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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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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镜子是?”
“正是我大宋的工厂所制。”
雅可精神一振,这样的物件以往从未见过,也只听说过威尼斯的玻璃匠人能够制作类似的水银镜子,但那都是天价,十七年前法王路易四世迎娶皇后所得威尼斯所赠的银镜价值十五万法郎,足够一个贵族及他的随从往返巴黎和伦敦旅行千次了。此物若是当真运回阿姆斯特丹,再高的价钱也是有人买的,只要能够垄断经营的话。他忙不迭的叫起来,“肯特?你坐船去找你哥哥舒腾,让他们都在此处登岸,我有重要事情与你哥哥商议。”
见雅可心中激荡,李晓却呵呵笑道:“阁下却是不必,贵公司的朋友们当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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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广施教化不为功(四)
“若要说起城中的好处,还要属沿海的大堤和港口,去往北海和大西洋的商船都在那里停靠,平日里的商船战舰,少说也有几百,说来阁下也许不信,英国人的渔船打了鱼还得先来阿城的港口转过一圈才有资格回去发卖……”
“要说美味,只有生鲱鱼,新鲜的鲱鱼去了头,再用盐腌制些时日,吃的时候,只用手提着鱼尾,仰头一口吞下,最是痛快无比……只可惜船上的都是烟熏过的,又过了一年多,实在难以下咽。”
舒腾船长已是整整半年没有休整脸上的胡子了,当着南国的烈日,稍微擦一把汗,都能带起面上的泥垢。常年只能用海水洗漱,脸皮都粗厚了起来,比之尼德兰的生活,则是相去甚远。然而其人却是个洒脱的性子,自上一回上岸,在船上又是一个多月过去,此一回寻见了同伴无恙,又见了土人能通语言,如何不多说几句。
不过一个小时之前,舒腾还在通往巴瑶部村子的道路上,由着前面的通事战战兢兢的引路,身后跟着的是从两艘商船上下来的十多名精壮,另有信得过的几人都留在了大船上,一行走在路上的还有巴瑶部跟来的六七人,其中也有达旺一个。昨日捉到了雅可等人,问到了船队情形,那通事被史布兰教了几句说话,便被李晓打发带着几个巴瑶部族人乘小舟去寻舒腾的大船。
巴瑶人的渔船虽也有风帆,却是小得很,又无船舷,乃是以两根独木为脚,上搭支架,铺以木板,舟呈三角,虽有风帆,行得却不快。施通事在船上小心翼翼,快到日落时才寻见了恩德拉赫特号,船长正在狐疑是哪里的船只到来,见了来人有雅可的佩刀,又能沟通,乃知道了雅可现在岸上村中作客,人却受了伤,请自己也带着随从上岸。见来人并无恶意,但再多问几句便听不懂话了,想前面说话当是岸上有人教给,心道不妨先去看看,何况雅可还在彼处,也不能放任不管。
当时两艘商船都在下水处下锚停靠,距着日前雅可等人登陆处至少还有五六里,还好月光皎洁,水情也好,便连夜放下小舟,跟随土著的小帆船朝岸边而去。早间雅可问起要寻舒腾来时,舒腾一行早已到了村子两三里外了。
…………
喝着李晓给的饮子,吃着新鲜烤好的猪肉,这样的日子对于久在海上的旅人而言,最是快活不过。只是舒腾船长的话还没说上几句就没法再接下去,那自称大宋官人的年轻男子,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见闻,竟一个个问题问得舒腾与雅可渐渐招架不住了。
“久闻阿城乃是欧洲一等一的大去处,今日听两位说起,方信斯言,我知那阿城目今多有移民前去定居,恐怕房屋也不敷使用了吧……”
“不知绅士运河与皇帝运河是否已经完工……”
“贵国的证劵交易所开业也有八年了,不知规制如何,阁下可否将章程与我细说一番?”
“奥兰治亲王阁下的身体不知康健否?”
