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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铜-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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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首长示下。”

    “如今你手中能用的人有多少?”

    “最近这些日子小人和弟弟也在抓紧操练,得用的有一百来民壮。”

    “柜上这里有些镖师就够了,你的人全都给调到海澜堂那边,如今搜罗来的那些织户都安家了吧?”

    “胡乱先搭了些窝棚,好歹先容他们安身,倒也没有特别措置。”

    “这就对了,财物自然重要,但人心也不能失,说穿了,这一回松江府打的其实就是人心之战,你可记下了。”

    “小人领会得。”

    “还有……”马迁沪补充道,胡海闻言马上停下了脚步。

    “张家海匪和王家大帮虽然尽数歼灭,但他们在陆上还有亲眷,送礼的事过了这么多天,难保郭增福不会去通消息。尤其是王钟、王锦,若是在府城中没有舌子郭增福又是如何搭上这条线的?报官他虽然不敢,但嗦摆几个愚夫愚妇来给我们找事却是保不准的事情,那些人平日多少得了些好处的,如今被断了财路自然会恨上我们。”

    “这倒是不可不防。”胡海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

    随后的几日,万通行的气氛便紧张起来,尤其是存花的仓房周围,一方面是自己加强了戒备,另外也的确是有了情况。好几次都遇到了零星的火种被投进了场院,还好巡视的镖师与民壮都还稳妥,将这些火头一一都扑灭了。只是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虽尚未抓到纵火之人,但从坊间听来的消息,这伙人的头目应就是杨元喜,而多方汇集的情报也进一步证实,此人正是郭增福那边说得上话的一个泼皮头目。

    当发现对商号和仓房的纵火效果不大之后,这些人果然又发现了一个薄弱之处——海澜堂那边织工们居住的临时窝棚。虽然胡八荣有意树一个样板,但仓促之间织工们的居所也只是简单搭就的木架子草房,其实比起他们以往的待遇,还有东家愿意提供住所已是一桩恩得,但这也同样成为杨元喜眼中的一处软肋。

    终于,几处窝棚在一个夜晚被泼皮点燃,愤怒的织工也总算抓住了一个跑得慢的‘罪魁’。

    等胡八荣赶到时火头已经扑灭,但从现场来看也延烧了好大一片,有几个被烧伤的织工与他们的家眷早被抬了出来,发出阵阵哀嚎。

    纵火的泼皮正被被几个年轻人揪住,看脸上身上显是被打过了,这时已有人认出,此人曾在先棉祠中厮混,是在杨元喜手下‘办事’的。此人眼见脱不了身,趁着众人分神不备,一头抢在旁边一根木桩上,顿时鲜血满面。

    见这厮在地上又是打滚又是干嚎,先前动手的织工们反倒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几个打头的年轻人面色也阴沉不已。

    此时柳敬亭就跟在胡八荣身边,他小声劝道:“这些泼皮难缠得很,眼下东家既已占了上风,倒不如息事宁人,待商场上的事情了结,自然便好了。”

    那泼皮也像是觉察了一般,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带着一丝讥嘲看向胡八荣。

    胡八荣犹豫了起来,这等人便是打杀不怕,虽然以纵火之罪送官也能治罪,但也就上个枷号关上数月,只要对方咬死是不慎失手,最后还是会给放出来,何况卖命钱恐怕早已拿过了。关键在于这样的人对方派出的显然不止一个,有了一次便有二次,闹得大了反倒起了示范,再来几回估计这人心也给烧没了,织工们沉默不语便有着这个意思在。

    果然,一个壮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大声道:“东家,这泼皮烧了我们的房子,常大哥的儿子也给烧伤了!小的问东家一句话,这事公中管还是不管?!”

