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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寒暖妾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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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不知,司马昂此举用心良苦。
  封舞随待司马弈身侧十一载,此事天下皆闻。失去婚盟之订,则她的身份便显得暧昧,难保没有小人起诟卒谣言,辱她清誉。一旦认亲,小妹照顾长兄,无违礼数,一可堵住天下众口,二来亦使封舞不至无依,更割断自己对她的妄思,从此之后,与她仅存至亲之谊,其余遐想皆是世所不容。
  他考虑到最最周全,将她保护的滴水不漏,心心念念惟望她情伤早愈,从此平安快乐,再无他求。
  “叮叮……”
  司马弈绝不透风的暖室内,珠帘无风自动,敲出轻微的脆响。
  司马弈放下狼毫,展开温柔的笑容,迎向似带着犹豫在帘外驻足的清影,柔声呼唤:“小舞,怎么不进来?”
  封舞微带踌躇,慢挑珠帘,低声道:“弈少爷。”
  司马弈隔桌遥望少女低垂的螓首,温柔地道:“小舞,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封舞步履迟迟,目角余光瞥见他煦如暖阳的笑颜,芳心一痛,终于走近了些。
  弈少爷和九爷何其相似。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曾将弈少爷当做九爷的替身,却很清楚另一件事:自己之所以会毫不抗拒与他的婚事,舍命相酬,确有很大一部分因了他这张与九爷如出一辙的绝美笑颜。
  而今……万事皆休。
  司马弈怜惜地望着她清瘦的丽容,轻轻叹道:“小舞,你瘦多了。”
  这是他们自司马弈拒婚后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之前先是司马弈病发,接着封舞病倒,昏迷不醒,至今方愈。
  封舞垂眸,低望着自己紧紧交握的纤手,细声道:“让弈少爷挂心了。”
  司马弈指指面前的座椅,道:“你坐下来,我有事想跟你说。”
  眼见着她默默入座,垂首敛眉,于沉静柔顺间拒人千里之外,司马弈微微颦眉,黯然道:“小舞,你受委屈了。”
  日日见她愁眉,她只道她挂念亲人,故而哀伤。怎知她愁绪万千,到头来他才是罪魁祸首。
  封舞微侧螓首,有几分纳闷,“弈少爷何出此言?”
  司马弈端整俊容,郑重其事,“我不知道我娘他们竟然一直勉强你做着你不愿做的事,让你一直这样痛苦,是我们有负于你。”
  封舞蛾眉低转,转顾他沉痛容颜,不解地问:“弈少爷何以见得,奴婢不愿许嫁?”
  由始至终,她对这桩亲事,没有说过一个“不”字,亦从未想过对此表示不满。弈少爷,为什么觉得她是被迫为之?
  司马弈深深凝着她清颜玉容,眼眸染上层层悲凉,轻叹:“小舞,你可知道,十一年,你在我面前从未有过开心颜?”
  整整十一年啊,这张秀美花容,一直平静漠然,压抑了所有喜悲,像是心如死灰,找不出生命中可博一笑的东西。
  当年初见,小女娃未晓人事,冰雪可爱。却因了大人们的千叮咛,万嘱咐,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敢高声语,不敢大步走,生怕行差踏错,引来骂责。
  一年年,稚气娃娃渐渐成人,早熟内敛,教心事压锁眉头,连笑都忘记了。
  至少,能让她笑的人……不会是他。
  听闻亲事,他才知道,小舞的不快乐,他才是祸端。他的存在不知给她带来多少苦难。他甚至不敢去想,他的亲人们为了他,逼她做了多少事情。
  他望着像是迷惑着的封舞,沉沉叹息:“小舞,是我对不住你。”
  她的不幸,来自于他。看着连笑都不会的清丽佳人,司马弈深深歉疚。
  封舞转开俏脸,目光落在雕工精致的书桌上,缓缓道:“弈少爷多虑了。奴婢开不开心,与弈少爷无关。不是您害得奴婢不开心的。”
  一直以来,真正可以令她开怀的只有一个人。
  不问缘由的对她好,不求回报地帮着她,在她身后,默默地为她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那个人……
  是孺慕还是感恩,是迷恋还是掏心,她分不清。只知道,在她明白情为何物之前,眼底心间就只容得下那一个人,再也看不见其他。
  然而即使没有与司马弈的婚约,她只是司马山城一侍婢,他却是名满天下的神机九尊,高下之分,判若云泥,纵使胁生双翼,她也飞不上天,追不上他。
  司马弈嘴角微弯,却做不出平日那美丽笑容,他试了又试,只能放弃,“如果不是我,这些年,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想到这些年她受的折磨,他连面具都挂不起来。
  琴棋书画,经史子集,小舞原来一直被当做他未来的妻子来培训的,所以要求她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他原以为父母是为小舞好,故而用心栽培,却未料他们只将小舞当成了他的附属品。
  即使结果无二,他们的别有用心,已经令小舞学艺途中血泪累累了。
  想到每日清晨那盆井水,他甚至没有勇气追问其他细节。
  他司马弈,欠她良多。
  封舞回眸,看着他难得露于人前的真实,突然道:“弈少爷,您可知道,奴婢的家人,十一年前便死了?”
