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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逍遥志-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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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道:“皇上心悦她,是她天大的福分。一纸诏书召进宫就是。”
皇帝连连摇头:“因爱慕,才要悉心追求。”
可追求女子该如何?皇宫里除了侍卫就是太监,武夫不解温柔情,太监更是不懂男女事。思来想去,唯一人可问。
皇帝问太傅:“路遇罗敷女,瞩目忘行行。日思忘饮食,夜寐犹思思;来归相怨怒,心疾入膏肓。”
太傅说:“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诗》三百篇,道尽少年思慕,人之常也。”
皇帝问太傅:“针灸达肌理,药石及五脏。终日意惶惶,但请师者医。”
太傅说:“顺应天命意,皎皎月镜明;顺应人本性,堂堂心思亮;顺应伦理常,正正名言顺。”
皇帝问太傅:“窈窕淑女好,君子何所逑?”
太傅说:“投桃报李,永以为好。”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给予他的就是人世间最醇美的琼瑶佳酿,他要回报什么才能与之匹配?
皇帝费尽心思。
正巧,百戏场落成,更寻到了鲁班后人坐镇天工馆。
皇帝福至心灵,问鲁大师:“可是能做出任何机杼?”
鲁大师自信满满:“唯思不得,无做不得。”
于是,皇帝与鲁大师密谈数日,绘图无数,终成稿。后,又亲手雕磨,埋首制造,不觉辛苦。
………………………………
一百零六、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李金龙无奈吼一声:“你咋听不明白啊?俺妹子不在!”
一早开店门,贵公子就堵上门来,非要见白仔梧。
早前魏国公世子疾射而来的那支利箭还藏在柴房中,李金龙哪还敢不防备?即使心生怯意,面上却强装强硬。
“俺妹子身份低微,实在配不上公子富贵,公子高抬贵手就放过她吧。”李金龙作揖。
“我有话对姑娘说。”朱厚照执拗,不肯放弃。“若今日见不到她,我就不走了!”
李金龙狠一狠心:“不在就是不在,你就是把这儿拆了,她也不在!”
李金龙作势要轰人,刘瑾哪能让他挨到皇帝身?一掌将其推了个跟头。
稀里哗啦,桌椅酒坛倒了一片。
“住手。”门帘被一把掀开,白仔梧走出,她望一眼刘瑾,只觉此人些许眼熟。
顾不得多想,白仔梧见李金龙摔倒在地,忙上前搀扶。
“出来干啥?你快进去。”李金龙着急道。
白仔梧扶起李金龙,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低语:“大哥,没事的。”
随后,她面对着朱厚照,镇定问道:“公子找我何事?”
朱厚照见白仔梧,喜形于色,快奔两步:“我总算见到你了!你跟我来。”
白仔梧原本恼怒,见朱厚照一片少年赤诚,不忍重言,叹一口气,躲开朱厚照伸来之手,缓缓道:“小店忙碌,赎我不能从命。”
“这个简单,你们有多少酒,我都买了!”朱厚照急切道:“这下,你能跟我去了吧。”
“有钱了不得啊?俺不卖!”李金龙粗着嗓子,欲冲上前阻拦。
李金龙一动,刘瑾即动。
白仔梧忙将李金龙拉在身后,她与刘瑾对峙一眼,再看朱厚照满面期艾,遂答应:“要我随你去哪里?”
朱厚照大喜:“请姑娘移步门外。”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
白仔梧始终记得,那一天的空阔高天之上,一只壮丽鸢鸟呼啸飞过,带起的猎猎风潇,张扬起她的发。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々萋萋,雍雍喈喈。
白仔梧不曾忘怀,少女之时,她曾立下心志,“我白梓梧的夫君必定出尘于众生、皎洁如云端之月!”
一眼百年,即是如此!
白仔梧扬面,望着当空飞过的鸢鸟。
春闺梦中总是倾慕英雄,他如此震撼的登场,以后十年、百年亦是传奇。
他从天际而来,遮天蔽日,气势磅礴;负着阳光、披着清雪,驾着鸢鸟那人峻容星目,寒气高洁,白仔梧看的清晰。
只一瞬间,是宿命的开启。
两人注定的因缘,百转千回,于这一刻,红线纠缠住了两端。
“是他……”白仔梧不敢置信地低语。
他前往剿匪三月时间,走时秋黄麦麦,直至雪白皑皑。他归来了,样子清瘦,想必艰辛。
朱厚照激动问道:“你看!看那鸢鸟!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比翼齐飞……
“你,懂了吗?”朱厚照期待地盯着白梓梧双眼。
白梓梧的眼中却望着那人驾着鸢鸟滑翔而过的影迹,有清晰的震动和迷茫的动容。
“……我,懂了……吗?”
