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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商旧话-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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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贪生怕死,要我的命,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温良道,“可你知道吗,昨日我接到线报,非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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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花间辞 · 八
“有些人不应该死,应该好好活着。可是跟我待在一起,就没有这个可能。如果非乐不是我的副手,而是你的侍从,她就可以跟长安所有普通的女子一样,好好活着,然后嫁人,生子,为人母。阿留,我什么都有了,就是不能拥有平凡。每一次出征,在营中,我想的,不是荣耀,而是能不能见到你,能不能见到阿凝,能不能见到父亲和母亲。阿留,这种朝不保夕的心情,你能明白吗?”
温良的话在温留的脑海中嗡嗡作响。温良心里原来一直是这样想的,羡慕残废的自己?那自己的想法岂不是很可笑,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竟是别人不想要的东西?
不,不是的。如果常年随父出征的是自己,昨日的消息中,死的不是非乐,而是葛巾,那自己一定也会怨恨上苍,为什么自己不能只是个普通人。
葛巾的脸突然从温留浮浮沉沉的回忆中涌现出来,变得格外清晰。温留的心里不可遏制地难受起来,就好像是有刀子在凌迟,这一刹那,温留竟然读懂了葛巾将内丹逼出时的表情。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难受。
“不是这样的。”
温留这样说着,也不知道是向谁说的。也许是向自己,那时自己怎么会对葛巾说出这样的话,那时候父亲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严先生说自己病了,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咴儿咴儿”,马厩里的马喘了两声粗气,温留用力地扯过缰绳,将马驹牵了出来,踩上马镫,翻身上马,扬长奔去,只在身后留下一串达达马蹄,引得路边行人注目。
从护国公府到长安近郊,这熟稔的路,温留这一次却走得十分漫长,他勒住缰绳,在马还未停下之前就迫不及待地跃下了马背。或许是因为不习惯这双腿的过于灵活,温留的脚崴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上。
“葛巾,我知道你在这,我是温留,你出来见一见我。”话一脱口,温留意识到,七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也是因为失言才会来找葛巾,为何自己会忘记,其实是自己有错在先?是因为后来的事情,自己付出的代价比较大,所以才会认为,就算葛巾为自己放弃修为也是应该的?
自己居然忘记了,在这个天平上,原本自己就是站在重的那一端。
“葛巾,葛巾!”温留大声地呼喊着葛巾的名字,但是回应自己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再一次,温留再一次在这片树林中茫然无措,找不到方向。
“你从来没有亏欠过我什么。”温留倚着身旁的树,缓缓地滑到地上,“你从未欠过我。”
此话罢了,却仍然没有人回应,温留狠了心,伸手去击自己大穴,想将那枚内丹从自己体内逼出来,但是以凡人之力,是做不到的,温留的行为只不过是在戕害自己的身体而已。
“唔。”闷哼一声,温留的双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一身的功夫几乎都要被他自己散尽了。温留低着眉,手腕突然一紧,一根藤蔓缠住他的手,向林中扯了扯。温留大喜,挣扎着站起来,顺着藤蔓所指示的方向蹒跚走去。
那是一个小山洞,恰在低处,不易找到,便于藏身。温留拨开洞口用来遮挡的枝叶,矮着身子走了进去。洞中满是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温留点不燃火折,只能凭着一点光亮慢慢前进。
“温留,别再往前走了。”
葛巾的声音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界限横亘在温留面前,温留连忙止住了步子,四处环顾,但是幽暗得很,什么也看不清。
“你在那里?我看不见你。”温留说道。
“……我看得见你。”葛巾道了这么一句,“你有了我的内丹,双腿应该已经痊愈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句话,温留听不出葛巾的感情。
“我是来,将内丹还给你的。”斟酌了一下,温留还是如实答道。
那头没了声响,温留还要继续说的时候,葛巾冷笑了一声,用嘲讽的口气说道:“温留,要内丹的是你,不要内丹的也是你,你怎么能这样自私?难道我就可以被你这样愚弄吗?你现在不要内丹,为什么?嫌这是枚妖丹,脏了你的身份?”
