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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铜-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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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那些小户的棉农便已经围拢过来,他们本就是被逼迫来充人头,可那些放债的也没有不让人吃施舍的道理,先前还群情激奋的场面一下便给开出个大大的缺口。
招工的牌子也给立了起来。
‘鄙号新开海澜堂招工,凡愿来的,依往日例,俱给三两的月钱,糙米饭顿顿管饱,每日开工还有酒肉犒劳。’
这一下对面的气势又弱了几分,人群中有些散户的织工更是跃跃欲试。
杨元喜见势头不对,想要挽回,趁乱喊道:“说这些没用,我们只要收棉。”
‘对,到底还收不收棉。’他手下的泼皮跟着鼓噪,风向又有些摇摆。
‘聒噪!’胡海心中暗骂了一声。
但他早吃了定心丸,马上换起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伸出双手往下一压,作势让人群噤声。
“将水牌挂出来。”
几个伙计闻声而出,将一块簇新的水牌高高挂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而来,紧接着便是一片声的惊叹,那叹气声中能听出大大的松快和一丝不甘与怨毒,还有一些则像是吃了亏,那是觉得自家的棉花卖得太早了,因为但凡识字的都能清清楚楚看到,那高挂的粉白牌子上尚未干透的墨迹写着的几个大字——今日棉花收购价每担二两五钱。
“各位父老。”
胡海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铁皮‘喇叭’。
“我万通行虽是新履松江的商号,但做人做事向来规矩,打今年开秤以来,我们收花可有亏欠过诸位的银钱?”
在水牌上大字的映衬下,胡海的问话显得不容置疑。
果然便有几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没有。’
胡海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们的信誉,诸位有目共睹,这些日子布行要降收花的价钱,是以我们也有些犹豫,这才停了几日。但胡东主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做生意要讲良心,故而为了酬谢各位父老的信任,大老远将棉花送来,这才决定将每担的收购价格再提上三钱,只望诸位给我万通行传个名。”
说罢他对着人群深深一揖,外面的人顿时又是一阵鼓噪,其中还夹杂着欢快的气氛,许多人直呼胡东主高义,更多的则在心中对布行咒骂起来。胡海又拱了一圈手,这才施施然退回了后堂。
有了这样诚恳的态度,最重要的是棉花价钱不但没降,反而又加了三钱,与各地纷纷降价的布商一比,这仁义的招子算是立了起来,而且如此一来,布行之前为了拖垮万通行刻意放出的皮棉便没有可能再收回去了。
而此时在船舱中,胡八荣也见到了一路奔波刚刚抵达不久的马迁沪一行。
“小人见过首长。”
马迁沪赶紧将他扶了起来。“胡站长,你是政协委员,不必如此拘礼,我们这次是来支援,这里的困难还要你为我们分说分说。”
胡八荣忙道不敢,“眼下既然银子已经到了,这最头痛的事体也就解决了大半,旁的小人倒是略有安排,只有一桩,如今万通行的船似乎被人给盯上了,前不久我们刚刚被劫了一船棉货。”
“这倒是个麻烦,伏波军要在北方用兵,棉花如今是军需,关系到收容难民的过冬问题,必须尽快运出港去。”马迁沪道,“对了,劫匪的路数你们盘过根底么?”
“这倒是有了些眉目。”
“那就好办,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次我就亲自陪他们玩玩,帮上海站了却这个后患。”
见首长时这样态度,胡八荣暗觉安心,但还是不忘提醒,“大明不比元老院治下,有句话小人斗胆提醒首长。”
“你说。”
“除恶务尽!”
