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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寒暖妾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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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封舞一事,司马昂深痛乱世之苦,更不乐见无数幼童与封舞一般,一反前态。三年后,李渊起兵太原,直下攻占长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最有利的战略地位。兵贵神速,这当中,司马山城一万精骑兵居功至伟。此后司马昂全力辅佐李世民,运筹帷幄,雷厉风行,招纳天下英雄名士,平定天下,力求在最短时间内,重新建立一个国泰民安的王朝。
  而这八年来,司马昂亦从一名默默无名的弱冠少年,成为天下闻名的神机军师,居客卿之位,却是李世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都壮,安知天子尊。
  这便是长安。
  司马昂静坐在天策府宽大明亮的议事厅中,嗅着手中清茶淡淡的清香,耳中充斥着府外街道热闹的人声,悠然自在。
  而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这被大唐李氏选做都城的长安却已显得一片繁荣景象,没有一丝曾经战乱的痕迹。
  这,也是他一直努力的结果啊。
  他微微眯了眼,脑海中掠过小小身影,忧多于喜,沉浸在往事之中。
  小舞儿一年年长大,从被他抱在怀中,到让他牵着走,去年见时,已长到他齐肩高度,俨然一位娉婷少女,不再是好唬弄的小娃儿,也越来越不快乐……
  而他,再找不出安慰的话。
  陪着那少女,看她落寞守在城头,一年年,失望到麻木,他心中的心疼怜惜也一年年浓烈,到——不知如何面对她的程度……
  他敛下羽睫,沉沉叹息。
  小寒将至。
  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来人步履轻捷,虽然急促仍不失节奏感,显示出极佳的自我控制能力,司马昂放下茶杯,抬起星眸之时,对方正好跨入厅内。
  他起身,尚不及施礼,已被来人挥手阻止,以明快的嗓音道:“我说过多少次了,这些繁文缛节,私底下就都免了吧。”
  司马昂依盲,只拱了拱手,道:“秦王殿下。”
  温和悦耳的声音向来有着和缓他人烦燥情绪的神奇功效,十七岁便驰聘沙场的勇将绽出开朗的笑容,拱手还礼道:“九公子何必多札,在下愧不敢当。”
  明白他的用意,司马昂淡然一笑,改口道:“世民兄步履匆忙,想是有什么急事。”
  李世民露出“这才像话”的表情,快步行至前方坐下,笑道:“你回家的行程,怕是要暂缓两日了。”
  因事务繁忙,已将归期一拖再拖的司马昂一怔,注目道:“怎么?”
  如今离小寒不过十天,他倚着有千里宝马,才延到今日准备起程,再要推迟两日,不免太过吃紧。李世民面容含笑,眼中却无笑意,淡道:“父皇命我前往巢阳,剿灭聚集该地的两千名乱党,命我即刻打点行装出兵。”
  巢阳到山城,却也顺路。
  他简单一语,司马昂却立刻明了内情。
  李氏王朝中,军功赫赫,威震中原的正是秦王李世民。整个大唐江山可说是由他一手打下来的。正所谓“功高震主”,太子建成看他这二弟,早已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拔之而后快。
  而秦王四处征战,与久居长安的唐皇李渊的关系亦日见疏离。更在太子派权臣的离间之下,令李渊对次子渐起猜忌之心,近日种种举措,皆表明他已完全偏向李建成一方。此番令秦王出征,不过是又一次的刺探罢了。
  司马昂整理思绪,迅速揣测着太子一方此举的用意,边道:“皇上给我们多少兵?”
  近来太子党动作频频,不断试图削减秦王的兵权,这一次的事件绝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定然别有所图。
  李世民显然亦在考虑这个问题,沉吟道:“父皇让我带五千精兵。我已令无忌去点兵了。一会集中府中战将,便可出发。”
  天策府三十六名战将皆是万中选一的好手,名满天下,骁勇善战,可以一当百。
  五千精兵对两千贼党,应是绰绰有余,顺利的话,一场战便可分生死。然而这是一次试探,还是一个陷阱?
  太子党一派曾有人对李渊言道,秦王便似第二个杨广,大有杀兄弑父守位之心,令李渊大起戒心。在如此敏感的时期,秦王一派调兵遣将更要分外当心,以免有谋逆之嫌。
  然而若这其中有许,五千精兵,不过只是陪葬罢了。
  司马昂瞥向李世民,后者扬眉苦笑,哂道:“就算是陷阱也只能这样了。巢阳弹丸之地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他叱咤沙场,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凶险没经历过?
