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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铜-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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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星平跟着叶宜伟进了后堂,顾凤鸣也一道跟了进来,里面就一个小厮去端了茶汤来,自家商号中倒是没有官场的讲究,点汤未必就是要送客,尤其王星平才刚进门,更是没有这个道理。
“我曾听闻四叔还有两个儿子,都到了能做事的年纪,上次还曾跟叶先生你提起过,若能照顾就都送到柜上做事,也算是家中的一份心意。”
叶宜伟听着便颇有几分感动,平日里忙着照顾柜上生意,都不曾多与王家家人有过多少接触,开门面做生意,公中私中本就要分开,这一点,身为老行使的自然不会忘。
只记得听人说过王家少爷虽然聪明,却是个顽劣的,自己原先见过几次,因着有他人的话语在前,印象也是一般,但富家公子,性子乖张些本就不是大事。
但这一次王星平开口称呼自己叶先生,实在出乎意料,要知道王星平虽然还未有功名,但也是在社学中开了蒙的,好歹也是读书人,而且以王家的根底,举人不好说,未来要考个秀才,自问王星平应该是能办到,而且多半不会等太久,这回的事东王可是没少出力,连贵阳卫的人马都帮了忙,叶大柜耳不聋眼不瞎,自然知道这份儿关心意味着什么。
先生从来都是对老师的尊称,有明一代,也许市井莽夫可以胡乱跟着管个商人叫什么员外、朝奉,但读书人称呼一声先生那就是不得了的尊宠,若是生生的受下,还不知会被旁人怎么编排,尤其侧边就站着个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二柜。
叶大柜赶紧打个千,惭愧道:“少爷折煞老朽,帮着柜上管些钱粮交易而已,如何当得起少爷一句先生。”
谦虚了一回,忙又接着少爷的话茬,“小五和小七两个,如今已在柜上做事了,暂且跟着我学徒,学些写写算算,等长进些再说,说来还得感谢主母和少爷仁心。”
王星平扶起又要行礼的叶大柜,“四叔也是柜上老人了,这本是应有之义,何况人还殁了。”
叶道伟家中行四,前后生了七个子女,就活了三个,长女已经嫁人,现在的两个小子,小五伟剑,年十五,小七伟英,才十二。
叶宜伟家中没夭的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前两年嫁去了新添卫,小女才十一岁,还未许配人家,因为家中宠爱,也读书识字,在闺中取了个单名名叫桐。
但终究还是女儿身,叶家祖父还在时便要叶大柜对弟弟家多加照顾,他有老成忠厚,是以就算王家不说,弟弟的两个儿子他也会安排照顾。
让众人都坐,这时王小六约束了车马也跟进了后堂,见少爷正在用茶便侍立在旁。
原本就是顺着顾凤鸣的话头进来随便看看,不过以王星平两世为人的阅历,只这几步路的举手投足间,便能看出大柜、二柜心上身上的诸多不自在,不光有对自己的,更多的还是他们相互之间。
照王母萧氏说的,平日里大柜管着大主顾和经营账目,二柜管着城里城外的仓房,也兼理着财务,原本还有个三柜,管着与市面官面各路的结交,每回王父出外交易了账都要陪同保镖,也是有些身手的,这一回却是措手不及,尽也殁在了番贼手中。
正好想起了这位瞧好也是行三又与萧氏还有些远亲的三柜,便问道:“左三舅的儿子,不知安顿好没。”
左三柜讳孳麟,祖上本是山西人,宪宗朝时先祖跟随大军入黔,后定居在安顺州,取了萧氏母家一个姨妹。后来荐在福泰号中,从伙计干起,十来年间当上了三柜,虽然只排在第三,但人面广,地皮熟,又与主家有些姻亲,在下面人中也最是得人心。最近的三、五年,大柜管着主顾,二柜管着钱粮,三柜管着人事,商号中几个掌柜便是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
如今三柜不在了,又跟着死了七八个老爷的亲信,自然铺子中便生出些龃龉,也只是将平日的矛盾公开了而已。
这一回却是顾凤鸣抢先,方才不搭腔,一是王星平问的便是叶家人,二来他顾朝奉向来惯会看风色,摸不清东家脾性,如何会胡乱说嘴。
但听了王星平对叶大柜一番抚慰,说话又懂礼,自问看透了这位少东主的顾二柜便抢先抓住了话头。
“左家二哥,如今也在柜上做事,都是补他老子的缺,也就没有多与东家啰唣,便自己做主了。”
王星平看王小六在旁翻着白眼,又见叶大柜也皱起了眉头,心道这姓顾的还真是不得人心,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接手家中生意,就不能因人废事,父亲延揽这顾朝奉不会没有道理,平白给钱粮养着个二柜,还尽给铺子里找不痛快,精明如王父的商人自不会做,不过王星平还是把话问到了叶大柜头上。
“我听说三柜家中是三个儿子,怎么只得一个差事?”