【参考文献】
1、《大明会典》
2、《明神宗显皇帝实录》
3、《晚明史》樊树志
4、《万历野获编》沈德符
5、《罪惟录•经济诸臣列传》
6、《明史•徐光启传》
7、《贰臣传》
8、《本草纲目》李时珍
9、《渭崖文集》霍韬
10、《宛署杂记》沈榜
11、《工部厂库须知》
12、《万历会计录》王国光、张学颜
13、《京营官军食粮则例》
14、《中国货币史》彭信威
15、《菽园杂记》陆容
16、《见闻杂记》李乐
17、《明史•卷二百四十•列传第一百二十八》
18、《金陵琐事》周晖
19、《明清上海地区棉花及棉布产量的估计》侯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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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之章 第五十五章 十方救时出群才(五)
郭增福这几日一直呆在府城,他不停派出手下,一是时刻关注着万通行的动向,二来也是要与各家串通声气。
虽然此番他自己没有拿出多少库存折腾,但正因如此,别家受的影响便大了许多,长此以往,德云堂在布行中的威信难免受损。大些的还好,布行中依附的那些中小织厂甚至更小些只养了几张织机的机户,起先最是冲锋在前的,万通行高价收棉他们甚至还倒买倒卖了一番。
但眼下差价是赚了,那些织机却都空了下来,今年加上棉价的虚头,亏倒未必会亏,但以后的生意便当真没法再做了。而且有了这样的事情出来,明年连这差价都轮不到自己,哭都没处哭去,是以私下里各家牢骚抱怨也越来越多。
起先事情的发展倒是如郭行首所料,在布行统一的降价下,更多真正需要出手货物的花贩甚至棉农都开始朝万通行那边去了,这其中他埋在市面上的暗线也起到了不小的推波助澜作用。
反正关于万通行银根吃紧的消息做不得假,等杨元喜的人顺利混进海澜堂甚至万通行后透出来的种种蛛丝马迹便更加有迹可循。万通行还有银子,但绝对不多了,就连胡八荣那张面瘫般的脸上也难得见到一丝焦虑之色萦绕不去。
那海澜堂每日里只是收些鸭子,招的工人也只料理鸭子,将鸭毛取下晾晒打包,鸭肉则犒劳工人,或是送到粥棚中给那些吃救济的棉农和织工收买人心。他也闹不明白姓胡的要这么多鸭毛作甚。他知道有用鹅毛做絮料的,但却不多,鹅毛鸭毛即便加工之后保暖效果也并不太好,有钱人家多用的还是皮裘之类,就算用絮料也多是丝绵、牛毛。而穷人则是草绒居多,无论价钱还是效果同样比鹅毛鸭毛好上不少,是以鸭毛并不算得什么好的商品。
但他很快便放下了这一节,只是心中大概盘算,要让万通行彻底垮掉,时间已经越来越近,就不知道杨元喜的人是否已经动手。
想及于此,他即刻招来几名亲信吩咐起来,“去和杨元喜说,这几日就让他手下的腌臜们使力,那几个预先埋进去的暗线也要一并动,让万通行里里外外彻底乱起来。”
他想若能在仓房中点上一把火那就最好,但这样的话即便在这些亲信面前他也不会轻易去说,杨元喜自然知道拿捏。
他又点起一人,“那个织工头头也得催一催,他们若是还想讨这行的营生,就该明白,万通行若继续经营下去,今后这织厂便没他们的事了。澳洲布可没有一匹是在我们松江织出来的,让他们先将声势造起来,乌泥泾不是有座先棉祠么,就将人都拉到那里去烧香起誓,言明要找万通行讨饭吃,好让姓胡的更心慌些。”
那亲信听了也匆匆起身而去。
郭增福心中正在继续盘算,就见丁管事急匆匆奔了进来,见还有旁人,他赶紧凑到跟前对郭增福附耳说了起来,郭增福只听了几句,正在养神的双目便圆睁了开,一阵惊怒,“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小人的亲信在宝带门外的码头亲眼所见,船是昨日早上到的,万通行的人忙了一早,卸下来的全是死沉沉的铁皮箱子,而且港中的力工一个没用,全是他们自己人,到了中午便有好几个大箱摆在了万通行的柜房外,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锭。”
“想不到他们还真有胆,敢从外路运这么多现银来,还是走的水路。也是我疏忽了,这样一来的确是不好防范,魄力倒是不小。”郭增福已经坐了起来,恨恨道:“对了,你的人打问过没有,这船是从广东来的还是北边下来的?”
丁掌柜忙道:“奇就奇在这里,都不是,我那手下费了不少周折才算打问到船的来路,竟然是从琉球过来的。”
“琉球?这怎么可能?”
