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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风景旧曾谙-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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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就说是。陈姨娘笑道:“这便好了,我正要问平日大姑娘的穿戴喜好。问明了,才好禀告老爷,照样子请师傅、挑布料、制新衣;或是再叫家里相熟的裁缝铺子带了样子来,也叫大姑娘看了更多挑一挑。”
旁边伍垣家的也说:“除了衣裳,还有头面首饰。虽说姑娘带了家来的不少,家里先头老太太、太太留下的也多,只是大姑娘到底年纪还小呢,正该用些新鲜花俏的首饰。再把那手上挽的、领口别的、腰上佩的、钮上系的、巾帕子上缀的,按时新的式样通通都打齐全了。说起来,这些事情姑娘家来前老爷就都吩咐过,只那时老爷病还未全好,家里人都毛毛躁躁的,就给混忘了。”
说着,伍垣家的和陈姨娘便拉了紫鹃、金嬷嬷细问林黛玉在京中时日常的穿戴,有什么偏好,颜色式样有何讲究,今番回来时都随身带了哪些东西,其中可有最心爱与最常用的,如此等等。说了足有两、三刻钟,才算讲了一个大致。陈姨娘就笑道:“果然是问着人了,紫鹃姑娘真个把细人,金妈妈也用心。我们就好不必抓瞎了。今儿时辰也不早,大姑娘那边午睡怕该起了,或正等着人伺候呢。就不多留你们。以后要得闲儿了,再一起说话。”又命小丫头送出荼英院。
待出了荼英院,小丫头笑嘻嘻道了别,金嬷嬷就忍不住悄悄跟紫鹃说:“真真是只有一位小姐,林老爷这样千金万金地待,怎么怨得下面的人也跟着上心卖力?先前咱们府里还说老太太待林姑娘如何如何,还比出前面大小姐在家时的例,那会儿不觉着怎样,还以为讲得多少有理。可看这边的架势!这才算是开了眼呢。”
紫鹃笑道:“姑娘现这是在自己家里的,自然是不同的。”
金嬷嬷说:“正是呢。但凡客居,总不比自家自在。早先不都说薛姨太太家好?那梨香院也未见得多豪富。姨太太、宝姑娘穿戴也就同咱们家一般。但这趟跟着林姑娘南来,别的不说,这屋子都比京里头开阔敞亮似的。”
紫鹃抿嘴笑道:“妈妈末了这话,就不怕打嘴?在府里姑娘可是跟老太太住。妈妈竟敢说老太太的屋子不开阔敞亮?”
金嬷嬷笑道:“你个小蹄子,我不提防,又叫你钳了刺儿去。好罢,就算我说错。只是,昨日瞧见那章家叔老爷的太太,好精致鲜亮打扮,又自在能说笑。单看面上,谁想得到是跟咱们太太差不多一般年纪的人?可见一身穿戴的功效。等林姑娘的衣服首饰都制得了,再有她的指点,想来定是不错。”
紫鹃闻言就瞪大了眼,问:“妈妈怎么知道章太太要来指点姑娘?”