震惊和迷茫的除了白梓梧之外,还有酋同儒。
鸢鸟完工,皇帝命人将鸢鸟搬运到城门之上,欲凭高临风而飞。
众人拼死阻拦,不肯让皇帝亲自冒险。
皇帝执拗不过,无法,问谁可驾鸢而飞?
自古,鸟翔天鱼游水,天道自然,从不曾听闻有人可以飞翔。皇帝一问之下,侍卫、内侍等均胆怯踟蹰。城墙八丈高,从上摔下,必死无疑。
见无人敢答,皇帝恼怒,摩拳擦掌,欲亲自上阵。
亲卫跪倒一片,劝阻。
刘瑾拳拳真意:“天子之躯,不可冒险。多有侍卫武艺高强,想必愿为皇上一力承担。”
他口中真切,目光却冷,直望着酋同儒,实在挑衅。
酋同儒冷然一笑。不过一命,何有所惜!
他朗声道:“皇上,臣请命!”
酋同儒身上紧紧捆着绳索,双手握着机关。他动一动左手,后背上的鸢鸟左翅微微震动。
至此,他与鸢鸟连为一体,胜负与共,生死同命。
酋同儒眼望着前方,那是城墙边缘,或是万劫不复,或是辽阔天空。
命皆是搏!
酋同儒奋力向前奔跑,纵身一跃,呼啸风声响彻耳际,猎风如刀割。
下坠不过一瞬,再腾起鸢鸟双翅赫然张开!
乘风,扶摇直上!
高高在上,果然惊心动博,亦是不可一世!
心绪澎湃汹涌,酋同儒没有忘记皇帝的安排,他驾驶着鸢鸟向着西城飞去。
俯瞰之下,房屋历历在目,芸芸众生蝇营狗苟,心态大为不同,大有生杀予夺之感。
酋同儒知道,皇帝此举是为一女子。举大力、罔人命,只为佳人一笑。
当空飞过之时,他听见下方百姓惊呼,身处万众瞩目中心!心境高高在上飘飘然。
人群挤济,居高临下,本是瞧不分明。
他却一眼望见她,亭亭玉立,扬面而观。
她面容清冽,气质如莲,他看得清楚。
三月之别,她清减许多,单薄至此。她离开国子监,个中缘故,定受委屈;京城度日,辛苦不安,定是为难。一别三月,各自际遇,他生死一度,她亦是艰辛。
一眼百年,情于无知时而深种,初是惦念,或是内疚,在漫漫时光之中渐渐萌发,待发觉已是根深蒂固,缠绕一生。
……
此事之后,白仔梧闭门不出,再不露面。
皇帝陷于爱情追逐的游戏之中,越发上瘾和热烈。
追逐的乐趣就在于不可得和征服,轻而易举送到面前的反叫人感觉无聊。
白仔梧越是拒绝越是回避,皇帝越是热烈投入。
爱情中你追我躲、求而不得是亘古以来不变的规律,世间多少痴男怨女红尘交错。
裴婉伊感觉绝望。她一路追着酋同儒,抛弃了身份、不顾矜持,甚至成为全北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却若即若离、暧昧不清。
皇帝选妃诏书已下。裴婉伊曾经与夏皇后争夺后位,最终落败,此事众所周知。女儿脸面本不应再度参选,想来太后定是理解,皇后更是情愿她距离后宫越远越好。
然而,父亲却逼她入宫。
裴婉伊撒也撒了泼,吵也吵破天,不许她出门她就闭门绝食,裴思芳却是铁了心。裴婉伊委屈,因为母亲早逝,自小她就是外公、舅父的手心宝,父亲亦是对她百依百顺,即便多年后续娶妻子,生了老来子,却并不缩减对她的宠爱一分一毫。
如今,裴婉伊方知,“万般宠爱不为过,名利二字无亲情”。女儿不过是父亲精心养育的一株珍奇,用月华灌溉,用琼瑶滋润,只等开成奇珍异宝,倾注心血越多越是奇货可居,越能铺就光明前程。
她倔强的反抗着裴思芳,心里奢望着,等到酋同儒回来就好了!
