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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奇缘 原著:大漠谣-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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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羞又恼,一掌推开他,转身就走,他在身后大笑起来。我面上佯怒,心里却透着喜,他又慢慢变回本来的霍去病了。
晚上用过晚饭后,去病叫了霍光去书房,两人在房内谈了许久。出来后,霍光的眼中多了几分刚毅,好似一会儿的工夫就长大了几岁。
“你劝光弟离开长安,回家吗?”
“没有!每个男儿都有一条自己认定的路,都有自己想成就的梦想,他的人生他自己做主。我只是和他讲清楚了如今长安的形势,告诉他也许以后我不但保护不了他,反而他会因为我而生出很多麻烦和危机。”
想着刚才霍光的神色,已经明白霍光的决定:“光弟仍旧决定要留在长安城?”
去病笑着点点头,神情中含着几分赞许。
三月间,桃花开得最烂漫时,朝堂内的争斗比最火红的桃花还热闹激烈。
李敢的葬礼,霍去病没有出现,反倒卫青、公孙敖等人前去致哀。
平阳公主出面替李敢的两个女儿说亲事,刘彻也许对李敢有歉疚,也许出于想进一步分化卫青和霍去病的目的,同意替太子刘据定了亲,将李敢的两个年纪还小的女儿定为太子的妃子。
虽然李氏家族有能力的壮年男丁尽去,只剩了一门寡妇弱女幼儿,一派大厦将倾的惨淡景象。但从秦朝时,李家就频出大将,在朝中和民间的人心仍在。李敢的侄子李陵,年纪虽不大,可已经表露出很高的军事天赋,也甚得刘彻欣赏,刘彻说过好几次待他稍大一些就要封他做天子侍中。霍去病十八岁时受封天子侍中,李陵也隐隐有成为一代大将的可能。
卫氏此举不但博取了朝堂和民间的赞誉,把支持同情李氏的人心暗暗拉向了太子,而且立即把霍去病射杀李敢的事情和卫氏划分得一清二楚。
虽然刘彻下了封口令,可李敢被霍去病射杀的消息仍旧不胫而走,朝廷内同情李氏家族遭遇的人越来越多,以前众人一心排斥卫青为首的外戚卫氏,此时有了对比,才个个觉得行事谦恭有礼的卫青还不错,对卫氏冒着不惜得罪霍去病的风险,维护李家老幼的做法更是赞赏,矛头开始隐隐指向了霍去病。
虽然有刘彻的重压,但是依然挡不住各种弹劾奏章,甚至发生了众官哭求皇帝不可罔顾国家律法,纵容杀人犯。刘彻无奈下,决定贬霍去病去酒泉守城,远离长安,避避风头。
刘彻当时审问霍去病时,只有少数人在场,事后也封锁了消息。为什么当时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事情,最后变成了朝堂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突然胆子大到敢一再弹劾霍去病?
霍去病对朝廷内的风浪涌动视若不见,继续我行我素,他似乎还在暗自鼓励着弹劾他的人,原本他可以设法阻止这场波澜,可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这场朝堂内倒霍的风波愈演愈烈。
霍去病在准备去酒泉前,第一次大违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主动参与到朝廷政治中,而且一出手就惊人,他请求皇帝册封以刘髆为首的三位皇子为藩王。
大司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过听,使臣去病待罪行间。宜专边塞之思虑,暴骸中野无以报,乃敢唯他议以干用事者,诚见陛下忧劳天下,哀怜百姓以自忘,亏膳贬乐,损郎员。皇子赖天,能胜衣趋拜,至今无号位师傅官。陛下恭让不恤,群臣私望,不敢越职而言。臣窃不胜犬马心,昧死原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去病把写好的请求册封三位皇子的奏章递给我,我细读了一遍,又递回给他:“很好呢!十分待罪、十分谦恭的样子,不过真要谦恭,就不该写这样的奏章了,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去病一笑,收起了奏章,并未多言。
