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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斩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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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桐伯桐伯桐伯。”
荆茗双膝跪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两只手疯狂的摇晃起身前的栅栏,咚咚当当,铁栅栏在使劲晃动,俊朗的少年滚下两行热泪,从小到大亲如生父的那个至亲,如今被关到这个永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受尽刑奄奄一息,心里就像被火烧一样的难受。
终于,四肢被镣铐困住的老人有了反应,眼角结翳的脑袋抬起来,颤微微地睁开,看向门口那道哭得歇斯底里、泪眼滂沱的年轻身形,霎时,满头的白发仿佛焕发了生机,涸裂的嘴角淡淡笑开,又疼又苦的笑意固执的漾开在沧桑的脸。
“小王爷少爷荆茗。”
那边哭得不能自已的荆茗使劲点着头,“嗯是我呀桐伯荆茗来救你了”
“不行我不能离开我离开了就没有人顶罪了。”桐伯使劲摇头。
“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认罪!”荆茗双手紧攥住冰凉的栅栏,握到青筋暴出,流着泪的面同样摇着头。
“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遍体鳞伤的老人不甘的抬起头来,仰望着布满裂纹与灰尘的牢顶,深深叹息,“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你生在了帝王家啊战王府已经失去过王爷跟王妃总要留下个种子啊”
昏暗的牢房,痛苦的挣扎,变态的刑,非人的痛楚,却仍有一丝丝希望的曙光。
“不是我害了你我要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什么战王府什么帝都什么紫金宫都去见鬼吧我们离开神都离开大周”
“荆茗老头子我此行来早知必遇不测,受此遭罪难也是心甘情愿,贱命一条无足挂齿,但你是战王府未来的希望,是老头子的希望,你绝对不能干傻事,你快离开这里,就当忘了我这老头子,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不可以我不会走的我要救你出去”荆茗脑袋顶在栅栏,双手拼命地摇晃着。
“快走!快离开这里!若是连你也出了事,将来谁主持公道!”桐伯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抓着冰凉的铁链,作势要冲过去打他,但是双脚也被拷住,只能悲愤的瞪着眼睛嘶吼。
“桐伯”
“你这臭小子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从小我看着你长大现在连桐伯的话也不肯听了吗!快离开!”
黑衣男子终于收起了泪水,衣袍在脸一抹,看着牢房内,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熟悉的身影,重重的磕下三个头。
咚。
咚。
咚
随后,起身,牢房里那道消瘦的身影含起了笑容,沧桑岁月在脸角烙印出来的痕迹被这笑意暖化,牢房外的身影凝立,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半晌,深鞠一躬。
“好小子,以后,桐伯就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自己学着照顾自己啊。还有七音,那是个好丫头,你也得对人家好一点。以后啊,战王府,就交给你小子打理了!”
牢房里的声音由微弱变得刚强,铿锵有力,捶打心尖。
荆茗吸了吸鼻子,白鹿皮靴一转,离开此处,转身的一刹那,泪水还是滚落下来。
朦胧视线的尽头,同样一双明晃晃的白鹿皮靴,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庞,手轻轻一挥,身后的黑衣人脚步踏了过来。
………………………………
第0015章 神伤
林父在神都逗留了多一些日子,为了家里的掌明珠,每天大清早就穿过街道敲开战王府的大门铜咬,桐伯揉着发黑的眼眶,蔫蔫的将门闩拉开,然后林父便会在另一座府邸一待一整天。
荆茗倒觉得自己像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似的,人家父女俩坐在小楼阁一面欣赏着结了坚冰光秃秃一片的荷塘一面小手牵着大手,小脑袋乖巧的倚在大红箭袖的胸口处,像一只柔顺的猫咪,荆茗便远远的站在楼阁下望洋兴叹,明明也是自己闺女,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不公平,真的是很不公平啊。
