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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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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方敦孺询问,第三幕已经在咚咚咚震慑人心扉的大鼓之中开启。
………………………………

第二五五章 感天动地

    (谢:漂流一鱼、梦ing时分两位的打赏。谢夏侯皓月、一路有你8870的票。大章送上。)

    幕开,一片炙热的光芒照亮了舞台。有心人很快发现,舞台的上空屋顶居然朝两侧滑开变成了露天的舞台。时间是午后时分,灼热的阳光从顶端照射下来,舞台左近顿时灼热万分。在大面积铜镜的反光之下,阳光散落剧院各处,所有人顿时如同置身于露天之中,剧院中的温度急剧升高,每个人都像是被置身于灼热的阳光之下炙烤一般。

    这正是林觉精心为这场剧目所设计的,为此,花了五天五夜的时间改造了舞台顶端的屋顶,在二楼顶端安装了磨成粗糙的铜镜用以散射阳光入剧场之中。既要让阳光散射如整个剧场,却也不能刺人耳目让人不能视物,这可颇费了些周章。但林觉要的便是精益求精,因为这第三场便是整个剧目的精华所在,江南大剧院一贯是行业翘楚,容不得半点马虎。

    所有的观众都坐立不安之时,舞台上,一名白面官员在一群撑伞遮阳的差役簇拥下上场。

    “下官监斩官是也。今日处决犯人,著做公的把住巷口,休放往来人闲走。”

    锣鼓各自三声响,刺耳的余音之中,几名赤膊的刽子手手中托着的鬼头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人耳目。一袭白衣的窦端云被几名差役推搡着上场。

    此时的窦娥脚步趔趄,脸上兀自留有伤痕,一袭白衣之下,对比身旁高大强壮的刽子手,越发显得弱不禁风, 楚楚可怜。

    “没来由犯王法,不堤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谢莺莺如泣如诉的悲唱着,全场观众泪如雨下。妇人们哭出了声,男人们也咬牙切齿眼圈发红。

    ……

    “这词……是你写的?”方敦孺终忍不住问道。

    林觉没有回答,方敦孺转头看着林觉,忽然发现林觉的神情有些恍惚,身子似乎微微的在颤抖,拳头紧握,牙关紧咬。方敦孺有些奇怪,这戏是林觉自己写的,他怎么还和观众一样受到剧目之中人物的影响,也跟着悲愤若此?

    方敦孺哪里知道林觉此刻心中的感受。林觉此刻心中想起的正是上一世自己临刑之前的场景。十字街口,同样的烈日灼头,同样的锣鼓刺耳,同样的大汗淋漓,同样的绝望无助。

    “没来由犯王法,不堤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对于林觉而言,这四句岂不也是他当年的写照?他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做,然而却被砍了头。虽然死之前自己觉得是一种解脱,但面对死亡,谁能不惧?林觉自然清晰的记得当初的心境,特别是台上刽子手手中的大刀的闪光刺中自己的眼睛的时候,当时的情形和心境纷至沓来,在一瞬间填满了林觉的心扉。

    ……

    刽子手喝道:“快行动些,误了时辰也。”

    窦娥唱道:“可怜我孤身只影无亲眷,则落的吞声忍气空嗟怨。”

    刽子道:“难道你爷娘家也没的?”

    窦娥道:“只有个爹爹,十三年前上朝取应去了,至今杳无音信。早已是十年多不睹爹爹面。”

    刽子皱眉道:“你适才要我往后街里去,是甚麼主意?”

    窦娥道:“怕则怕前街里被我婆婆见。”

    刽子道:“你的性命也顾不得,怕他见怎的?”

    窦娥流泪唱道:“俺婆婆若见我披枷带锁赴法场餐刀去呵,枉将他气杀也麼哥,枉将他气杀也麼哥!告哥哥,临危好与人行方便。”

    刽子手叹息点头。

    ……

    剧院之中,灼热而烦躁。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沉默。观众们流着泪听着这临刑前最后的对话,他们感叹于窦娥的善良和乖巧,由此更滋生出对窦娥的同情。他们迫切的希望事情能有转机,他们不相信窦娥会真的被处斩。他们希望突然横空出现一个人来,将贪官打杀,将窦娥救出来。正如之前所看到的所有的剧目一样,他们希望能出现一个美好的结局。

