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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旧话-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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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陶子耕讪讪地收回了手，他手背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五指印，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你还是当心一点吧，要是到时候夫子真的让你脱光了绕着书院跑，我可无能为力。”薛沁水脸一红，骂道：“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被发现了女扮男装，你也要倒霉！你这是欺君！”
你们薛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陶子耕托着腮，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那人穿着白色长袍，发须皆白。邓夫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喷出一口酒气：“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坐好！都不要上课了吗！”说着，他拍了拍桌子，然后踉踉跄跄地在下面巡视了一圈。
“看来这次夫子喝了不少”陶子耕连忙低下头去，生怕跟邓夫子眼神对视，只有薛沁水不怕死地盯着邓夫子，她觉得邓夫子走路姿势好玩得很，陶子耕连忙去摁她的头，不过已经晚了，邓夫子发现里人群里有个小小的脑袋一直昂着。
“你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邓夫子三两步冲到薛沁水面前，眯着眼睛，看似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我怎么不记得你？算了算了，你起来，我考考你功课怎么样！要是答不出来，你就给我脱”
“等一下，臭老头！”薛沁水霍地跳了起来，陶子耕拉都拉不住，“我昨天又没有上你的课，我怎么知道你昨天讲了什么东西，我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
“你你！你逃课！还还这么义正言辞？来人，给我把戒尺拿过来！”邓夫子向后伸手，做出一个接戒尺的样子，没想到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一惊，背脊发凉，只有一个人，看戏似的哈哈大笑：
“老头，你老了吧？站都站不稳了，还想要打我呢，你做梦！”薛沁水从桌子上跳下来，揪住邓夫子的山羊胡子，“你考我呀，你考呀，你――考――呀！”
邓夫子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坐稳了以后，说道：“既然这样，我就问你答不出来，到时候挨了戒尺，你可不要哭！”
“哼，我才不信你会真的打我呢！”薛沁水抱着胳膊说道。邓夫子低头想了一会儿，翻了翻半睁的眼睛，说道：“那好，我问你，‘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下联你怎么对？”
“什么什么东西”薛沁水虽然以前也在宫中读过一些书，但要是真的放到学术上来说，那是不及九牛一毛，而此时邓夫子从桌上拿了戒尺，酒醒了半分，威严的样子让她更加害怕，连话都说不出来，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夫子，这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陶子耕心里暗说，随即悄声提醒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话罢，只听“啪”的一声，戒尺落在他头顶上，邓夫子瞥了他一眼，道：“哪里来的蚊蝇在叫？吵死人了。”
陶子耕连忙闭了嘴，在心中暗暗祈祷：被夫子发现了，你自求多福吧。
薛沁水见陶子耕也没有办法，虽然嘴上说得不要依赖他们，但是此时心里还是慌张得很，没了靠山，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陶子耕手忙脚乱，却不能上前去哄她，邓夫子却无动于衷：“薛显我都打过，更别说你这个小兔崽子了，把手给我伸出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薛显是当今圣上晋灵帝的名讳，普天之下能直呼其名的，恐怕真的只有邓夫子一个人了。