突然而来的问题虽然让雅可等人吃惊不小,但想来此地多有欧洲商船经过,自家是因为探索商路,故而在海上迁延日久,想必那些经好望角而来的荷兰商船早就带来了不少消息。
理清了思绪,便一项项为李晓解惑:“目今阿姆斯特丹移民的确日多,只是西班牙尚未死心,还时有征战,不过自亲王殿下占下了布雷达要塞,又经过几场大战,贝赫马斯河以北,便不虞西贼来犯,至今倒是已经平靖了二十余年了。至于阁下所言运河,乃是1613年开建的西段,我等出海时尚未完工,不过城中富商倒是多已到彼定居了。而那证券交易所与亲王,倒是真的不知,那都是城中大商人的事情,若是问我父亲,当能问得详细,只是家父远在万里之外,实在可惜。西班牙如今称霸海上,在尼德兰也是步步紧逼,我等出海两年,想来国中也不太平。”
史布兰听了慰道:“西贼不过逞一时之强,彼等不通商贸之理,劫掠无度,而国中更是只知挥霍,是以不足为虑,观其自败即可。”
雅可此时已经不再惊讶于面前的几人对欧洲的了解,更对他们的判断感到钦佩。
西班牙在航海上的动力从来都是为了满足国中贵族们的享乐**,而汇聚在国王和贵族周围的与其说是航海家不如说是冒险家,对物质**无限膨胀的贵族用金钱支持那些寄希望一夜成名的野心者们,两股力量的融合虽然催生了地理大发现,但并未给欧洲带去真正意义上的变革,也从未建立在资本立场上进行海外经营,这正是荷兰与其不同之处,此一条,即便是葡萄牙也一般无二,只有后来的英国才是荷兰意志的真正继承者。在经营南洋的思路上,穿越集团自是更加愿意和荷兰这样正经做生意的国家交往,自然,所谓正经做生意也是在实力基础之上,若无有坚实后盾的支撑,后来的热兰遮城也时刻提醒着穿越者们,在多数‘元老’们心中,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终究是深植人心的。
李晓却道:“我大宋朝廷也鼓励商贸,所谓官督商办,是以要询问明白,不过也不打紧,我们自有章程。”
既然说起了贸易,又有特别的商品,雅可自然上心,忙问道:“敢问贵国所贩商货,只这水银镜么?”
“自然不止,这只是小玩意罢了,只要贵公司有意,各种商货自然都有,等明后日你们去了婆罗乃城,自然便能看见,只是眼下有一个难处。”
“什么难处?”
“我知贵公司平日所贩以香料、丝绸、瓷器和茶叶为主,运来货物又多是哆啰呢、玻璃器之类,还有非洲和印度运来的象牙、珠宝,只是这些货品要么我们自有,还有的便是并无需求,所以若是可以的话,希望贵公司还能按照我朝廷所需运来交易,我这里正好带着一份清单,虽然都是中文,但昨日已将重要的一些货品添上了备注,想阁下当能看懂。”哆啰呢便是呢绒,此时荷兰、英国皆以此出口,因长于御寒,在大明和日本都颇有市场,至于玻璃器则是热那亚出口的大宗,象牙、珠宝更是非洲、印度多有,沿途多有运来。
雅可接过清单,匆匆看过一眼,不置可否的递给一旁的舒腾,两人又是对视了一眼,这一回却是舒腾问道:“象牙、宝石向来都是奇货可居,听说运到明国或是日本,获利可至巨万,不知贵国为何不喜。”
“此一等物品即不可饮食又于农工无益,何必花费,至于哆啰呢倒是可以多运,玻璃器却是不必了,我大宋的器物阁下也是看过了,无论玻璃、瓷器,不知阁下以为与别处相比如何?”
