度快得可怕。

    最能给我震撼的,是匈奴士兵不畏战不怕死的精神,面对残酷血腥如临地狱般的死亡恐怖,他们的心理素质非常之强,这种威摄人心的气势是汉军所没有的。而气势往往是制胜的法宝。

    至于武器装备,我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就是对于骑射手寄予了过重的期望,对于弩 弓的威力估计过高。

    为了方便马上骑射,在考工室制造武器时,我改进了臂张弩,但经过这次战役,我发觉臂张弩用来对付重装骑兵简单就是蚍蜉撼树,构成的杀伤力小到可怜的地步。与蹶张弓相比,臂张弓发射的箭矢由于体形大阻力大,速度衰减得慢,在远射程上威力很小,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也”。

    如果是蹶张弓,威力是有了,但必须下马张弦,所有一系列动作都得在地面上完成,这对于骑兵来说根本不合适。

    这样看来,马上用弩反不如弓,而且弩的制造远比弓更复杂,复合弓弓身只要加长,威力会比弩 弓更大。

    从前我一直琢磨不出,匈奴的武器装备比不上汉军好,近战的武器更难与汉军相抗衡,为什么反而会每战必胜呢?现在则明白主要原因是地利之便,以骑射手来扰乱敌人,且战且退,拖至汉军迷失道路体力全失时,近战击疲劳之师必定取胜。

    所以回长安之后要做五件大事:

    1:制造加长复合弓。

    2:改进重装骑兵的装备。

    3:大幅度增强近战能力。

    4:培养军队无畏果敢的精神。

    5:上书皇帝,将长途奔袭,快速制敌之战略方针作为将来打击匈奴的首选。

    我身体不适不宜多动,躺在寝帐里翻来覆去地总结出以上几条,觉得自己虽无指挥作战参与作战的能力,却颇有战术头脑,作不了将军也可以作个参谋吧。

    与此同时,王庭军队整饬七日,准备迎接更大的战事。
………………………………

第四十二章 王庭星空

    晚上,忙得不见踪影的晏七行来看我,我正忙着写战役心得。晏七行不做声看着我忙碌,在锦帛上鬼画符―――用毛笔写英文。

    我头也不抬说:“不用奇怪,这是我们那边的文字。啧,这该死的毛笔。”又抖落一滩墨迹。这毛笔在别人手里那是笔走龙蛇行云流水,拿到我手里只会在漂亮的布匹上制造污渍。

    颓然放下笔,看来八辈子也成不了书法家。

    抬头,看见晏七行若有所思的目光。

    捋捋小胡子坐到床上问:“有心事?”

    晏七行吐出两个字:“太静。”

    我知道他是指伊稚斜,这家伙的确是太静了,静得让人不得不疑神疑鬼。

    “你在写什么?”他拿过那团乱糟糟的布,皱起眉。

    “战役总结。”我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他定定地望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我,脸上长花头上长角?”

    他淡淡一笑,说:“允文允武,聪而敏慧;有义有节,迅而善谋。西域的女子都是如此独具才能吗?”

    他这是夸我呢,真难得!

    不等我回答,他说:“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话中大有感慨之意。

    我敛去笑容,认真地说:“世上有才能的女子何止千万,只可惜都被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给淹没了。我,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时空穿越呀,巧合得旷古绝今。

    “洛大人既自认是有才能的女子,可否告诉本官,伊稚斜在打什么主意?”半开玩笑间,他转移了话题。

    我发现了,每当跟他谈到与公事无关与私事沾边的话题,未及深入就会一带而过,他似乎在避忌着什么,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始终是点到为止,无法深交。有点遗憾,但是恰到好处。

    关于伊稚斜,我说:“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单于之位,他势在必得。”

    晏七行说:“我亦有同感,只是为何还不见他有所举动?若想夺位如今正好时机,待他日于单羽翼更丰,便动他不得了。伊稚斜应该不是蠢人,其中利害焉能不知?”

    其实这些天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总结原因不外有二:一是伊稚斜尚在权衡中(其中自然也有南宫公主的因素)二是他另有阴谋筹算。

    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对于象伊稚斜这样的男人来说,即使他对南宫公主真的有感情,但与权利比较起来,王位的吸引力当然更大。所以他一定是在计划着什么可以一锤定音的阴谋。

    听了我的分析,晏七行说:“伊稚斜向来敌视我大汉,他若一朝为君,必定对我不利,如今我朝备战未果,不宜对匈开战,故此我们必须阻止伊稚斜,由于单坐定单于之位,如此至少短期之内,于单会维系汉匈表面的和睦。”

    我闻言一怔,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看出来于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省油的灯?却是何意?”

