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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楼上黄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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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若流萤,生死由天。”

    “像我这样的人,连决定自己生的本事都没有,又如何能决定自己的死呢?”

    生而无常。他生下来,出世的时候,命运就早定了他坎坷的一生,由不得他勾画筛选。

    出世之前的事,不知何来。

    出世之后,仍然身不由己,躲在这一角边镇,残喘成长。他所求的,所争的,所苦苦追寻的,从来是水中明月,镜里莲花。一直到人生的另一件事骤降,那就是死。可这死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他死得突然,分明已经过了自己最想死的时候,却死得自己都未曾预料。

    说到底,人不可以长生不老,就算自杀也不是可以求死。而是一种求生不能的力量倒过来扼杀了他的生命,到头来死仍是无常的。

    顾惜朝已经死了一次,将来早晚还要死上一次。可他现在却不想死,甚至想要尽可能的晚死。

    所以一生一死之间,这个娼妇的儿子,便要掮上重物,一天比一天沉重的走一天比一天陡的山路。
………………………………

5。五。水里捞出来的人

    顾惜朝的命数早早便被老天定下来了,过去他一直捉摸不透这个,活该落得个满身伤痕,一世落魄。

    现在他懂了,却又不忍心起来。他不忍心如此的对自己,这个一身是血半身是泥的“才子”。他凌云志未了,登天梦尚余。可若奋起一搏,他又止步踟蹰。心酸,心悸,他怕重活一世,再落个同样下场,更怕还落不到那般结局。朝堂的不堪,他一清二楚,江湖的纷乱,他明明白白。正是如此,他常常觉得自己就是那柳树上飞下来的绒絮,不知道要往哪里飘,又能在哪里落叶生根。

    三月份的天寒,江上更冷。风从东边吹来,卷了满满的无情与薄凉,一股脑的灌进这艘漂泊的客船里。四面是江水,三面是惊涛,一面是叹息的潮。他们一家人缩在船舱里,就着惊涛叹潮,裹着被子取暖。

    “我就说,好好的非要往南边来,”柳姨又开始抱怨,“就算要来,那又非要那么着急。”

    顾惜朝只是笑笑。

    柳桃儿却忽的想起了故乡的小客栈,想她屋里新剪的窗花,和炉子上烧的滋滋作响的旧水壶。她偷偷红了眼眶,不敢说自己的思念,怕阿娘再责怪惜朝。尽管他瞧不上自己,她心里还是护着他的。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也知道,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断然再回不去了。

    她低着头,替母亲掖了掖被子,轻声问道: “惜朝,你看咱们是买些地安置下来,还是找些营生来做?”

    不想柳姨顺着话头,又找到一个埋怨顾惜朝的理由。

    “人生地不熟的,营生哪里做得起来?哎呦呦,我才想起来,南边风俗紧得很,不兴姑娘家抛头露面。我可怜的桃儿,竟是要跟金丝雀似的被关起来了。”

    边镇女子,自小吹着黄沙长大。戈壁滩里,人活着尚且不容易,那里还有工夫看什么男女大防?

    “啊?…”柳桃儿被吓得一哆嗦,眨眼间又有些明了。是呀,惜朝在南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会不会…就喜欢那些知书达理,细声慢语的闺秀小姐?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既粗俗又鄙陋。要是她也学着她们一样的姿态,他会不会…多喜欢自己一分?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期望起来。

    “倒也不是,” 顾惜朝开口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平常一样的过。”

    “那些府衙里的小姐呢?”

    顾惜朝想了想:“她们嘛,养的是要娇气些。”

    “娇气些,不是更美?”