“东主有所不知,左家三字,只有二哥左太山如今长成了,四哥太行和小哥太岳都还小,不过柜上抚恤也是够的。”
感觉王星平说话稍微向着自己,叶大柜心头气顺,连带着把称呼王星平东家前的‘少’字也给去了。
“原来如此。”王星平如有所悟,“但还是要关照下,绝不能苛待了左家,让外人说我王氏不知善待遗孤。”
叶大柜拍着胸口打起包票,“东家放心,连同三柜家的遗孀,我们都是时时看顾,我那浑家还时常过去帮忙料理。”
“这样就好。”
王星平又看看外头,那里白墙青瓦,又有那雕栏隔窗的装饰和上好滇楠的柱子,进来时不及细看,现在透过门廊,却别有一番气派在。
“我听阿母说,喒们家做的是南北货贸的生意,怎么这铺子里光净得很,都不见堆放一件货物?”
正好问到了自家主管的失误,顾凤鸣又凑了上来,方才被叶大柜占了上风,正要找补回来。
“东家,我们福泰号做的是批发买卖,货物多是粮米之类,是以都堆放在城外仓房中,此处只用来打契和牙行交涉,交割却都在城外,小人就是管着这个的。”
“那左家二哥现在也安排在那边。”
王星平没有注意顾凤鸣和叶宜伟脸上的变化,他还不想在这种勾心斗角中涉入太深,今日不过顺便试水,还要有些转还,才好慢慢上手,正好就坡下驴。
“却是不巧,本打算顺道也去城外看看货场,然而今日还有正事。”
王小六机灵,到堂屋门口朝院中望去。
“少爷,雨停了。”
…………
从福泰号出来,在朝京门内采买好礼物,赶着马车一路朝北,过了仓后街,快晌午时,在福德街上胡乱找了一家有熟食的馆子花了四十文与王小六吃了两碗米粉垫饥,车夫自有干粮却不用管,那王小六平日都是吃两顿的,出门时才吃了一碗,这一碗便是硬生生咽下,一路上捧着肚子打嗝,也没有先前的说笑了。
吃完饭王星平又在小十字胡乱逛了半个时辰,估摸着王命德就算午休再有半刻也该起了,便才带着王小六朝北过了金井街和珠朝井街,往西又拐回了王家巷。
站在‘进士门第’的牌匾下让司阍通传,没等上多久便被引了进去,东房虽然显贵,然而却极朴简,过了两进院子,都只是寻常的树木花草,并无那等穷奢极欲的假山水景耗费。一则是王家本不尚奢靡之风,二则贵州边僻之地也轻易见不到这些,而在王星平看来还有一条,即便是东房也确实没钱,他从来便喜欢从最实用的角度看待问题。
到了花厅,隔得老远,便看见王命德正与以为老者说话,执礼甚恭。
王星平先是走到台阶前,行了一礼,然后对着厅中长辈道:“不知叔父有尊客,侄儿鲁莽了。”
正待假意离去,却被王命德理所当然的招手阻住。
王命德转头对着旁边的老者一颔首。
“肃之前辈,这一个便是我那族侄王星平,却是个人才。”
………………………………
第九章 时到清明意纷纷(三)
“学生拜见肃之先生。”
既然王命得都要称呼对方一声前辈,喊一句先生绝对是没错。
“果然是人才一表。”
见王星平面若冠玉,身量不高,却身姿挺拔,走路间透着读书人的雍容气度,眉眼却又不失锋锐,当下客人便赞了一句。