  司马弈“咦”的一声,吃惊地望着依然平静的少女,“你怎么……”
  封舞回想起她按九爷留下的信中所画的地图找到的地址,秋波渐柔,淡淡言道:“若非五爷买下奴婢,封舞此际,也不过白骨一钵。司马家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其余小事,弈少爷何须再挂怀?”
  那坟墓,虽已过了十一年,却修葺如新,显是常有人精心维护,建墓人的用心可见一斑。
  这恩情她亦铭记。
  十一年来,九爷为她做的,何止这一桩?
  司马家再造之德,九爷恩重如山,其余苦痛皆不值一提。
  这世上若无司马昂,她会宁可与亲人偕亡。然而十一年来,他如冬日暖阳,融融关怀从未有断,三九苦寒因他如春,她对这世间,竟也生出眷恋,故而对买下她的司马晔,也怀感激之情。
  无怨无怨,命再坎坷如纸薄,仍让她遇到了一个司马昂,她如何敢再贪心怨嗔?
  司马弈面色依然沉重,“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权利要你……”
  “弈少爷只是担心奴婢不愿意吗?”封舞打断他自责话语,轻描淡写,“若是因此,弈少爷无须多虑,这桩婚事,是奴婢自己情愿的。”
  救了司马弈,九爷该也会高兴吧。
  女儿家谈及婚事会有的娇羞腼腆,她一丝儿也欠奉,平淡道来,将此事,就只看做吃饭睡觉一样平常,更没有将自己会有生命危险一事放在心上。
  司马弈差点掉到书桌底下去,望着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的封舞,苦笑道:“小舞,你告诉我,你是否知晓,两个人要成为夫妻,应该要两情相悦,互相喜欢着对方?”
  明明四书五经,小舞一本也没漏读啊。《诗经》中真挚纯洁的情爱,难道没有一篇有给她留下印象?
  她知道的。
  她记得“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背过“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她听见“野有蔓草,零露清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她知道什么叫做“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她甚至,亲身体验着“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相思若狂——然而她更清楚地知道,所谓情爱,于她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自周公制礼以来,婚姻大事皆从父母命,媒妁言,何况她只是一个没有自主的丫环?
  封舞却只是提醒道:“弈少爷,夫人难道没告诉你,奴婢可以治好你的病?”
  司马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喘了口气,微急道:“小舞,你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她有啊。
  封舞无辜地望着苍白俊脸上涌现的一抹红晕,习惯性地走到他身后,输入真气,听他平稳下呼吸,才又坐回去。
  只是她不觉得,她与弈少爷的婚姻会影响他将来与其他女子“两情相悦”。她只是妾室不是吗?很好,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
  司马弈头大地睥着间接提醒他要与他“阴阳交合,水乳交融”的“姑娘家”,做了一个深呼吸,和声道:“小舞,我坚持男女之情应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两个人的事。无论如何,我想娶的,只有我喜欢的那‘一个’女子,我也希望,你能嫁给真正爱护你,怜惜你的男人。而不是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勉强自己嫁给你并未动心的我。”
  若她爱的是他,若他爱的是她,再小的机会,他都会放手一搏,换取与心上人共渡更长的光阴。生或死,他都选择与她同归。
  可是事实上,他心底的不是她,她想的分明也不是他,这样错误的两个人,怎么可以,捆绑成夫妻?
