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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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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擦的一尘不染,然后再摆好它们。
张钧就在这种情形下纠结到了四更天,而此时,因为久久不见张钧回房安歇的夫人李氏来到书房中找寻,一下子看到了这满地的银子,惊的声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叫了起来。然后整个人都扑倒在银子里,幸福的呻吟起来。张钧一下子被这样的场面给打动了。原来给自己的女人以幸福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妻妾跟随自己吃苦受罪,自己给她们一些幸福,让她们享福,有什么错?这并没有错。
至此,一切的纠结和挣扎被李氏到来后的这根小小的稻草压垮,崩塌。
“老爷,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这么多……这么多银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李氏流泪问道。
“夫人,不是在做梦,这些银子都是咱们的。以后还会更多。”张钧轻声道。
“真的么?那咱们岂非可以买宅子了,可以请丫鬟仆人了,可以坐马车,穿新衣,吃山珍海味,戴金银珠宝了?”李氏激动的叫道。
“是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张钧轻轻道。
许多年之后的很多时候,张钧都会想起那个书房中煎熬的一夜,想起夫人那天晚上喜悦的泪水。张钧知道,那一晚之后,自己便不能回头了。
世上有些事一旦尝试之后便会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譬如当世的一种的金石散的药物,一旦吃了一颗之后,那种感觉会让你终生难忘。所以达官贵人们不惜花费重金请那些通晓黄老之术的术士们在家中炼制金石散来服用。再譬如男女之事,无知的少年不知人生的极乐倒也没什么,一旦他们尝到了滋味,便食髓知味不可自拔。敛财行贿显然也是其中的一种。
既然已经开了头,张钧便收不住手了,在其后的十余年里,张钧胃口越来越大,名目手段也越来越多。加之提拔了两位副使都是同好中人,个个敛财有方,于是乎,整个三司衙门的主官和部分官吏已经心照不宣。以至于很多敛财的手段渐渐成了一种惯例。譬如吃回扣、克扣钱款、虚报拨款等等名目,都已经成了三司衙门中的常态。
张钧在享受着敛财的快乐的同时,他的罪恶感也在不断的攀升。他知道,总有一天悬刀会落下,自己会倒霉。所以他也异常的小心谨慎。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从不留下任何证人和证物,便是预防有那么一天。
但是,唯一的一个纰漏便是和林伯年之间签订的那份分成协议。那虽然是最初的协议,之后这个分成比例已经调了两回,最近一次是前年,弟弟张逸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逼得林家四六分成了。这后续的两次调高分成比例,张钧都没有再去签什么分成协议,只是口头上约定便好。这自然也是张钧变精明小心了,第一次书房那天,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于是签了那个所谓的分成协议。
张钧总觉得那份协议中的一份交在林伯年手里,总像是被他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似的。在之后的日子里,张钧有意无意的索要过多次那份协议,但林伯年都说没找到那份协议了,也许是当废纸烧了。张钧将信将疑,但也毫无办法。总不能去林伯年家里搜一遍吧。而且表现的太谨慎的话,也会让林伯年觉察出些什么来。最好是期待这份协议是真的当废纸给烧了的好。那样便再没什么证据落在他人手里了。
……
公房之中,坐在那里的张钧手里拿着公文,但却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即便这两天风平浪静,朝廷上下都没什么关于三司衙门的消息,自己上朝时也没有收获什么异样的目光,但张钧依旧心惊肉跳的难以安稳。他知道,自己即便侥幸逃过这一劫,至少也要落个御下不力之责。不过这个责任并不大,自己还是能接受的。张钧已经想好了,届时自己主动认错,主动罚俸一年,以示对自己的惩罚。放低姿态,是此时最佳的选择。
门外黯哑的蝉声忽然停了下来,公房里在一瞬间变的寂静无比,就在此刻,张钧听到了脚步声。那是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当他惊愕的抬头朝门口看时,正好看到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绯色官袍,脸上淌着汗水,晒得红通通的御史中丞方敦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张钧惊愕的站起身来,眯眼看向方敦孺。和方敦孺的眼神一对上,张钧便知道事情麻烦了。
虽然没说话,但两人眼神交流的一刻其实已经有了简捷的交谈。
“你来做什么?”
