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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逍遥志-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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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未理清今后打算,亦是无法和父母多谈。
原来父母亲人不仅要担忧与她,还要面对世人言论。
白仔梧愧疚,悄悄自后门入,避回房中,装作不知。
到了晚上,忽然听见大门被拍响,白严高声喊着:“开门,来人帮忙。”
大家奔出。
只见白严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回来。
看这少年,瘦骨嶙峋,一身破烂衣裳,满面泥垢,昏迷着毫无知觉。
“是饿晕了。”白严一边将少年放下,一边解释。“回来路上,见他昏倒在路边,双脚血污,想是跋涉长路。”
大家七手八脚的喂水喂饭、清理包扎,终于将少年收拾出原本面目。
白仔梧大惊,脱口叫出:“花儿!”
话说,小叫花花儿因哑女案被判了死刑。临行前,大理寺监狱被劫,死刑犯花儿不知所踪。
那正是酋同儒将花儿救出,连夜送往百里之外。
酋同儒对花儿说:“要饭的走全国,吃遍百家饭,今后唯有北京城永远别回来。”
花儿感恩,铭记酋同儒之言,远远离走京城,做一名行走四方的小叫花。
今生恐再无机会与恩人酋大哥相见,但崇敬恩情一刻也不敢忘记。当花儿在西安府辖内听到自京城而来的商人谈论烟火案,得知了酋同儒被判了流放时,算算时日,他们已经出发将近三月了。
花儿誓要追随,一刻不停追赶南下。
日夜赶路,行到此处,终于支撑不住,又饿又累,昏倒在路旁。
幸好遇到白严侠善心肠,将他背回家中,请医喂饭,救了回来。
花儿醒来,见到白仔梧,当即悲痛大哭。
“白姐姐,酋大哥对我有大恩,我当牛做马也是要还。如今,他被奸人所害,流放到最穷苦偏远的滇地,我是一定要追随去的。”
白仔梧亦是震惊,强自镇定,安抚花子:“花儿,你莫急,总要养好伤才能上路。”
勉强将花儿安抚下,花儿却是时时念叨,深恐追赶不及。
“酋大哥侠义,他看得起我们叫花子,带着我们讨生活,我们这才有了饭吃有了地方睡。”
“白姐姐,你莫要气酋大哥,是他交代我要暗中照看你,你卖酒,就让我每日去买。你被成衣铺老板欺负,他就叫我们趁夜揍了董瘸子一麻袋,替你出气。你去国子监,他叫我们暗中护送,看着你上了山门才许回转。”
……
白仔梧房中静坐整晚,从头细细梳理着过往经历。从年少之时,到经历情伤,桩桩件件。艰险悲伤的时候的多,欢喜的时候少,她却不后悔,反而庆幸。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人生境遇,亦如是。她被挫折情绪遮了心,看不清道理。借着花儿之事,她才想的透彻了。
此一段经历,与她,是成就。成就了此时此刻的她。
若没有这样的经历,她也许嫁了人,不过是略有些趣味的妇人,终究是困住了眼界。
见识过广阔天空,怎甘心圈养栅栏,就算是头顶上有一方瓦片遮挡风雨,岂如自由飞翔的痛快写意。
是不是要困在方寸之落,委屈要一段不甚如意的婚姻,生子,老去?不出几年,村子里说着闲话的妇人中就会有她的身影,她会一面羡慕一面嫉妒,对旁人的历险蜚短流长,却是终其一生再也走不出半步。
她想的明白了,她不要这样的人生。
她再想,对于酋同儒,她还是执着吗?或者是爱?
她辨不分明,对他,确实有着情窦初开的情丝,寄托着她少女时对于爱情的全部幻想,以及艰辛的付出和追寻,那是她整整十年的岁月,她年少的生命和他紧密相联。
也是有情,也许只是执念,她却是真真正正追寻他十年,因他悲伤,也因他欢喜。
此刻,想着他,还是有恨有怨,心底却不舍得苛刻,因花儿的话悄悄欢喜,回忆着他的点滴,动容、原谅……
这样就够了,不必深究是不是深爱。有这样一个借口,让她义无反顾地走出去,走到未知而广阔的天地中去,这才她想要的一生。
父亲怒恼:“这样你还不死心?还要跟他?”
母亲疼惜:“他富贵之时弃你,你为何还要贫贱追随?”