可是,酋同儒归来竟没有来探望她。裴婉伊气了一夜,气过之后又担心,难道是父亲与他摊白,他性情孤傲,必是不会服低,生怕一拍两散。
越想越心惊,裴婉伊再顾不得矜持,第二天一早就亲自去见酋同儒。
酋同儒护送皇帝回到皇宫,小皇帝念念不忘白仔梧,喜形于色。酋同儒却是莫名心塞,一口气吞吐不出。
皇帝只道他是驾驶鸢鸟降落之时受了撞击,许他回家休息。酋同儒知晓,此刻理应侍候在皇帝身边,尽快拉拢回皇帝的宠信,不能再叫刘瑾占势。
然而,他确实难过,心口犹如一块重石死死压迫,麻木的疼痛仿佛心上中了一剑,剑拔不得,只能让那疼痛长到心里。以为已经痊愈,却突如其来的疼痛,令人猝不及防。
“谢皇上。”酋同儒谢恩告退。
就连刘瑾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何止刘瑾,酋同儒自己也难以置信。冷血如他,怎会心有软肋?谋断如他,怎会因小失大?智慧如他,却是理不清、辨不分明!
他心境纷杂,因此,见到裴婉伊时神情不愉。
“天晚了,你回家吧。”
裴婉伊愣住,等待一天的忐忑化成了委屈,又变成了忧虑:“是父亲逼迫你了吗?你不要生气,我…我对你的心…”
“我累了。”酋同儒冷冷截断裴婉伊的话:“来人,送裴小姐回府。”
说完,酋同儒冷漠离去。
裴婉伊浑浑噩噩,被人恭敬地引至府门。
“裴小姐,请上车。”
有人俯身趴在地上,用后背为裴婉伊充当马凳。
以人为凳之举,并不常见。
裴婉伊脚踩在其背上之时,才察觉异常,不由打量一眼。她见,一个眉眼精明的年轻小厮恭敬起身,负手而立。
小厮见裴婉伊望来,恭敬道一声:“小人奉命,恭送裴小姐。”
“酋大哥叫你送我?”裴婉伊的眼睛亮了亮,又黯淡。
这么多时日分别,他竟不耐烦听她一句思念,送她也只打发下人来送。
小厮抬眼,笑答:“小姐宽容。咱家大人一路劳顿,昨天半夜才回来,今早五更就入宫了。小人眼见大人疲倦,连宵夜都等不及端上就倒头入睡了。”
“酋大哥这样辛苦!这可不是?剿匪本就辛劳,从豫至京,奔波千里,自然身心疲惫。皇上也不知体恤,不叫他休息两日。”裴婉伊忧心之下,口不择言,竟语间置喙君主,可见关心则乱。
裴婉伊恨不得跳下马车,亲手服侍。
“小姐,咱们走吧。”丫鬟出声提醒。
马车缓缓起步。
“小人田义,尊听小姐吩咐。”
小厮响亮说到,面对裴婉伊露出精明更恭敬的笑脸。
裴婉伊心神不宁,随着马车颠簸一颗心更是上下起伏不定。
这两日,京城中沸沸扬扬传着一个传言:凤落晴空,呦呦其鸣;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传说,那一天,冬日晴好,朗空无云,一只五彩凤凰蹁跹飞翔,鸣叫之声清亮达天,其后,降落于西市一家酒馆之上,鸣叫九声方才飞离。
当天可是有无数人亲眼目睹奇景,众所周知,李家酒馆是一对兄妹所开,其妹名为李凤,正和天意。
街头巷尾,口耳相传,凤凰降落,贵女天定,这是上天选择的皇家姻缘。
随着大街小巷中无处不在的乞儿们传唱,一曲《鹧鹕天》流行于京城:
溢光流彩玉屏捧,凤翔九天玲珑鸣。
舞低歌尽明月心,暗香浮动清酒影。
天造之,地设之,三世缘来三生梦。
游龙戏凤红尘伴,天作良媒红线凝。
偏僻的巷子里,离子叔叮咛再三:“都记牢了?”