    然而,随着钟鼓再响,监斩官仰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摸向了令牌。

    “兀那婆子靠后,时辰到了也。”监斩官喝道。

    蔡婆婆大放悲声,被差人拉扯到一旁。刽子手解开窦娥脖子上的枷锁,喝了口酒涂抹刀身。窦娥跪在斩头木墩前。

    “那窦娥,你还有什么最后的话要说?”监斩官道。

    窦娥道:“告监斩大人,有一事肯依窦娥,便死而无怨。”

    监斩官皱眉道:“你有什么事,快说快说,时辰到了。”

    窦娥昂首道:“要一领净席,让我窦娥站立其上;又要丈二白练,掛在旗枪上,若是我窦娥委实冤枉,刀过处头落,一腔热血休半点儿沾在地下,都飞在白练上者。”

    监斩官想了想道:“这个就依你,打甚麼不紧。来人,按照她的话准备,快些快些!”

    一干差役立刻准备。有人埋怨道:“临死了还要折腾我们,许下这无头之愿作甚?大热天的。”

    窦娥轻声唱道:“不是我窦娥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长虹化碧,望帝啼鹃……”

    ……

    谢莺莺的唱功在这半年来突飞猛进,这几句唱的婉转凄然柔肠百结,真个是唱的人心中滴血。望帝啼鹃一句尾音凄然缥缈,座下所有观众均掩面不敢观之。

    ……

    “得了得了,谁爱听你唠叨,大热天的。”一名差役啐了一口道。

    窦娥面色沉静,轻声唱道:“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下雪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绵,免著我尸骸现;要什麼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

    “疯了么?你这女子,临死前说的什么混话。时辰到了,准备行刑!”监斩官大声喝道。

    “大人,我窦娥死的委实冤枉,从今以后,著这楚州亢旱三年!”窦娥道。

    监斩官喝道:“打嘴!那有这等说话!发的这般毒誓?老天爷的事情你也可期?”

    窦娥冷笑唱道:“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甚麼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舞台上风声忽起,树叶翻飞,旌旗呼啦啦的作响。舞台顶端的天窗正无声的滑动,慢慢的关闭。

    “咦?怎麼这一会儿天色阴了也?好冷风也!”刽子手和衙役们纷纷叫道。

    窦娥站立净席之上,白衣飘飘,大声唱道:“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三桩儿誓愿明题遍。直等待雪飞六月,亢旱三年呵,那其间才把我个屈死的冤魂这窦娥显!”

    ……

    谢莺莺的唱腔猛然拔高,如利剑一般划破空气,刺穿所有的耳鼓。凄厉之音宛如苍鹤哀鸣,厉鬼嚎哭一般。众看客一个个身上起了鸡皮疙瘩,面露惊恐之色,惶然不已。

    林觉听到了身旁方敦孺一声长长的叹息。

    ……

    台上,监斩官掩面挡风,手中令牌掷出大声叫道:“快斩,快斩!”

    刽子手举刀砍下,一蓬鲜血直冲白布之上,窦娥身子倒地。舞台上刹那间天昏地暗。无数的灯光开始摇弋,舞台周围数台风车开始鼓动,台上人仰马翻尘土飞扬落叶纷飞。鼓点杂乱,琵琶急促,人人自危。

    片刻后风住尘落,顶端的天窗已经完全关闭,舞台上的灯光也慢慢的恢复正常。众衙役和监斩官纷纷起身来仓皇四顾,但见明亮的灯光之下,一片片雪花从空中飘落,片刻后化为漫天大雪洒落下来。

    整个剧场中从灼热突然变得寒冷起来,数十道风口往剧场之中吹着冷气,那是冬天储藏的冰块被搬运到剧场角落之中,通过风口将丝丝冷气吹进剧场之中。虽然并不能造成天寒地冻的效果,但在经历了刚才全场的阳光散射的灼热之后,此刻这冰寒的空气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让剧中这场大雪显得更为的真切。

    不仅如此,除了舞台上的落雪,剧场之中也下起雪来。一片片明亮的雪花飘落人群之中,百姓们甚至伸手去抓那飘落的雪花,然而他们却很快的发现,那些雪花只是灯光的效果罢了。

    悬挂于剧场四周横梁之下的灯箱,此刻一片片画满雪花的幻灯片正缓慢的滑动,造成了雪花乱舞的情形。而舞台上的雪花则是鹅毛和纸片裁剪而成,花费了十名妇人数夜的时间剪裁出来的雪花在盏茶之内尽数飘落而下,片刻后将舞台上窦娥的尸身遮盖的严严实实。