皇子一旦被册封为藩王,就要离开长安前往封地。名义上好似有了自己的属地,其实却是彻底杜绝了他们在长安城和太子一争长短的心。
霍去病釜底抽薪的举动,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上下争议不休,保太派和倒太派的斗争白热化,就是以往认为可以暂时置身事外的臣子此时也不得不考虑好何去何从。
刘彻对霍去病的请求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朝堂内僵持不下。
几日后,丞相庄青翟、御史大夫张汤、太常赵充、大行令李息、太子少傅任安,联名上奏章,冒死进言支持大司马霍去病。
刘彻仍旧没有回应。
之后庄青翟、张汤、公孙贺等朝内重臣再冒死请命,一连四次,说的是冒死,却一次比一次人数多,隐隐然有百官逼求的架势,反对的声浪渐被压制,到最后近乎无声。
刘彻仍然没有给予回应。
请立藩王的事情是由霍去病开的头,可之后他却再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淡淡看着朝堂内的风云。到了此时,看着事情已经朝成功的方向发展,他眉宇间反带上了忧色:“陛下现在春秋正盛,这样子做,即使陛下答应了,也会让陛下越发忌惮卫氏外戚和太子的势力。舅父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地发生?唉!大概他现在也压制不住这么多急功近利的人了。”
我道:“卫氏是陛下一手扶植起来的势力,以陛下的才略,如今都控制不住,卫大将军控制不住卫氏也很正常。皇后、平阳公主、长公主、太子、将军、王侯……多少人的利益和在里面?势力渐大,内部只怕也纷争不少,看看当年的吕氏、窦氏、王氏,卫大将军能压制到今日的局面已经很不容易。”
去病苦笑起来:“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和,我不就是一个例子?明知道陛下对日益增大的太子势力有了提防,不想让太子势力发展太快,更想用其他皇子来牵制太子,可我还是给陛下出了这个难题。”
朝堂内外的人都在等着一个结果,此事已经是开了弓的箭,如果刘彻不同意,那未来朝堂内的变动是可怕的。
我猜想长安城内,此时的皇亲贵胄家没有几个人能睡安稳,歌舞坊和娼妓坊生意的反常兴旺就是一个明证。
这种关头,李夫人突然要召见我。
事出意外,我琢磨着她究竟什么意思。霍去病把诏书扔到一旁,淡淡道:“没什么好想的,托病拒绝。”
我想了会儿道:“听说她一直病着,我想去见她一面。何况听听她说什么,也算了解敌方动向。”
霍去病肯定觉得我多此一举,但不愿驳了我的意思,笑道:“随你,正好我也想去拜见一下皇后娘娘,那就一同进宫吧!”
刚进昭阳宫,人还未到,就闻到浓重的药味。
纱帘内,李妍低声吩咐侍女:“命金玉进来。”侍女眼中颇有诧异,掀起帘子放我入内。
李妍面色惨白,脸颊却异样地艳红。我虽不懂医术,可也觉得她病得不轻。她笑指了指榻侧:“你坐近点儿,我说话不费力。”
她的笑容不同于往日,倒有些像我们初认识时,平静亲切,没有太多的距离和提防。
我依言坐到她身旁,她笑看了会儿我:“你看着还是那么美丽健康,仍然在盛放,而我已经要凋零了。”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宫里有的是良医,你放宽心思,一定能养好身体。”
她浅浅笑着:“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我的日子不多了。步步为营,争来争去,失比得多,金玉,你还恨我吗?”