金嬷嬷道:“知道这个有什么稀奇?”见紫鹃还不懂,笑道:“你想,这边原没个正经女性长辈。两个姨娘虽管家,也做不得真的主儿,更指点不了林姑娘这些。不过正好是林老爷病着,姑娘也不用出门,这才一直都搁下不提。如今林老爷病好,章家叔老爷一家来了,有章太太这个名正言顺的在,林老爷还不得托付了她去?昨儿你也见了,章太太对林姑娘有多喜欢,跟亲娘俩儿一样,还商量着之后要怎么赏玩这扬州城、保扬湖。这些别人就上了心也使不着劲的地方,为着姑娘,她自然就是要开口的。”
紫鹃这才点头,说:“果然是这样。也果然很好。家里老太太虽疼姑娘,到底上了年纪;太太们也并不总在一处;琏二奶奶倒是和姑娘最好,又喜欢穿着打扮,可更忙得跟陀螺儿似的,每次才刚说上几句话就有人急急地寻她,眨眼一阵风地去了也是常事。”
金嬷嬷笑道:“正是这话。而今林姑娘年纪也渐渐大了,该要有人盯着,仔细教导打扮呢。”
两人说笑着回到桐花院。果然林黛玉已经午睡起来。紫鹃忙上前跟青禾一起替她理妆,一边就禀告自己方才去向。黛玉笑道:“哎呦呦,我这儿还没得,倒让你先了我去。”话音未了,外头就有丫头声音问伍垣家的好,随即伍垣家的进来,送黛玉东厢房一屋子下人的月钱;又叫两个健壮仆妇担了满满一大筐的时令鲜果进来,大致有蜜桃、李子、葡萄、石榴,另有一个篾篓,装的五六个大菠萝。伍垣家的就向黛玉笑道:“这些是才刚送来的。老爷问了关大夫,说就吃不了,拿盘子齐整摆了搁在屋子里头,取个香气也是好的。只是叮嘱吃的果子千万不可用冰湃,拿井水滤一滤,稍得些凉意就是了。”
黛玉应了,吩咐丫鬟们照着收拾,又请伍垣家的坐:“伍姐姐可忙?且坐着吃一杯茶。”
伍垣家的忙谢辞了,笑着说:“我也馋姑娘的茶,只是实在有事,催着后门上对账收东西去。”
黛玉笑道:“那便去,不耽误你。”叫:“紫鹃,将我常吃的茶叶包上些,给伍姐姐带去。”
伍垣家的也不推辞,谢过黛玉,接了茶叶就带人出去了。一会儿这边丫鬟也将洗净、沁凉的葡萄装了一盘子来。黛玉看她用的是一个玉色玻璃荷叶大盘,说:“这个不好。拿架子上那只甜白瓷的来,衬得出湛青碧紫的颜色。”紫鹃、青禾忙依言换过。黛玉又看一回摆放,略调了两串子上下位置,这才叫青禾捧定了,带着她们往桐花院正屋去。才走到房门口,就听里头林如海吩咐丫鬟:“就用我那个古藤挖的浅口花篮子,盛着这几个开着笑口的石榴也好看。装好了,给东厢房姑娘那里送去。”林黛玉跟紫鹃、青禾相互看一眼,忍不住都笑了。黛玉这才扬声,屋里丫鬟忙打了帘子起来,黛玉进去。林如海刚要说话,猛一眼看见她身后捧着葡萄盘子的丫鬟,顿时也笑起来。因招了她到自己身边,说:“都说父女连心,如今再没有不信的了。”
父女两个就坐在一起,一边剥几粒葡萄、石榴子吃着,一边随意说话。林如海就说:“我前两日就跟申凭说了,明天请城里瑞源畅、广富轩、撷臻楼的首席师傅们来,给我们都做几身衣裳,再与你打些个首饰。不止下月初七去洪蘼府上时好穿戴,你叔叔婶婶在扬州也尽有些亲戚故交,这些人跟咱们家也都不错;只是因你母亲去了,这几年不免疏远。如今我已经委了你婶婶,出门时将你一并带了去。倒也不需你多说多做什么,就是跟着到处走动走动,玩耍散心,能结识些心投意合的闺中姊妹那就更好了。”
林黛玉听了,既雀跃欢喜,又少不得心里打鼓,说:“跟着外祖母,并未出几回家门,亲戚间走动也有限。就怕言语行动上失了礼,给爹爹丢脸。”
林如海笑道:“有你婶子在,还怕这些个做什么。”又说:“你外祖母有了春秋,老人家不爱动弹也是有的。但你年纪小,老闷在家里,岂不给憋坏了?且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历千般事、阅百样人。你祖母在时还常常说,女孩儿在别的上头原就比男子拘束狭窄些,更要多见各色各样的人,才能扩张心胸、稍补不足。你只管去,就真冲撞得罪了人,也有我在后头。”
林黛玉忍不住就笑起来,又问父亲便有哪几家亲戚故交。林如海就说了两家,又道:“这两家或还在其后。头一家,该是范桃生范家。范桃生曾与你爷爷做过两年大理寺的同僚,当年我在京里时也没断过来往。而今他致仕,受了广陵书院白石山长的邀来扬州,我们自然不能失了礼。但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是为了范桃生的嫡亲侄女儿,嫁的顾冲顾文凌正是你章家叔父的至交,且她跟你婶娘情比姐妹,两家还认了干亲。现在顾文凌夫妇就在自己叔父家住着,你叔叔婶婶如何不要会他们去?我听说顾文凌有个小女儿,这次也跟了来,年纪估摸跟你差不多,这可不是现成的玩伴?”