见过了水银镜,又听说宋人还有其他更好的器物,数量也多,舒腾如何不心动:“贵国器物想必都是好的,但不知价格如何。”
“只要去了婆罗乃的商港,自会给你们公道作价,另外像你们方才喝的,也有发卖,价钱一样公道。”
看着手上的玻璃瓶子,不过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大小,深褐色的液体已经少了一大半。玻璃瓶身显然经过了特殊的设计和加工,整体呈现出完美的弧线,过去自热那亚运来远东的带着气泡和杂色的那些货色与宋人这用具一比真就如垃圾一般了。原本此物拿出来时,晶莹剔透的水晶瓶便让雅可怦然心动,只是毕竟不比水银镜的效果震撼,而见宋人用时又习以为常。之前说了许久的话,却把这事给忘了,现在听了史布兰提起,才省悟如此精美绝伦的器物还有里面从未尝过如玉液琼浆般滋味的饮品,原来都可发卖,看着装瓶样式,想也是能够长途运输的,多添了一样可以获利的商品,如何能不高兴。
…………
三月的婆罗乃城外,不到十里开外的空场上,毛拉地商港的建设如火如荼,唯一的区别只是多了上百的民夫,穿越者们再不用劳神费力的连夜修造。一切都在建设司的《文莱府港口规划发展纲要》指导下有条不紊的继续,有着现代化的指挥,即便只是寻常的工作,效率也高了不少。
几个民夫有一搭没一搭的干活,宋人管着营建的官人说话和气,民夫们难免就会在做工之余说些闲话打发消遣。
就见身材矮胖的一个对众人说道:“昨日秦机宜差人送来的午饭,烧好的猪肉都是厚厚的一层,以前哪里吃过,不知今日又吃什么。”
旁边一个小个子打趣道:“刘鸡佬你如今给首长们做事,倒像是耗子掉进了米缸一般,每日只想着好吃好喝的供养,真是神仙般快活。”
小个子名叫李阿狸,与矮胖刘鸡佬还有其他几个做活的都是福建同乡,初到此地不久,前几日寻了本地的牙子来给宋人做活,却是快活得很。众人听了李阿狸的挖苦,也都朝着刘鸡佬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就是迫于生计来这南洋之地讨生活,偏生这般运气,遇到了大宋的各位首长,寻了这样优渥的差事,如何不满意。
只是众人说话时,就有旁边一个老儿正在唉声叹气。
“赵腊鸡,你叹气作甚?又不叫你下力。”
那姓赵的老儿四十多岁,只是生得黑瘦,又多病容,初一看时便像是有五十多了。因为一手泥水活做得好,在本地汉人中颇有些名头,说起来,到这婆罗乃谋生活也有近二十年了,祖籍却在江西。有明一朝,两京十三省人人皆有绰号,江西人便多以腊鸡相称,大抵因官员进京多备土仪馈赠,江西人则多携腊鸡,故而得名。世宗时的内阁首辅严嵩过生日,同乡的官员们虽来朝贺,却都战战兢兢,大学士高拱见了,便用了韩愈写过的《斗鸡行》中一句,“大鸡昂然来,小鸡悚而待”。那严嵩乃是分宜人,正在江西。赵老儿在宋人手下做工,却是个技术工种,故而李阿狸便说他不下力。
赵老儿也不置气,只淡淡的问道:“李癞子你也不想想,这样的日子可能长久?”若说江西人讳腊鸡,那福建子就讳个癞字,大抵又说福建人懒惰不喜耕作,又善经商钻营,常年在海外厮混的多有,故而有如此绰号,他这一句李癞子确是把在场的闽人全都捎带上了。
见赵老儿反驳,刘鸡佬却是不服气:“这样的日子如何长久不得?”
“长久?”赵老儿像是家长教训着子侄辈一般,道:“你只见了宋人的财货与器械,精巧是精巧,但这一个月来,你可曾见了宋人的一兵一卒?这就像抱着银子在大街上玩闹,会不遭人觊觎?偏还要做大,自称什么经略相公的,这婆罗乃城可也不是什么清平地界。”
那刘鸡佬也暗自思度起来,赵老儿说得确是有理,只是他却看不出来这问题所在。
就见那赵老儿又道:“这宋人的祖上乃是被鞑子赶下海的,原本那宋国富有四海,是何等的奢遮,可对上了契丹,对上了金人,后面又是鞑子,岁币倒是一年多给过一年,可战场上打不过,最后是如何收场的?”明代的话本戏曲,多源自元曲,而元曲中多有的便是宋代的各种逸闻迭事,总是寻常百姓也能说出些道道来,至于其中细节,也就不用计较了。
这边一众人听赵老儿说话,声音倒是越来越大,只是隔着不到三十步的一处棚子里,便有一人自言自语道:“不要搞过了头啊,钓鱼可从来没有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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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愁肠满腹何消解(一)