    胡八荣知道此人名叫苏吉,在织工中有些名声,算是个领头的。自从何坤被送离了松江,此人便隐隐有了些工人领袖的意思,不过行事做派倒比那何坤好出许多,是以织工们也服他。今日听他这话头,似乎若是自己不管,织工们便要独自做主了。

    这种事情胡八荣当然不会允许,他转头看了看马迁沪的表情,暗暗下了决心,一群工人的人心与一个泼皮的性命,要想取舍却不用费太多的犹豫。

    “管!”胡八荣忆及自己过去的种种遭遇,一发狠,再没丝毫敷衍,“给我好好伺候着。”

    他身后的马迁沪早已领会,一个手势,两名元老闪身上前,尚未等泼皮反应过来,便一个顺势将那人双手反身擒住,一脚蹬在背上。原本还在喊叫的泼皮顿时声气一窒,另一人用膝盖抵住泼皮脖子顺势一顶,一声脆响,片刻之后,此人便瘫软下来不再挣扎,一股恶臭也同时从其下身附近传来,两名元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但还是马上将尸体用席子一卷,在围观织工的注目下悄声离去。

    柳敬亭久在市井厮混,早年间也是因为犯事当刑才出走外乡,但这样干净利落杀人还不避外人在场的他还是头回见到,不禁也有些头皮发麻,再看向胡八荣的眼神便有了些敬畏。

    而其他织工则只是起先一阵骚动,但马上便又安静下来。

    “方才发生了何事?”胡八荣假意问到。

    苏吉领会得快,忙一躬身,“回东家,是小的们火烛不慎,让各位管事操心了。”

    “以后更要注意了,你带人将这里清理一下,务必当心。”

    “小人省得。”说完他转身往后又喊了一声,“诸位以后都要小心,明白了么?”

    人群中传来一阵应声,胡八荣又问起小孩伤势,苏吉回说伤得不轻。

    他当即吩咐胡海道:“让账房支十两银子的开销,先去府城请个好些的郎中,稍后从我那里再拿些药去。 ”

    马迁沪这次顺带带来了不少外伤药物,也都跟胡八荣交代过一些,他依稀记得烧伤的话碘酒效果应该不错。

    那孩子的父亲听了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其余众人也唏嘘不已,看后面那些围观的织工和亲眷小声议论,都在说东家仁德的,看起来这人心眼下是收服了。

    但柳敬亭却充分拿出了身为幕僚的自觉,对胡八荣继续道:“东主,此事瞒不住,还要有个方略才是。”

    “我省得。”胡八荣点了点头,与马迁沪一众一同回了万通行,他们是去商量对杨元喜动手的事情。

    如今郭增福已经失了一臂,手上养的泼皮算是仅有的一点手段,但这种不确定的因素还是早些抹除为妙。

    …………

    入秋后的的夜晚开始变长,让人迹得以更好的隐藏。

    在距离乌泥泾镇外先棉祠不远一处河滩边的土坡后,胡峰与苏吉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白天他们便扮作普通机户,借着上香的名目将祠庙里外前后都转了一圈,此地虽然因为运河淤塞渐渐衰落,但先棉祠的香火还算有些,尤其以机户织工为主,是以也不突兀。之前不少织工在先棉祠外聚集,算是此地一个较大的去处,也因为如此,才需要好生侦查,元老们总是还想尽量不要伤及无辜。

    两人又在土坡后等待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一艘小船从河上靠岸,船上下来几个人影观察了一番迅速向土坡这里靠近。

    胡海警醒道:“什么人?!”

    “不良人。”回答的声音低沉,却很浑厚,其中还夹杂着北方口音。

    他虽听出了首长的声音,但犹豫了片刻还是出口问道,“口令……”

    “雄黄。”

    苏吉这才打量起来,来人应该有十个左右,领头的那个昨夜在海澜堂那边似乎见过,此刻身形显得又高大了几分。

    星光下这些人全都一身黑衣劲装,看着极为精神,苏吉下意识中觉得他们绝不像是寻常家丁。

    他知道这是要去对付杨元喜一伙,所以将他带着也算是被东家抬举做了自己人。

    胡峰将白天搜集到的情报汇报了一遍,又在地上摆划出了先棉祠内的简单地图,将内中布置说了个清楚。

    结果出人意料的满意,原本聚集在先棉祠周围的织工因为前段时间万通行招工的缘故去了许多,剩下的人见没个盼头也多散去了。这先棉祠虽然破败了许久,但规制倒还大,前后分开,听说杨元喜给了道官一些好处,每晚泼皮们便在前殿的两厢廊檐下安身,道官将中间隔门一关各不相干直到天亮,即是说到了晚上那里便只有一道正门进出。

    马迁沪很快制定好计划,将人分作三组,“这次任务是彻底灭杀,速战速决不要被人发现,该回收的装备都要安全回收,不要留下明显的线索,都明白了么。”

    众人点头嗯了一声,马迁沪自将头罩与夜视镜放下,促声道:“出发!”