    “花娇易折,云轻易逝,”顾惜朝一笑道,“美则美矣,却经不起风浪。再者说,一辈子关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想想也无趣。”

    柳桃儿心里欢喜,抿嘴笑了,一抹红霞染白颊。顾惜朝瞧见了,忽又想起了晚晴,想起她的眉目如画,想起了开在汴梁秋色里的霜菊。

    他在心底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听船舱外一阵吵闹。他顺势走出去看看,只见一个浑身是水的大汉平躺在甲板上,几个撑篙的人围在边上,包着花头巾的船娘正半跪在地上,给他掐人中。瞧见有人从舱里出来,她就哎了一声,道:“雾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今天风大才吹散些,哪知道江上就飘来这么个,我还说是个死的,扒拉上来才发现还有一口气。如今救也救了,可不能让他死在我的船上。”

    顾惜朝拱了拱手,问过好后,再定睛细瞅,只见这人长的胖嘟嘟的,皮肤被水泡的发白,又鼓着肚子,活像只翻肚的□□。可是他的呼吸绵长,面色红润,一看就离死还远。仿佛被水泡个几天,喝上一肚子的浑汤,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他于是道:“莫怕,他已经脱了险。”

    “我瞧着可悬,”船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先前想着把他肚里的水压出来,他这肚子,哎,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就跟个只进不出的茶壶一样。”

    顾惜朝摇头道:“太冷了,挪进舱里,再等等吧。”他本来想说,这十有**是闭气假死的法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多余。她一个船上讨生活的姑娘,哪知道江湖里的事儿呢?

    他帮着撑篙的人把这汉子挪进舱里,一上手才发现,他竟沉得让人咋舌。抬在手上的,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尊石像。

    他们一进舱门,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有窃窃私语的,也有嚷嚷来嚷嚷去的,更有起哄的人,说这汉子来路不明,怕是有什么好歹,要把他扔回江里,任其自生自灭去。

    “这是我家的船,”船娘一听就急了,她才把人从水里捞上来,哪能又把他推回去?她生气起来,揪着其哄人的脖领就往外走,“要丢,先丢你到江里喂王八!” 可惜她力气太小,拉不动别人,只能气的干跺脚,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柳桃儿扯了一下顾惜朝的袖子,悄悄说:“这位姐姐真是心善。”

    顾惜朝只略笑了笑,眉宇里藏着一股淡淡的郁色。他想,她可怜他,我也可怜他。一个飘在江上,一个飘在命里。他终究上了船,哎,我呢?又要飘到那里去?

    他这样想着,踱出来,俯下身,摸了摸那人的脉搏。船里人误以为他是个郎中药师,纷纷让开身来。那汉子的身体温热,脉搏时有时无,他又听了听他的心跳,虽比常人慢了不少,但仍然强健有力,一点不像个濒死的人。顾惜朝放下心来,继而好心的推了一道真气给他。

    谁也想不到,他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经风的书生会有本事做手脚。

    “哎呀呀!”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胖嘟嘟的汉子猛地坐起来,大吼了一声,简直震天动地。顾惜朝假装被吓了一跳,随着人群往后一躲。船娘却心头大喜,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只见他跟鲸鱼吐水一般,喷出一股水柱直冲舱顶,又飞流直下。溅出的水就跟下雨一般,噼里啪啦的弄得到处都是。天寒,半舱的人都被喷了一身水。奇的是,所有人全都看直了眼,竟没有一个吭声的。顾惜朝也愣了神,只觉得前所未见,难逢难遇。

    这汉子的肚子里就跟装了三江五湖一般,源源不绝,水柱高高低低,直喷了一刻有余。开始有人捧着肚子发笑,一小会后,整舱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顾惜朝也不禁莞尔,觉得有趣的很。

    好不容易他肚子里货倒干净了,这汉子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众人一阵哗乱,七嘴八舌起来,不过这时候倒是没人说要丢他回江里了。船娘的老爹爹拄着杖走出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才摆了摆手,叫大家放心下来。这人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

    有人问:“那他现在是个怎么回事?”

    一声响彻船舱的咕噜声从那汉子的肚子里传了出来,然后又是一声,接着一声,咕噜咕噜,最后打鼓般连成了串。

    一刹那里,舱里人仿佛给那声音吓傻了,鸦雀无声。过了很久,才有人小声的问:

    “瞧这像是……饿晕了?”
………………………………

6。六。上船

    船舱里还是闹哄哄的,各种脂粉臭气混着水腥味蒸腾着,开着的舱门又灌进来一阵冷风,湿哒哒的凝成了雾。顾惜朝的长衫救人时上沾了水,一滴滴地滴在地上,转眼成了一大摊。这时候吹上一吹,滋味真是不言而喻。

    他忍不住抖了抖,抱住了肩膀。

    这样子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他心中想,嘴里有些发苦。他们在往江南走,但是去了江南又能干些什么?他心里没有底。

    最差最差,能怎样?