荆茗抚胸抹泪,仰天长啸。
偶尔林父也会将阿音大摇大摆的带回国公府吃一顿中午饭,林老爷子则是高兴地皱纹都笑歪了,林琼羽见到阿音进门先是脸一绿,然后便一改往日翩翩君子形象跑到后院缠着大夫人给自己讲故事听,大眼睛瞪的溜圆,水汪汪的一脸认真,从公子哥到乖宝宝只看演技多年后每当林少爷回忆起自己十七岁的半大小伙还缠着母亲讲故事时,鸡皮疙瘩跟清贞节操都会碎一地。
三个大老爷们带个小闺女回趟家门藏藏掖掖的,整的跟偷人似的,林琼羽都觉得自己当哥的见着妹妹都老脸没处放,偶尔几次被大夫人撞破林渊带着阿音跟老爷子在中堂吃茶下棋,身后跟着捂脸装死的林琼羽,大夫人只是重重哼了一声便又离开了,或者是看在林渊的面子,或者是心里面终于想开了吧。
这一日,大年过了十五,团团圆圆,荆铭照旧被自家闺女冷落一天,闷在院子里跟桐伯大眼瞪小眼的喝茶,林父带着阿音逛了花市,猜了灯谜,放了许愿灯,回到国公府又明目张胆的吩咐人下了汤圆,这才心满意足的送丫头回去。
一回到战王府,就见荆茗那双饿的绿油油的桃花眼,“阿音,我要吃红烧肉”
大老爷们说话带着哭腔,抽抽涕涕的,大眼睛委屈的眨巴几下,好看的嘴角撅着,阿音顿时心疼下来,别了林父,便奔到后厨热火朝天的准备什么土豆红烧肉、蜜汁红烧肉、糯饭红烧肉、毛肚红烧肉云云种种的菜样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种菜
阿音一走,挂着泪珠子的荆茗立马朝着桐伯嬉皮笑脸起来,挤眉弄眼的还真不愧是个会演戏的比琼羽还能演桐伯被荆茗笑得发毛,喝完茶倒掉茶渣便一溜烟跑了
十五一过,林父同样响应大周国春运的潮流,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回古兰关了,临别前抱着阿音跟林琼羽又唠叨半天家常,马车骏马尾巴抽过来抽过去的,不时地喷着鼻息,戴着马掌的蹄子一抬一落的踩着地面。
林琼羽看着在父亲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阿音,忍不住抽搐,这小丫哭的撕心裂肺的,至于嘛?
阿音哭完吸吸鼻子,不说话,目送着马车远远离开,还是忍不住抱着膝盖蹲下去哭起来。
在这大千世界里,哭,永远不需要借口。
死琼羽哥臭琼羽哥,你小丫的懂什么?阿音小小的一翻白眼。
父亲走了,林琼羽也走了,阿音擦了擦眼角站起身来,回头,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心下奇怪,往常最喜欢热闹的家伙居然没来跟他最敬爱的林伯父辞别,还真是稀罕的紧,丫头想着剑削的脸,闪耀的眸,高挺鼻梁下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便破涕为笑了,转身,跑进战王府,四处找那家伙。
踩着吱呀吱呀的木质楼梯小屋的二层去,就在自己房间的方,同样是可以接收到大片阳光的位置,很明朗,很温和,很纯净。阿音记得,自从认识荆茗以来,这人一向喜欢阳光明媚的地方,不喜阴暗潮湿,不喜橱柜挂炉,不喜乌鹊乱飞,倒是很有大少爷脾性。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阿音便推开了门,以往只要自己来必定有求必应的,今日居然没人在房里,阿音倒是第一次正经打量这间房子。
整个房间都挂满了用金花点缀的乳白色罗缎布织锦,在房间的凹处,有一样长靠台模样的东西,面放着几把宝剑,剑鞘是纯金的,剑柄镶嵌着一颗颗晶莹夺目的夜明珠,从房顶垂下一盏荒雷火琉璃灯,外形和色彩都很精致,脚下踩的是能陷至脚踝的绒毛地毯,数道门帘垂落在门前,另有一扇雕花窗柩通向房外的假山池塘,整间房里一尘不染,仿佛世间净土,每一次阿音敲开门时都会被眼前大雪一样的亮白惊艳一下。
阿音看到房间的角落里搭建着一个小小的祭桌,桌整齐摆放着两扇牌位,漆黑的牌身,金笔龙蛇的字迹,笔迹苍劲有力,似要跃出牌面,左面是亡母林氏月人之灵位,卒于乾定庚子年元月一日,右面是亡父荆氏远图之灵位卒于乾定庚子年元月一日,牌位前的小香炉积满了厚厚的香灰,旁边的供桌还有一小把未拆开的香烛。
“林月人?荆远图?伯母跟伯父吗?”阿音小声念着,拿出来两支新的香烛点燃,袅袅的熏香冉冉升起,随后插进了香炉中,丫头认认真真的拜了三拜,然后看着灵牌若有所思,“难怪荆茗过年的几天都闷在家里不出门,原来是伯父伯母的忌辰啊,元月一日,那时候该是婵娟团圆之日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荆茗那时候一定还很小的吧那么小就要承受这些该要吃多少苦头”
想着想着,阿音胸口就为荆茗一阵难受,又依稀记得在紫衿乡的时候听街坊谈过,现在是大周国的第十五位人皇,国号天定。而记得一位人皇,荆氏皇朝的第十四位,在位最后一年的年号便是乾定庚子年,之后奉圣娘娘抚养长大的皇子荆远文便登基做了人皇,如此一说,现任人皇还是荆茗的亲叔叔呢。
又在房里等了会儿,也不见有荆茗回来的动静,阿音在房里等得无聊,便阖了房门离开,心想一连憋了十几天的荆少心血来潮的出去玩了?