黛玉听林如海这一番说,十分高兴,并从这一日起就在心里时时记挂了此事。次日量身量、裁衣服时,洪氏因林如海之请在旁掌眼,黛玉就忍不住开口相问。洪氏笑道:“颖儿比你略小些,今年十岁,也是个可人疼的丫头。我看你两个性子都好,准定是能相合的。”黛玉听洪氏这样说,越发地盼着结识了。
所幸这一盼也不算太久,两天后林黛玉新裁的夏衫送来,洪氏也带了准信儿来,说:“范家大爷、大奶奶一家前日总算也到扬州了。大奶奶下了帖子,明日请我们过去她家花园子赏他们自京城里带来的两品异种水莲花。除了我们,就是广陵书院山长任玉任白石的太太和小姐,知府丁大人的太太和小儿媳,再就是顾太太和颖儿了。任家、丁家这两家你虽不曾见过,听说这一阵节礼往来,可算有三分相熟;范家也是林家故交,且他家大奶奶声名儿最是和善可亲,几位小姐也都有贤名――实在是很值得一交呢。”
这边洪氏跟黛玉絮叨次日出门赏莲的事情,总就是如此一些寻常交代,且不赘言多表。倒是她口中和善有贤名的范家大奶奶强氏,平生最是雍容平和之人,此刻竟哭倒在小姑范氏的怀里,一双眼睛红肿如桃儿,身形更清瘦似不胜衣。欲知这其中究竟是怎一番缘故,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古时候闺阁千金出门实在不易,于是每出一次门就成了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做衣服打首饰预备各种礼物之类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请原来眉毛一不留神就又写了一大堆吧!
记得前头说过,林府里,不管下人们是什么样的心思,最后得益的都是林妹妹和林如海。这一回就是多少给个证明。
林妹妹要跟着未来婆婆出门访客啦!嗯,未来的妯娌、姑嫂就要共聚一堂,好期待啊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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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回上
上回说到范家大奶奶在她小姑范氏跟前痛哭。如今就来说这位大奶奶;她娘家姓强,乃是北宋时翰林学士、钱塘强渊明一裔,诗书文教之家,母亲身份虽不显,却有一个亲姨母嫁到齐国公府;因齐国公长子三十八岁上头得急病死了;次子又是庶出,就由她行三的姨父袭了爵位;故而她小时在京城权贵阀阅家里也是常常走动。后来嫁到范家,她丈夫范丞佺虽无甚大才干,却是极老实诚恳厚道的一个人,阖府的叔伯、兄弟、子侄再没有不敬,也深得她公公范桃生看重?渴献约薰矗钌弦孕14乱缘拢十余载夫妻恩爱亲睦,膝下三子一女又皆出色,在旁人眼里最是可堪羡慕的人物。氏出阁前,因父亲外任,依着祖父母6迳糇改辏涫稻褪钦馕淮笊┱嬲沼痰肌;识蒙┣榉植槐妊俺;蚶辞捉u獯畏短疑率耍妒咸判稚┝侠砹司┲泻笮游瘢凸醋约腋改盖熬⌒3识痘断蚕簿透苏煞蚬顺骞宋牧枥刺酵2幌牍蒙┫嗉途跚渴闲稳萦幸欤孔餍p眨砹扛潜惹凹改昙鼻寮跣矶唷5确购笾谌送讼拢饺说昧艘淮Π簿菜祷埃夥洞竽棠讨沼谌滩蛔。泵娲罂奁鹄础7妒匣诺米肺试倒省g渴衔匮室环沼谒党鍪俏伺妒骣┑幕槭律诵摹?br》
范氏听说,不由吃了一惊,道:“侄女儿的婚事,不是好些年前就说定了平原侯蒋家么?为的平原侯夫人往关外祖籍省亲回程的路上得急病殁了,不久后平原侯也跟着去了,侄女婿虽不承嗣袭爵,也是长房里的嫡孙,这才把婚期推迟了。如今三年孝期早过了,算着时日,正该是今年年内迎娶。嫂子就舍不得女儿,也不用伤心至此啊?”