    “呃,意思是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唉,跟古人说话真费劲。

    晏七行点点头:“于单就位大单于时,曾有一番誓词,引得匈奴将士群情激动。为此,你曾向我询问过……”

    “对呀,他说的话怎么会具有那么强烈的煽动性?可是你不肯告诉我他到底说了什么。”

    晏七行冷笑一声说:“匈奴人最喜欢的是什么?汉朝的美物、壮丁、女人,于单向他们承诺,他日必定带领他们去猎取他们想要的一切。”

    我“腾”地站了起来叫道:“那你还帮他?”

    晏七行说:“事后,于单私下向我解释,之所以有那番话全为笼络人心。可我深知此子野心之大,绝不下于伊稚斜。只是因我们此次相助于他,另及公主情面,料他短时间内不会对我大汉大举用兵。正因如此,我决定继续帮他。”

    我无语,“两害相权取其轻”,晏七行的这个决定自然是为着汉朝的大局着想,但不知怎么,心中老想着“农夫与蛇”的教训,希望我跟晏七行不是那个倒霉的农夫就好。

    事情总是出乎意料地出现转折。

    第二天,我精神好了许多,晚上,走出帐篷四处闲逛,七月草原的夜空繁星满天,好象嵌在黑色金丝绒上的许多珠宝,闪着璀灿的光芒。

    一样的星空,不一样的时空,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肖炯,最近想念肖炯的情况越来越少了,他的画像还在我怀里,但自打进了匈奴居然一次都不曾拿出来看,这不是好现象,时间真的在一点一点的磨灭我对他的爱情。

    幸好,幸好只剩一个月了。否则……

    心里有点怕的感觉,赶紧闭起眼睛,回想着跟肖炯在一起的一幕一幕,想着想着就泄了气。太刻意了,不是应该“不思量,自难忘”吗?

    不能思量,恐怕深入下去,会挖掘出我内心深处一些不敢想不敢看的东西。

    我把思维强行转向,转向目前的现实。

    按晏七行昨晚的说法,今天一份单于诏令将由单于王庭发出,送到左谷蠡王的手上,勒令他前来王庭行参拜新单于之礼,若伊稚斜肯来就叫他有来无回;若他不肯来,三日后便祭天讨伐。这于单做事又狠又绝,这哪象个十七岁的孩子?

    抬头四处一望,白色的王旗在不远处翻飞。心中一动,想起几天前的恶战中晏七行夺了右贤王大旗大吼数声后,叛军随即兵败投降。事后问晏七行,他告诉我当时用匈奴语喊的是:“王旗易帜,彼军已败,安得再战?”

    那几天正因呕吐身体不适,未及细想其中缘由。现在想来,古代战争中旗帜是最简便、最直观的指挥和联络工具,在战场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失去旗帜,就意味着军队的指挥变得极其困难甚至无法指挥。战场上一方旗帜若消失,通常被看作失败的信号,晏七行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来欺诈叛军,使之误以为已经兵败,于是纷纷投降。

    如此看来,战争中旗帜的作用的确不可轻视,嗯,这个问题必须记载下来,也许将来用得上。

    真想不到参加了一次战斗,虽然场面又残酷又血腥,但还是学了不少东西。

    死了几万人就为学这点东西?

    我正心中冷笑,有人轻声叫我:“洛大人?”

    转身看,是留下的那两个汉军中的一位,此刻一身匈奴士兵的装束,灯火下满脸焦色,躲在一间帐篷角落处向我招手,显见是出了什么事。

    我未及走近就先闻到一股酒气,皱下眉问:“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那个汉军左右一顾,对我说:“大人且到帐篷里细谈。”

    于是我听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原来右谷蠡王与左谷蠡王早有勾结,两人相约里应外合偷袭王庭,时间就定于明晚子时。偏生右谷蠡王身边的一名近侍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那两个主动随晏七行留下的汉军擅长匈奴语,人都以为他们是匈奴人,这二位也颇有心计,有事没事就跟一干匈奴士兵称兄称弟地攀交情,一来二去就跟这个近侍以酒会友,走得很近。今晚也是天意,三个人又凑到一块喝酒,都喝得有点高,那近侍糊里糊涂地,就把这重要的情报给泄露了出来。虽只廖廖数语,两个汉军还是听明白了,大惊之下,一个继续陪酒,一个就飞身来报。

    难怪我们平定右贤王部叛乱时伊稚斜不乘机行动,原来是在打里应外合一网打尽的主意。

    右谷蠡王手下至少有两万兵马驻在王庭,一旦动起手来而王庭没有防备,结果会怎样不用想都知道。我立刻去找晏七行,晏七行不在帐内,想到也许他还在王帐中同于单商议军国大事,于是转去王帐。