“不会吧,荆茗正月里一向不出战王府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应该还在府里。”桐伯穿着宽大的枣红衣袍,摸着碎胡子直摇头,头一晃,几缕斑白从侧面现出来。
“到处都找过的,荆茗,不在的。”阿音晃着小脑袋,丝滑的黑发被风吹的漫天飞舞。
“嗯对了!”桐伯突然一拍手,记起来什么,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荆茗该不会是去那里了吧?”
红的砖瓦,绿的窗棂,白的栏杆,黄的墙裙,高大的杨树枝杈被日光照射下来斑驳的光影,疏影张扬,像是群魔乱舞,阿音走进这处隐蔽的别院,阿音从未想到过在战王府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里,还能再隐藏一所窄小的院落,想来也对,偌大的战王府屋落绵延整条街道,覆压百十余丈,北构西折、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盘盘囷囷,遮天蔽日,蜂房水涡,长桥卧波,想要藏起来一座小院子,岂不手掌一翻那么简单的事情。
走在院子里,静谧成一片,没有任何动静,就仿佛与俗世隔绝了一般,遥远的天际隐隐传来鸟鸣,叽叽喳喳,交颈而谈,给阿音不安的心里平添了几分安慰。
院落不大,若不是仔细看都难以发现锁住院子的小木门挂着插进钥匙的铜锁,里面只有一间简陋的瓦房,面爬满了落叶,前阵子从天抖落下来的雪团子尚有几簇没来得及化开堆在了屋檐,院子里用扫帚清出一条路,其余的角落则是堆积着厚厚的尘土,有那双熟悉的白鹿皮靴踩过去的脚印。
阿音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抿着薄唇朝着瓦房内过去,在外面唤了几声,并没有回应。探过脑袋去看,发现瓦房里面乱七八糟散了一地东西,一张黑色的粗布帘子挂在角落遮挡。地东倒西歪的是几只大红木箱子,里面有的放着金银器皿,有的放着光霞蒸蔚的璀璨明珠,有的放着简朴制约的老古董,正是前些日子擎龙代替奉圣娘娘送来战王府的新年贺礼。
粗布帘子后面隐隐有动静传出来,透过熹微的阳光,那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阿音心里隐隐觉察到些什么,喉咙一紧,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掀开帘子,角落里,荆茗一身白衣被灰尘染得脏乱,瑟缩在那里抖着身子,低垂的头抬起,乌木般的黑色瞳孔无神的看着眼前。
阳光从外面打在少年身,照得分外刺眼,阿音第一次见到荆茗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默默躲在角落里舔舐自己的翎羽,睫毛带着未干的泪痕,缩成一团,可怜的让人心疼。
“荆茗”
阿音温和着眉眼,将手伸过去,阳光下,皙白的指,浅浅的眉目,温婉的笑唇,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慢慢走过去,赤金的铃铛叮当叮当在眼前摇晃起来,失去神采的眸子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征兆,逐渐看过去,颤抖的身子依旧在抖着,细长的指想要接那皙白的手,但是却又躲避着,在担心着什么,少年嘴唇咬的发白。
阿音停留在他的面前,青色的衣裙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少女身独有的气息拂在少年面,随后蹲下身来,阿音轻轻用双手捧起失去血色的脸,眉眼泛起似水的涟漪,“荆茗,荆茗,荆茗我来了呀是阿音呢”
是阿音呢
被捧住脸的少年猛地就抱住了阿音,阿音被抱的措手不及,想要挣脱开,但是少年的臂膀紧紧的箍住自己,身子在颤抖着,阿音更加心疼起来,松了挣扎的手,也弧住了少年,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任由那人抱着自己,像是为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家的港湾。
随即,阿音感觉后背有一种湿湿热热的液体流淌下来,听到了荆茗抽噎的鼻音,“阿音我怕”
阿音一怔,随后轻轻抓着他的手,温热的指抓着冰凉的掌,细语绵绵,声音认真,“怕什么?”