一群小小乞儿笑闹着:“三哥放心,再长的莲花落俺们也唱的一字不落,这可是俺们的吃饭家伙,错不了。”
离子叔点头:“都去吧,记着,唱的卖力些,要叫京城人人都听到。”
小乞儿们欢快地跑开了。
离子叔背手站立,他这是学着酋同儒的样子。每每酋同儒只需这般一站,立即叫众人臣服。
离子叔,曾经的鼠三,如今也有了几分气势了。
他忽然看见靴子上染了一点污渍,他立即缩背拱腰,去擦灰尘。那一脸心疼和吝啬,才还是那个鼠三。
……
清风舞月楼中,歌舞升平,欢愉融融。
舞台上,花旦唱的热闹:
“自幼生长在龙梅,
兄妹卖酒度光阴。
这一日清早起就听喜鹊唱,
栅门响走进来他青年才俊。
凤儿我瞧他俊目英朗身不凡,
一颗心扑通扑通自作响。”
俊朗小生扯了花旦的衣袖,唱到:
“好花儿开在深山,
好女儿生在民间。
一早听到百鸟鸣,
原来是百鸟儿来朝凤。
风流一朵海棠花,
游龙落在凤巢中。”
观众席中一片喝彩,这出新排的《游龙戏凤》当真精彩。
顾眉生遥遥听见喝彩声,声色不动,一手执壶,水线稳稳落于杯中,茶色清香萦绕开来……
………………………………
一百零七、落花恨
皇家秘闻从不缺观众,这等风流韵事却是佳话。
皇帝听闻,大喜过望。
皇室选妃,按照律例,定要女子出身高贵,民间女子不能登大雅之堂。若是无理无由,就将民间女子纳入后宫,少不了皇后闹、太后斥,还有那一班老学究,又要用祖宗律法来压制,史官也要唠叨,皇帝最是不耐烦这些。如今正好,有了天降良缘,顺应民意,顺理成章、顺水推舟,就算是锦上添花的美事了。
“此事,做得好!”皇帝称赞刘瑾。
刘瑾心中疑惑,事态发展并不是他的安排。是谁,在推波助澜?
刘瑾第一个念头就是酋同儒,他审视的打量,只见酋同儒神情平静,并没有开口解释、请功。
若是酋同儒所为,他一定是为了重新获得皇帝宠信,怎会甘心不声不响?
或是张勇等人?抑或,真为时事造就?
百思不得关节,刘瑾暂放下此事,然而他心中警觉不减分毫。
腊月初九,大吉之日。
届时,朝女入宫,静待遴选。天家大喜,普天同庆。
初八之夜,月朗星稀。
夜色将深,万籁俱静。院中早没人走动,除了值夜人其他人应是都入睡了。
一个身影却是从小姐房间的窗子中跳了出来,慌乱间踢翻了廊前摆放的盆栽。
耳房中亮起了灯,听闻窸窸窣窣披衣声。值夜丫头香儿打着哈欠起身查看,却听一声阻拦:“许是猫儿撞了花盆,我去赶走就是。”
这些时日,小姐闹的厉害,老爷将她关住,令人日夜看守。香儿守了几夜,此刻是真的睁不开眼睛,听见大丫鬟莹莹劝阻,也就道一声谢,迷迷糊糊地又躺下身去。
莹莹擎着烛台,走出门来。
光亮一照,只见原本应在房中安睡的大小姐此刻却是站在廊下,作势欲跑。
莹莹惊呼一声,立即捂住嘴。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拉。
裴婉伊立即退后,望着莹莹,目露恳求。
莹莹愣了,她知道大小姐的心意,却没想到大小姐真的敢出逃。
“莹莹姐,没事吧?”耳房内,香儿迷迷糊糊地问。
莹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她喊一声,立即就会有人将小姐捉回房间,严加看管,直到明天安稳送进皇宫,尘埃落定。那样,小姐的一生就再没有自由和快乐了。她从小就陪伴着小姐,她再清楚不过,小姐是真的喜欢那人。
她若不喊,天一亮,老爷知道小姐逃家,她们一众丫鬟定是逃不了惩罚。
因她许久不答,已经听见耳房中香儿起身的动静。
裴婉伊不顾一切掉头就跑。
莹莹追了一步,却停下,扬声道:“香儿没事,你不用起了。就是一只猫儿,我赶它走了。走!快走!走得远远的!”