只有爷爷懂她。
白老爷子端坐在堂屋正位,身后供着白家列祖列宗。他的目光望着白仔梧,又像是穿过一间房屋、一座院落,落在广袤辽远的土地之上。
他曾在孙女入酋家之时赞她有义,今日,他真正骄傲。他看到了家族的变迁,看到了土地沧海变桑田的生生不息。他知道,在中华广阔的地域之上,白家的历史将由子孙世世代代书写下去。
“姐姐。”花儿用力拉着白仔梧的手。
他有些害怕。
一路追来,茂茂秦岭,他们走过来了;天堑蜀道,他们走过来了;蜀地、贵州、直到大理,还有百里绵延、雾瘴迭起的黎山,他们都走过来了。此时,他们正走在怒流奔腾、鹅毛不浮的贡江之上,江对岸是刚刚暴乱、屠杀了整城汉人的佧佤族人。
孟起归降。是杀了亲弟、杀了族人、弃了姓名,却正是因为弃不掉骨血里的野性。
他们一步步走向的是这样一个蛮始而陌生的维摩城,那个城里,有着他们的亲人、恩人,丈夫、兄长,未知生死。
花儿怕了,若是酋大哥已经……他紧紧拉住白仔梧的手,叫声:“姐姐。”
白仔梧挺直着脊背,拉着花儿的手温暖而有力,她镇定应道:“我们会找到他。”
白仔梧的脚步在浮桥之上摇摆,胸口最深处,心如擂鼓。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到维摩
平宣带领众人渡过浮桥,就见孟起一众人已是迎了上来。
两厢寒暄。
孟起抱拳:“公门已经修缮好,请平先生先到公门安顿,晚间设宴接风。”
一众兵侍、随从见孟起随和,终放下心来,乐呵呵就要随着走。
倒是平宣面色踟蹰,略一迟疑,拱手道:“理应听从大人安排。奈何老子道法,死者事大,吾还是先要料理下逝者后事吧。”
孟起倒未恼怒:“说的极是,死者尸体已全部清点,放置在西江台上,本打算等平先生安顿好,选个黄道吉日办了丧事。既然平先生大义,那此刻就去吧。”
孟起为首,带领众人前往距离维摩城门三里之外的西江台。
沿着江岸行,一路怪石嶙峋,颇不平坦。
佧佤人世代生活于斯,早习惯了特殊的地理、天气,为御湿热且行动便利,佧佤人穿着短衣短裤,手臂、小腿皆裸露在外,衣短合体,方便狩猎劳作。衣物虽然极尽简便,但脚上一双鞋子却是实打实兽皮为底,就算走在嶙峋山地也不会被尖锐石块割透了。
再看平宣等人,兵卫尚好,军服和军靴勉强适用。
倒是平宣这位儒生,穿着一丝不苟的长衫,每每走动必被牵绊,不多时就发冠也松了,鞋履也破了。
对于平宣等人的狼狈,孟起视而不见,步伐如常,并未略作照顾。
跟随的佧佤人毫不顾忌地议论嘲笑,众人听不懂佧佤语,却听得懂嘲笑,看得出轻蔑,都知道这是佧佤人给的下马威。方有的一份轻松立散尽,对于今后生活尽是担忧、忐忑。
孟起的本意确实是要煞一煞平宣的气势,他要让懦弱的汉人知道,他虽然臣服了朝廷,但在维摩土地上,还是他孟起说的算!
看眼前情景,确实达到了效果。
孟起停住了脚步,指着江岸边山崖凸出的一处石台,说道:“那就是西江台。”
众人上了西江台,才是悲愤震惊。
百数的尸体层层叠叠,在西江台上堆积如山。尸体多残破,四肢断裂、内脏流出不再少数。死者已死去月余,维摩这样湿热的天气,早已经腐烂发臭,虽然佧佤人已经用不知名的灰白粉末遍撒,但尸臭还是不可遏制地溢出。
当即就有人呕吐出来。
平宣一介书生,此情此景令他煞白了脸。
他强忍了片刻,才忍下胸口的翻滚。
他不忍心地看向白仔梧,只见白仔梧倒是镇定,却显出单薄的样子。
平宣质问:“大人是何打算,就叫他们暴尸荒野吗?”
