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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不相逢-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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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不相逢 / 作者：米蝴蝶
第一章 风起
当钢琴最后一个轻快明亮的音符消失在空中，苏雅揉揉发酸的肩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轻轻关掉蒸汽阀门，打开蒸箱，立刻，一股清新的椰子奶香飘满了整个房间。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瞬间，肺部每个细胞都充盈着这种温暖的奶香，她不由露出一丝笑。
香浓而不腻，清而不郁，闻之令人食指大动，看来，离成功已近了一步。
苏雅小心的从蒸箱中取出一个椰子盅，掀开，热气袅袅升起，房间内的香味更浓了，在一片氤氲中，她轻轻舀起一勺汤，开始严苛的品评自己尝试了一下午的成果：一个名为夏日风情的汤品。
五分钟后，苏雅唇边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汤清而不浊，鲜而不腻，虾的鲜香混合着椰肉清新的奶香，令人唇齿留香，细细一口下去，身上每一个毛孔无不妥帖温暖。
是好汤。
尝试了那么多次，失败了那么多次，今天，总算是成功了。
苏雅陡然感觉一阵放松，不由舒服的伸个懒腰，摁下CD上的键，贝多芬轻快明亮的钢琴曲缓缓响起。
《致爱丽丝》，从来百听不厌。
天空最后一丝光在天边隐去，隐隐绰绰中，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窗外那丛凤尾竹猛烈的摇曳起来，一片光影错乱。
肩关节又开始隐隐的疼了，苏雅不由一阵苦笑，明天又该是一个风雨天，自己这肩关节，自从落下风湿的毛病后，也就有了媲美天气预报的功能。
谁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眼前掠过一个模糊的身影，苏雅轻轻叹息一声，这道理，自己很多年前就深深体会到了，难道不是吗？
“……妈的，老娘不干了，老娘烧的菜是给人吃的，不是看的，况且这大夏天的，你让我上哪去弄那新鲜冬笋做那什么西施豆腐？”一个大嗓门突然响起，渐行渐近。
“嘘！轻点！贝姨，你就别发牢骚了，要让人听见就不好了。”华楚温声劝，“客人总归有那么一些怪癖的，看在人家是极品份上，你就忍忍吧。”
大嗓门更大了，“光皮相好有屁用，不懂美食的皮相再好也是草包一个，你们年轻人哪，就只会注意皮相。”
苏雅打开门，朝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两人微微一笑，道，“贝姨，说起这个年轻人只重皮相问题，你也负有部分责任。”
胖胖的厨娘贝姨愣住，“我有什么责任？”
“你负得责任可大了，简直不可推卸。”苏雅故作严肃道，“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做的菜那么重视色香味中的色，岂不是误导现在的年轻人让他们对食物的皮相更挑剔吗？你看，他们吃过我们凤影阁的菜，都说别家菜馆的菜不堪入目呢。”
贝姨怔了怔，头上腾腾燃烧的怒焰顷刻间烟消云散，她眉开眼笑拍了她一记，“说到做菜我哪有你讲究，几块苏打饼干都能搞出那么多花样，听说上次连刁嘴的小三都给震住了，楞是看了好久都不敢下手呢，说是饼干像人一样，都有脸部表情和情绪，听得我直发憷。”
一旁的华楚感激的看她一眼，也笑，“说起上次那个饼干，莫说三哥，就是我都不忍下手，块块那么精致，每一块都是不同的脸部表情，苏姐要不说，我还真没认出那是饼干，还以为是艺术品呢。”
苏雅淡淡笑了笑，“贝姨，既然没有新鲜冬笋，你就用咸蛋黄将就一下吧。”
“不！我拒绝为这种只会糟蹋食物的人做菜！”胖厨娘鼓起圆圆的腮帮子，回答得斩钉截铁。
苏雅掠了掠长发，询问的眼神落到华楚身上，“怎么回事？”
华楚忍不住笑，“苏姐，你别怪贝姨，实在是今天的客人太古怪了。”
“他今天包了个大包厢，点了一大桌子菜，并且要求所有的菜都不准放鸡精。小徐问他有几个人，他说就他一个，结果却要求放两副碗筷；问他要什么饮料，他说只要白开水。”