荆茗并没有回答,只是身体颤抖着,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因为哭泣嗓音更不清晰了,但是仍教阿音听个清楚,默默不敢忘,“阿音以后不要丢下我好吗”
丫头的大眼睛含笑含情含泪,水雾遮盖住了眸子,温文荡漾,薄薄的嘴角微微翘起,也同样带了鼻音,“那我们就如此说定了”
你也不会丢下我的吧?
他只不过是为她所不清楚的事伤心的悲痛欲绝,她就突然觉得内心也跟着疼了。
很多年后,他与她都一样,注定的冤家,总喜欢把心事都藏在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在积累着,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成魔,用虚伪的坚强来伪装自己,内心从此变得坚韧如铁,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坐到窗前对着漫漫黑夜冥想失意的心事。
痛苦的回忆从来不敢触碰,却仍是一次一次的被人挑动契机。
少女少年互相拥抱着,超乎所有感情的拥抱,彼此依赖着对方的安全倚靠,阿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就在荆茗膝盖旁撕扯到褶皱起来的画卷,面,宫墙楼阁,歌台舞殿,妃嫔媵嫱,紫禁霁虹,乌鹊乱飞
画轴阴沉沉的天气,金碧辉煌的金銮大殿,穿着白鹿皮靴的蒙面侍卫,手执钢刀,巨大的殿梁金龙盘旋,凤舞九天,汉白玉地面,两摊明晃晃的血迹,倒地的尸体浸染殷红,似染似天成
………………………………
第0016章 癔症
东胜神洲,中州大周国,帝城神都,战王府邸
天定十一年,开春
当城中最有名的神医明贤大夫从少年躺卧的床榻起身时,花白胡子抖了抖,便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荆少爷这病属于心病,老夫也没法子医治了,只能听天看命”
阿音神情一紧,紧攥住裙角的手心松开,追问,“您不是神医嘛,神医不都应该是饱读医书救死扶伤的吗,心病算是什么?”
守在另一边的桐伯过来拉了拉丫头,对阿音解释,“丫头啊,你也不要太激动,荆茗这病从十一年前就有了,明神医当年就曾给少爷把过脉的,说这是癔症,可能是因为当年战王跟战王妃的死对孩子打击太大,这才留下了心病,明神医说了,让荆茗平时多去有阳光的地方,多去人群热闹的地方,这样慢慢的病也就好了。”
明贤打开随身携带的红樟脑药箱,拿出纸笔在面写写画画了东西,随后将条子递给桐伯,“荆茗少爷兴许是在战王跟王妃的忌辰伤心过度了,毕竟这癔症有些病根,可能休息两天就能醒过来。老夫虽然没有那药仙起死回骸之神术也无医圣之妙手仁心,但这方子,是前不久在古籍所得,想着荆茗少爷近来身体安康应该用不到的,没想到你们按着方子煎药,虽然不能治根,但是能养气凝神、去除秽气,会好些的。”
阿音忙接过来明神医的药方,看了看面,蜃夏草、浮牡蛎、合欢皮、丹参、半夏、厚朴、苏叶、茯苓、川芎、礞石、地黄、川芎、赤芍
一堆名目繁杂的药材,阿音看得有些眼花缭乱,赤金铃铛抖了抖又递给桐伯,婉婉道,“我这就去药铺采买药材,给荆铭嗯,让他快些好起来。”
明神医摇了头,拦住准备动身的阿音,眼神有些复杂的望着她,似乎有些难为情,“这个药方你可能不太懂面有一味药材,是无论如何寻不到的所以煎药出来你也不要抱太多希望”
“什么药材?”丫头隐隐不安,问。
“蜃夏草。”明神医长长吐了口气,有些怅然的回忆起来,“千年前,南瞻部洲群妖杀进我东胜神洲,血流成河,烽火连天,在妖族败退后,有未撤走的妖族便就近躲进大山里为祸一方,五帝一战后元气大伤,无力剿灭,只得将大山封印,并吩咐不允许外人擅闯,这才稳定下来大局。
妖族余孽有一位蜃王,法力功参造化,被封印在大山中吸收日月精华,在其栖身之处便生长出一种虫草,名为蜃夏草,此种草能解百毒、医百病,当年有药仙凡间显神通,冒死从里面采摘出一棵虫草,这才让蜃夏草为众人所知。但是虫草所在危机四伏,药仙都奈何不得的地方,咱们这些凡人又何必逞能呢。”
阿音淡淡一笑,语气平静,“有些事情,不去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成不成呢?”