往日一幕幕从脑海中滑过:那个轻纱覆面、眼波流转的少女;那个容颜倾国、愁思满腹的少女;那个教我吹笛、灯下嬉笑的少女……
我摇摇头:“我不想恨。这几年我发现一个道理,仇恨这种东西在毁灭对方前,往往先毁灭的是自己。我愿意遗忘,愿意把生命中快乐的事情记住,愿意把不愉快都抛在身后,继续向前走,人这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即使赶着走,都只怕会有很多好看的、好玩的没有时间见、没有时间玩,有恨的力气,不如用来珍惜已经拥有的幸福。”
李妍侧头咳嗽,我忙拿帕子给她,等她把帕子扔到一旁时,上面已满是血迹。我心中黯然,她却毫不在意地一笑:“小玉,你是运气好,所以可以如此说。人生中有些仇恨是不能遗忘的。我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如果有人伤到了霍去病,你能原谅吗?你能遗忘吗?你会善罢甘休吗?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报仇。”
她未等我回答,就摆摆手:“事情到此,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争的。今日请你来,只想求你一件事情和问你一件事情。”
“请讲,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
“小玉,我已心死,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我放不下因为我的私念而被带入纷争中的亲人,我倒不担心髆儿,只要我求陛下答应霍去病提出的册封藩王的请求,让髆儿远离长安,自然就躲开了一切,可哥哥们却躲不开,特别是二哥,他对权力的越来越大。”
“我懂你的意思,可李妍,你应该明白此事取决于李广利,如果他行事不知收敛,迟早还是会出事。至于去病,你不用担心,我想……我想一旦陛下准了册封藩王的请求,这大概是去病为太子和卫氏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去病自小到大的优越生活和十八岁就得到皇帝的重用都和卫氏分不开关系,只要他心中认定的恩怨已清,从此后卫氏是卫氏,他是他。
李妍显然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困惑地说:“最后一件?”她看我没有解释的意思,遂笑了一下,没再多问:“我会对二哥再极力约束和警告一番,至于他能否遵照,我也没有办法了,陛下念着我,应会对他比对他人多一些宽容。人事我已尽,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妍静静看着熏炉上的渺渺青烟,半晌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吭声,默默等着她要问的事情。
“李……李敢他临去前说什么了吗?”
这就是李妍临去前未了心愿中的两桩之一,李敢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我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截血袖,递给李妍。
李妍怔怔看着袖子,眼中慢慢浮起雾气,眼泪一颗又一颗,宛若断线珍珠般滴落在袖上。
她蓦地咬破食指,用自己的鲜血把那个未写完的藤蔓“李”字一点点续写完。一个血色已经发暗,一个依旧鲜红,明暗对比,互不交融,却又互相映衬,仿若他们此生的有缘无分,纠纠缠缠。
她捧着袖子又看了一会儿,递回给我:“此生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情,帮我把它在李敢坟前烧掉。”
我点点头。
她笑握住我的手,我回握住她。她朝我一笑,明媚如花,好似我们多年前初见,她摘下面纱时,那个令日月黯淡的笑容:“小玉,你回去吧!我会求陛下把嬗儿还给你们,但霍将军如今的位置……陛下不见得会准,只望你不要怨恨我。如果真有一日,大汉兵临楼兰城下,还求你念在我们初相识时的情分上,求霍将军眷顾几分无辜百姓,约束手下士兵,不要将兵戈加于他们。”
我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扶着她躺回枕上:“你的病都是因心而起,不要再操心了。不会有那一日的,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会尽力。”
她闭上了眼睛,声音细小,好似自言自语:“我好累,好累,就要可以休息了,娘亲见到我,应该不会责备我吧?我已经尽力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见到父亲。我想听孔雀河畔的牧歌,价值万金的琼浆佳酿怎么比得上孔雀河的一掬清水好喝?其实我喜欢的不过是夜晚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白日与所爱之人驱赶着牛群羊群寻找草场,我宁愿生了一堆孩子后腰身粗壮,宁愿双手因为搓羊绒而粗糙干裂,也不愿做倾国倾城的夫人……”
我轻轻起身,向外行去。自小到大的优越生活和十八岁就得到皇帝的重用都和卫氏分不开关系,只要他心中认定的恩怨已清,从此后卫氏是卫氏,他是他。
李妍显然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困惑地说:“最后一件?”她看我没有解释的意思,遂笑了一下,没再多问:“我会对二哥再极力约束和警告一番,至于他能否遵照,我也没有办法了,陛下念着我,应会对他比对他人多一些宽容。人事我已尽,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妍静静看着熏炉上的渺渺青烟,半晌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吭声,默默等着她要问的事情。
“李……李敢他临去前说什么了吗?”