范大奶奶哭道:“姑妈说的怎么不是?倘使是正经好亲家,我就再疼惜闺女,也不至于如此。但是谁想得到,谁想得到那平原侯府竟是个虎穴狼窝!我跟你哥哥就这么一个丫头,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头堕,甚至还加一只手推上一把的?可好容易拽了回来,却把个丫头的名声也给生生毁了。她今年才二十岁,就要一辈子困死在闺阁里。想来想去,都是我当初眼红着富贵,一心要把她嫁去公府侯门,没料到竟毁了她一生!叫我又怎么能不哭?”
范氏更加惊吓,忙追问到底怎么个缘故经历。强氏哭哭啼啼,半天才说了个大概:原来当年范、蒋两家定亲实有内情。当初范丞佺外任抚州,为官沉稳、理事细致,又恰逢知府以贿上犯事,给监察司使拿住,朝廷便令范丞佺从同知升做知府。他自知才具平平,做事越发用心,境内挖渠筑坝、开山辟田必躬亲查视,督促谨严;又遍走县乡,访问百姓生计——如此两年,就有政通人和,百业俱兴之象。不料再一年赣江暴雨,范丞佺担忧水情,寻查时不慎失足跌落堤坝。虽有左右急忙救起,已伤了左腿;随即一行被暴雨所困,为劝当地乡民速离险地,他又拖着伤腿挨家挨户去说。等洪峰过去,民众俱安,他再回府城疗治伤处,却已经落成了残疾,再不能好。如此范丞佺只得向朝廷请辞。朝廷念他功绩,允了他辞呈,却皇帝特旨赐了他还在读书的次子出身;他父亲范桃生当年也从刑部郎中升做了侍郎,再三月,转任了通政使。故而范丞佺自抚州还京,趋奉之人也众。恰他独女范舒雯又将到及笄,就有许多家求娶。范桃生原本有意孙婿依然是读书人家里头出身,就想着等下一场会试大比完了再挑选定夺。只是范丞佺因想自己已是残疾,父亲又有了春秋,未知还有几年在朝,虽说三个儿子都已成年,但才德职权皆还有限;书香寒门固然是他范家择婿惯例,却怕到底叫女儿多受了苦楚——于是就来跟妻子商议,京中公府侯门也多,选个不上不下、大差不差的中流之家,也是吃穿不愁、前程安稳。不想这强氏虽一向贤德,但毕竟慈母心肠,原就不乐意女儿嫁了人却要吃苦,当时一拍即合,转头就往齐国公府拜见她姨妈强太君去了。
只是强太君自丈夫故去,就懒得动弹,更不爱出门,连亲戚间小辈儿见的也不多。如今外甥女求来,她自己也没个主意,便请嫁到缮国公的小姑陈氏帮忙。偏偏京城公侯权贵人家里子弟虽多,这一两年婚的婚娶的娶,一时竟没有个年龄相当的。老姑嫂两个正烦恼,突然听说平原侯家先前说个嫡次孙的那家小姐两月前得急病死了,正要寻新的亲家呢,就急忙忙上门去说。平原侯听说是通政使范桃生的嫡孙女,家世模样都好,年纪又正相当,当即谢了陈、石这两家老亲的姐妹,转头就命人往范家提亲。范桃生虽素来不喜跟这些号称“八公”的人家往来,奈何长子长媳主意已定,也只得随范丞佺夫妇去了。