那老者看上去五十朝上,生得慈眉善目,眉眼之中却透着一股威严。王星平只瞥见一眼,便将目光移了下来,面对有身份的士人自当要有所注意,不能乖张过剩。
蓝绸的大带,本色的腰裙,头戴着一顶半旧的东坡巾,虽然穿着只算寻常,但配上这气度,客人的身份当是不一般。
王星平表情自如,微笑着答道:“不敢当先生谬赞,不过是汗不敢出而已。”
《世说新语言语》中的这一段典故,说的是魏国的钟毓、钟会兄弟的故事。
因为在国中名声大,十三岁时,两兄弟随其父钟繇一起被魏文帝曹丕召见。见了皇帝,钟毓便不停的流汗,曹丕问:“卿面何以汗?”钟毓回答说:“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又问钟会:“卿何以不汗?”对曰:“战战栗栗,汗不敢出。”
本是个急中生智的故事,用以说明钟会的少年老成,也是印证他日后的作为。
明代士人少有不读史的,《世说新语》这样的虽是闲书,却是正经收入了宋太宗命人编纂的《太平广记》,其中多有典故,更是不会不看。
况且随着话本和说书的流行,这些段子早就跟三国一起在市井中给说了多少回。王星平用这一句来回,却是极妙,既没有自贬身份,又把对方给抬了起来,潜移默化之间便把脸面做足,彼此距离也被拉近,连王命德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赞了一声。
那老者果然入巷,转过脸对着王命德哈哈大笑起来。
“我可不敢当魏文帝,不过我看你这侄子多半能比钟士季强。”
边说那老者便又走出来将王星平扶住,道:“先前还听你族叔说你整日在家读书,却不想也是个善谑的,甚好,甚好。”
这时再看这位肃之老爷便觉多了几分亲切,全不见传统士人那种板起的面孔。
王命德又在一旁道:“肃之前辈是万历二十三年进士,比起你伯父高中时还要早上三科。”
老者却谦逊道:“科场无先后,我与存思乃是平辈论交,纯是意气相投。”言辞中并无得色。
听这老者语气似乎与王尊德关系非同一般,又是进士,多半同为朝中官员,想必这位的品级也是低不了,听他说的虽是官话,却还是带着江浙一带口音。
想想也不奇怪,以前梅凯西曾经做过统计,结果他也看过。有明一代,两浙福建的进士加起来占了将近全国一半,等闲遇见一个进士老爷说话口带吴音实在是寻常,若是操着本地土语反倒不对。
一旁的王命德便问起,“贤侄今日却是有空。”
王星平说得坦然,“想着明日便是叔叔生日,侄儿如今守制家中,不便前来道贺,故而先准备了些礼仪送来,略表心意,阿母也有一份贺仪。”
进门时王星平已经吩咐王小六与王家下人交割,不过都是些寻常布匹器皿,王家仆人等客人走后自会将礼单呈上。
王命德对这侄儿颇为看中,并不在乎礼物,回道。:“嫂嫂却是有心了,回去代我谢过你母亲。”
被让进厅中,相互谦让一番,三人又分了宾主而坐,王星平自己找了下首,等两位长辈落了座方才坐下。
“听说王家贤侄这些日子都在家中读书?都读些什么?”