    有时候事情就好象冥冥中有哪位蹩脚作者事先编撰好的一样,总是在紧要关头摆个大乌龙,而后成为幸或不幸转折点。

    假如今天晚上那近侍没有喝酒,假如跟他喝酒的不是我们的人,假如他们先通报的是晏七行而不是我,假如我马上找到了晏七行,假如我没去于单的王帐,那么结局就会是另一番局面。

    可惜有些事是注定的,没有假如。

    到了王帐,恰巧有个侍女端着夜宵走来,我向她比划个手势接过夜宵,向守卫点头示意后走进帐内。

    王帐内没有晏七行,只有于单跟右日逐王两个人,手持油灯背向我对着幕壁上挂着的舆地图前又是匈奴语又是汉语地说着对敌左谷蠡王的事。听见声音回头看了看,昏暗的灯光下估计也没看清我是谁,随手一指案几吩咐了一句,就转身继续探讨。

    他说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很明显是让我把东西放下的意思。

    依言把漆盒放下,反正晏七行没在,他们没认出我,我又是个哑巴,不能大声“嗨”地跟他们打招呼,索性就此离去,待找到晏七行把事情弄清楚后再决定是否通报于单不迟。

    刚出了帐门,只听一句话清清楚楚地传了来,偏偏用的是汉语。

    “平定左谷蠡王之后,单于打算如何对付那两个汉使?”

    我心头大震,立刻上了心。

    于单的回答使用的是匈奴语,这几日我身在匈奴,虽说不会讲匈奴语,但简单的日常用语可还听得懂,于单的话中有一个字我听懂了,那就是“杀”字。

    我在心里默念,将这句匈奴原话牢记在心,飞跑去找那两个汉军。右谷蠡王的近侍已经大醉不省人事,把他们叫出帐外,将硬记下来的于单原话覆述出来,经他们二人翻译,这句话应该是:“为报父仇,我必杀之。”

    果然是条以怨报德的毒蛇!

    我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刚才他们没瞧见我,我也鬼使神差地没说话,否则岂能得知如此天大的秘密,我跟晏七行,差点就成了那倒霉的农夫了。

    两个汉军翻译了这句话后追问我原因,我没有告诉他们,嘱付他们右谷蠡王之事我自会向晏七行通报,让他们三箴其口,不可再对人说。

    我必须先想清楚。

    回到寝帐,我心乱如麻,许久才能镇定心神,仔细思想。

    原来于单并不相信公主与晏七行的解释,不但认定我是杀父仇人,而且连带着晏七行也怀恨上了。他如此忍耐听从南宫公主的安排,只是想利用我们,待得目的达到,自然是狡兔死走狗烹。

    这一招够狠也够聪明,杀了我们之后,再揭穿我们汉使的身份,如此一来既向匈奴人宣告他报了父仇,又可证明他并无亲汉之意,从此再无人质疑他一半的汉人血统,他大单于的地位更加稳固。

    可是难道他就没想过这样做会触怒公主,会使汉匈关系恶化吗?

    答案就是:他根本不在乎公主是否会怪他,更不在乎汉匈关系。换句话说,他无意于维系汉匈表面的和睦,他想的要的,跟他登基誓词中所说的一样。

    晏七行的推测错误,没有短期和睦这回事,我们两个一死,汉匈会即刻开战。

    我呆坐在床边,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只一件事:现在怎么办?

    右谷蠡王背叛的事要不要告诉晏七行?于单想杀我们的事要不要告诉晏七行?

    按道理自然要告诉他,可是之后晏七行会怎么做?

    正想着,晏七行来了,在外边轻声问:“洛樱,你安歇了吗?”

    我站起来说:“没有,进来吧。”

    晏七行掀帐帘进来,见我脸色不善微微一怔,关切地问:“身体还有何不适之处?”

    我直瞪瞪地看着他,心里念头转了又转,说道:“刚才我去王帐找你你不在。”

    晏七行说:“公主有事找我相商……”

    “你先听我说……”我没容他说下去。“我听见于单跟右日逐王谈到我们,于单说搞定伊稚斜后,会杀我们报军臣单于之仇。”

    我观察他的反应,见他先是一怔,尔后蹙眉问道:“你确信自己不曾听错?”

    我肯定地点点头,把匈奴语的原话重复一遍,他听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说:“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出,人家都想要我们的脑袋了,我们有必要继续帮他吗?”

    晏七行站着不动,低头想了好久,忽然抬起头来毅然说:“帮!”

    “你疯了?”我难以置信地嚷着。“你真的以为于单坐定单于之位后,会跟汉朝修好?”

    晏七行目光坚定说:“即使于单不会,南宫公主一定会。”

    我忍不住嘲笑他:“匈奴的习俗你不了解吗?他们一向轻贱老弱不重亲情,南宫公主对于单能有多大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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