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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风景旧曾谙-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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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了十倍,差不多就是公府侯门的小姐也少有比得上。”
范承佺笑道:“你说这样话,仔细被人听到不爽。今日请的这几家你还不知道?都是书香世家,也有公府侯门。任白石翰林出身,丁涛两榜进士,还有东海郡伯,也是第一等的人家了。更不用说那盐政林如海,家里祖上是中兴名臣、列侯勋贵,自己是前科探花,妻室也一样的公府小姐出身——他家的女孩儿,你拿京城里寻常人家比,如何能比得过?给人家听到了都要笑话。”
强氏点头,叹道:“说到这位林姑娘;真个好模样,娇俏俏玉兰花一般的品貌,叫人一见就心生欢喜,把旁人都比了下去。言谈举止之类不必说,性子好是头一条的。你只看外甥女和雯儿这姐妹俩都对她赞不绝口就知道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范承佺奇道:“颖儿也对人赞不绝口?那丫头人虽小,主意却正,又为着幼时病痛经历,颇养成一段古怪性子,看人看事与别人不同。能入她的眼,得她亲近,想来定是不俗。不过,外甥女跟着八妹在常州,与章家大奶奶、她的干姨是最亲近的。林姑娘又是章家大奶奶的表侄女。或者就为着这个,格外亲近些也是有的。”
强氏笑道:“老爷才说外甥女脾气古怪,不是普通亲戚面子情分就能让她另眼看的。不过老爷说到这位章奶奶,平日就听妹妹不住地夸,我还有些不信。今日一看,竟是见面胜过闻名了——说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可看形容,说三十一、二岁再没有人会不信的;脸色鲜嫩得比她扇子上芙蓉花儿还胜三分,那一身猩猩红绣葡萄纹的褙子,又是大红撒花的百褶裙,等闲人都不敢用的颜色,偏她随随便便一穿,硬是降服住了。又能言能笑,知道的就痛痛快快地说,不知道的就爽爽利利地问,旁人说话时就安安静静地听;不怯不怵,管你是三品五品、夫人太太,或是头回见、二次面,都招呼得从从容容、舒舒服服。连东海郡侯的夫人,看着跟她不过平起平坐,论起那份自在来恐怕都要不如了。这么一个人,怪道妹妹讲起来得意;就是林盐政,也巴巴儿地让让女儿跟着她走动。”
范承佺点头道:“这就是大家世族了。章望章仰之的妻子,那可是文华公亲自选定,又在吴太夫人身边几十年的人,她见过的世面能少到哪里去。别说咱们家赏花会了,谁不知道太祖皇帝南巡,太上皇老圣人还有当今龙潜的时候都专程往她家去过,天底下还能有比这还大的阵仗叫人不从容的?”
强氏先没想到这个,突然听说,倒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来,道:“老爷又往大里头说了,算算时间也不对。便赶上了最后一桩,她当时年纪能多大,就有场面,也不是她去支撑。”又笑问:“难得老爷这样赞一个人,难道有什么典故我不知道的不成?”
范丞佺道:“哪里有什么典故。说起来我们跟常州章家文墨上或还有渊源,平日并没什么往来。只是刚才我与章仰之的少子章回在那边堂上叙谈,看他举止风度、言辞学识,实在是几年来所见年轻辈里第一号人物。且单单在文学经义上头出色也就算了——世上总有那一等天生的才智,博观强记、过目不忘之类,他家藏书又丰,家学渊深也不稀奇。但是那些地理水文、人情风物,竟然也是多少都耳闻目睹,纵不亲身经历,也有比类相近、可堪推断旁通的见识——这自然是他老师黄肃黄雁西功劳,领他走的知行合一的路子。可这游学,莫说十四五岁的少年,就是二、三十岁的大人,又有几个吃得下这份苦去?当年岳父也提议教大郎随了他书院的先生往各地去,可我们到底也没舍得。而今想想,不愧是文昭公、文华公的家门,教导历练子孙,固然有他的独到。”
强氏听如此,心上突地一动,就问:“这位小章相公,不知道多少年纪?”