内苑里从来都是每个人哄着她顺着她，那些宫女对她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薛沁水被最后一句吼得怕了，一边哭一边伸出手：“呜呜呜呜，我不学了！我不学了！”
“学不学，能由得你吗！”邓夫子手中的戒尺就要落下，忽然只听“啪”的一声，同时伴着另一个人的惨叫：“啊！夫子，手下留情！”
陶子耕护着薛沁水，背上被戒尺狠狠地抽了一下：“夫子，手下留情啊。”
“混账小子！”邓夫子手里举着戒尺，想了一会儿，就把它扔到一边去了，“算了算了，也怪费力气的。”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想到一个好办法，过来，你过来！”他冲着薛沁水招了招手，但是薛沁水吓得挪不开步子。
邓夫子连忙从桌子上拿了笔墨，跑到薛沁水面前：“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这样要好玩一点，来把脸凑过来！”
薛沁水哭得很厉害了，她躲到陶子耕的身后，把眼泪鼻涕全部都擦到陶子耕的衣服上，陶子耕对着咄咄逼人的夫子，前无去路，后无退路，只能咬了咬牙，说道：“夫子，她今天是第一天来书院，不如就由我来替她，受罚吧？”
“也好，反正你也细皮嫩肉的。”邓夫子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就答应了，他现在只是玩性大发，对象是谁都无所谓，“上林，过来。”
陶子耕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抱歉，看着酒气熏天的邓夫子拿着那支御赐的毛笔在他脸上画了一圈，又一个圈。薛沁水在旁边凝神看着，渐渐止住了哭声，咯咯笑了起来。她好像忘记了刚才自己被吓得多惨了似的，也拿起自己的笔，像模像样地在陶子耕的脸上画了起来。
邓夫子停了手，看着薛沁水在陶子耕脸上作画，居然拍手笑道：“哦，一个乌龟，好，好。”
陶子耕叹了口气，任由薛沁水用墨汁画他的脸，这时他听到邓夫子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总算不哭了。”他怔了怔，看着认认真真的薛沁水，也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喂，陶上林，你不要笑，我画歪啦！”
………………………………
第四十三章 少学士
天纪七年，陶子耕十六岁，通过御前殿试，成为九夏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学士。
五月十八日，万里无云，陶子耕在东林书院后的树荫下看书，薛瑾躺在树上。他垂下一条手臂，说道：“上林兄，你这次殿试回答得很精彩，连父皇都很满意，他很器重你。你现在是整个朝廷最有可能接任邓夫子职位的人了，那些大臣都想要拉拢你。”
“他们？”陶子耕合上书，说道，“如果我真的接任了大学士，他们来拉拢我又有什么用？先皇早已经定下了规矩，大学士是不能参政的。”
“可是很难说，大学士会不会成为皇子与世家子弟背后的诸葛。”薛瑾从树上跳下来，“如果邓夫子说他想要成为朝上文官的一员――当然，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二哥和三哥未必不会同意，毕竟以邓夫子的头脑谋略，可以成为日后党派相争的一大助力。”
“这或许也是先皇不允许大学士参政的原因吧。”陶子耕反问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你不是一直无忧无虑，不争皇位的吗？是因为那件事？”陶子耕口中所说的那件事，就是前阵子大皇子的事情。
“大哥只不过去了一趟桐州游猎，就因意外摔断了双腿，这种话说出来谁会相信？二哥和三哥各成一派，不断地拉拢朝中官员，我虽然对皇位不感兴趣，但是也不想将这条命赔在无意义的争斗上面。”薛瑾靠在树干上，神色凝重，他与大皇子一向要好，现在大皇子落下了一个终身残疾，他自然十分愤懑。
陶子耕很少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他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所以，你这算拉拢我这个少学士吗？”
“不是。”薛瑾摇了摇头，“从少学士到大学士，上林，你一辈子都不会进入这个残酷的政治争斗，我真是羡慕你。”
薛瑾一向玩世不恭，此时陶子耕竟然觉得他有些老成持重，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薛瑾了。是什么逼着他成熟起来了？不管是薛瑾还是薛沁水，因为生在帝王家，都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其实不管是帝王臣子，不管地位高低，他们都是凡人中的凡人，凡人的人生就是由身不由己拼凑起来的，这是天意，不可逆。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皇子的身份。”这些人里，也包括了曾经的陶子耕。
