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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铜-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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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送姐姐回重庆,多半还是想去播州。”
那何进却大大咧咧,“去就去罢,管他作甚。”
“糊涂……播州那里还有王家不少田产,何况这位少爷的城府可不浅,万事都要谨慎。”
以这段时间对王星平的观察以及从各处打听来的消息,桩桩件件,虽不是明白针对他顾凤鸣,但如此发展下去,难免自己不会有把柄落下,毕竟平日动的手脚太多,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叶大柜?
这位两鬓斑白的大柜向来都是油盐不进,但好歹没给自己使绊,只是明里暗地的拉拢不得,也颇让顾凤鸣忌惮,在他看来叶朝奉不是什么忠厚长者,反倒像是等在螳螂身后的黄雀,只是自己的错处恐怕叶宜伟记住的不少,而叶宜伟的把柄从来就没有露出过一星半点,若是东家真表明了心迹,难免此人不会顺手推上一把,没看他往柜上安了多少自家人么?
“那我们要如何做?总不至于跟着去播州,攮货身边可也插不进人。”
“这事简单,我也听说,此番老东家的事牵涉到播州的牙人崔八,若不是他走漏了消息的缘故,不会生出后来的许多事,只是此时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另有因由我便不知道了。”
“舅舅要我做什么?”
顾凤鸣先不忙着说话,从袖中取了两锭银子,都是五两一锭的上好成色。
“要你爹帮我写封信,你亲自将信送去播州崔八那里,这些银两当是路上盘缠,你与你爹说,事成之后,我这里还有重谢,这一回白马硐的事情,他牵连了多少银钱,我便为他找补回来,若是一切顺遂,还有添头。”
“至于这信的内容嘛……”
………………………………
第十一章 春风化雨去来急(二)
还是熟悉的道路,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白马硐作为一个寨子虽然还在,但里面的人都给换了一遍,除了有功的几个,其余与杨保儿沾亲带故,或是平日里为非作歹的,就没有太好的运气,家产罚没充公,原本的房产又留以安置汉人移民,而其户中人口则多是判的流刑编管,只有老弱得免,府衙的牢房中可没有多余的钱粮来养活他们。
贵州再往边州,流放千里就到了琼州或是交趾、台湾,所谓的烟瘴地面,至于三千里外,估计就只有往北到辽东军前去了。本来如今辽事就吃紧,建州虏酋努尔哈赤近年以来不断在关外吞并部族,对边军也屡有挑衅之举,恐怕不测之变就在眼前,王星平从王命德那里听说朝廷已经有议论要从西南等地调师协守北边,这消息自然是从王尊德处转手而来。
一路行来,王星平心头总有一桩事情未曾放下,正好与王忠德等人并马道上,便问了出来。
“小弟倒是一直有件事情不明,想请教四哥。”
“五弟有话就说,不必学那等穷酸拽文,说话扭扭捏捏不爽利。”王忠德说话向来干脆,听惯了倒也不觉得冒犯。
“那日四哥何以知道贼人的营盘就在北边?”
王星平记得王忠德几乎就只派了一队人马往北,便找到了南望山的红苗,虽从道理上也勉强能说通,但毕竟这几率未免太高了点。虽然只是些许疑惑,但还是要问一问才好,毕竟最近两月以来遭遇的巧合实在多了一些。
众人相视一笑,王忠德倒是从来不吝于给自己这位刚刚认下的远房族弟讲解一番,毕竟这位五弟才学胆识都不一般,见闻在这个年纪都能说一句广博,只是短在地方的人情风俗上。
“佰贰堡往南乃是贵阳府,纵有红苗也不会到那里去寻死,此辈苗蛮又多是杨应龙部余孽,是以我才让人往北去寻,想着多半便是从四川过来的。”
王星平却有话要说,“可官道东西两面的土人也都不少啊?为何四哥就一定觉得不会是这些地方的土酋所为呢?”言词中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担心。
王忠德便喜这样直来直去,呵呵笑道,“地面上的各家谁会这么没眼色,那西面乃是水西各部则溪,他们不去招惹红苗就算了,红苗还敢去惹他们?去年安家的兵马可是直接打到了四川,上万人过境也才是前几个月的事情,再往北还有青山、底寨两土司,也算是熟番了,本地的猡猡好歹有些见识,似五弟家中这样的车队和扈从寻常也不敢乱动的。”
这个道理王星平自然是懂,“就如一个大汉将银钱放在桌上,将钱拿走不过举手之劳,可就是没人敢拿?”