范大奶奶说到这里,就跟范氏哭道:“当年是我们两个猪油蒙了心,四个眼珠子都被浆糊了,就想不到父亲一辈子与人处事,在京城里几十年,看事情再明白不过的。父亲看不上蒋家,我们还当他不屑跟武将出身的做亲家;就没想到侯府将门,原跟咱们这种读书人家不一样——家中子弟不重读书也就罢了,要紧的是里头就没一个实在的规矩管束。早前两代还能记得祖宗创业艰难,功劳爵位来得不易,言语行动还有分寸、人也知道上进;可等三代之后,就纷纷的纵容随意起来。那蒋子安算起来是第一位老平原侯的曾孙,长房里的次子,自幼就养在平原侯夫人房里,娇宠得无法无天。等长大了,他又不要袭爵管家务,又不要读书谋出身,凡事都有爷爷、哥哥挡着,祖母、母亲护着,于是耍钱吃酒、斗鸡走马、使性斗狠样样俱全,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你哥哥跟我急急忙忙定了亲事,心里也有些不安,总觉得未免太凑巧了些,你哥哥就留意出去看。待看到是这样一个人,说后悔也是来不及了的,只宽慰我说到底还是少年,血气跳脱;再等个三五年,年纪大了,性子定下来也就好了。跟蒋家那边就说我们先前在外面任上,雯儿跟着京中祖父母,如今做父母的不舍得,多留她一年,等满了十六岁后再出门。”
范氏听到这里就点点头,说:“虽然只多一年,但那蒋子安当时也好有十八、九岁了?一年一过,就满了二十。这男子行了冠礼,真正成了年,实在是有大不同的。大哥哥和大嫂子这样做,正是合情合理,更是一片父母心肠啊。”
强氏得她安慰,面色虽惨淡,也多少笑了一笑,但随即又是愁苦了脸。说:“妹子这是安慰我。都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原就是上不得墙的污泥、雕不出来的朽木,就给他几十上百年,糟贱玩意儿还是一样的糟贱玩意儿。你也知道的,就是那一年,平原侯夫人得急病死了,不上六个月,平原侯也病逝了。蒋家过来说,虽不是承嗣袭爵的嫡长孙,却是小辈中得他祖父母生前最多疼爱的,他自己执意定要守足三年。他既这样说,我们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且想着雯儿身子也不甚强健,趁着这点时间仔细调理了,将来过门也好。可是谁想得到,那个畜生嘴上说得好听漂亮,可做出来的事情,一桩桩哪里是人干的!”