“不是的,葛巾,先前是我错了,我说了重话,你从来不欠我什么。”温留急忙辩道,向前跨出了一步。
“不要再往前了!”葛巾吼道,只听声音就十分狼狈,温留从来没见过这样失态的葛巾,“那内丹你拿去吧,我不要了。”
“……抱歉。”温留紧了紧拳头,不知该说什么。
葛巾幽幽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温留,我不是在生气。那枚内丹,也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你本就需要它,不是吗?况且刚才你散去了一身武艺,还需要它来疗伤。内丹我还可以再结,而你却……你却只有一个,我希望你能活得开心些。我先前气得只是,你说那些话……竟然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思。你说我拖累你,我觉得很难过。”
“没有,没有,没有,你从来没有拖累我,那都是我……那都是我说的重话,我没有真正这样想过。这七年来,我的腿一点点好起来,其实我真的很高兴。”
说到这里,温留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更加靠近葛巾,但是葛巾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一样,失声叫道:“温留,不要过来!……我现在的模样,不能见你……温留,我的内丹给了你,之后,我会睡很久,真的是很久。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你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温留重重地咬了咬嘴唇,齿间竟沁出血腥味,“葛巾,你相不相信转世之说?”
“人的三魂七魄游过忘川,涤尽前世记忆以后,都会再入轮回,重新转世为人。六界之中,五界皆信。”
“那你便来找我的转世,我身上有你的内丹,你一定能认得出我,到时,我一定记得你。”温留笃定地说道。
“傻温留,你快走吧。”
葛巾想伸出手去抚摸一下温留的脸颊,但是她的手已不是手了。失去内丹以后,葛巾渐渐变为妖身,四肢化为根茎,生长在土壤之中,无法挪动。很快她就会完全变成一朵花,再次陷入沉睡。所以她只好轻轻地这么说一句。
待得温留离开以后,葛巾忽地流下了眼泪。人妖殊途,指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时间。妖活千年,人再长,也活不过百年,人之一生对于妖来说是一瞬,妖的一瞬对于人来说即是一生。
“我这一生,就算只守护你一瞬,也是守护你一生。只是,下一世的温留,已经不再是这个傻温留了。”
……
后来数年,温留出征,名声渐响,博得了一个与温良比肩的称号,成为当世的少年英雄,只是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发现,温留比以前愈加沉默寡言了,鲜少说话,反而总是行踪诡秘,出没长安野郊。
每次出征前后,温留都会去见一见葛巾。但是正如葛巾所说的,她又一次睡过去了。温留站在黑暗里,不敢逾越那条无形的线,对着空气诉说着军中见闻,大漠塞北。最近的一次,是数月前,去往南海之滨,温留感觉到这洞穴里,除他之外,还有别人,他以为是葛巾,但是没想到,醒过来的,却不是葛巾。
进入这个山洞之前,温留见到那朵生长在垣壁上的花,就已经猜出那是葛巾。葛巾用最后的意识凝出的这一朵花,希望自己的傻温留能够逃脱。
“我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些残存的意识。”葛巾冷笑了一声,拂了拂身上的烟尘,“没有完全被我吃掉,倒也真是顽强。”
“我不想杀你,我只想要葛巾回来。你占据她身体,做到这一步,那你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温留淡淡地说道,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呵,你这是哪里话,不是你说的吗?我就是葛巾,葛巾就是我。你以为外面那个十几二十岁的少年郎为何横死?还不是因为一个个眉眼皆似你?要不是受了那丫头记忆的影响,我的口味也不会这么刁。”葛巾缓缓靠近温留,身后舞动的藤蔓都向着温留的身体展去,勒紧了温留的四肢,“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前些日子饿得慌了,正要吃一个女人的时候,见着了他的儿子,像极了那个时候哭鼻子的你,竟然软了心。”
温凝见温留不说话,急忙吼道:“温留,你别被她蛊惑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温凝的背上被狠狠一抽,葛巾眼里尽是杀意,威胁道:“你这小姑娘,可不要乱嚼舌根子,闭上你的嘴!”