    雪花依旧在飘落,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大幕缓缓落下。剧场之中,灯光全灭,全场黑暗,唯余观众的唏嘘之声。

    将所有人震撼的不仅仅是这神乎其技的灯光特效,更是这震撼人心的剧情。窦娥虽死,死前三桩誓言已经应了两件。血溅白绫,无半滴落于尘土。六月飞雪,掩埋了冤死的尸首。虽然没能等来剧情的反转,虽然窦娥依旧被斩首,但百姓们从中看到了一丝希望,那便是老天有眼,窦娥之冤终于是感天动地,显露异象。这多少给了百姓们一丝慰藉。

    ……

    幕开,遍地荒野,土地干涸,地面龟裂。树木枯死,天地苍茫。

    一群群的百姓们杵着木棍,提着篮子和破碗从舞台上走过,他们谈论着这楚州郡的三年大旱,咒骂着狗官的贪赃枉法冤杀人命导致天怒惩罚。他们诅咒着狗官不得好死,期待着天降甘霖,天谴的结束。

    一座坟墓之前,蔡婆婆白发苍苍跪在坟前烧纸钱,纸钱飞舞,妇人形容愁苦。

    光线一黯,背景变幻。一名身着官服的官员出现在舞台一角。舞台转动着,将其余人等送入幕后,将那端坐等下研读状纸的官员送到舞台中央。

    黑暗之中,一袭白衣的窦娥现身唱道:“我每日哭啼啼守住望乡台,急煎煎把仇人等待,慢腾腾昏地里走,足律律旋风中来。则被这雾锁云埋,攛掇的鬼魂快。”

    一名提刀门神猛然现身,横眉怒目喝道:“何方妖孽,还不退下。怎不托生转世,莫非要害人性命么?”

    窦娥行礼道:“我是廉访使窦天章女孩儿。因我屈死,父亲不知,特来托一梦与他咱。”

    门神诧异道:“你是窦大人之女?冤屈而死?”

    窦娥道:“正是如此。闻爹爹金榜高中,得提刑官职,故来托梦。可怜我三年冤死骸骨不得安生,无处托生。必得冤屈得雪,方图来世。”

    门神道:“罢了,且放你进去,咱可盯着你,若有害人之心,需叫你魂飞魄散。”

    门神隐没。窦娥进入窦天章的房里。窦天章托着腮看着卷宗,窦娥轻轻伸手,将一份卷宗抽出来摆在窦天章面前。窦天章拿起卷宗来一瞧,自言自语道:“这不是看过了么?怎地又在案上。”

    说罢窦天章将卷宗再次压在一大叠卷宗之下,然而转过头来,窦娥又将卷宗抽出,放在窦天章眼前。如此数次,窦天章惊骇战立,窦娥掩口轻笑。

    台下观众也被窦娥这调皮的行为逗得哄堂大笑。说起来,毕竟是窦家小女,见到父亲调皮作怪,倒也有趣。不过人们关心的是窦天章到底看不看那份卷宗。

    然而窦天章惊骇欲走,窦娥伸手一挥,窦天章跌坐椅子上托腮睡去。片刻后突然醒来,茫然四顾道:“好是奇怪也!老夫才合眼去,梦见端云孩儿,恰便似来我跟前一般;如今在那里?我且再看这文卷。咦?怎地又是这一份?老夫记得看了好几遍了。罢了,便再看一遍。一起犯人窦娥,药死公公一案……”

    观众们瞬间释然,终于,窦天章看了这份卷宗了。接下来剧情顺理成章,窦天章和窦娥魂魄相见,卷宗疑点重重。窦天章重审此案,识破案情,拿获张驴儿和赛卢医,供出杀人事实。同时供出贪官枉法,屈打成招之时。几人具被收押,朝廷圣旨下达,张驴儿赛卢医问斩,贪官革职问罪家产抄没,皆大欢喜。

    背景变幻,甘霖落下,百姓奔走相庆。大地上从干裂荒凉瞬间草长燕飞万物欣荣。窦娥墓前,百姓们纷纷前来祭奠。窦娥的魂魄在远处微笑眺望,然后缓缓飞升,直至消失在大幕之下。