    最好最好,又能怎么样?

    他满怀心事,慢悠悠的踱到舱门前面。掩门的时候,却瞥见了一只寒燕,心里面微微一颤。

    同样都是江南的燕子,有的可以掠江而行,逆风而上,有的却只能缩在屋檐下面,藏在荒村野巷之中。同样都是活着,有的人就可以鲜衣怒马,酒肉朱门,有的人却衣不蔽体,连口饭都吃不饱。

    他突然想笑,又觉得没什么可笑的。

    柳桃儿给他找了件面袍子,他就裹着袍子,缩在铺上,继续瞅那个吐水大汉。

    “我去弄些饭食来吧。”

    船娘紧抿着嘴,好不容易忍住了笑,跑到舱后面,生火做起饭来。米饭的香气才透露出那么一丁点,那吐水大汉竟直直的坐了起来。闭着眼睛,伸着鼻子,在空中一顿猛嗅。

    仿佛知道离熟还早,大汉又“咣当”一声倒在地上,肚子里飘出一阵咕噜噜的惨叫声。人群如同刚才一样,先是愣了愣,继而一阵哄笑。

    顾惜朝也随着笑了笑。他隐隐猜出了他的姓名,却不知道他为何会流落至此。若是恰好没有客船路过,恰好没有好心的船娘救他……

    许是漂泊不定的人相互怜惜,顾惜朝格外的多愁善感起来。

    过了一会儿,船娘端着一碗白粥走了出来。

    吐水汉子仿佛听见了脚步声,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他生的熊背蜂腰,一站起来,寻常人只及他胸腹间,头发与胡子又生的茂密,交杂在一起,似龙如狮,□□势便足够震慑寻常宵小。他这一起身,船上的人都怔了一怔。

    只见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接过白粥,一仰头,如同黄河开闸,一股脑灌了进去。

    船娘立在原地,吃惊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这,这……”

    “还有吗?”吐水大汉捧着空碗,可怜巴巴的问。

    “有,煮了一锅呢,你等等。”船娘呆呆的点点头,立刻往回走。

    “不用盛了,太累人。”

    他朝船娘的背影鞠了躬,没等她说话,两步迈进了后舱。人群还想看热闹,不少就跟着钻进后舱,瞅见大汉搬了个板凳,叉着腿,坐在炉子前面。一次一大木勺子,也不用咀嚼,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这汉子就把一铁锅的白粥塞了下去。吃完了,他才长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意犹未尽的看了眼空锅子。

    柳桃儿捂住了嘴:“哎呀呀,……就算是饿了几天,他可也,……太能吃了,莫不怕吃坏了胃口……”

    “若是他的话,”顾惜朝小算了一下,笑笑说,“再来十锅的白粥,也只将将填填肚子。”

    吐水汉子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他把自己硕大的脑袋扭向了顾惜朝:“我是张炭。”

    他用‘是’,代替‘叫’。

    顾惜朝拱手,回道:“久仰。”

    张炭挠了挠头,问:“你叫什么?”

    “我姓顾,单名一个远,二字惜朝。”

    “哦,……顾,顾什么的。”张炭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确实记不起这个人。

    柳桃儿撇了一下嘴,教他:“不是顾什么的,是顾惜朝。”

    “是,是,”张炭突然裂开嘴,眼睛里冒出光来,“不管怎样,兄弟,多谢援手!”

    顾惜朝摇了摇头:“哪里用什么感谢。据搜之劳,我便是不在船上,你也已经脱险。”

    张炭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他反驳说: “怎么没有大碍,我这反反神功一天算一次轮转,每轮转一次,就要耗费许多力气。装王八虽然死不了,可多耗一天,就是多浪费了一年多的用功。若没有你相助,我起码还要憋上两天。”

    他说着,伸出两只黑壮的手指,认真地笔画了一下。

    那滑稽的模样,纵使船客们听的云里雾里,也忍不住笑了。

    “你与我有恩,”张炭直率的说,“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你要是不嫌弃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兄弟,我就是你兄弟!”