“温二哥,你可掂量掂量,你跟这个妖怪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姜砚嚷嚷道,“这妖怪长得这么丑,下不去手的!快点砍了她,砍了她!”
葛巾睚眦欲裂,反手就是一击,那藤蔓上满是倒刺,足可撕裂姜砚的胸膛。只听“嗤”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半空之中鲜血飞溅。
………………………………
第三十四章 空谷牡丹
鲜血溅落在地上,就像跃动的红莲。
没有人知道温留的刀法这么快。见过温留在战场上杀人浴血模样的人,只有温玄礼、温良,还有那些已经埋葬的黄土之下的随着温留出生入死的部署们。
“啊——你,你——”
葛巾惨叫了一声,捆绑着温留的触须松了开来,温留落在地上,向下挥舞了一下自己的短刀。那是一把袖里刀,温留很少用这把刀杀人,也从未想过,这把刀杀的人中,会有葛巾。
“让葛巾回来。”温留说道,“这是命令,不是交涉。”
“我早就说过了,那小花妖已经彻底被我吃掉了,回不来了,回不来了。”葛巾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冷冷地看着温留,“我还以为,你会对这副躯壳留有一点留恋,没想到你这人忒狠。”
葛巾一面在地上蠕动,一面窥伺着寻找着时机,但凡温留的心有半分动摇,葛巾就会立刻吃掉温留,连半块尸骸也不会留下。她倒是想要看一看,这个让这具身体原本主人魂牵梦萦的身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不是也跟外面那些尸体一样,不堪一击。
“温留,你不要被这个老妖婆给骗了。”姜砚跌跌撞撞地走到温留身边,扶住温留的肩膀,大声说道,“这老妖婆一定有办法原来那个……葛巾妹妹变回来的,你可不要被这个老妖婆给骗了。”
“呸。”对于姜砚的存心捣乱,葛巾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几时轮到你来说话了?温留,我就老实告诉你,原来那小丫头是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你还想留住她的身体,你就不能杀我,你如果杀了我,那丫头在这世上活过的唯一证据都会灰飞烟灭,不复存在,你不后悔?”
“我曾做过不少令自己悔恨终身的事情,但这一次不会了。”温留道,“所以我一定会亲手了结你。”
葛巾讶异道:“你……你说真的?你如果杀了我,这花妖会跟我一同消失在这个世上,你真的不后悔?不,你再仔细想一想,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不能让自己后悔。”
“若真的像你所说,那我会穷尽我毕生之力,去寻找葛巾的转世。”
“可笑,妖又不是人,你怎知道那个小丫头下一世会堕入什么轮回?如果是人道也就罢了,但如果是畜生道,你也一般一般找过来吗?”葛巾讽刺道。
岂料温留点了点头,颇为认真地说:“倘若是畜生道,我也会去找,找到我死的那一天为止。如果我能够与葛巾相遇,她定会认出我来,如果不能,那这一世,就是无缘,怨不得什么人。”
“荒谬!人类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温留。”温凝也站到温留身旁,问道,“温留,你打算怎么做,将她教给泽州修仙门派的人吗?”