范丞佺道:“十八了。他三年前中的举,打算明年下场春闱。”随即就向自己妻室摇头,说:“这个不是我们能想的。若是没先头那些事,又一早请八妹妹帮忙,再加上父亲和京城里两位座师的颜面,或许还有一二分成算。如今……呔!”见两句话一过,强氏又不自禁红了眼圈,范丞佺忙道:“太太莫多心。章怀英虽无不好,到底比咱们闺女小了三岁。虽是常听人说‘女大三抱金砖’的,但也有些地方‘女大三污泥烂’。且当年大济源寺方丈也给雯儿批过八字,必得寻一个将将大她两岁的才好。那蒋子安说是大了雯儿两岁,却是连年头岁尾一起算的,原本也不是什么良配,所以后头才出了那些糟心事情。好在事都过去,离了京城那个是非窝,我们一家都得消停。到底这边才是范家根基,又有父亲、座师许多同门好友在,雯儿的事料也不至为难。还有,方才太太来前,我也托了八妹妹。她和顾妹夫在常州、南京地面都熟,知道的人也多——就不信偌大的江南,我范丞佺还寻不着一个称心合意的女婿不成?”
强氏听他一番说,破涕为笑,道:“老爷既然这样有把握,那就快寻。这儿女婚事原该父亲做主,我现在是明白道理,再不会不听老爷的。”
范丞佺忙道:“太太这话又说得过了。我就能看一看男子品貌举止,难道还看得见他家里短长不成?雯丫头终究是要到别人家去的,婆婆妯娌大姑小姑,其实一点不比夫君要紧得少。太太正该像今天一样,多办些花会茶宴,邀了各家女眷来家坐——如此一来自己方便留意,二来结识了要好的,也能替咱们传递消息不是?”
原来当初在京城,强氏与权贵往来频繁,最爱且擅长的就是操持这些宴饮集会,也为她博了不少美名贤名。只是为范舒雯婚事变故,煎心摧肠,一年来再没有闲情弄这些。范丞佺如此说,强氏虽心里仍有芥蒂不愿,但想到女儿终身,咬着牙应下,一面说:“可惜家里头哥儿们还都太小,不然,江南好女子最多,我做祖母的可有的挑了。”
范丞佺于是笑道:“你提前看了,也不为错。”
两人说了一阵,就有丫鬟仆妇来问是否到上房老太爷范桃生处用晚饭。强氏就问老姨奶奶可在旁伺候。原来这老姨奶奶娘家姓简,乃是范桃生的妾室,本也是武官人家的好出身,只因父兄随迢关守将出阵,战败降敌,又漏了要紧军情出去,战事平息后皆被问了罪过,家门由此败落,渐渐生计无继。范桃生老妻白氏为的与简家多少有些关系,就问了简氏自己主意,正经聘做了二房,随范桃生历任辗转,照料起居衣食,白氏则好在祖籍父母长辈跟前安心尽孝、抚儿育女。简氏性情温厚、举止守分,虽未曾生养,却得范家上下敬爱。白氏之后,强氏执掌中馈,大小事情也每问一声她,与简家人四时年节致礼之类更不必提。这边丫鬟就说:“老姨奶奶午后有些不爽,或是头晌多吃了半个水蜜桃儿,泻了两次,只说不用晚饭了。”
强氏忙说:“老姨奶奶身子不爽,这事怎么不早说?纵是为的家里有客,她拦着不让多嘴,也该悄悄告诉上来,好请医诊治,莫把小病作成了大。”说着就一迭声叫传下人、请大夫、备汤药。丫鬟这时再说方才遇见大小姐范舒雯,都已经一件件安排吩咐了。强氏点头,又问一遍,才说:“还算妥当。只是我到底要去看一眼才安心。老太爷那里,只能老爷一人奉承了。我这边看顾安置妥当了,再过去。”
范丞佺道:“你只管去。老姨奶奶有了春秋,凡事还是小心的好。父亲那边,有顾妹夫陪他吃酒说话,我在旁边就不开口也无碍的。”两人各自去了。
于是这边范丞佺就等范桃生酒足话尽,丫鬟小厮服侍着回房后,牢牢捉住一个顾冲,只问:“那章家大郎究竟怎生样人?如何族亲孤儿变作了嗣子?前头一桩婚事又有什么根底?”顾冲晓得定是范氏一意提起,被他逼问得苦笑,只好应了到书房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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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廿九回中
两人到书房坐定;顾冲就向范丞佺道:“不是我不心疼侄女儿,或是明明做着范家的女婿却看低了范家人。这桩亲事,我看是不成的。”
范丞佺听他起头这一句,心就先凉了一半。顾冲细说端底,道:“世人结亲,不过为两姓帮扶,子嗣繁衍。先头大舅兄应承蒋家,或有些人还有话说,在我看,却是取长补短,堪称平稳周全的。一则平原侯勋贵后裔,府里纵无人才出众,到底衣食无忧;二则平原侯武将一系,在兵、刑两部及内卫皆有根基人脉,几个侄儿走刑名的路子,少不得相应支撑。既然大舅兄选媳都从文臣书香门第069章家,这不是又转回老路上去了么?章家旁的都好,只是当年文昭公一句话;自文华公起三代都不出仕。现侄儿们还年轻,他几个的岳家又都不显,四叔父今年是头一年下来,京城朝廷里多少几分留念,一时还不至于有人立刻为难,但时间长了就难说了。偏偏我这边,我是最不中用的,我岳父致仕也早,四舅兄现在湘南,对京里也是鞭长莫及。若真个再出些什么花样——这一桩,大舅兄难道不怕?”