时已过了正午,往日的此时,正是上工的时候,可陈禄还躺在床上,说是床,不过只是半床草席,仅容得下陈禄一身。一间稍大一些的草棚,加上几块遮挡的木板,便是陈家在此地立身的根本,眼下却挤下了比平日多一倍的人来。
老子陈石佬是个半天憋不出个响屁的老实人,眼下只能蹲在一旁发着闷,亲娘李氏却只得拉着九岁的小女儿在一旁抽泣,也不发声,屋子里只听得一个粗声粗气的公鸭嗓自说自话:“我说陈家娘子,当日若不是看在同乡份上,本没有这规矩借银子给你们,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总不能赖账。”说话的马阿保也是早年间从泉州过来谋生的,虽然和陈家老家隔着老远,好歹都是福建人,勉强算得老乡。
见李氏也不答话,只是哭得更悲,马牙子声音放得更大:“你家大哥的病急不得,还需慢慢调养,萨老爷答应定会好生照看大哥,闽娘给萨老爷做了房内人,以后你们可就吃穿不愁了。”
马阿保现下是婆罗乃城有名的人牙,久在市舶中厮混,平日也兼做些放贷收利的事情。听说汉人在南洋很是过得,陈家年前便从福建到得此地,原本要置办家当,便找了乡人向马阿保告贷了三两银子全作安顿之用,想着全家老小好歹劳碌两年,总算能过个安生日子。
不想正月里一场疫症,如今儿子就只剩了半条命吊着,欠下的银子自是还不上了。陈石佬不说话,心头一样不好受,下什么南洋,在家里苦捱需不会有事,都道南方多瘴疠,却不想都腊月了还能有疫症。
只是事情出了,便推诿不得,虽然此地多是同乡,但也是苦哈哈的穷人家,那一等华商富户也有,可谁又会平白借钱给新来的外路人?自从陈禄病倒后,马牙子便日日来催逼,而这一次便直接来说,道是城中富户萨老爷看中了陈家小女,想要纳了房。
陈禄病重后,陈家老小就到码头给宋人扛活,闽娘也去帮着爹娘打杂,这女子天生长得好看,却是有一回被前去港口看货的萨老爷相中了。那萨老爷大名萨义德,是长在渤泥经商的商人,祖上乃自大食而来,家中在此地多少代了,跟渤泥王室还有些瓜葛,是以在本地颇为奢遮。
“不行……闽娘怎么能嫁给番子。”陈禄挣扎着坐起身,又重重的跌倒在草席上,马上便声嘶力竭的咳嗽起来。陈禄可是正经读过些书的,福建印坊多有,是以读书识字的也多,也是因为读书,陈禄才把家中原本好端端的几亩地给折腾净了,又是屡考不中,全家这才生了来南洋的心思。今番听说马牙子要爹娘将妹子嫁给番人,还是做小,如此折辱,倒不如杀了他。出海行商的破落户,本就少有女人,有的也多是内部消化,本地华人男子取土人女子的多有,女子外嫁的却是少之又少。
见了儿子这番模样,爹娘还有何话说,只把马阿保和几个伴当拉到了外面,陈石佬陪着苦笑说道:“闽娘如今年纪还小,我家大哥又是这样,这事家中还要计较,还请马家大哥宽限些日子则个。”
那马阿保却不接话,正色道:“我话可带到了,萨老爷亲口应下的,若是你们点了头,跟我欠下的银子就算他来还,另还有二十枚十字本洋的聘仪,还有几日这个月的出息就要到了,你们可想仔细了。”
马阿保说完便带着人去了,只留下陈石佬两口子没奈何,当时定下的三两银子,年底还清,每月还有三分的出息要给,可现在儿子一病,家中的进项都换了药,还欠下了邻里的饥荒。
一家人还要生活,虽然这些日子在宋人手下做事,从未短少过工钱,却也是杯水车薪。方才马阿保所谓的本洋即是西班牙银币,隆庆以来,西班牙用以在东亚交易的白银多以此物,故流入颇多。
银币分两种,有十字图案的,也有双柱图案,南洋这边多是前者,二十枚本洋加起来也有近十两了,若真是应下,倒也能解一时之需。只是老婆可怜女儿,儿子又疼妹妹,是以下不了决断。
那萨义德陈石佬也见过,肥头大耳的一人,长得如猪一般,却还不敢说,年纪倒比自己还要大上许多,闽娘才九岁,这样送过去,任哪家的父母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家儿女。
邻居们见马牙子走了,都来探问,又不便进屋,怕恶了病人或是也招惹上疫症。但也不济事,只能敲些边鼓陪着一起叹气。
内中一个婆子便道:“这马牙子忒不是东西,尽着这时候来逼迫,不是来催命么?”