温留摇了摇头,道:“我信不过那些道士,与鲛人的大战一触即发,她也不过又是成为那些道士手下的一缕冤魂,王朝的牺牲品而已。我不想你受太多痛楚,我会亲手杀了你。”说着,温留就向葛巾靠近了些,将短刀横在面前,只要一击,就可以割破这花妖的脖子。
但葛巾却是丝毫不惧的模样,她抬起头来望着温凝,忽然笑出了声来,低低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很轻,姜砚与温凝都没有听到,可温留却听到了。温留持刀的手震了一下,因为这话没有半分戾气,这不是那花妖说出来的,这是葛巾在说话,隔着这样一个面目全非、令人作恶的身体,葛巾在向自己道谢。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着,温留不禁问出了声。
为什么?明明是要杀你,你为什么还要道谢,我是要杀你!你从前就是这个模样,明明是我的失言,却要你先服软,明明是我的过错,却由你来承担代价,你为何这样甘心,你是妖,而我是人,你维护的不过是你生命中短暂的一瞬间而已,以你的寿命之长,你还可以找到无数有趣的人陪伴你。
“傻温留,你是我生命中的一瞬,却也是唯一的一瞬。”
就像是曾经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葛巾再一次读懂了温留的内心,给予了答案。
温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攥着短刀,却下不了手:“葛巾,你仍在这里,我杀不了你。”
“傻温留,我早就已经不是我了。”葛巾柔声说道,“杀了我吧。但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我下不了手。”
“温留,你为什么不动手,难道你信了这妖怪的话?”温凝急道。姜砚扯了扯温凝的袖子,皱眉头道,“不对,你二哥有点不对劲……是幻术,这老妖婆又使幻术了!”话音刚落,葛巾就长啸一声,她身后巨大的触须摆动,砸落在地面上,地面轰鸣作响,山洞顶端竟有碎石落下,整个洞窟开始坍塌。
“我早就与你说过了,那小丫头已经不在了,你却偏偏不信。”葛巾将温留拥入怀中的同时,温留的短刀也刺进了葛巾的腹部,“你既然这样放心不下那个丫头,我们就一起死吧,一起葬身在这个乱石堆里。”温留挣开葛巾,慌乱地去摸那把短刀,却摸得一手粘稠的鲜血。刚才那一刀,并不是他想刺的,而是葛巾拥抱他的时候,自己迎上了刀口,结束了生命。
温留颤抖道:“为什么……你到底,你到底是谁?”
葛巾笑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葛巾。”顿了顿,葛巾继续说道:“我是她想藏起来的那个自己,是她万分不愿意面对的那个自己。那个小丫头愿意做伟人,愿意为了你将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愿意为了你承担原本不是她该去承受的痛苦,我不愿意。在葛巾的心里,寻找每一世的温留,实在是太过漫长而又痛苦,与你一同死,随你度过轮回,在你身边,以魂魄的状态守护你……她倒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我不过是遂了她的心愿罢了。”
“同死吗……葛巾原来,是这样想的。”温留喃喃说道。
“这洞窟快要塌了,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到最后,那花妖露出释然的笑容,蜷曲起自己的四肢,逐渐化为一朵白色的花落在地上,葛巾已经将自己全部的修为都散去了,她现在又回归到百年前她刚刚诞生于世上的模样,没有思想,没有喜怒哀乐,只是一朵花而已。
温凝搀着姜砚的手臂,喊道:“温留,我们快逃出去,快走!”说着,她向前几步,去拉温留的胳膊,但温留却纹丝不动,让温凝十分气恼:“你还傻站着做什么?”
“阿凝,你与姜兄弟先走,我稍后就来。”温留轻轻推了温凝一把,将温凝推到姜砚身边,“姜兄弟,阿凝就拜托你了,请你务必让她平安。”
姜砚对上了温留的眼神,揽过精疲力尽的温凝,点了点头:“后会有期。”然后,趁山洞还没彻底坍塌下来之前,姜砚扛起温凝,朝出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温留俯身,将那朵白花拾起,放在手心之中,轻轻护住,笑道:“葛巾,从来都是你迁就我,那这一次,便让我来迁就你吧。”
就像是回应着温留的这句话似的,从温留的脚下开始,这山洞贫瘠的地面竟然生出了无数朵牡丹花,一瞬之间,从抽芽至绽放,姹紫嫣红,其中最多的仍是白,如同白色的海洋,涌动着,攒簇着,今日之后,这长安,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多的牡丹了。
……
整个山体剧烈地摇晃起来,顾人异倚在山壁上,感受着这震动,旋即道:“被那三人撞出了最下下之局面,看来回收玉魄是无望了,得快些离开了。”话罢,顾人异就疾步向前走去,但是走了几步,顾人异又折了回来,背起昏厥在地的温良,暗道:“啧,早知就不将这家伙打昏了,现在他倒反成了一个累赘。”
……
碎石迎头落下,姜砚抱着温凝,一面闪躲,一面向前方疾驰,但两人都负着伤,尤其是姜砚,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染红了裤管,滴了一地。温凝使出最后的力气,摁住姜砚的肩膀,跳到了地上,气道:“你受伤这么重就不要逞强了,我自己逃得出去!”