长辈询问晚辈,又是读书人,多半都要问这么一句,单独来见王命德时,这位族叔寻常也是如此来问,今天这位客人还是如此开场。
“回先生的话,四书都已通读了,闲来无事也看些闲书。”
“闲书?说来听听。”看得出来,听见王星平在读闲书,老者颇为欣喜。
四书五经是自宋以来科举的根本,四书是《论语》、《孟子》、《中庸》、《大学》,五经则是《诗经》、《书经》、《礼记》、《易经》、《春秋》。
大抵在明代科考中,四书题是必考,虽然《大学》因为字少很难得出到题目,但也不是说就一定不会考,是以需要通读。
但五经却是选修,所谓专治一经。
读闲书的人不少,要么就是科举无望的,要么就是才学过人的,但都还得是读书人。像王星平这样年纪轻轻又是书香门第的少年,尚未考取功名便将时间耗在闲书上,至少是对自己的才学有着充分自信。
而在王星平看来,明代士人的科举受限于八股文,形式过于死板,只要熟悉各经内容,又能通达运用,剩下的就要看眼界了,而在眼界这一点上,他自问比这些明代士大夫要高上许多,故而对于有着几年准备的科举还是很有信心,至少考个举人当是不难。
想要适应时代,就要寻求最便捷的途径来提升自己,通过科举功名便是一条捷径,认准了这条路,便要坚持走下去,而其他的爱好,不过是他增长见闻,了解明代社会的需求使然罢了。
既然不犯什么忌讳,也就无可不言。
王星平回道:“这几日看的是戚少保的《纪效新书》。”
戚少保即是戚继光,嘉靖年间的名将,以抗倭而闻世,其所著《纪效新书》便是他在东南沿海平灭倭寇时练兵和治军经验的总结。
其因功得授特进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故而如今世称戚少保的都是说戚继光。
此书不类如今世上流行的《孙子》、《吴子》,只讲大略,而是从细节出发,将治军从选兵、器械、号令、行营等方面详加分说,甚至还专门有下炊灶说一节来说明后勤保障的重要,嘉靖以后,各地军将多效法之。对于了解明代军队的情况,极有帮助。
因为经常需要出门行商,王父觉得这书中关于刀枪等器械的训练分条逐目,颇为详尽,于是也收藏了一本,平日里用以让三柜左孳麟领着教习众伙计。
“兵书……可是因为令尊的事。”
那老者听了便问,王星平为报父仇,连同佰贰堡的守军灭了一股红苗并破了一个本地勾连贼人的硐子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的。
明末士大夫喜言兵事,这是当下的一股风气,《纪效新书》毕竟不同于寻常兵书的空洞。
少年人读兵书的从来不少,自己老家山阴县那等文风荟萃之地,都是一样,何况这贵州。
“有些因由,但也不全是。”王星平的回答却看不出情绪。
老者便不再问王星平,似在回忆的说起:“记得戚少保著此书时是嘉靖三十九年,老夫是嘉靖四十年生人,这书倒是比老夫还要长上一岁。”
“先生博闻。”
王星平心想着这位多半是两浙人士,对戚继光的逸闻轶事应该自小就耳融目染,决不可能全然不知,这一句博闻,毕竟客套。
却听王命德在旁问老者道:“说起来戚少保与令尊翁阳和先生似也颇有渊源。”
就听老者说话略有戚色,“先父在时曾荐了徐文长入胡襄懋幕中,戚少保抗倭时也多有赞划,不过也是嘉靖三十六年时的事情,那时我尚未出生。”
徐文长即是绍兴名士徐渭,与主持编纂了《永乐大典》的解缙和大学士李东阳的小友门生杨慎并称为“当世三大才子”,即便王星平在上一世也是知其名的。
其人一生放浪不羁,屡试未中,最后跟随胡宗宪入幕,多为俞大猷和戚继光参赞军务,方才老者口中的胡襄懋多半就是说的胡宗宪。
“说起来徐文长当年误杀发妻,还是先父和诸状元为他多方奔走才能免罪。”
王命德便在旁赞道:“两位状元为其说项,这也是天大的脸面了。”
徐渭是大名士,徐渭杀妻一节也作为名人轶事在大明广为传播,即便是王星平这一世的少年记忆中都有些点滴。
先不论杀妻事由的对错,单就两位状元好友全力营救,的确可以说是天大的脸面,寻常人等能有一个身为进士的挚友便是一份荣耀了,何况状元,还是两个。
那诸状元诸大绶是嘉靖三十五年殿试状元,与徐渭是绍兴同乡,也是好友,当然这些王星平并不知晓。
只是听了方才王命德的恭维,知道了这位老者的父亲也是一位状元,老者本人又是进士,那如此门第,不说贵州,即便是江南,也是了不得的,也就难怪王命德如此恭敬。
那老者却将话题兜了回来,感兴趣的问起王星平,“贤侄既然在读戚少保的书,可有些心得?”