范氏见她越说越气,脸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慌得抱住了她与她顺气,又亲手倒了凉的茶来给她吃。强氏得她安慰,好容易才稳住心神,挨着迎枕喘了半晌,方慢慢再告诉范氏那蒋子安行径:当初那蒋子安虽发誓要替祖母、祖父守足三年孝,当时或也是真心,但他原本就是个纨绔浪荡性子,哪里耐得住清静?不过半年工夫,家里就偷摸了许多丫鬟和年轻媳妇子去,甚至连他兄长、父亲房里的也不放过——只因他祖父母在时,这些人都不打紧,无论看上哪个,张嘴要了去便是;此时他也还如此行事,并无一点顾忌。不想他嫂子早腻烦了这个兄弟,又有蒋子宁的一个小妾娇妖狐媚,惯能挑拨搂火、多嘴生事,叫她十分地碍眼不喜,于是随便设个局,将他并这小妾捉了个正着。那小妾自然是一通乱棍打死,蒋子安则叫他哥哥送到城里一处偏僻别院暂住,对外只说是要静心守孝、参佛抄经,为祖父母祈福。蒋子安得了一通教训,倒也安生了三、四个月。可正应着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他在外头老实了几个月,见家里父兄气也消了,日常也不多管着他了,嫂子那边每月送来的银钱用度也如往常一样了,他便又得意张扬起来。先还是悄悄地弄一两个粉头、小厮在那院里吃酒唱曲,渐渐地就开始招了他那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吃酒,再后来竟是公然开了赌局,一群人吆五喝六,男的、女的不分白天黑夜胡天胡地,弄得原本一个清净别院,从此变作一个污塘秽窝,糟脏不堪目睹耳闻。直到有人赌博输红了眼,又有喝醉了的挑事斗狠,闹出人命官司,惊动了京司衙门,一条铁索捆了二、三十号人去,他哥哥蒋子宁黑着脸将他押回府里严加看管,这才算彻底安生。
范氏听自己嫂子一路说,只惊得脸色煞白,手握住胸口,却还觉得一颗心扑腾腾似要乱跳出来。呆了好半晌,才勉强笑道:“果然是纨绔不肖,叫人再想不到。可是嫂子,侄女儿已经等了他这许多年,范、蒋两家的婚事也是众人早知的。这事儿虽不好听,但蒋家在外头算是遮掩得过了。且他毕竟还有父母、有兄嫂,对他也有许多管教——”
这边范氏话未说了,强氏已经血红了眼睛,厉声笑道:“管教?他家哪里还有什么管教?若真有管教,会有做祖父祖母的这样没规没据护着孙子,有老子娘这样不问好歹纵容儿子?有管教,会有哥哥这样放任兄弟,嫂子这样陷害小叔?且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亏得我姨妈还认我这个外甥女儿,更亏得她小姑子、缮国公府的陈太君良心没有泯尽——她去夏病了,我去探望,屏退了满屋子的人,就拉着我的手说害了雯丫头,叫我立时回家跟你哥哥定主意。原来,那蒋子安竟已得了那等说不出口的脏病!他家那样下死力气遮掩,里里外外处置得那般干净,其实是要瞒住范家,是要骗着我们快快地将雯儿嫁过去,好替他家遮羞!”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表示,所谓纨绔不肖,苦命的范小姐遇上的这位,才是真典型。不说贾宝玉,就是贾琏跟这位一比,也快成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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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齐国公陈翼、缮国公石某都是红楼梦里头“八公”中的人物。平原侯也是贾府的世交。当然这些名字都是从秦可卿出殡的那一回里扒过来用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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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廿七回中
范氏闻言大吃一惊;只觉得晴空里一个炸雷,直震得头晕目眩;东南西北不知。待一会子回过神来,已经满是怒烧双颊;骂道,“好个蒋家,好一窝禽兽不如的混账,我范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门第,竟容得他们这样侮辱欺凌;他蒋汇颁、蒋子宁眼里还有什么人,又是仗着谁家的势,就敢对我们这样作践,”说着握住强氏的手;道:“好嫂子,这样的亲家,不说还要不要,根本直撇得越远越好!大哥哥可去蒋家退亲了?退了才是我们的造化!”
强氏两眼垂泪,道:“怎么不退?他家这样辱我们,这门亲事还如何做得?你哥哥听我回家一说,气得肺都炸了,当天就拿了文定单子寻他家去。那边先还好声好气,温言软语地赔礼;但一说到退亲,却怎么都不许。那蒋汇颁竟还说,雯儿八字不好,不然怎么先前才定亲,他家老太太、老侯爷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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