旁边一个年老些的男人却没有附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倒也怨不得别个,只不合陈家兄弟不该染上这病。”
又有一个年轻男子听了就有些不高兴,反驳道:“放屁,欠债还钱自是正理不假,可这马牙子为了攀附那大食富商,却来做这等龌龊事,那姓萨的番商长得猪头一般的,况小姑娘才多大,损阴德的事做多了也不怕折寿。”
陈石佬正听着众人啰唣,赶紧劝解,“小哥休要胡说,那大食人最忌讳你说这个,切莫让人听去,横生些事端。”
正说话间,就听一个脆声说道:“不如去求求大宋的老爷们……”
话音一落,屋门外顿时一片安静。
方才说话的小子见众人无话,便大着胆子解释道:“平日里看大宋老爷们都是怜贫惜弱,陈老爹你在港口做工,想也知道的,况傅先生平日里教导过的……”
没等小子说完,方才那年轻男子也跟着附和:“我看那宋人倒是好的,就不知肯不肯帮这忙,再说那姓萨的既然看上了闽娘,恐怕这事就不好办,那宋人也只是经商,说是什么经略,也不曾见着带了官兵,多半也是假托。”
这话也不能说有错,如今在海外行商的,为了个名头假借着他国国王的名义方便行事,或者干脆去明国骗个贡使身份,得些好处的,华商红夷都有,听着都寻常了,在男子看来,宋人虽然待人以诚,但难免不是这一等的行事做派。
…………
宽敞的大厅都是纯白的颜色,除了花草和金饰,并无其他妆点。素白的墙壁配着素白的帐子,中间却摆放着一把突兀的椅子,用榆木精雕细琢的曲线,光看造型,便知定是出自明国的名匠之手,椅面上还包着一层牛皮,这样的一张椅子价值数十两,若是自万里之遥的大明再运到渤泥,价格就得再番上三、四倍。
萨义德最喜这椅子贴身舒适,让自己肥大的身躯不必过于负担,是以在家中见客都喜欢使用。
城西背靠着城墙的这一家便是萨义德向来所居,外间的几间铺面是商站,院后都是库房,存放些贵重要紧的货物,大宗的生财,则都放在城外港口仓房。面前的七八人,都是萨义德的心腹和用顺手的伙计,有大食人,也有汉人和番人。
在婆罗乃经营了多少代,从五世王在位时,便来国中打下了根基,说是百年的基业,也还是小瞧了。只要他愿意,万丹、苏禄、柔佛、亚齐,都有能听指使的人马可供驱使,别看只是商人,真要舍得身家,打起大食的旗号,也能拉起上千人的队伍,还都是敢战的。
只是现下,萨义德只心不在焉的听着几个亲信说了几句买卖的事情,便问起了港口那边来,“前几日我去看了那短毛的货物,俱是精良,那画册也看了。”他顿了一顿,环视众人,又缓缓道“可你们都知道,我这商号后面是谁,那位可是国中泰半的生意都要经手,现在来了这短毛,看着却是要把我们的财路全给断了。”
“可城中的贵人们如今都在想着与短毛们结交,短毛在港口也是大兴土木,这一番做派恐怕是不打算要走了。”
“圣人是怎么说的?惩罚随贪欲而来,该进天堂的进了天堂,该进火狱的进了火狱。”
几个大食人亲信听完便笑了起来,只是在场的几个汉人和番人没有听懂,也不明就里。
就见其中一个圆脸黑胖的虬髯汉子道:“巴依见教得是,圣人说的岂会有错,只是若要观其自败,恐怕就等得久了,再有几个月,风信可就要变了。”
大食人一向称呼贵人为巴依,称呼自家主人,自然一样,早已喊习惯了。到了七月,风信、潮流逆转,就是大食、印度那边大宗的货物过来的时候,若之前没个决断,难免影响到一年的经营,上面的贵人恐怕就会黑脸。
萨义德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佐哈尔和副王殿下与那短毛倒是亲近,就是亲近得有点过了头,也不去想想短毛上岸都多久了,大君可一次都没去过毛拉地的港口,往年的这个时候可不是这样。”
看到主人胸有成竹的模样,哈桑便不再说了。
正好那马牙子通报进来,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道:“巴依,你交代的事情我已去办了,就这几日,便有消息。”
先头还在一本正经的说着国中短长的萨义德老爷眼中马上便放出了贪婪的光芒,问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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