此话出口,众人便是一阵哄然大笑。
居住在乌江中上游的安氏一族,共分了四十八目十三则溪,即所谓的十三宗亲,以陆广河、鸭池河、三岔河为界。三河以西地面,共有四十二目十一部则溪,称水西或水内,另外六目两则溪位于三河以东,称水东或水外。“则溪”乃是彝语,意为粮库,为各部总管所在,由安氏委派世袭穆魁统掌各部则溪钱粮、军事。各部则溪的安氏宗亲乃是共议制,族中首领推举而立。
“那东面总没有,我看邸抄上说红苗多在东边铜仁、石阡、思南、思州四郡流窜,偏桥卫北面便有苗民司。”
“五弟倒是博闻,不过论起这东面最近的,还要是洪边的十二马头,没有宋家点头,寻常哪一个马头的总管敢放红苗进来生事?是嫌自己命长么?”
沿着贵阳北面的官道向北,东面的一大片土地便是被称为洪边十二马头的地方。贵州安氏、宋氏,世袭着宣慰司的宣慰使和宣慰同知。安氏的亲辖地除了水外的于的、六慕两部则溪外,其余各部都在水西。而宣慰同知宋氏的领地则都在水东的洪边十二马头。马头乃宋氏辖下各部所分,各马头设有总管,管着头下数十村寨,征收田粮、赋税,整备土兵,分派土目,治理土民。
前任宣慰使安尧臣先过继给四川镇雄府陇氏为子,改名陇澄袭任镇雄府土知府,其兄安疆臣卒后袭复安姓任贵州宣慰使引起争议,水东宋氏家主宋师相便从万历三十八年受命护贵州宣慰司印,后安尧臣卒,其子袭位,宋氏代管宣慰司印如旧,黔人称为‘冠带权目’、‘护印权司’,其威势可知。
宋氏人多势众,各马头总管皆出宋氏宗支。
“是贵阳城中双槐树的那个宋氏?”王星平听王忠德说话便忽然想起上回从柜上归家,路过城中双槐树巷时看到的一处大宅,王小六说那是水东宋家在府城的别业。
“还能有哪个宋家能如此奢遮,喒这贵州省除了安家就属他们宋家年生久,听说是从唐时就传下到今天,太祖爷爷的天兵进贵州时别个祖上在此地就有七、八百年了,其实他家先人也是正经八百的汉儿,倒是应了五弟你说过的那句。”
“哪句?”
“什么入春入夏的。”
“是入夷入夏,蛮夷入华夏则为华夏,华夏入蛮夷则为蛮夷。”
是华夏还是蛮夷,汉人政权从来看的是文化认同,不是民族与血缘认同,真要纯以血统民族论,秦汉唐宋,历代的盛世倒有一半都可以说是外族,上个月一起在野地夜营时,王星平和一众军汉说了许多少民的事情,记得其中也有这一句。
王忠德此时也想了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华夏,说起来方才城外经过的灵官庙,旁边那块地也是宋家的,水东地面,他家别业从来不少,再东边的龙里卫,还有新贵县南的花佬乞都有。”
花佬乞就是后世的花溪,其实并非汉名,乃是彝语音译之变。
这些土官虽然不敢轻易招惹汉官汉民,但对于辖下的土民,可从来不会客气,历来土民生乱,能有一半是这类原因激变而起。
若是能荡平贵州地面土司,王忠德第一个愿意,就算论人行赏,也够他几辈子的功劳了。但这等土官世袭罔替,有的已经在此地十多代了,寻常朝廷的流官也对其无甚办法,地方维持还要多有依仗之处。
听闻张鹤鸣写给朝廷催饷的奏报中说贵州总共能够用于平定四方蛮夷的官军,不过数千,虽有夸张,但也离事实不远。比起周边动不动就能拉出数万土兵的夷酋,纵然官军能够以一当十,这点人数也是杯水车薪,就如此也还不能保障足饷,何况如今全国各地都还不太平。
一路说话,又是大道,到了中午时便已到了札佐长官司。
札佐长官司人口不少,又当着大路,寨城也立得牢靠,是贵阳往北的第一个大去处。
从湖广运粮而来的商人在此地聚集的不少,一进札佐司地界,便能看到不少粮车聚集在各处路口。
王星平心头想起一事,便问起一旁的蹇守智,“姐夫久在川黔作粮盐,这些运粮车便都是开中的粮商吧?”