  生死有命,他命数几何,全凭天定。只坚持,若有结发相守妻,那女子,须是他心许玉人。
  若否,宁可终身不娶。
  弈少爷,是真的漠视了生死,也坚持着他的“情之所钟”呢。
  听他无比强调地将“一个”重重读出,封舞微微动容,重复了将近一月前,曾问过的话:“弈少爷,可有意中人?”
  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令弈少爷钟情若此?
  司马弈退去笑容,星眸寂寂,望向苍茫虚空,良久之后,轻声道:“有。”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在人前坦吐情衷。
  之前亲若九叔,他仍只隐喻此事,而不明言。因为担心走露风声,被爱护他的家人们知道了那女子的存在,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若非为了解开小舞心结,这情意他一世永埋心中,不欲人知。
  封舞痴望他无比温柔的眸,心中忆起病中曾见情景,芳心怦然,疾似惊雷。
  为什么弈少爷想起意中人的眼,竟然与九爷望着她时一般无二?
  是真的吗?是幻觉吗?
  是九爷也同她一般,还是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九爷对谁都好,她知道。九爷对什么人都温柔,她也知道。可是会不会,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九爷对她,不只是一个晚辈,不只是随便“什么人”,不只是,让他抱着,还会哭鼻子的小姑娘?
  这万分之一的机会,她要赌吗?
  封舞握紧了玉手,感觉指尖冰冷冰冷,沁出汗来,心绪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这惟一一个可以更靠近九爷的机会,她要赌吗?
  封舞忆起她曾与司马弈讨论过的,九爷也许有了意中人一事,犹如万箭穿心,纤手抚上酥胸,美眸微闭,花容惨淡。
  这或许可以不失去九爷的机会,她要赌吗?
  赌不赌?赌不赌?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九爷有无意中人,不是她亲眼目睹,她都不会真正知道。九爷究竟把她当做什么人,不是九爷亲口所说,也没有人可以确定。
  她是要困守山缄,等待九爷偶尔一顾,最终真的找到意中人,与其双宿双飞,而她也真的永远失去他;还是拼他一拼,将所有赌注都押到这一注,搏那微乎其微的机会,期待或有奇迹出现,可以走到九爷身边,可以成为九爷身边的人?
  被勾勒出来的景象迷住,封舞深深吐纳,美眸中激起的,是义无反顾的坚决。
  她赌了。
  这样美好的愿望,本不是平凡如她可以得到的,纵使拿一世伤心去搏,她也心甘。
  “小舞,小舞?”
  走神回来,发现谈话的对象走得比他更彻底,明明呆望着他,杏眼中却毫无焦点,七魂六魄,都不知已逛到第几重天去了。司马弈不由莞尔,轻声招魂。
  小舞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比她平时可爱多了,有人气多了。
  这样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呀。
  封舞眨了眨眼,看着上下舞动的毛笔,“弈少爷想练字吗?”
  是叫她研墨吗?封舞探头看了眼仍有大半方墨水的宝砚,奇怪地坐直娇躯,不动如山。
  弈少爷变奇怪了。
  原来小舞也可以这么好玩。
  司马弈几乎绝倒,忍笑放下毛笔,摇头道:“不是,我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叫你来的目的。”
  谈了半天,总算讲到正题了。
  呃,不是说他刚才说的是废话,那些也很重要,不过最了不起的,还是现在这件啊。
  嗯咳,言归正传。
  咦,难道方才弈少爷都只在跟她闲扯吗?
  她还以为,弈少爷已经讲完正事了呢。
  封舞扬起水眸,道:“弈少爷请讲。”
  司马弈展开笑脸,慎重地道:“今年过年,祭祖之时,我爹娘会请出族谱,正式收你为司马家第三百八十九代女,从此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了。”
  他是真心为这少女高兴。
  开祠认祖,如九叔所言,这是最隆重最正式的认亲仪式。一旦进行,封舞的地位与司马家另七女毫无差别,无人可动摇。这样一来,无人可看轻封舞。
  封舞微怔,旋即摇头,“多谢三老爷三夫人厚爱,多谢弈少爷好意,请恕奴婢不能接受。”
  司马弈愕然,柔声道:“小舞,你在我身边十又一载,我早把你视若亲妹。认了司马族亲,你从此再非孤身一人,不好吗?”