    没过太久,队伍便在胡峰与苏吉带领下来到了先棉祠外。

    说是带领,其实后半程都是胡峰与苏吉远远跟在身后,尤其苏吉极为疑惑,此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云层遮住了星光,伸手不见五指一般,但这些家丁是怎么做到在如此黑夜中奔走如飞的?莫非都开了天眼不成?

    到了地方,祠门虚掩,马迁沪正在观察,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两个泼皮鬼鬼祟祟从门内探出身来,打着灯笼,似乎还背了些东西,等他们出来又关好门后,甚至没有选择大路而行。

    可如此一来正好撞上了不良人的枪口,正愁没个舌头问问里边情形,这一下居然来了两个,这便好办了许多。

    杀一个留一个的拷问方式最为见效,不到十分钟,祠庙内的情况便被探问清楚。

    马迁沪从泼皮口中得知,最近这一系列纵火行为的确是杨元喜指使,至于他的幕后也不出意外正是那位郭东主,郭增福给了杨元喜多少银子泼皮们并不清楚,但单看一趟一两的脚钱和放火成功后十两的赏银,这钱当是没少给。

    正因着如此,最近先棉祠内也热闹得很,杨元喜与二三十个心腹常日里都在其中吃喝,眼下这时辰也尚未休息,而是挑灯夜战在殿中耍钱。至于这两位则是也要出去纵火的,今日出去的原本还有四五个,都先走了,毕竟还有二三十里路程要赶。但这两人则是刚刚赌输了钱,又欠了不少,这才不情不愿被打发出来,却是白白丢了性命。

    掩埋了两个泼皮的尸体,留下胡峰与苏吉在外望风,马迁沪自己带着两组人搭人梯迅速爬上了院墙,之后顺利摸到了一进得前殿后面。先棉祠年久失修,但这前院与后面比起来则更为破烂萧索,盖因此地以往总是聚集了不少乞丐闲杂人等,最近更有不少织工也来凑起热闹,原本这也算是地方的一项善政。但杨元喜一伙占据之后,其他人便都被他们驱散了,就连先前的织工们也都只能在祠外另找地方搭铺,那道官等闲也不好驱赶便由着他们在此,倒也省了不良人伤及无辜。

    此刻前殿中尚是灯火通明,透过破烂的窗户,马迁沪很快便发现了那两个泼皮口中描述的杨元喜,此刻殿中的数人正在赌钱,杨元喜便在其中,还有一些一看便喝得烂醉东倒西歪在地上打着呼噜,用来铺垫的稻草满地都是。转过头来,再看殿外的山墙根下,却是堆着许多干柴火把,还有一些陶瓮陶罐,用战术镜头自带的光谱分析一看,都满满装的棉籽油。这倒是好算计,此地本就产棉,棉籽油又往往用于灯油照明,运到这先棉祠中存放都不用编造理由,不过却是便宜了不良人的元老们,又给计划平添了几分把握。

    等另一组人料理了睡在大门口的几个,马迁沪这边也下达了动手的命令。

    耳麦中回令声声传来,大殿的几个窗口同时被破开扔进了许多瓷瓶。

    这种瓷瓶就是本时空的寻常酒瓶,只是中间的内容经过了钱遂亭稍微改造,瓷瓶落地之后纷纷碎裂,火焰立刻腾空而起。这种附着力极强的高温焰体一接触殿内的稻草便蔓延开来,其中一个正中被当做赌桌的香案,溅起的燃烧物沾染到众泼皮脸上身上,当即惹来惨呼连连,殿中顿时乱作一团。

    ‘走水了,走水了……’

    ‘快去后面打水……’

    ‘银子,我的银子……’

    纷乱之中,泼皮们又都吃过了酒,只当是谁不慎打翻了火烛。

    正待先跑出殿外,却又有许多竹筒被射了进来,竹筒触地而崩,里面灰白色的粉尘炸得满屋都是,土造的‘催泪瓦斯’一上众泼皮瞬时便摸不清东西南北了,更间其中的辣味素勾引,咳嗽喷嚏便不断从那烟尘中传来,人影也只在殿中乱撞。