  比起宫闱中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他更愿意面对战场上的敌人。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然而他们手足之间这一场恶战,看来却是难以避免了。
  第三章
  她最终仍是有负九爷训导。
  走神的结果,封舞兵败如山倒,不到半个时辰便一败涂地,被司马弈吃掉一条大龙。
  九爷如若知晓,定要叹息孺子不可教。
  封舞脑海中,浮现起一张温柔的脸,笑着怪责她的不专心,却从未真正恼过她。
  “小舞!”
  坐在正中央的美妇柳眉微蹙,提高了音量。
  封舞无声抬眼,注视着雍容贵妇,想不出她为何唤自己来。
  三夫人一日里不知探视弈少爷多少次,哪有必要来问地弈少爷的身体状况?
  一边侧坐的少女把玩着一支玉箫,兴趣缺缺地睥她一眼,冷哼:“还是一个闷葫芦,三棒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看了就火大。
  想不通啊,为何爹娘与各位叔伯会对这丫头另眼相待,把她抬到天上去。
  三夫人为女儿的粗话皱眉,薄责道:“玉箫,小心讲话。”
  司马玉箫樱唇微扯,没好气地道:“我又没说错。从进门到现在,她说了多少个字了?娘还是别跟她绕圈子了,有什么就赶紧说吧。”
  也省得害她在这干耗。
  若不是好奇娘亲唤封舞来此的目的,她才不要与她呆在同一个房间里。
  三夫人对这被宠坏了的爱女一点办法都没有,转向垂首低眉,沉默寡言的少女,温声道:“小舞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司马玉箫不赏脸地拆自己母亲的台,道:“天天念叨着我比某人大一岁却没她一半沉稳懂事,娘亲大人难不成连女儿的岁数也记不清了?”
  明知故问,浪费时间。
  天天被拿来跟丫环比,司马玉箫一肚子怨怼,气得很呢。
  三夫人无奈道:“玉箫,你再胡闹就给我出去。”
  司马玉萧立即一把捂住檀口,表现出“封嘴”的诚意,杏眼不忘瞪向封舞,察看她有无幸灾乐祸的偷笑。
  封舞心如明镜,清晰地反映着身外诸事。
  司马玉箫对她的敌意并非今日始,也不会由今日止。
  早前未有好事者将她列入司马山城“连城八妹”时,她在司马玉箫及其他小姐眼中,不过是司马弈的贴身侍婢而已,与她们各自的侍婢并无两样,也不值关注。然而去年司马弈被司马山城仇家劫走,司马山城倾城惊动,她亦曾出手抗敌,被当时前来相助的大少爷之友,武林榜谱写人孙择鹤撞见,大笔一挥,“七姝”便成了“八姝”,将她与诸位小姐相提并论,事后更广为宣传,白白为她树敌。
  隋唐承魏晋南北朝遗风,门弟等级森严,尊卑之别极为严格,世阀望族对寒门子弟尚且轻视,况她不过司马家一名家奴,何等卑贱,竟得以与司马家诸小姐齐名,对这些名门千金而言,实是奇耻大辱。
  成熟稳重如司马锦筝,自然不与她计较,而六小姐司马瑶琴与七小姐司马玉箫年轻气盛,终是小孩子心性,对此便大感不忿,对她更加刁难。
  可笑的是,司马家中主子们看她是奴才,轻之鄙之,奴才们却又视她为异类,亦大加排挤。她身份尴尬,上又上不得,下也下不了,不上不下,十分奇突。
  照规定,幼年入府的奴婢为司马家奴,前缘断尽,不问来历,皆赐“司马”姓,从此与旧家再无关连。
  但封舞却是例外。
  她初入司马山城,总管亦曾为她改名,却被五爷驳回,命她依原籍,不做变更。而后更派她入“撷芳院”,贴身服侍司马弈。经这一番折腾,五爷的用意昭然若揭,改姓一事,从此无人再提。
  同姓同宗,不可联姻。故司马晔此举,等于向众人公布了她的身份。