    他加强语气重复了一次:“恩,做兄弟。正好我行五,排最末。加你进去,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他越想越高兴,咧着嘴巴,自个笑了半天。他笑的时候,船上的人却想,救了这大汉的人,分明是那个船娘,他怎么理也不理,问也不问呢?更有人愤愤不平的小声交谈,他在这里抓着一个文弱书生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又是想干什么呢?他的获救,与这个书生有什么关系呢?

    顾惜朝不去想别人的心思。

    张炭的话说完,他便骤然一惊,且不禁望向了他。

    在那么一瞬间里,他恍然觉得,这大汉眼睛里的光,灿烂的能照亮一整间屋子,也照的他失魂落魄。半天,他才缓缓的吁出了一口气,不提兄弟,反而岔开了话题:“哎,你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张炭想起那伤心事,跟着叹了口气:“哎,莫提了。”

    “我本是回去娶亲的,”他马上纠正说,“不不,我是去退亲的。”

    顾惜朝接道:“退亲?”

    张炭苦恼道:“是退亲。我没见过那婆娘,只知道她姓李,叫的那个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念。我一个江湖人,离安定下来还早,结什么亲呀!那简直是害人!”

    话刚说完,他的肚子忽然又发出一阵乱叫。他涨红了脸,连忙用蒲扇般的大手捂住肚皮,继续说:“可惜才到家,就让人给害了。想来他们叫我回去成亲,也是为了害我性命。”

    船娘一边听他讲,一边给他手里塞了一个馍,他两口就吞了进去,可肚子还是叫个不停。

    “我不愿意拖累家乡的父老,一路逃出来。前面就是大江,后面是赶来的追兵,我没有退路,只好装作死王八,”他梗着脖子道,“闭起眼睛,往水里一跳,一路就飘下来了。”

    船娘见他吃完了,正要再递给他一个。张炭这回没有接,任由肚子在肚皮地下打鼓。

    他不止没有接,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跪在船娘的面前,离她的裙子还有一扎的地方,吓得她“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张炭瞪大了眼睛:“别人都说,滴水的恩情,要涌泉相报。这,这,那,那救命之恩我要怎么报答?要不然就这样,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啦!”
………………………………

7。七。船上

    他这话一出,当下就有好事者向船家喝起了彩。

    “恭喜恭喜,多精壮的汉子!”

    又有人立马接道: “这不是白讨了个上门女婿。”

    在江上讨生活的人,虽说有条傍身的客船,可终究不抵在陆上踏实。船家的女儿多半是相互嫁娶。像这样只有一个闺女的,就只能寻个倒插门的男人。可但凡稍微有点本事的人,谁又愿意丢了祖宗传承,嫁个女人,去生一堆从妻姓的孩子呢?

    这样看来,壮实又方正的张炭倒成了现成的热馍馍。

    “你,你快起来呀,”船娘着了急,话说的磕磕巴巴,“这像什么样子,……谁,谁想要你的涌泉相报!你可起来呀!”

    她长的只是清秀,此刻又羞又急,红了眼也红了脸,反而平添了一番风情。

    “我――”

    “你什么你!”

    “――我不管。”张炭没头脑的倔了一句。他还跪在地上,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船娘一窒,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噗嗤,哈哈哈哈――”笑声四面八方的响起来。

    这时候有人突然道:“瞅着是个江湖人呀。”

    “江湖人,哎呀呀,怪不得,怪不得……”人群里,一个老者摇头晃脑的指点道,“也不是良配。”

    顾惜朝哑然而笑。他虽没有同张炭‘饭王’打过交道,但也在茶馆酒巷里听过他的事迹,知道他的性格。

    张炭讲义气,重恩情,有担当。

    可他就是太讲义气,太重恩情,太有担当了。这是好事情,若非如此,他就不会以一己之力护着六分半堂的雷纯进京。两个月不到的路程愣是走了小半年,可见途中仇敌之众,困难之重,危险之极。

    但这也算不上好事情,要不然现在他就不会弄得船娘如此难堪。

    说到底,还是那四个字:人无完人。

    这是常情,就是如大侠萧秋水那般的英雄,也总免不了会有这样那样的过错;或者如苏梦枕那样的枭雄,到头来也死在‘信人不移’上,这原本是他的可颂之处。

    可有些有时候,有些事,有些情况,长处却能变成一把杀自己的刀。

    他拿袖子遮住嘴角,柳桃儿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蛮不讲理的。”