孟起答:“只等先生到来,确认了名录,就可处理了。”
平宣悲愤,却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他对白仔梧说道:“白娘子,你先带着花儿兄弟入城等候吧,吾将名录核实之后,会告知与你。”
白仔梧苍白着脸,一动未动,她要亲眼看着。
平宣再叹一口气,令侍卫上前核对。
无人情愿。推脱拉扯一番后,两名资历最低者颤抖着走上前。
他们伸手翻开第一具尸体,却是惊恐大叫,大步奔出,剧烈呕吐起来,似要把心肝都呕出。
那具尸体肚腹中刀,被二人翻开,腔内器物冷不防掉落一串,散在地上,景同炼狱。
所有人都后退,恨不得逃开越远越好,任是平宣厉斥,也无人再肯上前。
佧佤人发出耻笑。
孟起道:“我已经清点清楚,总共一百一十九具尸体,与名录上人数正符合,应该是没有遗漏了。维摩的天气湿热,尸体不宜久放,为了等先生到来才勉强用药粉防疫,既然先生看过了,就立即处理吧,再等生出疫症,就大难了。”
平宣沉吟一下,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孟起向随从示意,立即有几名佧佤人走上去,将手中所提罐子中之物泼洒到尸堆之上。
顿时,一股浓烈的火油气味泼散开来。
众人大惊,平宣质问:“这是做何?”
孟起答:“火化。”
众汉人大惊失色,纷纷质疑:“不行!死后要入土为安,怎能连个全尸都没有,做孤魂野鬼,轮回也不得入。”
孟起哈哈大笑:“我们佧佤人得天生,死后归野,都是天葬,是对山神、水神的供奉。”
“汉人有汉人的信仰。”平宣正色:“已不能落叶归根,还不叫魂归故里吗?”
佧佤人大笑。
孟起大笑片刻,戏谑劝道:“先生执意土葬,那就自己一具一具挖坑埋吧。不过,照我们规矩,山前、水后、平沃土地不能埋人,巫师前几年启天占卜,划出了一片地方,就在这西江台正上方、山崖之上。不算多远,你们就立即背上尸体抓紧爬吧。”
说完,孟起带领随从们束手而立。
平宣看向众人,发现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众人,现在却都哑了声音,低着头不住后退。
有人小声嘟囔句:“死都死了,莫不如就听从当地习俗吧。”
众人纷纷附和。
孟起又劝:“先生,就入乡随俗吧。”
临出发前,右承宣对平宣交代:“收一收你的固执脾气,民族事务必要忍让,莫起纠纷。”
想起此节,平宣只得无奈同意。
孟起令下,手下立即上前,遍泼火油,就要点火焚烧。
这时,却又一人冲上前,挡在尸堆前,高呼:“等等!”
白仔梧恳切望着平宣:“大人,让我找一找我夫,我要亲眼看见,亲手埋葬。”
“这……”面对着惨不忍睹的尸体,平宣有些为难,现在定是无人愿意去帮助翻检尸体的。
白仔梧看出平宣的担忧,恳求道:“我自己找。”
孟起有些讶异,他看着面前娇小纤弱的女子,并不相信她真的能做到。
“好,就等你先找。”孟起应了。
于是,众人看着,这个纤弱女子颤抖地翻开第一具尸体,她忍不住干呕许久,又再翻开第二具尸体。
“姐姐。”花儿哭着扑上去,和白仔梧一同寻找。
隔着距离看毕竟低估了已经放置月余的尸体的恶怖,尸臭血污,残肢断臂,甚至有的尸体因堆积太久,几具沾粘一起,用力分开就会扯下一层血肉。
少年崩溃大哭,呕吐到不能起身。
白仔梧却是坚持着,深入尸堆查看。
至此,旁观者无不动容。
平宣想帮,面对尸山却难以上前。
众人眼睁睁看着白仔梧找遍了所有尸体。
“没有。”白仔梧低声说着,她猛然起身:“没有!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孟起回答:“名录上一百一十九人,这里一百一十九具尸体,不多不少!”
“不,没有他。”白仔梧认真思考:“我夫是流放至此,或者未及记录在册?”