  名门世家的司马山城,自不会娶她做司马弈的元配妻房。然小妾之中,“封舞”这一颗榜上有名,却是十年前便定下了。
  这样一来,她与一般丫环侍女间亦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小时犹可,天真无邪的孩子无妒谤之心,她也不觉自己与别人有什么不同。及解人事后,童伴们纷纷疏远,无人肯睬她。自她十岁至今,再无一知心友。
  三夫人带些小心的声音重又传入耳中,道:“小舞,如今你也成人了,准备一下,下个月我挑个日子,让弈儿收了你。”
  浓密长睫轻轻一颤,封舞却只屈膝应道:“是。”
  成人——指的是她今日辰时来的初潮吧。
  辰初换下亵衣,不到二刻三夫人便得知消息,好灵敏的耳目啊。
  封舞玉颜清冷自若,平静如水,
  她的衣物寝居,自有专人照料,不管换了多少人,那人,终究是司马家奴呢。
  只是明知身边有一双眼,无论何时,都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别有用心地翻寻着她换下的贴身衣物——这种感觉,曾经一度令她不寒而栗,犹如置身鬼域。
  到如今,她已习以为常,处之泰然。
  生命中的打击太多了,到最后,她已钝了知觉,学会不再抱着期望。
  十三岁那年,偶然听见三夫人与纪嬷嬷谈及她的身体状况,为她的癸水迟迟不来大表焦虑,她才知道,一直以来对她关心有加的纪嬷嬷,真正关切的,只是她何时成为一个成熟的少女,
  从四岁起便照顾她,她视若亲人一般的纪嬷嬷,另一个身份,是弈少爷的奶娘,亲疏之别,显而易见。
  而她的成年与否,关系着能否开始修习双修之术,能否治愈弈少爷的病,纪嬷嬷对此事的关注,也在情理之中。
  只此之后,她对身边的人,再也没有办法付出信任与感情。
  “夫道者,性与命而已。性无生也,命有生也。无者万物之始,有者万物之因。一阴一阳之谓道,生生不穷之谓易,易即道也。”
  五爷为了弈少爷的病,穷尽心力。最终将易、道、医、武四者揉合,创出这独出一格、空前绝后的医理,以她纯阴之身,修纯阳之功,以养元精。再以阴阳双修之术,将所有精华导入弈少爷体内,助他打通自出生便闭塞的经脉,接续过弱的心脉,从根本上改善他的体质,以达到治病之效。
  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她长大。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三爷夫妇、纪嬷嬷,以及想出此法的五爷。
  此事自有凶险处。五爷曾言,此术未有人试,她身为鼎炉,更有莫大风险。谁也不知双修之术一旦施展开,她所有内力、元阴尽入弈少爷体之内后,可还有命在。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五爷只将此事告诉了弈少爷的父母,纪嬷嬷则是由三夫人处得知的,连她,也是十二岁开始发育那年,五爷传她以修心法,才知五爷为何买了她,又如此精心栽培她。
  命是五爷给的,就这样还了司马家,也好。
  她宁可像五爷这般,如实相告,也不要再有一个纪嬷嬷,以长者慈爱的面容伴在她左右,时时想的却是她是否已发育成熟,能否与弈少爷交媾。
  如今,算是终于到了最后关头了。
  封舞抱宁守静,无嗔无怨,却有一种大事底定的放松感,因她这条路,终于走到终了。
  真心不动,则是光明,一经妄动,即生诸苦;不动时,无所谓见,一经妄动,便生妄见。
  她练的若非这清静沉敛的佛门心法,可还得这般平和心境?
  司马玉箫从未听过此事,怫然道:“为什么要弈哥收她?要给弈哥选嫂子,也该找个大家闺秀呀。未娶妻先纳妾,算怎么回事?”