“我知道的。”薛瑾说道，“我还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我皇子的身份，恨不得食我血肉。上林，你说二哥和三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争权夺利的，以前大家不都是玩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吗？”
“可能是因为身不由己吧。”陶子耕这么说着，“薛瑾，我已经决定了，如果真的有机会可以成为大学士，我不会接任的，我要加入你们的政治斗争。”这句话陶子耕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掷地有声，好像他已经决定了很久了。
薛瑾变得激动起来，他激动不是因为将来或许会有一个有力的左臂右膀，而是他作为皇子，是最知道这没有硝烟的战争有多残酷，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好友坠入地狱：“为什么？上林，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贪慕权势的人！为什么要卷入这种争斗当中？你你不要命了？”
陶子耕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卷起书本拍在薛瑾的肩膀上：“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会傻到去送死的人？”
“送死倒不至于，但是畏首畏尾，安于现状，没有进取心倒是真的。”薛瑾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陶子耕嘴角抽搐，苦笑道：“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一个形象”薛瑾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然后呢？那你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参政了吧。”
“为了每天上朝的时候，跟圣上弹劾某个皇子，不仅不学无术，连自己的妹妹也不好好照顾。”陶子耕眯着眼，半认真半随便地回答。
“你居然敢调侃我！”
薛瑾捶了一下陶子耕的胸膛，陶子耕退了两步，佯装用手去挡的模样。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人影，那人影速度极快，等到近了，薛瑾和陶子耕才发现原来那是匹黑骊，背上载了个少女。那少女一身劲装，长辫垂肩，两颊晕红，如晚霞映雪。
等到了两人面前，窈窕少女熟练地下马，笑嘻嘻地问道：“四哥哥，上林，你们在干什么呢？”
“沁水”
“沁水，你怎么能在书院里骑马？要是被邓夫子看到怎么办！”陶子耕敢忙上前去拉那匹黑骊，但是那马很有灵性，见不是自己的主人，马尾向一边甩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动也不动。
薛沁水抚了抚马鬃，说道：“没用的，白鸽除了我的话，谁也不回听的。”
“哪有人会给自己的马取名叫‘白鸽’的”薛瑾忍不住说道，“还有你为什么要背着长枪？女孩子家成天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还要不要嫁人了？哪一代公主是跟你一样的？”
“干什么？‘白鸽’这个名字，白鸽它很喜欢的。”薛沁水冲薛瑾吐了吐舌头，“再说了，神策营的惠叔叔都愿意教我武功，你干嘛不同意？”说完，她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嫁了人，就离开宫里了，肯定就数你最开心。”
“是是是，我当然是最开心的那一个，你要是嫁了人，我不仅要告诉天下人，我还要摆宴请客，让所有人都感受到我有多么多么开心，终于把我那个小魔头妹妹送走了！”薛瑾后退了几步，夸张地伸长了胳膊，“要摆这么多桌，不对，是这么多！”
“你！气死我了！”
话罢，薛沁水反手甩出长枪。她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薛瑾，但是没想到薛瑾反应比她快得多，转身就躲到一旁，那枪尖直向着陶子耕刺去。
“别”陶子耕手无缚鸡之力，自知自己躲不过，只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大不了就在床上多躺个几天吧。
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动静。陶子耕慢慢睁开眼睛，发现枪尖就停在自己的面前。执枪的薛沁水额头上满是冷汗，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上林，你还是这么胆小！胆小鬼！以后我嫁了人，出了宫，谁来保护你？你不能指望四哥哥，四哥哥自己都要别人来照顾。”