这就是李妍临去前未了心愿中的两桩之一,李敢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我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那截血袖,递给李妍。
李妍怔怔看着袖子,眼中慢慢浮起雾气,眼泪一颗又一颗,宛若断线珍珠般滴落在袖上。
她蓦地咬破食指,用自己的鲜血把那个未写完的藤蔓“李”字一点点续写完。一个血色已经发暗,一个依旧鲜红,明暗对比,互不交融,却又互相映衬,仿若他们此生的有缘无分,纠纠缠缠。
她捧着袖子又看了一会儿,递回给我:“此生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情,帮我把它在李敢坟前烧掉。”
我点点头。
她笑握住我的手,我回握住她。她朝我一笑,明媚如花,好似我们多年前初见,她摘下面纱时,那个令日月黯淡的笑容:“小玉,你回去吧!我会求陛下把嬗儿还给你们,但霍将军如今的位置……陛下不见得会准,只望你不要怨恨我。如果真有一日,大汉兵临楼兰城下,还求你念在我们初相识时的情分上,求霍将军眷顾几分无辜百姓,约束手下士兵,不要将兵戈加于他们。”
我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扶着她躺回枕上:“你的病都是因心而起,不要再操心了。不会有那一日的,如果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会尽力。”
她闭上了眼睛,声音细小,好似自言自语:“我好累,好累,就要可以休息了,娘亲见到我,应该不会责备我吧?我已经尽力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见到父亲。我想听孔雀河畔的牧歌,价值万金的琼浆佳酿怎么比得上孔雀河的一掬清水好喝?其实我喜欢的不过是夜晚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白日与所爱之人驱赶着牛群羊群寻找草场,我宁愿生了一堆孩子后腰身粗壮,宁愿双手因为搓羊绒而粗糙干裂,也不愿做倾国倾城的夫人……”
我轻轻起身,向外行去。
………………………………
第82章 偶遇(2)
侍女都被屏退,此时宏大幽暗的宫殿内只有李妍躺在纱帘间,她这一生一直都是孤独的。
我以前一直很想问她,是否后悔过选择进宫,可到今日,恩怨全消,只希望她能平静地离去。对她而言,她真的尽人事了。西域的儿女若都如她,刘彻想要征服西域,只怕即使胜利,也会让汉朝耗尽国库,死伤惨重。胜,百姓苦,败,百姓苦,胜败之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永远只是无辜百姓。
我通知守在外面的侍女进去,正要离开,李妍的贴身侍女却拦住了我:“金姑娘,麻烦你劝一下娘娘,让她见见陛下。”
我一脸诧异不解,她解释道:“娘娘自病重后,就不肯再见陛下,陛下每次来,她顶多隔着纱帘和陛下说几句话,陛下如今是一肚子气,几次想硬闯进去,可又担心娘娘的身体再禁不得气。”
我默默思量了会儿,回头望着身后的宫殿。李妍,你是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更深地刻在刘彻心中吗?拥有天下的帝王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可他即将失去你,在你最美时,在他渴望着再见你一面时。
我向侍女欠身行了一礼:“恕我无能为力。”说完匆匆离去。
马车内,去病看我一直沉默,也不打扰我,由着我默默发呆。
半晌后,我没头没脑地说:“陛下就要答应册封藩王的事情了。”
霍去病的眉毛微挑:“李夫人会这么轻易放弃?”又立即反应过来:“难道宫中的流言是真的,她的身体真不行了?”
“嗯,她本来身体就弱,现在已是心力交瘁,她为了儿子的安全,会在临去前求陛下答应册封皇子为藩王,朝内支持太子一方的臣子现在频频请命,李妍如果再以遗愿相求,陛下肯定会答应了。”
霍去病没有高兴,反倒长叹一声,伸手拉我入怀,我紧紧抱住了他,忽然想起刚才没有回答李妍的那个问题,我想李妍根本不要我回答,是因为她明确知道我真正的答案,手上不禁又加了把力气:“去病!”
“嗯?”
“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霍去病的胳膊上也加了把力气,一字千钧重:“好!”