  她的意思,大半来自人选上。要叫小她一岁却死气沉沉(被她娘美其名曰“老成持重”)的封舞为小嫂,她才不干。
  封舞充耳不闻,向一脸尴尬的三夫人行礼道:“弈少爷快要吃药了,三夫人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婢先下去了。”
  三夫人嗔瞪女儿一眼,少有的厉颜道:“住嘴,我没问你的意思。”转向封舞,和缓了颜色,道:“下午弈儿睡着了后,你再过来一趟,我叫了师傅来为你量量体裁,赶做些衣裳。”
  封舞抬眼,恭敬顺从:“奴婢遵命。”
  三夫人却不自在地别开了脸,不敢对视这少女的眼。
  封舞的眼极美,杏形的眼眸中黑白分明,清澈如一泓秋水,盈然流转,纵使不解风情,也有打动人心处。然而这一双眼,却死寂黯沉如黑夜,不见半点情绪波动,只有着深之又深的漠然,寻不出一分生意,像是认了命,放弃了挣扎,连对自己,也不再在乎……
  她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做法是何等的残忍。拿了她健康鲜活的生命,去搏弈儿的生机,这是以命换命的做法啊。封舞纵保得命在,十年内力皆转到弈儿身上,元阴耗尽,怕是与废人无差了。
  然而她只是转过了头,逼自己狠下心来。
  弈儿……弈儿是她的骨肉啊。
  她垂下眸,望着自己肤如凝脂的玉手,却似看到一掌血红……
  一直以来,她只是顺着他们一道道命令,机械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觉得有必要,问一问她的意愿。
  只除了——一个人……
  耳旁似有人温言和声,总记得问她一句“好不好”,明知道她一定点头,却仍多此一举地征询着她的意见。
  只有那个时候,她才有着“选择”的权力,也才真正有着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感觉。
  弈少爷虽然和善,然而正是在他面前,她完全失去自我,如牵线木偶,做着一桩又一桩被嘱咐了千万遭的事情,七魂六魄,完全抽离。
  只有在那个人的面前,她只是一个被人照顾着的小姑娘,不需要忌讳任何事,也不曾有什么任务加诸于身,单纯地看着他的笑,就有一种身心都被洗净了的感觉。
  封舞退出三爷居住的“晓翠堂”,沿一路连绵的大树,走向“撷芳院”。
  “撷芳院”内外,皆种满合抱粗的松柏。因司马弈对花粉过敏,故而司马府中寻不出一株花草。她在一株苍翠青松前驻足,螓首仰起,望向天尽头。
  长安在那头。
  每一年,她怕过小寒,却又盼过小寒。
  她怕一次又一次地面对蚀心的失望,再一次等不到至亲的空洞悲凉,便如她等尽了小寒,在城头,看着次日子时的天色,漆黑无光,黯沉沉的天幕笼罩下来,重重压住心头,天地万物全都失去生机般的孤寂无助。
  但她盼的,却也是小寒。九爷……无论身在何方,如何地忙,这一天,都会赶回山城,陪她守在西城门。从她五岁,等到了十四岁,从未失约。
  她自小,便知弈少爷会是她的夫,这件事,在她懂得什么是夫妻之前便已决定了,她没有挣扎的力气,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不不,也许曾经有过,曾经……
  “小舞儿可喜欢弈儿?”温暖的男声曾经这样问过她,在她十三岁那年的小寒,在城门上。
  她记得那年的天特别地清,满天繁星,九爷的眼里像是映入了满天的星光,亮得令她无法逼视。
  十三岁的封舞身量未足,却已出落得娉婷秀致,妍丽清灵,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而她的性格,却越来越内敛沉静,再非当初毫无机心的娃娃。
  当时她偏开眼,低低问道:“九爷怎么想起问这个?”
  司马昂浅浅笑着,坐在高高城墙上,看着满天星子,柔声道:“我昨天听说,五哥当初买下你,是要给弈儿做小媳妇的。难怪他当时舍不得放你走。小舞儿,你若不愿意,现在说一声,我去替你跟三哥三嫂说。可别勉强,委屈了自己呵。”
  他这些年在家里的日子寥寥可数,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是昨天听六哥拿小舞儿这小媳妇取笑三哥才说的。
  这件事,可是关系着小舞儿的终身呢。
  封舞回过头,回望着他满满关切的眸,露出一丝笑,美得如镜花水月,清丽似仙,却虚幻无比,轻声道:“弈少爷很好。”
  她知道她当时的回答让九爷放了心,也断了自己的退路,从此,再不会有人间她愿不愿意。
  然而重来无数次,她的答案也不会改变。
  她若答“不愿”,九爷一定会想法为她解除婚事,若她只是单纯买来给弈少爷做妾的女娃,没有人会反对。然而她既是弈少爷的药引,事情便变得复杂了。
  她不想为难九爷,让他要在亲侄儿与她之间择其一;她也不想为难九爷,看他最终会如何选择。
  事实往往是残忍的啊,她可以不在意纪嬷嬷的背叛,却没有勇气去承受试炼九爷的结果。那结局,如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宁可连开始都不要有过。
  闭了她的眼,掩住她的耳,锁上她的心,她一直都是胆怯的,懦弱地逃避着生命中所有悲哀……不肯面对。
  “小舞回来了。”
  元气不足却带着笑意的男声轻轻迎上入室的粉嫩倩影,轻裘缓带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桌上一纸锦笺,眉眼含笑,“九叔的飞鸽传书已经到了,他今天启程,大约二十七八便会回来。”
  轻挑开珠帘的玉指微微一滞,悦耳的叮当声激起一串高音,波动如心弦,白衣少女淡漠的目光掠过行书飞草,清脆嗓音微冷,“是吗?”