“后来菜上齐了，他也不动筷子，只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抽烟，临了，说要见见大厨，于是我就把贝姨叫去了，结果，他说要再加一个菜，西施豆腐，还一样一样的报原料，报完原料还不放心，又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教贝姨怎么做，当时贝姨好心提醒了一句，说有了银鱼羹再点豆腐羹没必要，太浪费了，结果那客人说，他点菜本来就不为吃，这才彻底把贝姨给惹恼的。”
“本来就是嘛，哪有人大老远的跑来点菜却只看不吃的？我看那男人八成是脑子进水了。”贝姨大声抱怨。
原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苏雅心头一阵恍惚，有片刻的失神，那边，贝姨的大嗓门还在嘀嘀咕咕的唠叨，终于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笑笑，柔声道，“好了贝姨，别抱怨了，客人这么要求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应该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才对。”
“好吧，你是老板你最大。”贝姨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风风火火的去了。
苏雅想了想，吩咐华楚道，“我这里正好新开发了一盅汤品，你替我端给那个客人吧，就说是免费赠送的，算是大厨的赔罪。”
“耶？真的，有新的汤品？”华楚瞬间双眼放光，如同饥饿的兽。
苏雅失笑，捏捏她软软的脸，“放心吧，留着你和贝姨的份呢，如果你的三哥来得及时，也可以分到一杯羹。”
“讨厌，不理你了。”华楚红了脸，跑进她的专用厨房，“哇！好香！”
“等你给那个客人送完汤品，再慢慢享受吧。”苏雅笑。
“是，老板。”华楚调皮的向她敬个礼，端起一盅汤品一溜烟去了。
苏雅望着窗外，唇边那点笑意不知不觉间慢慢敛起。
窗外，天光淡去，一寸一寸的灰，正逐渐将整个世界掩埋。
窗内，贝多芬的《致爱丽丝》无止尽的回响着，青春的，欢快明亮的音符，在空中不停的跃动，苏雅斜倚在窗前，望着暗影中那抹不停摇曳的凤尾竹，不禁有些痴了。
第二章 云会
西施豆腐是家乡的一道传统菜，也是苏雅上大学时会做的唯一的一道菜，这道菜据说是千年前越国美女西施做给她的爱人范蠡吃的，因而传承千年。
这道菜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将七分瘦的五花肉搞成肉糜，热油翻炒后加入已抄过水的新鲜冬笋丁，嫩豆腐丁，调味颠炒几下后倒入高汤一起煮，等到汤沸，再加入切碎的野生荠菜，等汤再沸后勾芡就成了。
记得那时候第一次在学校煮这个菜，是在学校广播台的迎新餐会上，当时台长为了让新成员尽快融入团体，绞尽脑汁牺牲了N多脑细胞，终于想出一条妙计，要求每个成员都搞一个拿手菜，不会做菜的就帮着打下手，苏雅那时候才刚进广播台，除了台长李辰，其他四个成员对她来说都是陌生面孔，不由有些拘谨，于是老老实实做了这道她唯一会做的西施豆腐，不料一出手就获得热烈追捧。
“Angel，这次你可是遇上对手了。”一个男生在偷尝了几勺后，笑嘻嘻的对身旁的女生说。
学校里叫英文名字的倒不多见，苏雅不由多看了那女生一眼，很靓丽的一个女孩，个子高挑，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最显眼的是她的脸，鼻梁很挺五官深邃，天然的卷发充满异国风情，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Angel闻言只是斜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并不说话。
“真香，我再偷一勺，你不介意吧？”那男生笑眯眯的又舀了一勺到嘴里。
“陈风，你又偷吃！”随着一声尖叫，苏雅感觉身边刮过一阵小龙卷风，手里新鲜出炉的豆腐羹就不见了踪影，仔细一看，原来是落到了一个个子很娇小的女孩手里，那女孩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小小，人如其名。
“非也非也，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品尝，对吧，苏雅。”
“是哦，品尝，然后让大家都吃你的口水！”小小一脸的不赞同。
苏雅只觉得好玩，笑着说，“没关系，你那一碗全给他品尝好了，我那边还留了一大锅。”
“呀！苏雅！你真好！”小小尖叫，冲上来就给她一个热情地拥抱，“我也去偷一碗！”
说着就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苏雅哭笑不得，这女孩真是热情，让她有一种仿若老朋友的错觉，虽然这不过是她们的初次见面。