“我我可以”话说到此处，陶子耕忽然沉默了。薛沁水收了长枪，又添了一句：“九夏的女儿，都喜欢有气魄的男子，你这样怎么行？”
“好了，不要你操心。”薛瑾只顾着数落自己的妹妹，完全没有注意到陶子耕的神色，“要是上林真的做了大学士，天底下的女子都争着抢着要给他做妻子。况且，只是你喜欢有气魄的男子吧？不要把整个九夏的姑娘都扯进来好吗，就有人喜欢我这样的文弱书生！”
薛沁水拉下右眼睑，做了个鬼脸：“文弱书生？你也不害臊？纨绔子弟！”
“没大没小，快回去把衣服给换了，免得父皇母后又要担心！”薛瑾弹了弹薛沁水的额头，催促她。薛沁水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反身跨上了马：“好了，我知道了，你真是唠叨，比那些公公还要唠叨！上林，不要总是读书读书读书，多锻炼锻炼身体，这样下次就躲得开我那一枪了！”
话音未落，薛沁水“驾”的一声，又骑着马扬长而去了，远远望去，如同飞舞在花草间。
“也不知道以后能把她治得服服帖帖。”有这样一个妹妹，薛瑾很无奈，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刺绣女工巧夺天工，哪里像自己家的这个妹妹，除了舞刀弄枪，其他都是浅尝辄止。
“沁水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陶子耕望着薛沁水的背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是啊，顶多再过个两三年吧。真没想到，当时那么点大的小豆丁，一眨眼就要嫁人了。”薛瑾比划着，“岁月催人老，我是不是也要找个皇子妃了呢？”
陶子耕说道：“两三年啊”陶子耕这么说着，声音悠长，好像已经展望到很远的以后去了一样。
“是啊，虽然沁水一直觉得我讨厌她啊，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哇哇乱哭的小魔头。”薛瑾捂着耳朵，仿佛耳边已经听到薛沁水小时候的魔音穿脑了一样，“不过，她是我妹妹，要是她真的出嫁了，我一定要给她置办价值连城的嫁妆，准备这世上最华丽的礼宴，让所有的女孩称羡。”
“你这样说，我也很想做你的妹妹。”陶子耕不动声色地说了个冷笑话。
“谁要你做我妹妹只会读书的呆子”薛瑾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想要参政呢，都怪沁水，被她打断了。”
“呵呵，也没有什么。”陶子耕笑道，“我只是觉得，这宫中甚好。”
这宫中甚好，以及少女的笑靥，也是甚好。
………………………………
第四十四章 吐谷浑之议
昌平一年，长乐殿，殿门紧闭。
“啪！”
一本奏折被狠狠地扔在地上。
殿上的几个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个来回踱步的高大男子。男子身穿华服，眼神如枭般凌厉。他一遍遍地用焦灼的目光扫过殿下的几个大臣，终于忍不住呵斥道：“这就是你们的办事能力？吐谷浑这样的边陲小国，它的**都快要攻到长安来了，你们才知道上报？每年的俸禄是用来做什么的？是用来养酒囊饭袋的吗？”
大臣们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就惹恼了圣上，落个杀身之祸。
“你们为什么不讲话？”薛显指着其中一个中年男子，怒吼道，“刘珂，你不是经略使吗？你的天衣府连这点情报都不知道吗？枉称什么情报机构了！”
“这、这圣上，是小人办事疏忽，饶命啊！”经略使连忙跪了下来，吓得浑身发颤，不敢抬头去看薛显的脸色。
“惠衫，你的神策军呢？你的神策军日日操练，难道连这点敌人都发现不了吗？是否要朕，把边疆的羽林御全部调回来支援你？”薛显转向另一个精干的汉子――神策军统领，惠衫。
惠衫单膝跪下，低头沉声道：“是臣的失职，还请圣上给臣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现在出军，难道你要想造成全长安百姓的恐慌吗？”薛显额头青筋暴起，虽然对吐谷浑**长驱直入一事他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既已是事实，那么现在最需要的是解决方案。他年少时也征战沙场，总是凡事万全，从来没有被这样一个弱小国家弄得如此措手不及。
惠衫不敢再说话了，他也知道现在出兵为时已晚，但圣上既然要一个答复，那他就不得不给一个答复：“臣愿意以死谢罪。但在此之前，还请圣上恩准臣率领神策营四万将士出征，击退敌军，护卫我九夏。”
“唉。”薛显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疲惫地说道，“难道朕真的想要你们的命吗？吐谷浑虽然是个小国，但是他们的战士个个骁勇善战，如果在九夏境内开战，要死伤多少国民？这难道是你们愿意见到的？”
“臣等，自然不愿意见到。”殿下的几个人立即异口同声地回答。