  司马弈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她的态度影响,依然将信递到她手中,好脾气地应道:“是呀。依追日的速度,长安到山城只需七天时间,如果‘追日’会想‘烈焰’的话,也许还用不了五天就会到家了呢。”
  “追日”是司马昂的坐骑,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灵驹。而“烈焰”则是司马弈的七叔司马昊去年得到的一匹宝马。两匹马儿去年一见如故,临别时甚至一副难分难舍、依依惜别的模样,想来便发噱。
  “烈焰”可是匹母马,原来异性相吸、一见钟情的道理,也可以用在马儿身上。
  封舞沉默接过信纸,看着一行行熟悉的龙飞凤舞,美目浅起一丝灿烂喜意,声也轻柔,“七爷也会回来么?”
  司马弈不知想到什么,笑意转浓,道:“可不是吗。昨天衡哥才说,七叔来信说他的‘烈焰’和九叔的‘追日’要分开马厩,省得让‘追日’拐了他的乖‘女儿’去呢。”
  去年那场好戏可热闹得紧。七叔要拉“烈焰”走,那“烈焰”却丢不下才打得火热的“情郎”,几次三番出了门又溜回来,气得七叔拿了把刀扬言要阉了它,闹得鸡飞狗跳。
  封舞亦觉莞尔,道:“难得‘追日’会对异性产生兴趣,七爷偏要打散鸳鸯,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追日”可是一匹很有格调的公马呢。多少母马在它面前搔首弄姿都不能让它多看一眼,如今它对烈焰情有独钟,正该成全它才对。
  司马弈顿首赞同,“可不是,‘烈焰’对‘迫日’可钟意得很哪。况且让它们俩配了对,九叔就不用担心‘追日’要打光棍了。”
  封舞合上纤掌,滑韧绵密的质感自掌心透人心底,眼睫低垂,“弈少爷担心‘追日’,还不如担心一下九爷。”
  司马弈微怔,而后会意道:“小舞是说九叔的终身大事吗?”
  小舞竟也对这些事感兴趣吗?
  明澈星目巨细靡遗地收集着封舞的情绪波动,司马弈的笑容突然间带上一丝怅然,“各位爷爷奶奶与叔伯们对九叔的婚事也是十分挂心呢。为他挑了多少家闺秀,他总说战事未定,家国不平,无心男女私情,不该耽误那些小姐锦绣年华。这一耽搁,可就是十年了。”
  十年啊,从她五岁开始,她与他,在城头也已过了整整十个小寒日。九爷,自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长成沉稳忧雅的男子,温柔的性子不变,煦如冬日暖阳的笑容依旧,可是,眉梢却渐渐染了愁絮,眼底也往往添上几分沉重,那——是为了什么?
  封舞心沉如水,眉带轻郁,对这问题表现出少有的执着,“如今天下大定,九爷,可是有空考虑一下儿女私情了?”
  儿女私情……
  司马弈游移的目光停在雪白玉掌中簌簌抖动的信笺上,轻轻一顿,转开视线,平静地道:“九叔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可是四奶奶却是半年前就开始搜集各家闺秀的画像与生辰八字了,看那阵势,势不容九叔再拖延了。”
  封舞平摊开手掌,将信笺放回桌案,轻声道:“拖延?九爷之所说,是为了拖延婚事吗?”
  司马弈拾起信笺,修长的指轻轻划过光滑纸面,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九叔不愿成亲,是很明显的事。如今他年岁渐长,仍只孤身在外奔波,四爷爷四奶奶怎么放得下心?小舞知道吗?四奶奶都在猜,九叔可是有了什么意中人,却因为什么缘故不肯说,所以才拖着婚事的呢。”
  四奶奶还在担心,九叔钟情的对象莫不是罗敷有夫了,那可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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