“说什么屁话!”姜砚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现在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逃?”
“那你就自己逃!带着我,我们只会一起死!”温凝恼道,她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以姜砚的脚力,带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石洞坍塌之前逃出去,但如果只有姜砚一个人的话,可能还有希望。
姜砚额角青筋跳动,显然是忍到了极限:“我答应过你二哥,一定要把你救出去。”
“我二哥都要不在了,你把我救出去还有什么用。”对于温留的寻死,温凝倒是看得很透彻,但不知怎么的,刚才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劝温留,好像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墙,“你走吧,姜砚,活下去。”
“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会让你死。”
就在姜砚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瞬,两人的头顶传来碎裂的声音,山顶崩塌,巨石掉落,两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就被巨石掩埋于地下。
………………………………
第三十五章 风雪长安
这个清晨,长安郊野的某处发出的巨大响动打破了天地间的寂静。早起上山的樵夫以为是太阳从天上落了下来而造成的轰鸣,但是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虽没有阳光,樵夫们仍然看得见光亮,说明那一轮红日还好好地悬挂在云雾后面。但是,如果不是太阳从天上掉下来,又怎么会产生巨大的响动呢?
有樵夫笑道:“这下了将近一夜,可把太阳压下来了。”
住在长安边缘的人中,也有听到这响声的。但是当这些人从睡梦中抬起头来,望向窗外的时候,窗外仍是雾蒙蒙白蒙蒙的。那响动就这样被误以为是梦境中产生的声音。
阿来也听到这响声了。阿来随英嫂的作息,这个时间的睡眠往往是很浅的,所以他听到了那“轰隆”一声,就像是什么东西碎了,倒了,破裂了。阿来没敢弄醒屋子里的女眷,也没敢叫醒老癞子,一个人蹑手蹑脚地爬出了屋子,谁知刚出了屋子,就看到文竹裹着件绿夹袄,站在屋檐底下。
不知道文竹是一夜没睡,还是同自己一样,是听到响动才起来的。
文竹见了阿来,也不多说什么,只冲着阿来招了招手。阿来走了过去,文竹便将这小家伙裹进自己的夹袄里,夹袄里已经被文竹捂热了,阿来冻僵的小手在内里摸了摸,碰到了文竹的手臂,将文竹激得一哆嗦。
“文竹姐,你怎么不睡?”阿来小声地问了一句。
“半夜听到声音,就醒了,翻来覆去没睡着,怕打扰了大家,就自己起来了。”文竹答道。
“半夜,半夜有什么声音?”阿来又问。文竹说是半夜听到的声音,那就与自己听到的不是同一种声音了,可半夜自己睡得沉沉的,什么也没听到。
文竹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是落雪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可响了。”
阿来好奇道:“下雪的声音?下雪也会有声音?我从来没听到过,文竹姐,你是不是听错了?”
“燕州一年到头也就下这一场雪,你们当然听不到。我们雍州靠北边,一年倒有四五个月在下雪,时间久了自然就听得到了,雍州的雪,听起来就跟老虎、大狼吼似的,这儿的雪,听起来就像老鼠叫。”文竹一边说一边笑,好像是陷入了回忆。她自小在雍州长大,虽然流离在外,但心中对雍州的一草一木都未曾忘记过。
“文竹姐,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吗?”阿来也不是燕州人氏,但是在阿来刚出生之后不久,老癞子举家就逃到了长安,所以对于故乡,阿来反而没有多少印象。
“回不去了。要是回得去,怎么还会在这里活受罪。”文竹说话的语气有些低沉,她紧了紧夹袄,将阿来揽近自己瘦弱单薄的身子。阿来抓着夹袄的衣襟,见文竹不再说话,自己也就不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站在屋前,同文竹一起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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