“小平你倒是眼尖,只是如今说是粮商有些勉强了。”一路上都是王忠德等人与王星平说些本地风土人情,蹇守智插不上话,难得这回王星平问到他的长项,终于敞开了话匣。
王星平好奇,“哦?姐夫为什么说有些勉强?我在贵阳府中见的粮车也是如此模样。”
“车是一样没错,不过却是空的。”
“嗯?空的?”
“这些都是开中的商人没错,平日你我两家原本也是作这等买卖,毕竟稳当近便,看这情形都是报中完结,赶去四川守支的。”
大明为解决边地军粮问题,借鉴历朝成例定了开中之制,也即是由商人将粮食输送边军驻地,官府以盐引回报,大明食盐专卖,盐引便是从官府盐场支取官盐的凭据。官府给出盐引额度,让商人为边军运粮,商人输粮到地,从官府领取盐引,谓之报中。拿到了盐引再到指定盐场去守候支盐,谓之守支。将支取的盐额发卖,谓之市易。
“为何指定是去四川?”王星平的印象中,贵州本地当是不缺盐的,只是明代情形却不明了。
果然便听蹇守智如数家珍。
“离着贵阳最近便的可就只有四川的盐课提举司一个,别无分号啊。从播州一路西上,内江的黄市,遂宁的广福、仁寿的仙泉,中江的通海、犍为的永通,都能支盐,如此方便却是贵州所未有。”
“产量最多的富顺县富义场十三口都是上等井盐,却是最近便的。”
“此外川内还有云阳县的云安场,只是在万县下面,若是只从湖北运粮,路程倒也不远,不过一来走此路要过夔关天险,二来湖北也不缺粮,最近的石砫宣抚司倒也不用官府来开中,土司的钱粮向来是自家解决的。”
“建昌卫那边倒是还有一处黑白盐井,却是太远。”
“西南这边再远就要是云南,最近的一处都在楚雄府,隔着贵州十万八千里,再远就都到交趾了。”
“只有往永宁卫那边开中才会去那边盐场,但粮食却要走广西运去,是以这道路更不好走。”
听姐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星平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可这边看到的商人一路也是不近。”
“哪里,这些人多半都换过一两拨了。”
“换过了?”
“对,从湖广贩粮来入中的是一拨,除了那等挣老了钱的商人,换到了盐引多都是就地发卖了,川商多有在贵阳府收购盐引的,就是拿回蜀中换盐的,你方才看到的粮车只是少数,更多的早回了湖广。”
“总也是辛苦。”王星平轻吁了口气,感叹着行商的不易。
“你看到的这些商人,多半到了播州就会有人发卖,播州往西,过永镇驿后沿赤水而下,一路便可到合江,盐引到了合江又会倒一回手,合江的大经济自会往各处盐场支盐,支到了盐,发卖出来,就又是一次倒手。”
王星平听着奇怪,便又问道:“这许多麻烦,倒不如一家做完,岂不爽利?”