范丞佺听了他言,静默了几息,继而昂然道:“怕又如何?再说也不是咱们家理亏,是他平原侯蒋家先不对。至于孩子们的前程,天底下的路,说到底是自己走出来,没有父母长辈护佑一辈子的道理。若他几个都是自己立不起来,非要指着亲族才能如何如何,我也算白费了这二、三十年苦心,不如干脆一头碰死才顺气。”
顾冲见他两句话一说,又压不住地火气冒出来,忙笑道:“侄儿们自然都是好的。我也就是担心,怕他们年轻,少了上头人携带关照,多受了那些用不着的磋磨。另外,刨除了这一条,大舅兄果真有意看章家,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得心里先跨过坎儿去——那章由虽是章仰之的嗣子,又序长,课业上头却不是出色能拔头筹的。他的窗课、习作,我也看了不少;四平八稳,不功不过,搏个举人应有七分把握,但或者也就是如此。若侄女儿当真许了他家,跟前番比起来,那头是伯府夫人,这头是举人娘子,心里如何过得去?大嫂子那边又会怎么想?事关孩子终身,不是一句只求温饱的负气话就过得去的。这也是我说这桩亲事不好的地方。”
范丞佺闻言长叹一声,说:“文凌今日这些话,是真的为我们把心都用到了。”于是握了顾冲手道:“文凌跟章仰之相交莫逆,肯替我这样打算,是实实在在的亲戚情分。文凌既是一片坦率、直言相告,我也再不用场面话含糊——雯儿这里,我跟她母亲是被伤透了心,却也不敢真的就寻个人口简单、日子清寒的读书人家嫁过去。不为怕孩子吃苦,就怕凡事低就,反叫人存了心、捏了错,生出那些腌臜龌龊的心思来,看轻了好好的丫头,也白白折辱了范家的品格。所以八妹妹说起章家,我第069章氏是什么样的读书人家?将门嫡女、侯府千金都争着抢着做他家的举人娘子,能跟这些样的人家排行序列,反是我们在高攀了。”
顾冲点头,又笑道:“舅兄也不要这样自谦。算来称得上门当户对,并没有谁在攀谁。”
范丞佺道:“文凌跟他家交好,看得必定不会差。我今日又见着了章仰之的小儿子章回,由其弟见其兄,我心里多少也算有数。只是妹妹再三描了他那嗣子身份,总叫我不安。现在只求文凌给我一句准话,才好打定主意。”
顾冲叹道:“舅兄这不是又在为难我?”
范丞佺道:“你方才也听我说了。你的顾虑我都知道。我的处境你也没有不晓得。你不过是告诉我一两件实实在在的事情。你不说,找别人一样可以问,大不了多费我些时日罢了。但这样又何必?究竟最后做决断的,也不是你,也不是八妹妹,还是我跟雯儿母亲两个。”
顾冲道:“如此,我也没别的多说。这章由是章望上了族谱的嗣子加长子,长房里头一个,这个你先可以放心。章家历来的规矩,男子不得纳妾,鳏夫子女年不满五岁不得续弦,四十岁无子方可从族亲中择孤儿继嗣。当年仰之家弟妹被误诊子嗣难继,为的家门稳固,方才破例早早选了嗣子。至于为什么单单选了他,别说外面人,他自己家里现在还有各种传说的。我知道的统共只有两个字,‘缘分’。这章由叫章望夫妇抱养过来的时候才刚两周岁大,一直被带在身边,仔细教养,跟亲生的并没什么两样;就是后来添了一个章回,兄友弟恭,比那一母同胞的甚至更要好。且这章由跟章回兄弟两个,走的原是不同的路数:章回读书学问上头更强些,章由却在经营上擅长,通晓庶务。章家的宗祠、祭田、家塾并许多营生,章回专心读书,理会不着,都是仰之带着他在打理。还有仰之弟妹带来的产业,也有一多半是他日常主持。看他说话行事,也跟他做的那些文章一样,只是一个‘平、稳、顺’;凡事不功不过,虽不出彩,但难得的老成,从不存心挑刺儿,别人却也一样挑不着他。”
范丞佺笑道:“‘平稳’两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何况还要做到一个‘顺’了。且能让文凌说老成,可见是真的沉稳持重了。”再问:“他前头娶的骆家小姐,又是如何?”