“起码炼体六重天以才有把握闯到大山外围,取一株半成的蜃夏草”
“地方在哪儿?”阿音笑。
“你应该只有炼体一重天”明神医苦口婆心规劝。
“它在哪儿?”阿音仍笑。
“洗马山。”那人垂了眸子,惋惜的神情。
荆茗练功的院落里,额间青莲胎记的丫头奋力挥舞着手臂,细看手臂,执一柄秀气的三尺落雨剑,虎虎生威的向前劈砍着,额间青丝被细汗沾染住,灵气的眼睛像是蒙一层水雾,只见日光下裙摆一圈一圈摆出去,肉眼清晰地看见剑气四溢出来,架势很足。
“为什么这么久了,才到炼体第二重陆先生说过不该这样的哪里出了差错这样下去如何去洗马山”
丫头一脸颓废的收起剑,皙白的五指攥住剑柄,甩来甩去,无聊的蹲坐在地抬头看天。
坐了一会儿,阿音跑回了房间,拿出之前掉落在荆茗脚边的画卷,展开,又细细的打量,玲珑玉瓦,紫檀明珠,是一处比战王府和国公府加起来还要富丽堂皇的所在,这是天的仙宫吗?
阿音静静看着,手指摩挲着画卷的油墨,看到画卷两具倒地的尸身,心里竟然发酸,仿佛指尖沾染了血腥。
二楼啪嚓一声响起了什么动静,像是药碗打翻的声音,阿音急忙收起画卷,然后噔噔踩着楼梯去,敲了三下门便紧张地推开,入眼,依旧是夺目的白色,仙境一般,正中的床榻,少年的头发墨黑,发髻下洁白脖颈散发出诗意光泽,背脊坐的挺直,好像在这松柏一样坚韧的身躯中,蕴含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地板,精致的汶窑瓷碗碎成八片,腾腾的药汤热气蒸发出来,弥漫到整间屋子里,又苦又涩的气味,明晃晃的药渣,沾染渣渍的白鹿皮靴,门口少女迎风摇动的赤金铃铛。
床榻剑削的面孔有些漠然的看着阿音,目光呆滞住,愣愣的、迷茫的、恐惧的,唇角勾了勾酸楚的笑意,小虎牙盈盈白晃,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涟漪,俊朗的少年突然双手抱住脑袋,堵耳朵,然后整个人脸一下狰狞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随后身子倒在床。
不染纤尘的洁白床单登时被白鹿皮靴留下几道丑陋的鞋印,少年捂头痛苦,紧咬着牙,喉咙悲恸的低声嘶吼着,奋力撕扯起床单来,像是在与什么对抗,像是要摆脱掉什么。
阿音眼睛红了,朝着床榻的少年扑过去,用力分开少年紧攥住床单的手,随后,十指与十指相扣,温暖的激流从指间传递过去,少年挣扎的动作停下来,抬头,看着对面阿音那双澄澈明净的眉眼,唇角正好看的弧起来,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于是心中开始隐隐作痛。
“阿音”
荆茗一把抱住阿音,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大片大片滚烫的泪水打落在干净、洁白的玉脖,阿音同样搂住哭得泣不成声的少年人,轻拍脊背,语调温婉柔和,不再有之前的软糯磕巴,
“荆茗别怕我在的呢。”
………………………………
第0017章 青丘女帝
夜里,东风卷起,芙蓉出了月色,耽落了九天星辰,皎白的光洒在大地,玉盘辗转,万物屠苏。
阿音卧在床榻,双掌安静的覆在小腹,手腕的赤金铃铛取下来摆在床头,银线勾着青莲、祥云衬着海水云图的绣花香袋垫在下面,少女精致的面孔一派安静的睡意。
“你喜欢着他吗?你爱着他吗?你甘愿为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清甜的梦乡里,阿音又迎来了那个回味了十六年的梦,只是此次的梦,竟有了声音。
“你是谁?”阿音惺忪着睡眼,抬头看向四周,却发现只有白茫茫一片,不见那所洞府,亦不见那白衣仙子。
“我是你,你是我,你我本就是一人。”那道好听的声音传过来,闯向四面八方,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际。
“可我见不到你。”阿音吸了吸鼻子,诚恳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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