    幕落,歌声起:

    孤灯残影自明灭,珠帘卷处人愁绝。

    群风狂扫半窗云,慰藉塌前迷惘灵。

    三伏飞雪葬冤魂,六出冰花滚似绵。

    丈二白练皆飞血,铺底净席滴未沾。

    亢旱三年雪犹凝,感天动地三誓愿。

    黄泉无店宿佳魂,青山有幸埋芳洁。

    苍茫浮云为谁阴,无际悲风旋似悼。

    造恶享富延年寿,善良贫穷命更短。

    不分好歹何为地,错勘贤愚妄做天。

    两泪涟涟魂难销,魂灵奈何孟婆心?

    孤身只影无眷亲,忍气吞声空嗟怨。

    十年未与亲谋面,临刑街前怕婆见。

    初一十五不忘奠,半碗浆饭心已足。

    幽吟一曲长歌恨,折枝啼血杜鹃鸣。

    全场灯光亮起,掌声如潮。
………………………………

第二五六章 指手画脚

    观众熙熙攘攘议论纷纷的离开大剧院的时候,江南大剧院二楼小厅之中也是一片高朋满座。看完窦娥冤之后,林觉本在小厅之中请方敦孺和严正肃小坐叙茶之时,王爷父子以及女扮男装的小郡主却不请自来。

    谢丹红和谢莺莺忙带着众女跪倒一片迎接梁王爷的驾临,林觉赶忙起身上前施礼。方敦孺见此情形起身便要告辞,却被郭冰给拦住了。

    “这一位不是方先生么?久仰久仰。同在杭州这么多年,本王还从未和方先生见过面。上一次见面还是二十多年前在京城之中吧?那时候方先生还是政事堂参知政事,是我大周重臣呢。”

    方敦孺皱眉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作甚?如今老朽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罢了。过去的事情老夫早就忘了。”

    郭冰点头笑道:“好好好,不提便不提。方先生有雅量,可以忘了那些事。本王却忘不了那些事呢。本王颇有些为方先生鸣不平。当初方先生辞官离开京城,朝野上下一片惶然。先皇都没挽留的住。哎!可惜了,如此一个栋梁之才,却躲在山中教书,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方敦孺皱眉道:“王爷再提这些往事,老朽便只能告辞了。老朽不是怀旧之人。今日是来消遣的,可不是来怀旧的。”

    林觉有些惊讶,他知道方敦孺原来在朝廷为官,因为理念不合而辞官归隐。但他绝没料到的是,方敦孺曾经官居政事堂参知政事,这可是相当于副宰相的高位。莫看只是宰相的左右手,但那样的位置乃是核心的位置,必是极受圣上信任之人。方敦孺居然说辞官便辞官了,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又或者是遇到了多么愤慨的事情才不得不离开。

    “呵呵呵,说的是,不提了,真的不提了。本王也是来消遣的。咦?”郭冰呵呵笑道。

    方敦孺拱拱手道:“老朽还要出城回书院,恕我不能久留。王爷,严大人,老朽告辞了。”

    “怎么说了半天还是要走?是跟本王聊不来么?”郭冰皱眉道。

    方敦孺笑道:“王爷这话教人无法回答,老朽便不回答了。老朽告辞了。”

    说罢举步朝外便走,林觉忙起身道:“先生,我送送你。”

    林觉和方敦孺的身影消失之后,小王爷郭昆嘀咕了一声道:“这个方敦孺好大的架子。”

    郭冰喝道:“没你说话的份儿,方山长可是当世大儒,曾是朝廷重臣。本王都对他礼敬三分。就是脾气……怪了些。咦?诸位都站着作甚?不必拘谨,都坐下说话。”

    郭冰大刺刺的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呆呆而立的谢丹红惊醒过来,一叠声的吩咐人沏茶去。一干演员本来是被严正肃和方敦孺召来夸赞演技的,此刻也都纷纷行礼退下。

    林觉送着方敦孺出门,轻声出言挽留。方敦孺执意不肯,他告诉林觉,自己并非不屑于跟王爷之流同坐谈论,而是确实需要回书院去,因为天色已晚了。林觉要安排车辆送方敦孺上山,方敦孺却又不肯,说是要走一走,倒显得言语前后矛盾。