“罢了罢了，刘珂，你先遣使者与吐谷浑王交涉，余下的事情，朕会考虑。”薛显揉了揉眉心，满腹愁苦，他即位后多年，休养生息，又不断地革新皇律，加强军备，就是希望再无战事，可谁知道这流血的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若真的跟吐谷浑打起来，又将士生灵涂炭吧？
“你们退下吧”
“陛下。”大臣中走出一个长袍少年，那少年年纪轻轻，看起来不过刚刚廿岁，但是官袍右袖上绣着一直栩栩如生的仙鹤。而仙鹤，代表的正是九夏文官的高阶官职。
“陶子耕，你有什么事吗？”薛显瞥了一眼这个少年。他记得陶子耕，东林书院出生，才智过人，刚满廿一岁就以几件优异的功绩被提擢为凤阁令，虽然其中少不了自己的四子薛瑾在耳旁吹风，但是这少年的谋略他也的确是十分欣赏的。
“吐谷浑一事，臣有一计。”陶子耕再拜。
被晋灵帝传召的几个官员陆陆续续出了长乐殿，陶子耕走在最后，他将殿门掩上，走了几步路，就如释负重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在圣上面前进言，他努力表现的老成熟练，但是其实手心里面早就已经汗涔涔了。
“唉，真是吓死我了”
“没想到陶学士年纪轻轻，却有这等过人的胆识，韩某钦佩不已。”陶子耕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到了，刚刚平静下去的心仿佛又要跳出嗓子眼。他发现刚才那些官员中，有一个人并没有离开，一直在阶下等着他。
“韩学士谬赞了，投机取巧而已。”陶子耕忙说。韩善续，位列太微令，与陶子耕的官阶差不多，都是文官里的高阶官员。他已经年过半百，在近几年的嫡子之争中多次为二皇子谏言，说起来与陶子耕应该算是“政敌”。
韩善续却不以为然：“陶学士莫要自谦了，韩某从政数十年，都未能在长乐殿上如此机敏，陶学士不过是第一次进殿议事，就能从容不迫，甚至提出了吐谷浑的解决办法，韩某自愧。”
陶子耕一下子懵了，韩善续这样大力夸赞他，看起来又不像是有假，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是想拉拢自己去成为二皇子的幕僚？
“不过，”韩善续话锋一转，陶子耕心道我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依老朽之见，此法看似可以使吐谷浑军退兵，但实则是赌，是孤注一掷，风险太大，如果失败，仍然要折耗不少兵力、财力与人命。”
果然是从政多年的文官，一眼就能看出那方法里的破绽。陶子耕心里暗暗道。刚才他向晋灵帝进言的方法，说好听一点是孤注一掷，说难听一些就是拿长安百姓的性命是冒险，他没有万分把握使吐谷浑能退兵，他只能说，用了此法，有可能会使吐谷浑退兵。
但虽然此法有些漏洞，但恐怕也是当下最好的方法了。
“话是如此，但是，韩学士，连圣上也说了，这是当下最好的方法了。”陶子耕说道，“难道韩学士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韩善续的胡须抖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陶学士这是哪里话，韩某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韩某提出的建议，都是效仿前人而已――明明有可以不损一分一毫的办法，陶学士却不说出来。韩某不知道，陶学士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说？”
“”陶子耕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韩学士的意思，我不是太明白，如果韩学士有更好的方法，大可以去向圣上进言，何必在这里与我纠缠？”
韩善续呵呵笑了两声，好似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哎，韩某哪里有什么好办法呢，韩某已经老了，想出的办法也都是老办法。陶学士，老法子终究不如你们的法子来得新颖。”说完，他朝一边瞥了瞥，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哟，那不是四皇子吗？呵呵，韩某这就离开了。”
他退了下去，薛瑾跑过来时，与韩善续擦肩而过。韩善续低头向他行礼，薛瑾看也没有看他一眼。陶子耕见到他直起身子，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回头，陶子耕认出了他的嘴型，他在说：
“但是，来得稳啊。”
“喂，上林，你在想什么呢？魂飞天外了啊。”
薛瑾在陶子耕面前招了招手，猛地一收，陶子耕才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这还需要问吗？你今天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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