“起先我也是不信,但东主你看……”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两枚铜钱,这钱比大明的还要薄小一些,郭增福拿起一看,就见上面四个小字——中山通宝。
“这是运银时从箱子里不甚洒落的。”丁管事道。
琉球国自称中山,这种铜钱以往海贸中也偶尔见过,自然不会有错,若是万通行有意隐瞒来船的身份也不至费这许多周章,且还有沿途船闸的勘合,看来此船的确是来自琉球了。但身为总号的广州不发银子,在北边与皇店做着生意的天津分号也不救急,钱却是从琉球千里迢迢送来,恐怕正是万通行背后的澳洲人有所动作了。
然而松江隔着琉球如此之远,无论是时间还是距离,澳洲人究竟是如何得知这边的事情还能这样快送来银子,这后面隐隐透出的东西让郭增福心中生出一丝惧意。
而且如此一来,原先想要靠银根的问题彻底卡死万通行的办法便行不通了,想着之前还因此让每家分摊了雇人闹事的银子,如今光是交代此事便让他头痛不已。
“东家,你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管事的话将他拉了回来,好在郭行首平日也算见过些场面,马上便恢复了过来。
他想了想,道:“眼下既然进口卡不住了,只得将心思花在出口上,码头那边得给我随时盯紧了,人手不够的话柜上的伙计你可随意支派,只要万通行的货物装船就速来报我,要让川沙那边多下些气力了。”
“是这……”丁管事犹豫了下还是道:“以小人看来,如今局面已经这样,再指望珊娘子的娘家兄弟恐怕不行,还得有更得力些的大帮才好。”
“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张头领那边自然还是要用,但如今万通行有了银子,花价又给提了三分,接下来几日那边的收购必将极多。而且既然他们不远千里从琉球送来银子,想必对这些棉花也是志在必得,先前那一次已经打草惊蛇,恐怕此番万通行的棉船若再要放洋,多少会有些防备的。”
“你说得不错。”郭增福微一点头,示意继续。
“我隐约听说最近海寇王钟、王锦兄弟在松江有一批货物要脱手,正好是个机会。”
“就是巡道贾相公一直头痛的那股?”郭增福显然听过这两个煞星。
“正是,王家大帮如今啸聚在苏州洋外,给印票引,质人取赎,声势颇大,且常年来往闽浙及日本诸岛,听说有大小海船三五十艘,喽啰少说也有近千,若是他们肯出手自然好说,就算万通行一次放洋个三五艘大船也休想漏脱一个。”
“那此事就交与你办,若他们的脏货不大棘手,你便做主出价收了,结个善缘,将万通行的事与他们提上一提。”
“小人省得。”丁管事告辞而去,心中盘算的却是如何从中多捞些好处。
…………
“何师傅?”
郭增福念叨着织工头子的事情时,三十出头的织工头子何坤已在一条陋巷中被柳逢春叫住,此时他刚刚从德云堂的伙计那里得到了新的指示。
何坤原是一名机工,平日也好结交,加上识些字,又能言善辩心思活络,在做临工的人中颇有些名声。
那日府城一别,很快柳逢春便将此人底细打探到了,虽说靠着名头威信当上了织工们的头头,遇有争讼之事也是各家出钱让他承头,但论及公心这一位倒是并无多少可取之处。这何坤好赌重色,众家筹来让他办事的银子往往都被他吞没了许多,事情办得成还好,若是事情没能办妥,也就渐渐与下面的人生出龃龉。
但最近他似乎是发了一笔小财,不仅在赌场和私窠子那里出手大方,还笼络到为数不少的穷苦织工,如今这些人的日常用度便是他在供给,对外放出话来说是因为澳洲布失了生计,要找万通行闹事。而他本人正是因为又有了几个银子,才在府城徘徊才会被堵个正着。
“你是……”何坤的目光在柳逢春身上乱转,很快想了起来,“柳麻子?那个新来府城的说书先生?”