“就算没有来得及记录,城中绝对是没有一个汉人了。”孟起摇摇头。
“似乎……”有一名佧佤青年小声嘀咕:“是有令官,掉了贡江……”
白仔梧听不懂佧佤语,但她察觉到青年的迟疑,满怀希望地望着孟起。
面对白仔梧,孟起不由心生敬佩,还有些怜惜,他看着白仔梧满含希望的眼睛,不由语带安慰:“是有可能,暴乱之时确实有人自称令官,渡江时落水失踪。随后,城中有人看见水鬼,那水鬼还伤了人,如今不知躲在何处。”
尽管孟起并不觉得她的丈夫能活着从贡江中爬上来,但他也希望那野人就是吧,若非,这女子实在可怜。
白仔梧松懈下来,顿时不支。
平宣赶忙上前搀扶,其他人亦将花儿扶过来。
佧佤人点燃一把火,一百一十九具尸体就此熊熊焚烧,一把火了断了百人性命,百人性命了断了一场暴乱。
此日之后,日子一如既往渡过,再过几日,提起维摩暴乱就只是茶余饭后的唏嘘,只有亲眼见过者才会噩梦数月,也仅如此了。
众人就此在维摩城中安顿下来。
孟起给了平宣大大的下马威,平宣还没顾上害怕,又被他礼贤下士地请去,恭敬地敬一杯酒,道一句“今后要辛苦平先生,襄助共谋一方太平。”
孟起可不是阿喀音那样的野蛮汉子,想他该隐忍时能隐忍三十年载,该出手时绝不心软拖沓。他能亲手杀了亲弟,决断弃名求官,当的是有大谋略和胸襟。孟起不打压平宣,不将汉人视为对立,他眼中看到了汉人文化、耕作、生活各方面比佧佤更先进的方法。他叛了部族,就要让佧佤部族换一片更好的天。
这天,孟起大刀阔斧地站立在大堂之上,问平宣:“平先生以为,要让佧佤人学会汉人的好手段,应该如何做?”
平宣一时答不上来,他腹中有万卷书,胸中有万丈抱负,猝不及防地让他说,他倒是说不出最根本之途。
这时,有一名当地妇女来到后院小门,比比划划地要寻人。寻得正是厨娘白仔梧。
孟起听得清楚,这妇人是将白仔梧买下的数种香料送来。
平宣虽是听不懂,当他看到白仔梧笑着迎来,和那妇人交谈交接之时,也就看明白了。
白仔梧负责着一院人的一日三餐。云南的饮食和中原大相径庭,肉菜大不一样,就连米也是不同滋味,最初的几餐,她做得味道不南不北,古怪难咽。大家勉强体谅她,虽是忍了也少不了埋怨几句。
渐渐的,饭菜竟然不知不觉就合了胃口,顺其自然到谁也没有意识到。
直到此刻,看到白仔梧与当地妇女交谈,孟起才察觉到她不光是能做出像模像样的当地饭食了,而且竟也能说几句佧佤语。当然,维摩城当地人与汉人打了几年交道,汉语也大都是能听会说几句,就算如此,白仔梧的作为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至少,一同到来的兵差、杂役面对当地人还都是一脸懵懂呢。
孟起若有所思,接着豪爽大笑,指着远远隐于后院小门旁的白仔梧,说到:“平先生,看到了?”
这些天,平宣因羞愧于自己的懦弱,再见白仔梧总是惭愧,眼神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偷偷瞧她,一触就躲开。此刻孟起叫他看,平宣还是习惯性地看一眼就躲避过视线,是一副心虚模样。
“非礼勿视。”一颗心砰砰大跳,跳的他胸口都是疼的。平宣只能不住叨念着“非礼勿视”,来清醒自己。
然而,哪里“非礼”?分明白仔梧衣冠整洁、举止端庄、落落大方,平宣却是真的不敢看。
不敢看,自然也不敢想。孟起等待片刻,不听回应,疑惑地瞪一眼平宣:“平先生?”