裴婉伊快跑着,穿过花园,到达后门。后门上了锁,她知道近日修缮房屋,木梯等工具就放置在后院之中。
果然,工人躲懒,没有将木梯收进库房,就是靠在后墙上。
裴婉伊撩起裙摆就往上爬。
她是名满京城的名门千金,爬梯子、翻墙可是头一遭,再加上心中惊慌,着实不易,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却傻了眼。
墙内还有个梯子帮助她攀登,墙外可是黑洞洞的草丛,往下一看,一丈多高的院墙,令她头晕目眩。
回想这几日煎熬,她坐在墙头之上,紧捂着嘴,大哭起来。
知道她偷见酋同儒后,裴思芳雷霆大怒,将她锁在房中,放言叫她死心,安心等待入宫。
任凭她苦恼恳求,裴思芳却是半点不动摇。
他苦口婆心:“酋同儒此人,无根基无背景,且狂妄自大,此次失宠可见端倪。官场之上,不进则退,以他作为,难有善终。我怎放心女儿随他冒险?”
他语重心长:“身为裴家人,受裴家荫蔽,就要回报家族。万般皆不提,只看老父、幼弟之命运前程,你怎能置身事外?”
他疾声厉色:“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须知,家族荣辱,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家失势,你小小女子绝难安稳度日!”
父亲所说道理,她种种皆知。
但她却不接受。
她满心挂念皆是酋同儒。一往情深怎甘心生生别离?
裴婉伊一颗心如在油中煎熬,隔绝两处,怕他误会怕他放弃。
思来想去,唯一的出路只有一条私奔了,可她实在下不了决心,直到今晚最后时刻,她才狠下决心,再无回头。
裴婉伊狠了心、闭了眼,闷头栽下。
她重重摔落在草丛中,手臂一声脆响,传来钻心刺痛。
她顾不得疼痛,咬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跑出去。
去往帽儿胡同的路她经过无数遍,幼时是去舅父家,后来是见心上人。这却是她第一次用双脚走过,每一步都含着期待、每一步都洒满泪水。
她感觉不到疲惫、感觉不到疼痛,一路不停,到达酋府。
佟管家开门见她,吓了一跳。裴大小姐竟一身狼狈,夜半来访。
“酋大哥呢?”
佟管家呆呆指向内院。
裴婉伊飞奔而去。
推门闯入,床榻上整洁如新,无人睡眠。
裴婉伊呆呆愣住,“他呢?”
暗色中,低沉呼吸微不可闻,快迅动作搅动沉寂气息。
裴婉伊只觉得一阵风袭来,她就被人狠狠勒住脖颈,锢在墙上。
“谁?”低沉嗓音响在她耳边。
裴婉伊呜咽着,一只手拍打着他勒住自己喉咙的手臂,她喘不过气、出不了声。
这时,酋同儒已经看清是裴婉伊。
他松开手臂,转身回到原处,点亮了桌上烛火。
裴婉伊弯腰咳嗽着,好不容易方才平息。
她看到,酋同儒落座在窗边的椅子上,似乎他一直就坐在那里。
裴婉伊双目盈泪,娇柔无力。
“酋大哥,父亲逼我入宫。”
“那很好。以裴尚书的权势和你的美貌,后宫的荣华富贵正是手到擒来。”
“不,我不入宫!你知道的,我喜欢你!”裴婉伊不顾一切地喊道:“你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随你。”
酋同儒审视望着裴婉伊,看到她泪流满面,他才相信,这并不是裴思芳设计的陷阱。
是有些意外和震动,但不能要他为了裴婉伊前功尽弃。
他和裴婉伊的相识,本就是他的设计利用、她的一厢情愿。其中,有暧昧、有纠缠,却只是他审时度势、顺水推舟。
肌肤相亲时许有片刻冲动、相伴游玩时许有一时欢愉、思谋利用时许有短暂怜惜,可这皆不是感情!他是抛弃感情之人,情爱于他步步艰辛的命运最是无用!
他站起身来,走到裴婉伊的面前,沉沉说到:“回家吧,我不会带你走。”
“你是因为父亲的作为生气了!你要信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裴婉伊急切地解释。
“你的父亲。”酋同儒点点头,似是赞同:“你给你的安排是最好的,不要违背他。”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他要前程,我只要你,你就是我的一生,我知道的,从见你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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