顾冲道:“骆家说起来并不算什么名门大户,不过出了骆偲道这一个传胪。骆偲道的座师就是李净,又是李净保的大媒成的婚。他夫人与李净的幼女、章霈章伯源的李氏夫人又是手帕交,于是章、骆两家便有交情。待章由要议亲时,李氏夫人就亲自去求了老姊妹的孙女儿为长孙媳。这骆小姐是骆偲道仅得的一个嫡出孙女儿,自幼格外疼爱,据说犹豫了好一番才许嫁。幸而婚后倒也和睦。但人常说天有不测风云,两人成婚半年,骆偲道染了伤寒,他夫人又风疾复发,骆氏忧心祖父母,亲往照料,但到底没能挽留得住;不过一个月有余,两个先后去了。骆氏也积劳成疾,突然就滑了胎,原来她自己有三个月身子,却因为这些种种全然不知。于是两重损伤摧折,不过十六、七岁娇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去了。说起来,也是没福。”说着就连连叹气。
范丞佺听了,也陪着顾冲叹惜了几句。顾冲这才又说道:“骆氏虽未生下儿女,毕竟明媒正娶、族谱上也记了名姓,按章家规矩,是要为她守三年的。这也是尽他夫妻的情分。然而章由到底是承宗嗣子,又是长房里头年纪最长,后面的兄弟姊妹婚嫁都要看着他。所以大半年前,仰之弟妹就几次托了来,请务必留神,有差不多合适的就说给她。大舅兄也是知道的,她天生就是这么一副对自家人的热络脾气,何况又是几年来最情投意合的一个姊妹,越发上心。只是,我也没想到,她先想到了自家侄女儿身上来。”
范丞佺道:“姑丈别忙着摇头,她也是为的孩子好。且听了文凌这番话,我倒是越发明白她缘何提起章由。虽有几种不甚如意处,却非他本身有什么不是。这一点就很难得的。只是事关重大,我还得再多想想。妹夫可别笑话我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说得两人都笑起来。范承佺这才吩咐小厮到花园湖心亭里摆酒,把了顾冲手臂,同去饮乐唱和。略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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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廿九回下
转到盐政府这边。洪氏、黛玉从范家回来;与爷们儿见过;又一道儿用了晚饭,说过几句;方各自散去。林黛玉就在桐花院她父亲处叙说今日见闻情形;虽不是句句学到;也把赏花会上众人言谈说了七八分,连眉眼里些微神态、手足间细小动作都描摹毕现。林如海于那些小女子心思原不在意;只是女儿偎在身近一句句讲来;听她语调活泼、嗓音清悦,心中就觉喜乐平安。父女两个直说到夜深,这边青禾、紫鹃来问黛玉歇息,林如海才急忙忙打发了她回自己屋去。林如海又自己招了管事的来;命自明日起再拨出一辆宽大的车子供洪氏、黛玉出门时候使用,又再三吩咐了一篇用心伺候的话,如此才放心安置了。
如今只说章家这一家三口。他几个到了鸣乔院,章回自向父母道了辞,回到偏房自己屋里,这边洪氏就迫不及待对章望开口,道:“这林丫头,真真是好丫头。你今儿是没瞧见。论年纪,她是倒数第070章望,问:“你这一天没出去,可跟林伯伯把事情说了不曾?这样好的姑娘,若错过去再没地方找,可别叫英哥儿怨你一世!”
章望一瞪眼,道:“他敢!”然后自己就笑了,指着洪氏道:“你这说风就是雨的脾气!难怪回儿一句话都不多讲,闷头就往他自己房里去,算是怕了你。且你捉着我嚷什么,儿子最要紧的事情,就你上心?再说,林表哥是什么样的人?心里要没数,能把林丫头交给你带着?”