“咦！Angel！怎么不见嘉铭？”台长李辰四处张望着向他们走来。
“我又不是他保姆，你问我干吗？”Angel面上冷冷的。
李辰一愣，打趣，“怎么？小两口吵架了？”
Angel哼一声，“你别胡说，谁跟他是小两口了？”
“喔！天使美人好像气得不轻哦，这样吧，你告诉哥哥嘉铭怎么欺负你了，哥哥替你找他算帐去！”陈风装模作样捋起袖子，Angel不买帐，“某人好像比我还小两个月零三天吧？应该叫我姐姐才是。”
小小在旁拍手，“就是就是，陈风叫声姐姐来听听。”
李辰也笑，“陈风你好样的，兄弟我看在多年相处情分上，会替你拿草席收尸的！”
“喂！你们怎么这样？”陈风夸张的双手捧胸，一脸伤心欲绝，“李辰你太不仗义了啊，是哥们会拿草席给人收尸吗？好歹也得楠木棺材嘛！天使美人你也太无情了哈，哥哥我为替你打抱不平，可是连命都赌上了，你居然……你居然……”
说到最后，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委屈的嘴一撇，开始拿袖子擦他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呜呜咽咽的拉住苏雅的袖子摇了摇，“苏雅，哥哥我只剩你了，你就给点安慰吧。”
苏雅早已笑倒，闻言捂着肚子，一本正经，“嗯，不要难过了，我会给你写挽联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还是苏雅最好了。”
众人早已笑得东倒西弯，连Angel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餐会进行得十分热闹，五个人来自五个不同的地区，除了Angel有些心不在焉比较沉默以外，其他几个都表现得相当活跃，一番天南地北的胡吹海聊之后，大家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苏雅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次广播台招的唯一一个新人，录取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一时兴起给校刊投了一次稿，结果文章发表后，勾起了广播台某些成员的强烈好奇心。
“来，苏雅，我敬你一杯，你那篇《苎萝》写得可真妙，山水如画，人物风流，很久没见到这么空灵的文笔了，过目难忘哪！”桌对面的陈风向她举起酒杯，苏雅赶紧推辞，她向来不能喝酒，属于一杯倒的那种，刚刚因为推却不过小小的热情已经被她灌了一大杯，此刻浑身飘飘然，脑袋昏昏然，再喝下去难保不会出事。
“嗳！哥哥诚心诚意敬你酒，这个面子你可一定要给。”陈风瞠大眼，“难得碰到个文笔美得让我心折的，哥们今儿个实在太高兴了，来，哥们先干为敬了。”
说着陈风豪爽的一口就干了杯中啤酒。
苏雅和他打商量，“心意我心领了，我不会喝酒，随意好吗？”
“嗳！感情深，一口闷。你今天只要喝了哥们的敬酒，今后有什么事哥哥罩你！”
其他几个人也在旁边起哄，盛情难却，苏雅只得横下心，将酒一饮而尽，她喝酒架势很足，俨然有大家风范，引得一帮惟恐天下不乱的人轰然拍手叫好，惟有Angel扯了扯嘴角，静如磐石。
“阿风你又认妹妹了。”
一片喧闹中，一个清雅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语声带笑，这一声犹如热油中加了水，现场气氛瞬间沸腾起来，苏雅按按发晕的额头，留意到一直有些萎靡的Angel忽然来了劲，眼中放出光彩，她不禁了然的微微笑了笑，显然，来者何人，不言自明。
“对不起，系里开会到现在，来晚了，我自罚一杯。”来人来到预留在Angel和陈风中间的空位上，替自己倒上一杯，四下敬了敬，随即一饮而尽。
“不行不行，一杯不够诚意，三杯才行。”陈风起哄。
“阿风刚认了妹妹，喜事临门，应该连喝三杯才是。”来人四两拨千斤，轻轻巧巧就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呃？陈风一脸黑线。
众人哄堂大笑，苏雅也笑，一阵微醺中，她只觉自己身上似乎长出了透明的翅膀，灵魂脱离躯壳，轻盈的飘向空中。
“你就是写《苎萝》的那个苏雅吧？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陆嘉铭。”一只形状优美的手伸到自己面前，手指很长，根根骨节均匀，干净的近乎透明的指甲修得很平整，这样的手是适合弹钢琴的，苏雅抬头，看见一张微笑的脸。
白衣黑裤，一个气质很干净的男生，苏雅注意到他雪白的衬衫很挺，袖口妥贴干净，长的并不帅，但是他自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够牢牢吸引住别人的目光，尤其当他笑时，两边嘴角微微翘起，狭长的眼眸闪亮，剑眉斜飞入鬓，别有一种飞扬的神采。