    到了此时杨元喜如何还不明白,这哪里是有人火烛不慎,分明是来了寻仇的,对方身份不问可知,自己的酒也醒了九分。只是泼皮们平日好勇斗狠,但因着见刀为凶的顾虑身边并未携带兵刃,此时他胡乱摸过一根哨棍要寻出路,却冷不丁一个黑黝黝物事冲着面门被扔了过来,他将棍子顺手一挥,那东西却是个陶罐,应声而碎后一罐子的灯油当胸浇来,他马上大感不妙。这哪里是要寻仇,分明是要杀人放火,他想要提醒手下,正待喊叫,却又有几个瓷瓶在其身边爆碎,大火一起,原本的提醒也就变成了一声声惨叫。

    等一些泼皮好容易摸到殿门,第三队却早早将外面用柴火堆定,熊熊大火也不知燃了多久。

    没过太久,镇中的火锣便敲了起来,但殿内的惨叫声也已渐渐没有了。

    按照胡峰所言,这镇中的三处火铺,火夫火兵加起来共才二十来个,还都是些老弱,这么大的火势,若不等总甲出面集齐乡勇民壮哪里敢来,最快也要十来分钟才能赶到。墙头上的观察哨也在报告,说后院的道官正带着人在往隔门上浇水,却也没打算出来。如此一来便没了目击之人,马迁沪又将方才行动仔细梳理,各点汇总的情况,遗落的都只是些瓷瓶竹筒之类,那些引火之物更不会惹人疑心,这里本就堆得不少。

    如此一来,马迁沪便又等了片刻,待殿中再无声息,这火势又越发大些后,果断将手一挥,全员照原路返回,万通行的船还侯在不远处的河岸边,等众人登船后便一路顺流而去了。

    上船之后,众人各自寻了一处坐下休息,留了一名队员用高倍夜视仪继续观察先棉祠方向动静,倒也平静得很。

    这些人中只有苏吉还在发愣,虽然他并未亲见殿中的事情,但如此短的时间东家的人便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着实让他在心中暗呼了几声痛快。

    而冷静下来之后又对东主的果决和这些家丁的精干感到震撼,甚至白天跟着胡峰‘踩点’的经历都让他觉得这万通行的人大有名堂。他觉得自己总算交了好运,跟上了这么一个东家,不仅对工人们极好,还能为这些事情给工人出头,虽然他不会将今夜的事情到外胡说,但心中总是欢喜。

    而且经历了这一回,他也像是隐隐抓住了什么,原来事情还能这样快意着做,于是他便暗暗下了决心,万通行这条船他既上来,以后便再不打算下了。

    【参考文献】

    1、《大明会典》

    2、《明神宗显皇帝实录》

    3、《晚明史》樊树志

    4、《万历野获编》沈德符

    5、《罪惟录•经济诸臣列传》

    6、《明史•徐光启传》

    7、《贰臣传》

    8、《本草纲目》李时珍

    9、《渭崖文集》霍韬

    10、《宛署杂记》沈榜

    11、《工部厂库须知》

    12、《万历会计录》王国光、张学颜

    13、《京营官军食粮则例》

    14、《中国货币史》彭信威

    15、《菽园杂记》陆容

    16、《见闻杂记》李乐

    17、《明史•卷二百四十•列传第一百二十八》

    18、《金陵琐事》周晖

    19、《松江府志》(正德版、崇祯版)

    20、《上海县志》
………………………………

飞龙之章 第五十五章 十方救时出群才(十二)

    先棉祠前殿着火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左近的一件新闻,但知道杨元喜平日做派的人都纷纷在私下里评论。有说火起得怪异,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整个前殿便烧了个净尽,但更多的声音则倾向于是这些人自己作死,说是殿外堆放的干柴与灯油才是造成这一后果的直接原因,泼皮们每日在殿中滥赌宿醉,难保不是火烛不慎走了水。

    虽然事后的查勘也发现了诸多疑点,当日的火夫供词同样不少蹊跷,但既然死无对证,死的又是这样一伙泼皮,官府也就没有兴趣再深入调查了。

    杨元喜及其同伙的死掀起了一些波澜,但也仅仅只是一些波澜,这波澜没过两日便平息下来,市面上再无人提及这些欺行霸市的货色。甚至当地百姓还觉得,这样一伙为非作歹之人,遭到如此报应,定是触怒了镇守此地的黄婆婆(黄道婆),这才请动了火神娘娘,降下天罚将人收了。