“黔川两地官府本就不合,地方之间,利益交错,也难免生出龃龉,更何况各处盐场都有那等坐地的内商垄断奏买,若不是当地的大经济,没有那人脉,却实是难办。如此分段转卖,也是要减少风险,否则若是盐场推诿,豪强争利,边商们可是耽搁不起。”
王星平越听心中越发沉重,对于在明末经商面临的处境渐渐明晰起来,而这明晰却是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什么资本主义萌芽,都早已抛到了脑后。
正在心中胡思乱想,却听王小六喊了一声。
“少爷,脚店到了。”
………………………………
第十一章 春风化雨去来急(三)
距离府城不过三十里,走大道寻常正好半日路程,却是平原与山地的交界之处,从播州往贵阳去,过了札佐,便是一片坦途。而自贵阳往北,到了此地,满眼便都是起伏的丘陵。
是以朝廷在此便设有一处驿站,以地为名,命作札佐驿。虽然是官驿,但朝廷法度自张居正以后,早已败坏,驿卒驿丞又多是服役之人,并无朝廷官身,心头无有顾及,又兼服役之苦,贵州这里有些偏远的驿站甚至还有充军罪囚担当职司,要想这等人遵章守纪,却比登天还难。自然也就不是非要有朝廷要务才能用驿,往来商人也多有使用,只要肯花钱,自不会有人多事。
只是王星平在这札佐司却是无甚必要去跟驿站较劲,一来此地人口稠密,长官司城中往来行商的尽是汉人,居住的土人也全是熟番,是以安全无虞,况此地也不缺脚店客栈。
王小六原本是随意找了一家大店,平日惯常做王家生意的。
那店家见了车队,一张笑脸迎上前来,见了王星平却是面生。
“我们是贵阳府王老爷家的。”王小六道,他也只上一回跟着亲爹和老爷跑了一趟播州,道路虽然熟悉,但这店家却没见过几回,是以相互都不认得。
“啊……”
店家先是一惊,王家的事情连同南望山、白马硐的几桩,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如何不知,只是惊讶之后,还要招呼,毕竟生意不能不做,更不能语言失拒,在客人面前失了张致。
见王星平马上气度,店家暗自思度,便道:“不知哪位是掌事,吩咐下来,小人这就去里面招呼酒饭。”
王星平方才正与蹇守智说起商贸上事情,被店家打断,便顺势下了马来,道:“你听我的,午后我们还要赶路,你且准备得简单些,男的这两桌,只要多肉。”交代完又看了王忠德一眼,“再要些好酒。”
纷纷收拾停当,王小六和蹇家仆役各自去了院中为骡马喂料,王忠德一众先是跟着去了后面安顿了马匹,然后便与众人来到前厅二楼与王星平汇合。
军汉们回来时,酒肉早已准备停当,却不见王家少爷。
王小六立在一旁道:“少爷去院中了,吩咐我在此伺候,四哥你们随便先用些。”
院中除了仆役便只剩下女眷的车驾,楼上雅间又另设了一桌,都是些清淡菜蔬,专给几个内眷。
掀开大车的车帘,正与少女的目光对上,此地再往北去不远便是白马硐,本以为故地重游,这女孩能想起些什么,可依然还是沉默少言。
自从将少女从白马硐阿寄的宅子中救出,已是快两个月了,看女孩模样,受的惊吓当是不小,当初还是看他面上才将女孩留下调养。
两月以来,将女孩留在家中好吃好供养,倒是让女孩恢复了不少气色,看起来也的确是一个美人胚子,难怪当初会被阿寄收在家中。
车中还有王若曦,他让姐姐陪着这女子,毕竟身为男子,出门不便将个无名无份的女子带在身边。有了王若曦在,才好借着这个由头将人带出来。
王星平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原本心中对这女子确系生了些觊觎之心,毕竟在这个时代,随便哪家女儿,只要是清白人家,并不似后世那般的能够自由交往。
以前听来的古人强抢民女,现在看来也多是杜撰,在男女不能轻易见面的前提下,想要依靠相亲找个合意的,相貌这关的变数便让王星平退缩。而家中的那个趣儿,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王星平纵然有心思,还不至于如此禽兽,而且就算再过几年,到了年纪,也还是太小,真要惹出了事端,或是有了身孕,萧氏自然心头欢喜,可以此时的医疗条件,小姑娘多半就要一尸两命了。
故而对于这位小娘子,虽然多半都被阿寄玷污过了,但还是存了些心思。
只是王星平的内心毕竟带着善意,也不是那等会在男女之事上用强之人,再说如今这样早晚相见,倒也别有一番情趣,他倒是真的不急。
王若曦知情识趣,让丫头伺候着先自去了里面,只留下弟弟与他救下的小姑娘独自说话。
本地的平板车都是小马,车身还都不大,女子身形娇小,坐进去两个却也显得局促了。