“你好！”苏雅伸手去握，却不知怎的只握住了空气。
众人大笑，陆嘉铭也笑，转头对陈风说，“你这个妹妹看起来好像醉了呢。”
“怎么会？才喝了两杯而已。苏雅你说是吧？”
“嗯！我没醉！”苏雅重重点头，红扑扑的脸上表情很认真，众人更是笑不可抑。
“嘉铭，你一定饿了吧？快吃点东西。”Angel将夹好的满满一碗菜递到他手中，陆嘉铭看看她，“谢谢。”
两人四目相交，眼神短暂的交流了一下，Angel咬咬唇，垂下头去。
“哥们，你一定要尝尝我这位小妹妹做的西施豆腐，那味道真是好到没话说，和咱们天使美人做的有得一拼。”陈风将自己碗里还剩的那么一点豆腐羹推到嘉铭面前，“你看我都没舍得吃，特意替你留到现在。”
“恐怕某人不是舍不得吃，而是吃不下了吧？”小小在旁挖苦，“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这么缺德，一看到菜上桌，就迫不及待伸出爪子将菜统统搬到了自己碗里？”
嘉铭看看面前，一片杯盘狼藉中，那个貌似盛豆腐羹的碗果然是空的，不禁失笑。
陈风还在那装无辜，眼睛四下看了看，“有吗？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当然有了，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李辰也忍不住插嘴。
一时唇枪舌剑，刀光剑影，大家吵得不亦乐乎，苏雅单手托腮，只是一味的笑，身子很轻，心里很暖，眼前的一对璧人很养眼，男生微笑着慢条斯理吃自己的菜，女生在旁嘘寒问暖，体贴的照顾着他的需要。
十年后的苏雅立在夜幕初降的窗边，望着窗外暗影中的凤尾竹无声苦笑。那一晚若没有发生以后的事，人生的面目该是另一副模样吧？可惜，命运如风，总是无法捉摸。
第三章 嘉铭
华楚端着汤品走进包厢时，看到那客人正独自坐在那里，对着一大桌丰盛的菜肴默默吸烟。
一圈一圈白色的烟雾自他指尖袅袅升起，在空中散开，他只是看着，过很久才小小吸一口，英挺的浓眉微微蹙着，他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包厢里很静，静得可以听见寂寞的声音。
华楚犹豫了一下，轻轻将汤品端到他面前，“先生，这是本店免费赠送的汤品，请您品尝。”
男子回神，随手掐灭手中的烟，笑笑，“谢谢。”
华楚揭开椰子盖，包厢内瞬间就弥漫满了一股清香，光是闻着就勾出人无尽的食欲。
“这汤品名叫夏日风情，是我们老板亲手做的，先生一定要赏脸尝尝。”
小姑娘殷殷的目光望向他，似乎他不喝上一口便是一种辜负，如此似曾相识，男子心中微微一动，拿起白瓷勺子小小尝了一口，点点头，由衷道，“味道很好，替我谢谢你老板。”
华楚笑逐颜开，“先生喜欢就好。”
男子又喝了一口，忽然叫住她，“这汤放了鸡精？”
“不，我们老板做菜从不用鸡精等人工合成的调料。”
“哦？”男子低头仔细研究了一下汤，终于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放了虾，难怪这么鲜。”
华楚笑，“现在像您这样不吃鸡精的客人可真不多。”
男子低头拨弄几下汤品中的大头虾，掩饰住眼中的落寞，淡淡道，“习惯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啊，有利身体健康。”华楚语声轻快，“这些菜都没有放鸡精，您尝尝看，味道应该都挺不错的。”
“嗯。”男子淡淡点头，喝了几口汤，“你老板的手艺很不错。”
“对啊，她若没有几把刷子，还开什么饭馆嘛。”直率的话语成功博得男子微微一笑，华楚趁机道，“那个，我们贝姨刚刚态度不太好，您可别往心里去哈。”
男子下意识望望那一大桌子菜，有片刻失神，半晌才自嘲的笑笑，“其实，她说得没错，的确太浪费了。”
沉默很久，他低低的声音响起，像是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以前条件不好，下不起馆子，于是发誓说，等将来有钱了，一定天天请她下馆子，现在经济允许了，她却不在了。”
华楚仔细研究他的表情，心底闪过一声叹息：这么个看似社会精英的人物，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伤心的过去。
这时手机响起，男子看了看，按了接听键，“喂。”
打电话的似乎是个女子，男子神色间不觉柔软了几分，“嗯。”
“在凤影阁。”
“不，你不用过来。”
华楚识趣的悄然退下，轻轻拉上包厢的门，一回身，不由骇了一跳，“苏……苏姐。”
苏雅的脸色很奇怪，她看看包厢的门，发了一会怔，忽然一咬唇，头也不回的疾步离开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她一眼。
华楚莫名其妙。