桃花谢,随风舞,一地落红,千点愁绪,倾国倾城的一代佳人也如落花,芳魂散风中。
在李妍弥留的最后一日,皇帝终于答应册封皇子,李妍含笑而终。
李妍,留下了关于她的美貌的无数传说,留下了刘彻的无限思念,留下了一个贫贱女子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女人的传奇故事,可是她背后的辛酸挣扎都了无痕迹地被湮没在尘世间。而我,这个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会让一切永远尘封在心底最深处。
霍去病带我离开长安,踏上了去酒泉的路途。
临去前,他请求带嬗儿同行,皇帝以嬗儿身体不好,酒泉偏远,宫中有良医,方便照顾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霍去病没有多谈其他事情,赵破奴却告诉我卫伉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向皇帝请求随行,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在明知道卫伉和去病不和的情况下,准了卫伉的请求。
我顾不上想这些不快的事情,只惦记着我终于要离开长安,快要见到儿子,见到一出生就离我而去的儿子。兴奋过后又有隐隐的神伤,见到儿子的同时也意味着要再见九爷,将近一年未见,他现在可好?
说是守城,可自霍去病和卫青大破匈奴,匈奴远遁漠北,已不可能来骚扰酒泉城,根本没什么可守的。所以一路之上,霍去病走得很随意,遇见我喜欢的景致,常常索性停下,让我玩够再走。其实我心里很急迫,可越是急迫反而越要压住,唯恐露出异样,引得他人疑心。
卫伉继承了卫青治军严谨的作风,却没有卫青的谦和忍让,他身上更多的是豪门贵胄的傲慢。他对霍去病带兵如此随意十分不满,每次霍去病说多停一两日再走时,他都表示反对,霍去病对他的话全部当做耳旁风,一点儿不理会。卫伉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知道任何反对意见都是无效,不再自找没趣,索性闭上了嘴巴。只是背人处,他盯着霍去病的眼神越发阴沉狠厉。
走走停停玩玩,终于到了酒泉,霍去病安置妥当后,又带着我开始四处游玩。
沙漠草原上昼夜温差大,白天虽然热得要把人烤焦,太阳一落山,却立即凉快起来。我和去病常常骑着快马在沙漠草原中游荡一整夜,有时候,我想我们就这样待在酒泉,远离了长安,也是很好,可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卫氏势力随着太子年纪渐长,日渐增大,去病是唯一能牵制卫青在军中势力的人,刘彻不会轻易放弃去病,而刘彻的不放弃,却会让去病身陷险地,太子的势力越大,他的危险越大。
没有战事,将军自然十分清闲。霍去病溜出了酒泉,带着我故地重游,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鸣沙山。恰是十五,天边一轮圆月,挂在山顶,清辉洒满大漠。我心中一下振奋起来,仰天大叫了一声,立即跳下了马,一面笑着,一面全速跑向泉边。在长安城,我永远不可能如此,这一刻,我真正感觉到,我离开长安了。
霍去病看我不同于路途上的高兴,而是从心里自然而然爆发出的喜悦,他也大声笑起来。
两人在泉边欣赏着圆月、银沙、碧水。
“玉儿,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什么事吗?”
我脱去鞋子,将脚浸进泉水中,凝神想了会儿:“错过了正面和伊稚斜交锋,由卫青大将军打败了匈奴单于的主力。”
他也脱了鞋袜,把脚泡到泉中:“战争的胜利不是靠一个人的勇猛,而是众多人的勇猛和协同配合,舅父迎战单于,我迎战左贤王,谁打败单于不重要,重要的是配合得到了胜利。”
“李敢的死?”
他摇摇头:“大丈夫为人,立身天下,庶几无愧?做了就是做了,虽有遗憾,但没什么可后悔的。”
我撩着水玩,笑道:“都不是,不猜了。”
他沉默了一瞬,望着水面道:“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你在月牙泉边离去时,我明知道你会来长安,却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
我正在低头玩水,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一僵,手仍旧拨弄着水,心却没有了起先的欢快。其实在这泉边,我真正第一个认识、第一个告别的人并不是他。
两人说话的声音突然消失,我手中的水声成了大漠中唯一的声音,夜色被突显得令人尴尬的寂静。
霍去病用脚来挠我的脚心,我怕痒,忙着躲,他却脚法灵活,我怎么躲都没有躲开,几次交锋后,尴尬在不知不觉中被驱走。我笑道:“你再欺负我,我可要反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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