    但在布行之中,尤其是那些了解郭增福与杨元喜隐秘关系的东主看来,这一回来势汹汹的火灾定然与布行和万通行之间的明争暗斗脱不开干系。当日那先棉祠中的泼皮竟然一个也没能跑脱,这就透着不小古怪,事后那些外出放火未归的也都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纷纷逃去了外路,全都不见了踪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一般。

    上海县只是走走过场将后殿的道官并几个小道士抓了去,也没盘问出个什么,左不过使钱托人,没过几日也放了出来。

    一切归于平静,剩下的便只有郭行首本人了。

    他这几日称病不出,但到了眼下光景这‘病’总归是不得不好了。

    连续两次在胡八荣手上吃了大亏,这背后甚至牵扯到了官府和澳洲人,郭增福终于有些后怕了,但木已成舟,他的势力被剪除大半,这让郭老爷不得不仔细思量起日后的打算。

    就在杨元喜出事后的第三天,几个大族以钱家的为首开始发难,带动着布行中原本还在摇摆的那些人也终于动了起来,尤其让他气愤不已的是原本在布行中扶植的几个同乡此时竟然也来落井下石。这些人在对付万通行时与郭增福有着共同利益,但当郭增福彻底露出败相后,往日与德云堂的那些矛盾便又冒了出来,些许情分的遮羞布也就被轻易戳破了。

    各种罪状接踵而至,什么在布行中安插亲信占据重要职位,侵吞公中账款,甚至他郭家养的家丁都是从布行公款中来出,每年出港的棉船还要用郭家的人押运到海上,这些又是一笔额外的护卫费用。平日里相安无事,如今却都成了郭行首的一桩桩不是。

    回想自己这几十年来的经历,他甚至有些想笑,从一介牙行做起,得到妻家的扶持开始做起布匹生意,和那些有着世家大族背景的不同,德云堂能做到今日这番局面,靠的却是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无论这其中有多少为人不齿的勾当和见不得光的买卖,但一和那些纨绔相较,郭增福便觉得自己的所为并不算多么过分。

    他常在家人面前挂着的一句是‘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前半生的拼杀让他在这个年纪终于能够稳坐高处,也学着那些大户们一般,时不时从手指缝中给穷人漏出些去,算是将自己的良心拿出来晒一晒,好博个善人的名声。也许唯一的不足只是缺个子嗣,因为自己的天阉之症,成了老来的一桩心病,看谁都像是在觊觎他的家产,连带在布行中行事都习惯了聚敛,也不知聚敛来聚敛去,这偌大的家业到底是要留给谁的。

    太冲动了,回过头来复盘,郭增福发现自己还是小瞧对手了些,或者说正因为没了身后的顾虑,他做起事来反倒少了掣肘,这算是他给自己总结的败因,再谨慎些就好了。

    不过,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为今之计,只有想着如何全身而退;,到了这一步,想要与万通行再有个善了恐怕是不成了,而且对方既然连大帮的海匪都不惧,那以后自家的船也难保不会被对方同等对待,听说那澳洲人在海上可以厉害得很,这棉布行的生意无法做,松江府恐怕也是待不下去了。手上的这点产业,以万通行的手段势头最多两年就能给折腾尽了,到那时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到南京或者扬州去做个富家翁。

    到了眼下,他才觉得那顾昌祚才是个真有眼力的,也难怪顾半城能成了顾半城。

    他正想着,大门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一个家人吓破了胆一般跑了进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郭增福暗道一声不妙,先想到的莫不是万通行的人打上门来了?但转念又觉不对,这光天化日的他们怎么敢。再说真要是对方上门惹事,闹到官府反而是自家占理,那胡八荣绝不是如此蠢笨的人。

    这头还没琢磨透彻,那边门口已经转过一队人马,衣着鲜明,分明是华亭县的快班。

    见是熟人,郭增福这才安下心来,赶紧迎了上去对带头的那名大汉道:“沈头,今日这是吹的哪阵风?怎么把你老给惊动了。”

    那被唤作沈头的中年男子,抹了抹脸上的络腮胡子,挤出一丝笑拱手道:“对不住了,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郭老爷担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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