“何师傅倒是好眼力,不过今日在下不说书,而是帮一位东主传个话,请何师傅前面酒楼一叙。”
“我一个织布的,贵东怕是认错人了吧。”何坤话语中透着警觉,眼神四下游移。
很快一个念头便崩了出来,要说最近的对头恐怕也只有万通行这家了。
他是个常在市面中厮混的,又亲自参与了对付万通行,对于眼下布行与上海县那边的事情自然知道不少。虽然看起来布行势大,但那万通行也不是好相与的,对于他这样的穷汉来说,那边都是一般的惹不起。
这也是他虽收了郭行首的银子却迟迟没有行动的缘故,不然真要出头让对面记恨上,也许万通行拿布行无法,但收拾他一个织工头子倒容易得很。
他反应倒快,一边推辞一边往后挪去,“这份心意领了,我还有些事体,改日再来讨教……”
话未说完他便转身要走,却冷不防与一个壮汉撞了个满怀。
尚未闪开,何坤的手腕便被死死扣住,他刚想挣扎,却吃不住痛叫了起来。
蔡九仪满面带笑,目光却阴冷得很,“敝东忙得很,何师傅还是不要推辞的好……”
很快,何坤便被半押着‘请’上了巷尾一处酒楼的雅间之中,这里是莫后光一位好友的产业,僻静得很,早打过了招呼将闲杂人等全都清了出去。
进得房中,没有酒菜布置,只有几张椅子,上首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人,一领东坡巾,下面板着的脸面瘫一般,正是他先前远远见过几次的万通行东主胡八荣,他的左右还坐着两人却都没有见过,但即便只看坐姿身量也相当可观,看来当是家丁护院之类。
见了这架势,何坤气势先矮了几分,生怕对方要整治自己。
他也算是老江湖,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跪下磕头。
“小人见过胡东主。”
【参考文献】
1、《大明会典》
2、《明神宗显皇帝实录》
3、《晚明史》樊树志
4、《万历野获编》沈德符
5、《罪惟录•经济诸臣列传》
6、《明史•徐光启传》
7、《贰臣传》
8、《本草纲目》李时珍
9、《渭崖文集》霍韬
10、《宛署杂记》沈榜
11、《工部厂库须知》
12、《万历会计录》王国光、张学颜
13、《京营官军食粮则例》
14、《中国货币史》彭信威
15、《菽园杂记》陆容
16、《见闻杂记》李乐
17、《明史•卷二百四十•列传第一百二十八》
18、《金陵琐事》周晖
19、《明清上海地区棉花及棉布产量的估计》侯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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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之章 第五十五章 十方救时出群才(六)
既然对方专门冲着自己来,何坤觉得装傻充愣显然是下策,眼下保命要紧,倒不如表现得诚恳一些,至于商场上的争斗,本就与自家干系不大,什么织工生计他早不放在心上,本来他也不是靠织布过活。
“聪明人,那就好办了。”胡八荣旁边那‘家丁’先开了腔,此人正是马迁沪。
“小人蠢笨得很,实在当不起这位老爷的谬赞,不过我就是一个织布的,哪里得罪了贵号还望各位老爷提点一二。”
“坐。”胡八荣依然面无表情。
“谢老爷。”何坤患得患失地坐了下来,看来暂时小命无虞,但稍稍转头一看,两名大汉依然把守着门口,他不禁暗自叫苦,但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等候发落的老实模样。
这次还是马迁沪开的口,“今日特意招你来说话,是为了布行和我们万通行的事,东主的意思,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原与你们织工无干,奉劝你们别听了人唆摆,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平白伤了和气。”
听着此人的一口北方官话口音,何坤顿觉诧异,但旋即收起心思认真应对,“小人哪敢,我们织行与商户从来都是桥归桥,路归路,机户下了单子,工人们照做,绝没有挡老爷们财路的意思。”
何坤战战兢兢地蹭起半个身子,诚惶诚恐道。
这次换胡八荣唱起了红脸,他安抚道:“你们机工的苦我是知道的,所以今日才是这样见面,否则若是如杨元喜那班泼皮,我是断不会如此客气的。”
见胡八荣说出了杨元喜的名字,何坤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该打听的恐怕也早打听得明明白白。他这样说是将自己与杨元喜区别开来,至少眼下看来杨元喜倒更可能成为杀鸡儆猴这出把戏中的那只‘鸡’。
何坤揣摩话中之意,又想到自己手中名义上还带着数百号工人,也就恍然了。看来这万通行始终对那些光棍的织工有所顾忌,自己开始还是被那几个大汉唬住了,但他嘴上依然卖着惨,“老爷明鉴,那些有门户的不说,我们这等单干的的确是做一日吃一日,水淹不过脚面的营生,多还是有家累的。收布行的银子做样也是不得已,不过是生计艰难,并非有意要与贵号作对,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在外鼓噪一番,并未真做什么对贵号不利的事情……”
也许是这卖惨的确起了作用,房中气氛缓和了不少。
“正是如此,才与你客气商量。”胡八荣顿了顿,“织工们如今这样,也不是敝号愿意看到的,说起来万通行多少有些责任。故而今日我要说的是,敝号愿意收纳工人们入海澜堂做工,但凡能做事的,无论男女老幼,我都做主开发一份钱粮。至于你嘛,何师傅既是个打头的,自然单有一份犒劳,你看如何?