    林觉连也没办法,自己这个老师他也是拗不过的,只得送他出了剧院大门,看着他融入东河大街的人流中,这才转身回来招呼人。林觉不知道的是,方敦孺急着出来是因为前方的石栏桥上有个人等着他,那是女扮男装的方浣秋。

    方敦孺之所以会要两张票,说是师母要来看戏,其实是为方浣秋准备的。方浣秋执意要来看戏,刚才演出之时,她就坐在离林觉和方敦孺包厢不远处的人群之中。戏倒是没看多少,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林觉。散场之后她也不能露面,只出了戏院在桥头等候方敦孺一起离开。方敦孺虽然不愿意跟王爷之流说话,但今日却并非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他挂心爱女一人在街上等候,不得不离开。事实上今日的窦娥冤一剧方敦孺颇有感触,他有很多品评之言要说,但却也无暇说出了。

    茶水沏上的时候,林觉已经匆匆赶回二楼小厅之中。告罪之后落座,便听郭冰笑呵呵的开口说话。

    “今日本王听说江南大剧院有新剧上演,久闻江南大剧院之名,据说剧目本本精彩,故而本王带着昆儿和小女便来瞧瞧。一则是想看看盛名之下是否名副其实,二来嘛,主要是给林觉捧个场,给江南大剧院捧捧场。呵呵呵。”

    林觉起身行礼道:“多谢王爷小王爷……小郡主莅临,林觉代表大剧院全体人员感谢王爷之恩。但愿没有让王爷失望。”

    谢丹红和谢莺莺也忙行礼道谢,心想:林公子这面子可当真不小,王爷父子和知府大人都来捧场,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失望不失望,不但不失望,反而叹为观止呢。林觉,本王真是有些佩服你了,不但剧情精彩,演的精彩,更让人惊叹的是你们的这些巧心思。说实话,本王也瞧了不少剧目,但却没有一家想你们这么演的。本王算是明白了,为何你江南大剧院名声鼎沸人气高涨,其他的剧场都是反应平平。那其实心思用的不够,手段不如你们。”

    “王爷谬赞,不过是胡闹罢了,为了是博百姓们欢喜而已。”林觉笑道。

    郭冰点头笑道:“你可不要自谦,你林觉的本事本王可是知道的。在座的众人也都是知道的。不过,有些话,本王知道有些煞风景,但还是想跟你说一说。”

    林觉拱手道:“王爷训诫,林觉洗耳恭听。”

    “也谈不上什么训诫,不过是个人的一些看法罢了。这个江南大剧院成立之时,本王便频频听到有人禀报。虽然你们的口碑不错,但出演的剧目可是需要仔细斟酌的。本王听闻,所有的剧目都出自你之手,对你的才学固然是佩服的,然而却也有些为你担心。”

    林觉皱眉道:“王爷指的是?”

    “本王的意思是,剧目的内容。当初不知是哪一位,在本王耳边提及过此事。譬如说,好像你们这里演出过一本叫做《西厢记》的剧目是么?那里边居然有男女私定终身苟合的内容不知是也不是?”郭冰沉声问道。

    林觉不知如何解释,西厢记中若要将张生和崔莺莺解释为私通苟合,倒也并非完全冤枉。但那是有前因后果导致的结果,而且整部剧的精彩之处便在月下西厢相会这里,这可是戏核之处。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本来嘛,本王也知道这是假的,不过是戏文罢了。但是,西厢记轰动一时,导致了杭州城中不少糊涂人效仿剧目中的情节。本王这里便知道,城里近半年来私奔苟合的事情突然增多,闹得满城风雨。不得不说,这是你那出西厢记闹腾出来的后果。林觉,如此公开宣扬这种不齿之行,那可不好。”郭冰道。

    林觉愕然瞠目,张口结舌。居然还有这种事情,这可真是没想到了。没想到一出西厢记居然可以起到这样的作用,这真是林觉之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不过想想也似乎有这个可能,后世便是如此,很多潮流和做派不都是跟着电视电影上学的么?大剧院演出的剧目影响城中百姓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林觉之前成立江南大剧院的想法不过是为了谢莺莺等人脱离花界的转型着想,再加上一些自己想赚些小钱的心思。除此之外,并没有想过太多。但此时此刻,郭冲的话仿佛是醍醐灌顶一般点醒了林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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