这就是老者要考王星平了,好读书不求甚解的多了,老者就是浙江人,又与戚家有这样的渊源,说得岔了,可是要闹笑话的。
不过王星平从来自信,只将心中真实想法说来,想来不会有错,多年的经历告诉他越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越是好交流,反倒是平素的愚夫愚妇,市井泼皮颇赖应付,便恭谨的娓娓道来。
“不敢说心得,戚少保赖以平定东南的治军之法尽在此书,可谓是备极周详了,只是看过之后不免感叹。”
欲扬先抑的手段是吸引听众的基本,但在老者听来却是新鲜,果然就有了兴趣。
“贤侄却是为何而叹?”
“只叹世人多愚,以为读了几本兵书,便事事皆可依循,却不知一时之法当一时之用,绝没有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王命德早就对这族侄的见识折服,倒是那老者,初闻王星平这话,顿觉有趣,听得越发用心起来。
………………………………
第九章 时到清明意纷纷(四)
“就拿书中练兵之法来说,说凡兵逃走,同队之人各捆打,分一半监固,分一半保拿,各监一年,通扣工食,另募。”
意思是‘凡有逃兵,一队人都要受罚,各自分开关押一年,还要扣返兵饷,进行另募。’
“可自三征之后,国用不敷,皇帝到处派遣矿监、税监,以我西南几省为甚,正饷都拿不齐,靠罚饷监固自然难以收复人心。”
当今的读书人多半都以清流自居,总是看不起皇帝派下来监矿税的太监们。自然,本来就是因为国库空虚,寻着名头找钱,是以外出的太监们仗着皇帝的威仪也多有在地方上作威福的,并不把亲民官们放在眼中。故而私下里说说太监和皇帝的不是,在读书人中间实在是一件加分之事,只要不在大街上叫嚣,也算不得什么,那老者听了果然只是微笑,并无不愠。
“贵州荒僻,贵阳府这里还好,其余各处军镇要隘,饷银虽云发放,但本地收缴的税赋,先要缔结一处,再分批发放。便又因为路途遥远,偏远些的卫所堡城往往要耽搁一年,多半还不能足饷,是以卫所巡卒多有逃亡,或另寻个生计,难免有个高高低低,便为奸人所诱,做些不法之事。”
明初﹐军队由“从征﹑归附﹑谪发﹑垛集”四部构成。从征军即原跟随朱元璋反元的人马,后多为勋贵。归附军为降顺元军,谪发则为因罪流配的所谓恩军。而明末占了全国近二百万丁口的所谓“正军”则泰半都是由垛集而来的军户。
洪武二十一年﹐兵部改置军籍勘合﹐详细开列军户从军来历﹑调补卫所年月﹑在营丁口之数﹐军户之制由此始。
自是军籍便轻易改易不得,军户更不可经营工商,即便科举,一户也只得一人为生员,不似民户并无员额限制,是以军户的社会地位极低。
且军户都是世代要出丁赴卫的﹐是为旗军。每户还要额外出丁负责佐助正军﹐供给军装。虽然朝廷规定军户屯田可免杂役,可这一条却被所有上官不约而同的当作没有看见。
因是有诸多的坏处,故而历年以来,军户逃亡的多有,就算北方边防重镇,实编军额也就是在册的五成而已,若实编能到在册的七成,那就是一等一的劲旅了。
由于负担沉重,往往一丁出征﹐一家以至一伍﹑一里都要受累。若一家佥两三丁﹐分当两三处军役﹐则更属重役。各级官吏,甚至一介普通生员都可以任意役使军丁﹑克扣月粮。
佰贰堡那等反而属于例外,一来当着大道,颇有进项,二则贵州此地土、汉矛盾颇深,相比而言,虽是军户,但已经应募为营兵,地方对土人也忌惮,故而对于本地汉人军户盘剥不敢太甚。
但偏远一些的所城、里堡,虽然未必克扣,但往来路上耗费甚巨,又迁延时日,也是一样难捱,有些地方的军饷往往要拖延一年才能发放,这还是御史不断上书言说厉害才有的结果,而这些在当年东南御倭时确是没有的。
“再有各队渐次传话行令,贵州地方,十里不同风,又有归流的土人,只是稍通语言,若学这个也是学不来。”
贵州乃是移民之地,各地汉人自洪武、永乐年间渐次迁入居住,多是附郭结寨。
各地汉人与土人又颇多嫌隙,改土归流的过程从宪宗时才开始大规模实施,到了隆庆之后,才在贵阳周边等地颇具成效,汉语的普及也就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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