胡八荣的话说得直白,何坤也很快明白了万通行的用意,在不动干戈的前提下,将这些织工收入自己麾下,的确是较快化敌为友的手段,而且听说对面新设的海澜堂也是一家织厂,看来这万通行的确是打算在本地当个大机户了。愿意让失业的纺织工人到自己厂子里做事,这对织工们绝对算一件好事,几百号人的生计得以保障,自己也对众人有了交代。
然而,事情却并不简单。
对织工们是好事,对自己却未必。
一旦织工都进了万通行的织厂,那他这个名义上的工头便没了依仗,自然其中的种种好处便没了来由。更重要的是,他先前要带人闹事,以此从郭增福那里前后得了不少银子,但答应的事情却迟迟未办,如今郭东主刚刚分派下新的差事,他便带着人投去万通行,岂不是要遭记恨,这两边他可都是惹不起的。
如此一来,他便有些踯躅迟疑,并不敢接胡八荣的话茬。
“怎么?何师傅是还有什么顾虑么?”柳逢春一直在旁看得明镜一般,却并不说破,尽着言语帮腔道。
“这自然是好事,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都是郭行首在接济我等开销,若是此时我回去说与众人,恐怕工友们未必愿意……”
“不过是些陈粥烂米,这也算接济?”柳逢春闻言不忿道。
何坤面上一红,郭增福倒不至这般眼孔小,银子的确是给足了的,但一多半都落进了他的夹袋,自然那些织工也吃不得大米白面,不饿死人罢了。是以柳逢春话一出口,他当下便明白,只要回去一说,自然无人不愿投入万通行门下,好歹有个稳定生计,但对他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之语,容不得他敷衍。
但若是真照胡八荣的要求做了,他便第一个不愿,光是郭增福要他将银子交出来便吃不消,何况届时德云堂恐怕就不是收回银子这么简单了。
马迁沪看何坤的样子好笑,将一个匣子拿了出来。
匣盖打开,何坤顿觉眼前一亮,那盒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乃是一条条有些泛黄的纸筒,从纸筒圆心中他能够看到里面漏出的白花花银洋,估计这一条纸筒约莫拘着四五十枚洋钱,这钱在一年多中他也陆续见过一些,是澳洲人的银钱,比之佛郎机人的鹰洋要精致得多。
“这是澳洲人的足色当一贯银币,一枚银币折银七钱二分,若是在南洋或者吕宋,这一枚银币便可当得一两足色水丝银锭的价值。”
甚至都不用马迁沪说,光看这银币的精美程度何坤便能明白其价值。
胡八荣拿出两条掂在手中对何坤言道,“这一条是五十枚,这匣子里面一共是十二条,总计六百枚,即便光以银子算也有四百余两。其中十条是给织工们的安家银子,至于剩下的两条,则是你办成此事后的犒劳。”
与口头的承诺不同,见到了实打实的现钱,何坤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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