  他未出口的是,司马家族何等尊荣显贵,她若认下这门亲,从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世人多势利,有这一重身份,将来她出嫁,也不会被婆家看轻,或被人欺侮。
  封舞哪会不解他的用心,暗暗感激,却仍坚持自己的意思,“承您美意,真的不用。”
  司马弈凝眉苦思,“小舞,莫不是你恼我爹娘当初对你太过苛求了?我替他们向你赔不是,你且宽怀,莫计前嫌可好?”
  封舞讶然道:“弈少爷多心了,奴婢怎敢做如此想?”
  说起主对奴婢,司马一家何曾薄待过她?
  司马弈修眉打起结来,“那却是为何?”
  “因为……”封舞抬起俏脸,毫不退缩地与他对望,唇边溢出一抹浅笑,美似灿烂光华闪烁,眩目无比。“因为——我喜欢着九爷。”
  所以,她不能认了司马亲,不能又变成他的晚辈,再次与他失之交臂。
  这分恋慕,早在十一年前便散下种,生根发芽,到如今,已茁壮成大树。只为她妾身已定,明知无望,故将它压在心头最深处,不敢触动。
  然而如今婚事取消已成定局,她竟然得回自由身,怎么能够辜负这般珍贵的机会,错过可以毫无束缚站在他面前的机会?
  她再也不要,在与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只能看着他,封锁了所有炽情,不敢走近他身侧。
  上苍已经给了她一线希望,无论多渺茫,她都要孤注一掷,因她痴情钟意,惟他一人而已。
  司马弈望向那抹珍稀若凤毛麟角的浅笑,不敢逼视的侧开眼,终于肯定了小舞的心意,却不觉欢喜,低声道:“小舞,你可知道,正是九叔要爹娘收你为义女的。”
  所以——
  所以九爷对她,应该没有男女之情了?所以九爷看她,应该也只是一个普通晚辈了?
  她一直知道九爷对她好,为她做了许多事。只有这一件,她——不感激。
  封舞晶灿美眸如流星转黯,香唇轻抿,心在痛着,笑却不减,“即使如此,我也想试一试。我会让九爷知道,封舞长大了,不是他的晚辈了。”
  她,拼死一搏。
  这样的勇气啊……
  司马弈眸中流过浓浓钦羡之意,沉心静思,缓言:“我知道了,小舞去吧,家中一切有我。”
  只要她赢得了九叔一颗心,他负责封住所有反对声浪,为他们准备婚礼。
  小舞或许不曾注意到,她在他面前,一直以奴自称,直到方才,说起了“喜欢九爷”,用的却是“我”字。
  一字之别,表现出的却是封舞对九叔的钟情,无关身份地位,就只是单纯的一个女子,对一个异性动了心。
  这分情,他想成全。
  封舞梨涡浅露,如花笑靥再现,“谢弈少爷。”
  有司马弈这一句,她知道,她需要面对的,只有一个九爷。
  惟一一关,也是最难的一关。
  见到九爷,她该说什么呢?
  冥思苦想中,司马弈和缓柔声复道:“有一件事,不知对你有没有用处。九叔似乎误会了什么,认定了小舞是喜欢着我的,怎么也说不通呢。”
  被误会成受美丽少女垂青,他可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封舞眸光一闪,又陷入一阵深思中。
  见到九爷,她该说什么呢?
  “弈少爷,你跟姑娘说过甜言蜜语吗?”
  有什么样本,说出来参考参考。
  温暖如春的室内,突然响起“噗噗”的喷水声,紧接着,是少年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第七章
  天策府。
  封舞仰看着气势磅礴的画檐飞角,驾下火红神驹不耐地喷着气,小碎步在原地溜达,提醒着新主人早下决定。
  呃,她正月初一跑到人家衙门来找人,会不会太奇怪?
  马儿低叫一声,甩去头上雪花,停住了步子,正对着天策府大门,湿润的大眼睛睨视着她,对她临阵退缩的行径很是不满。
  封舞伸出与漫天飞雪同色的玉手,轻轻抚着马头,喃喃自语:“‘烈焰’,如果九爷不想见到我,那怎么好?”
  近君情怯。
  自山城出发,一路策“烈焰”往长安疾驰全凭一股匹夫之勇。那勇气,刚好只够用到现在,已无存货。
  封舞擂起退堂鼓。
  “咱们回去好不好?”