洪氏笑道:“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么?没听见准话,就没个定心的。”
章望摇头,道:“这你可还有的急了。我别的不知道,林表哥的行动守礼是再没有不知道的。由哥儿的事情不先定下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开这个口。如今两家默契着,就是顾念我们的情谊了。”
洪氏皱眉道:“林伯伯也太多心了。难道先定下了小的,就会含糊将就大的不成?都是一样的儿子,我们也不是随意的父母。”
章望连咳两声,道:“你怎么又着急起来了?这话叫人听到了还怎么说?明明都是好意,不叫我们多添一分挂虑,也免了其他麻烦。”
洪氏眉头一扬,道:“什么挂虑?又有什么其他麻烦?”
章望叹气道:“我的好大奶奶!你是愿意自家女儿没过门就有个金尊玉贵、又有要好亲戚情分的小妯娌等在那里,还是愿意自己闺女做稳了大嫂子,等着后面的小弟媳妇来问安行礼?”
洪氏呆呆道:“林丫头又不是那样的人。”
章望道:“但是备不住有人会要这样想。既要阖家和睦,做长辈的就少不得要更公平些,至少不把偏心先露在别人眼前。”见洪氏脸上还是不乐意,不禁又摇头,笑道:“我不说了,你就是这样脾气,直来直去不带拐弯的。也罢,反正是我们娶儿媳妇,最后总是要如了你的意才好。”
洪氏听到这里,忍不住就横章望一眼,道:“就你肚里弯弯绕多。怎么我听说你在外头也是个最直硬的?连家里老爷都犟你不过。”说着自己也笑起来。一边寻了茶壶茶盏,与章望倒了一盏茶,自己也拿了一盏,方才又说道:“要说由哥儿的亲事,我也着急上心。今天赏花会也特别留意去瞧了。任家的大小姐,还有丁知府家的姑娘,我看就都很不错,也都没定亲。只是我揣度着她们家里或许已经有数了,由儿前头又到底娶过妻,怕真说开了彼此存心,反而不像有交情的样子。于是就没开口。还有那个东海郡伯家的两个姑娘,跟任家惠太夫人有些亲戚联络,也被带来了范家。样子倒还都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些,沉稳上头缺了点儿,不然也能凑个数。”
章望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问:“你说了这几家,怎么倒把主人家给忘了?我记得范承佺也是有个女儿的,总不成这次没见着?”
洪氏道:“她是主人家,自然是见道的。但这位范小姐年纪也好有二十了?虽没出门子,必也是早定了人家。还轮得着我多问?”
章望笑笑不语,喝两口茶,才慢慢说道:“范家也是世代读书的家门,他们家的女孩子,品貌教养想来都不会差的——只看顾文凌家就知道。”
洪氏笑道:“这个自然。若不是颖儿太小,与我做媳妇那是再好也没有的。”
章望道:“既然今日没有看准,那也就罢了。左右我们还得在扬州几日,还有你侄女儿出阁大礼,到时亲里亲眷合适年纪的姑娘总都该在。我的意思,由儿媳妇还是就从这里面挑。到底同宗同族,比从别家寻的更亲近。”
洪氏笑道:“难道非要亲戚姑娘,做媳妇的才能跟婆婆亲近?天下就没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大爷都是替我着想,有心给我脸面,也给洪家脸面。可这脸面也得看那一头值不值。且我心里还就不乐意从娘家这边找个侄女儿、外甥女儿来——大爷想:单纯一个儿媳妇,还不是我爱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若是绕上娘家这一搭溜,自己就要先犯嘀咕,遇着事情我管是不管,或者该怎么管;倘我脾气急、说话重,媳妇儿跑回家一哭一诉,抬出兄弟姊妹来跟我打擂台,这日子还过得不嫌有趣?不如干脆避开。甚至连我那些交好的夫人、太太的小姐也一概都避开,不给自己找那个麻烦。”
章望忍不住笑道:“你这话,倒像是认定自己要做个恶婆婆似的。但眼下你待林侄女儿那么好,我就想不到原来得手后也能拉得下脸唬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洪氏原正要喝水,听到这么一句,忙将手拿开,擎着杯子笑得抖个不住,只说:“你又给我派歪帽子戴。我待林丫头是真心。”笑了一会儿,才道:“但是你也得承认,我这样的做法是有道理。别的不论,你就看咱们家两个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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