嘉铭结帐离开，在大厅门口遇到一对迎面而来的父子。
“剪刀。”
“家凋。”
“剪刀石头布。”
“家凋石土朴。”
男人不厌其烦的纠正，“剪刀石头布。”
十几个月大的娃娃一本正经重复，“家凋石土朴。”
嘉铭忍俊不禁，微微一笑，正好被那个抱着娃娃的男人看到，他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笑。“宝宝很可爱。”嘉铭说。
“谢谢！”男人看看娃娃，笑得宠腻。
两人擦肩而过。
此刻夜幕低垂，华灯初上，N市夜景一片繁华，嘉铭深呼吸一下，初秋的空气沁凉湿润，他回过头，只见凤影阁灯影璀璨，流光溢彩，说不出的雅致风情，如同一个青春正好的古典美女，吸引住人们欣赏的目光。
没有人会相信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条狭窄的街道，到处都是廉价的服装，震耳欲聋的音乐，乱糟糟的小玩意，空气中充满麻辣烫羊肉串浓烈的味道，这里曾留有他们青春的印记，那时候，连风都是快乐的，因为身边有她。
嘉铭闭闭眼睛，眼中一片苦涩。
他斜倚在车边，低头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妈妈，妈妈……”甜而糯的声音，软软的，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孩子似乎还处在学话期，一迭声不停的唤着，着了魔般不肯稍停片刻。
“嗳！嗳！……”年轻妈妈不停的应着，声音温柔，“天天真乖。”
男人在旁边低低笑，“两个活宝。”
嘉铭浑身一震，这个熟悉的温柔声音……，他霍然回头，只见璀璨光影中，立着几个人。在大厅门口遇见的那个男人抱着孩子，旁边的长发女子伸手轻轻揉了揉娃娃的发，一幅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图。
怎么也料不到竟会在这里见到她，嘉铭呆在原地，忘了呼吸，忘了动弹，四肢百骸陡然间没了力气，他一双眼睛定定的注视着那个纤细的女子身影，长发及腰，长裙飘飘，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却依稀仿佛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如今，她在明，他站在暗处，彼此相距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似隔着一整个天涯。
他们走到停在门口的车旁，男人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她上车后，将孩子递给她，方才绕过车头坐上驾驶的位子，驾车离去，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他。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一直以为她在国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他寻寻觅觅，觅觅寻寻，几近绝望，蓦然回首间，却发现她始终留在原地，不曾离开。
只是，她早已嫁为人妻，留他一人独自孤独。
直到他们的车驶入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远远看那男人将车驶入地下车库，嘉铭才小心翼翼的将车停在他们楼下，那是一个多层，楼层间距很大，周边绿化很好，嘉铭却觉得触目，他无力的将头靠在冰冷的方向盘上，心痛到无以复加。
第一次注意到苏雅这个名字，是在大二那年秋季，那一天阳光很好，他正躺在床上看书，哥们陈风忽然兴冲冲跑进来，“嘉铭，嘉铭，我挖到宝了。”
所谓的宝贝是新出的校刊，平时谁都不屑一顾的玩意。
“很美的文笔，绝对值得一看。”面对陈风的竭力推荐，嘉铭可有可无的瞥了一眼，看不到三行，便被完全吸引，到最后，简直欲罢不能。
那是一篇题为《苎萝》的散文，篇幅很短，不过千字，可是用笔老练，人物刻画生动丰满，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幅美丽的乡村画卷，恍如世外桃源，令人悠然向往。
可见作者对她的家乡倾注了很深的感情，才能用诗一般的语言，勾勒出如此完美的乡村景象。
“文如其人，这女孩长得一定很美。”
苏雅，园林园艺系。陆嘉铭修长的手指无意间滑过书页上的作者名字，漫不经心笑了一下，随手将校刊丢回给陈风，“我要去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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