  改变主意是女孩子的特权,她用一次不过分吧?
  “烈焰”转回头去,显然不齿她的孬种,“吁”的一声长嘶,惊醒整条街人的好梦。
  开玩笑,要不是它也想见情郎,谁愿意天寒地冻的年节时分还在外奔波呀?
  背上的小女人没胆是她的事,它可是要非见到“追日”夫君不可。
  “烈焰……”封舞急切地低嚷,未提防新属于她的坐骑会来这一下,纤手伸出,却捂不严那张大嘴。
  七爷的马儿,脾气都跟他一样坏呢。
  想起临行时咕噜着“女大不中留”而把这匹神驹交给她的男子,封舞玉颊一赤,唇边却不觉微弓,浅笑微赧。
  七爷一语双关,不知是说“烈焰”还是说她。
  她轻按马背,裹在雪白狐氅内的玲珑娇躯轻盈若飞羽,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旋转一周,飘落地面。所有的动作流畅优美,像是一片随风起舞的雪花。
  “‘烈焰’,你别心急,现在时候还早呢,再等一等,有人来开门了我再问九爷在哪可好?”
  悦耳的声絮絮呢喃着安抚的话语,因对象是一定会保守秘密的动物,封舞反而不似平日寡言,一路行来,将它当做倾吐心声的垃圾桶,已成习惯,也开始说些无意义的闲篇。
  之前在城外守了半夜才等到开城门的马儿的耐性与旧主一样贫乏,甩甩尾巴,中气十足地拉长声“吁——”起来,不把人吵醒誓不罢休。
  要不是它不会飞,它才不要浪费时间等城门开呢。虽然女主人很够义气地陪它等了大半夜,不等于它也要投桃报李陪她等下去,马儿没有和人类讲义气的义务。
  “呀……”封舞傻眼,清灵净婉的水眸四下张望,生怕有人拿着扫帚追杀出来。
  四下悄然。没有动静。
  还好还好。娇小的俏影往高大的马身前靠了靠,咕咕抱怨:“‘烈焰’,你想害我们被轰出长安城是不是?你再乱来,我拿布把你的嘴绑起来,听到了没有?”
  握起小拳头,严正警告。
  “烈焰”歪着脖子,睥一眼冷凛俏脸的少女,识相地合拢大嘴,屈起前腿,朝天策府庄严肃穆的大门瞄准。
  “停停停停停!”封舞花容失色,飞身上前抱住正往前蹬的马腿,欲哭无泪,“咱们是来找人,不是上门踢馆的。你要是踹坏了天策府的大门,没见到九爷,先要吃牢饭去了。”
  开玩笑,“烈焰”一踢之力,足有千八百斤呢,这扇门不飞了才怪。她是没打听过大唐律法可有规定马儿犯法该如何处置,不过她这个马主人八成是脱不开干系了。
  那你想怎样?马儿自鼻孔中喷出白气,对她的表现非常有意见:又不准它叫门,又不让它敲门,难道她们俩站在门前行注目礼,门就会自己打开不成?
  封舞与它大眼瞪小半眼响,投降道:“好吧,我来。”
  不然还能怎样?她眼睛又没它大,胳膊也不比它粗,哪里拧得过它?
  这么难搞定,难怪七爷舍得把它送给她。
  非常敢怒不敢言地瞪一眼架子摆得比她大得多的火红马儿,封舞深吸了口气,举起玉掌,就要扣动门环。
  “请问姑娘有何贵干?”
  喝!封舞飞快转身,美眸掠过戒备之色,警视来人。
  能走至她身旁十丈之内不为她察觉者,身手已颇可观,何况来人已在她一丈之外。
  对方在她身后停住,举起双手表示绝无恶意,清朗嗓音解释道:“在下天策府江长天。这匹马应是七公子坐骑,姑娘想是司马山城之人。”
  封舞回望一眼“烈焰”额上绝不会被人错认的白色五星图形,微微缓下神情,盈盈施礼,“小女子封舞,来寻我家九爷。”
  可别以为有这么刚好,“烈焰”额上这撮毛就长成了白色,那是七爷闲极无聊,自己拿特殊颜料染上去的,日子一久,倒成了七爷的独门标志。
  江长天乃是天策府著名战将,她曾听九爷提过,这才对他释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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