平宣激灵了一下,想起孟起的问话,这才回过神来。
他本有谋断,脑子清醒了立即就通透,他眼睛闪过亮光:“要想维摩城中汉人和佧佤人和谐相处,互学长短,首先要双方理解,说的上、听得懂。”
一个城里住着,却是说着不同的语言,立即就将人分了阵营。听也听不懂,只看见凶神恶煞,人总是要以最大的恶念去揣摩旁人,如此以往,越是长久相见,积怨越深。
而,人总是要相谈才能有三分情,邻里住着,见面招呼一声,才能渐渐聊到家长里短,才能处出太平情谊。
“往常,只有当地贵族才能学习汉族语言。”孟起说到:“我听说大理城中是有官学和私塾,寻常百姓也能将孩子送去读书?”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教育化人,不错,应要办学。”平宣不由激动:“不光要佧佤人学习汉语,汉人也要学习佧佤语言和习俗,相互了解,才能和睦相处。”
孟起道:“辛苦先生。”
平宣迫不及待,立即就往外奔走:“吾这就带人去寻办学场馆。”
平宣急切奔走,路遇白仔梧,白仔梧以礼相见,平宣紧张还礼,脚下却是绊了个大趔趄,慌张地逃开了。
孟起远远看着这一出,嗤之以鼻,哼一声,鄙视斥一句:“迂腐酸臭!”
………………………………
第一百二十章 办学
孟起看见白仔梧匆忙忙地一路跑着进门,顾不得歇一下就扎进了厨房。
他本在等着平宣,就踱了几步,站到后院口,饶有兴致地看着白仔梧在厨房忙碌。
厨房是西墙边单独的一间,原本最是阴暗破旧。白仔梧却将它收拾的整洁,洞开的窗户前悬挂一排火红的辣椒和熏得油亮的猪肉,下面就是热气腾腾的灶台。
白仔梧挽着衣袖,操着菜刀,当当地切着菜。
一院人吃饭,用的自然是大锅大灶。锅灶大了,更衬得白仔梧身量娇小,一低首,柔顺的发丝就垂在她小巧的下巴,一扬手,就露出莹白一截皓腕。腾腾的热蒸汽盈腾着她,显出影影绰绰的温柔。
孟起一直看不懂白仔梧,分明就是个娇娇弱弱的女子,却一路从北京追到云南,这说是贞义,孟起只觉得汉人迂腐,何必死守着固执。然而,她又敢往尸体堆里翻找,这就是真大义了,义薄云天!佧佤人重义,孟起不由就高看她一眼。
此后,白仔梧反倒变回了温柔女子模样,轻轻柔柔地微笑、细声细语地说话,街上的佧佤汉子、婆娘恶声恶气时她也只是笑着不言语,第二日见了,还是轻轻巧巧笑着打招呼。
一点也没有当初泼辣、决绝的样子。
孟起没看明白,白仔梧就又做了一件让他瞪大眼睛的事情。
她开始每日里在维摩城中寻她的丈夫,凭着她孤身女子,哪怕是暴乱刚过,哪怕是言语不通,城中哪处街户她都敢去,城里找不到,最近的村落她也去过了几个。每日回来都是风尘仆仆,有几次甚至衣衫都有撕扯,当然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却神情平静,不委屈不绝望,丝毫不耽误三餐时间。
就像此刻一般,她定是又一次无功而返,却神态平静地切菜。
当当当……刀落在菜板上,不疾不徐。
孟起看着,看着,先是好奇,忽然间,那刀落的当当声就不光在耳朵边响,一下子就剁到了他的心里,惊了他一跳。
他是真的向后小跳了一步,因为看见平宣愁着一张脸而来。
孟起伸长孔武的手臂,一把抓住了平宣的肩膀,推着他往别处走。
平宣怔怔的,“这是做何?”
孟起嘻笑着掩饰。
此刻,他是极不愿意再让平宣居心不良地偷看白仔梧一眼了。
然而,平宣真的是发愁!他辛苦找好了院落,收拾出利落场地,布置好了桌椅,亲笔提一块“维摩书学”的牌匾,正式挂出去。
却只见瞧热闹的,不见人登门。
几天过后,连看热闹的都没有了。
“为何?这到底是为了哪般?”平宣急的一句接着一句问。
平宣其人,是个最固执不过的书生,十年寒窗苦读,认定了要书文报国。他秀才、举人考得上,就是仕途上走不顺,一来二去,一路下坡,最后发配到维摩做个小小文书。
怀才不遇,平宣苦闷。如今,有了发挥之地,他无计可施,更苦闷。
平宣忧愁着面孔,追问孟起:“到底为何啊?”
平宣认为,免费办学,自然是家家要抢着将孩子送来的,他想不通,怎么是眼下的情景?
“为何?因为你把人都酸腐跑了呗。”孟起心中这样想。
当地人多不识字,也就不察觉不识字的不好,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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