    “不是不讲理,是打了结,”顾惜朝叹了口气道,微微蹙起眉头,“他刚刚死里逃生,精疲力竭,一时想不通而已。”

    说罢,他走到张炭身边,俯下身,搀了一下他。在一搀一拒之间,他低低的耳语:“壮士还是起来吧。”

    他指指船娘,又指指气急败坏的船家:“讨生活不易,你的仇家若是知道你未死是蒙他们所救。”话不必说完,人懂了即可。

    张炭静了。那是一种骤然的清醒带来的寂静,连带他的胳膊都冷了下来,像块冰一样的冒着寒气。

    他不傻。

    只是死里偷生,一时回不过劲。虽然他的‘反反神功’颇为不凡,龟息假死上十天半个月不是问题。但他毕竟还活着,终究要醒过来。

    他心里慌得很,一想到乍暖还寒的时节,江上漫漫的雾气,冷的透骨的水流,抖着羽毛的寒燕,他就忍不住的心慌。

    就这样容易的被救了?就这样吃上了热乎乎的白粥和馍馍?

    若是再飘上四五日……

    对大多数人来讲,死亡是千古以来最可怕之事。

    张炭怕死,清醒过来后,他更怕连累别人死。

    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顾惜朝一眼。可他并不起身,仍然跪在地上,还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是兄弟,不是壮士。”

    顾惜朝没有回答。又是一声兄弟,压的他喘不过气。

    刹时候,连呼吸的起落都带上了钻心的疼。

    张炭扭过头,对着船娘“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恩人,是我考虑不周,吓着你了。”

    船娘这才松了口气:“你,你可先起来吧。”

    张炭这才爬起来,郑重的凝视着她,仿佛要把船娘清秀的面容印在脑海里。直到船娘又失措起来,老船家举起拐杖要打他的脑袋,他才一字字的道:“你的恩情我会还你的。”

    “我叫张炭,桃花社的张炭,”他说的很慢,又重复道,“你的恩情我会慢慢还你。只要你有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我。无论什么事情,什么地方,多少次,多少年都可以。”

    “若是我死了,就去找我在桃花社的兄弟姊妹。记好了,一共有六个人:赖笑娥、朱大块儿、刀下留头、张叹、齐相好和小雪衣。只要还有人活着,就会有人帮你!”

    他掰着手指,重复了一遍:“是赖笑娥、朱大块儿、刀下留头、张叹、齐相好和小雪衣。只要有一个还活着,就不会放着你不管。”

    古人有一诺千金的谚语,张炭的话却比千金还重。

    船娘瞅着他黑黝黝的脸上执拗的表情,竟然有些发愣。她既不知道张炭是谁,也没听过桃花社的名头,可这时候仍觉得张炭是个头顶云天,脚踏大地的汉子,他的兄弟姊妹是一群肝胆相照的英雄。

    船外下起了连绵的雨。噼啪的雨点打在船篷上,船舱里的人听得很清楚。江上的雾雨,时来时收,又似永远没有完结。

    “顾兄弟,你们这是打算往哪里去?”张炭缓了一口气,问顾惜朝。

    这个书生疏离落寞的眼神里藏着似有却无的苦难,待他细细去看的时候,那苦难却又藏进了一湾温柔的潭水。这种遮遮隐隐的寂寞最糊涂,最酸楚,最伤人。刺的他胸口难受,心里憋屈。

    可他不能去问。

    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张炭知道尊重别人的秘密。

    顾惜朝心头蓦然一紧,勉强自己不去想兄弟二字的含义。他像是在自我嘲笑的道:“我们原在边镇里讨生活,如今赞了些银钱,想带家人去南边安定下来。”

    “安定啊,好事情,”张炭摸了摸裤腰带,垂头丧气的道:“哎,银两都丢在江里了,要不然,――诶!”

    他一拍脑门,眼神一亮:“我有个大姐,平日里颇为阔卓,正好在江宁游玩,等上了岸,我去找她打个秋风,她总不会坐视不理。哈哈!”

    顾惜朝微微笑了,他知道张炭指的是赖笑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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