昨夜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彩云初霁,行了半日的路,天光益发敞亮起来。骑在马上,伴着流风,自不会觉得这车中的憋闷,原本为女眷遮挡的竹帘车窗,透进稀疏的日光照在女孩娇柔又有几分棱线的眉眼上,别有一番韵味,却也看不出这姑娘的面色,不知她心中所想。
“去用饭吧。”王星平如平日一般说话,却没有让开,女孩自也不便下车。
“用过了这餐,今夜就要下在佰贰堡,和早上的路程一样,却都是山路,能不能按时赶到还得看天色。”
王星平并没有说谎,从札佐往北,过了贵阳前卫在此的一处屯所扯泥堡,沿途便都是山中谷地,马鞍山再往北,便是团山,两条谷道绕着团山一圈后继续往北,团山西面的一片有一处小河汇聚的洼地,便是底寨司,因有流水之便,朝廷便在此处也设了驿站,名为底寨驿,只是今日王星平等人却要下在团山东面的佰贰堡中。
无他,一来自家地盘,二来王忠德还要回去取些器用,三则不比那底寨虽是熟番,佰贰堡附堡而居的更多还是正经八百的汉民,近日东南面的白马硐也给平了,佰贰堡往南十五里,都不再有人敢觊觎来往车队,晚上住在那边自然放心。
“我知你在白马硐受了不少苦,那蛮子如何对你,身上伤痕我也都看见了,不过既然已经救下了你,便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了。”要想交流得上,从关心入手总是没错,活了两辈子的王星平自然知道。
女孩微一点头,脸上透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晕,似乎欲言又止。
“我此番出来,并非游闲,是有大事要办,你若能陪着我便好,多个人说话也不坏,四哥那帮军汉你是知道的,粗鲁得很。”王星平这话言不由衷,只是例常搭讪而已,在他自己听来都有些肉麻,只是平时家中,时时有萧氏在,还有仆役,加上那个脚前脚后的趣儿,实在不似这等光境,别无外人打搅。
“不过你一个女儿家,我连你姓名也不知晓,你若尚有亲人在这世上,自去便是,我不拦你,但好歹要与我说个明白,免我平白担心,毕竟是一场缘分,阿母那里回去我也好交代。”王星平言词恳切,原本就是后世才用得着的言语手段,用在此一世这十五、六的懵懂少女身上,如何会不奏效,果然女孩终于开了口。
“不劳少爷费心,我既蒙少爷相救,少爷便是奴奴的恩人,只是……”
王星平见少女终于开口,心下一喜,可这‘只是’一出口,又犯起嘀咕,却听少女接着便道,“只是奴奴一个女儿身,受了土人之辱,实在没有面目见人。”
王星平心头暗道‘我又不在乎这个’,却不能说出口。
就听少女这回又道:“少爷以后就叫奴奴兰儿就好。”
“兰儿?这是你的闺名么?”
少女犹豫了一瞬,王星平温和的消融让她放下了最后的戒心,“卫芄兰是我的名字。”
“你是达官之后?”王星平心中恍然,难怪这妹子长相靓丽,清新之中带着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原来却不是汉女,这隐隐混血的相貌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明初时,北方边疆归附的少民各部以及元朝降顺的鞑靼军队,明庭将其统编入卫,称为达官。是以卫所之中,便有了汉官、土官和达官之分,与土官不同,汉官、达官都是领朝廷俸禄的,只是达官皆不授差遣,只隶各卫编伍操练,所谓食禄而不任事。
洪武时,朝廷曾将大批达官调入云、贵、闽、粤,一则分化安置,二则也有牵制协守之意,西南这里,达官之后便有以卫所之‘卫’字为汉姓的,贵州原本却是没有卫姓汉人的。
见王星平一下便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卫芄兰反觉得心头压抑彻底放下,便将自己家人来历和盘与王星平托出。
原来卫芄兰一家是普安卫军户,因为家计艰难,朝廷饷银拖延日久,家中又别无生计,不得已,父亲做了逃人,听说四川过得,想要去投奔远亲,结果在路上遇到了歹人,全家就活了她一个。
终于将所有事情与人倾诉出来,两行清泪便默默的流了下来,王星平适时的递过一条随身的丝巾。只是这边说得多了,却也让楼上的人久等,王小六寻不见少爷,正在大声呼唤,王星平对着卫芄兰笑道:“这杀才倒是嗓门大,我们先去吃饭,等此番做成了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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