“我来抓你了。你逃不过我的手心的,就是今天了。”
方敦孺进门后负手在公房中一立,面色冷峻的沉声喝道:“张计相,方某不告而来,还请见谅。请方大人移步动身,去我御史台衙门一趟。”
张钧结结巴巴的脱口而出道:“怎么?我……不去。”
方敦孺沉声道:“还请张大人移步,免得强行缉拿,失了颜面。”
张钧喉头干燥,用力咽了口吐沫叫道:“你是来拿我的么?你凭什么拿我?我要去见皇上,我要见杨枢密。”
方敦孺沉声喝道:“张大人,老夫正是奉诏而来。你的事犯了,相关证据已经交于皇上过目,皇上批准我来请张大人去御史台衙门解释解释。张大人,不要倔强了,你知道的,倘若没有证据,没得到皇上的许可,我是不会来这里请你的。至于你说的杨俊杨枢密,你见他作甚?杨枢密和吕相已经都在皇上面前表了态,坚决支持依律行事,同意在现有证据下对你进行羁押审讯。听明白了么?”
张钧浑身冰凉,他呆呆的发愣了片刻,忽然叫道:“你们有什么证据?别人的攀咬可不能成为证据。我乃大周一品大员,堂堂三司使,你们不能随便抓我。还有规矩有国法么?”
方敦孺呵呵笑道:“张大人,老夫知道你一向谨慎小心,我御史台也绝对不会在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形下来拿你。实话告诉你吧,林伯年已经转为污点证人,他举报你利用职务便利为自己谋私利。虚报漕运拨款,参与漕运款分成。收取他人巨额贿赂。”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张钧叫道。
“是么?有一份十年前你和林伯年定下的协议,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份协议上签着你张钧的大名呢。”方敦孺冷笑道。
只这一句话,张钧便如五雷轰顶一般,浑身上下都僵硬了。果然,那件自己一直悬心的事情,那个自己唯一的破绽露陷了。那份协议还在,林伯年自始至终的没有丢失它,这时候他拿出来了,拉自己下水了。这一刻,张钧暗骂自己妇人之仁,暗骂自己太过愚蠢。事实上林伯年入狱这段时间,张钧想过干脆将林伯年杀死在牢房里。这样唯一对自己威胁的人便没了,他也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他就是下不下这个狠心,或者是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但现在,完蛋了。
张钧气急上涌,眼前一黑,身子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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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二章 重见天日
事情发展的飞快,自六月下旬张钧被缉拿下狱的消息公布之后,短短十余日,御史台审刑院便完成了证据搜集,审讯录供,量刑上报的全部过程。由于那份分成协议的证据太过确凿,张钧也毫无抵赖的可能,只能招供这桩罪行。然而,在其他名目的罪证上,即便三位副使都已经招供指控,但因为并无人证物证,却根本无法定罪。
即便如此,对于严正肃和方敦孺而言,一项以职权谋取私利,一项御下不力这两项罪名已经足够将张钧击倒。这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而严正肃和方敦孺也已经来不及在这桩案子上细究下去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推进。
七月初五,郭冲颁布圣旨,对于御史台和审刑院对三司衙门贪腐渎职一案做出了证据和罪行的确认,并给出了最终的宣判。三司使张钧以‘权谋私利,御下不力’的罪名降职为七品,发配岭南道小县任职,罚没其受贿财产五十万两,其余所有加衔闲职一律一撸到底。三司衙门盐铁副使任道远、度支副使黄乾元以‘欺上瞒下,妄动权职,贪腐成性,渎职乱行,扰乱朝政,辜负皇恩’等十余项罪名被判处死刑,羁押大牢秋后问斩。两人家产抄没充公,妻妾子女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牧马放羊。三司衙门户部使林伯年本和其余两位副使是一样的罪名,但因为他举报有功,有悔过之意,故而皇恩浩荡,法外施恩,故给予免去林伯年死刑,贬为庶人,罚没家产,并对其所在的杭州林家罚银两百万两。
除了这四位主官之外,此案所牵连的人员也自不少。光是三司衙门内部,中下层的官员便有十几名入罪。朝中官员也牵扯了几人,张钧之弟张逸本已经升任了杭州知府。但因为参与其兄和林家的交易往来,充当其兄长的帮凶,也被降职三级,从一个四品大员变成了七品小官。和他兄长一样成了难兄难弟。倘若不是郭冲不允许再牵扯更多的人,决定适可而止,划掉了不少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的名字,那么这个名单还要多个一倍有余。
圣旨一下,满朝文武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多人暗自庆幸事情没有牵扯上自己,悬了多日的心也终于落下。也有人额手称庆,因为他们早就看不惯三司衙门这帮人的作为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也有人对这个判决的结果表示疑问。
张钧身为主官,手下一窝人渎职贪污,他自己也是个以权谋钱之人,怎么也不可能只是被人欺瞒而已,他必是参与其中了。却只叛的这么轻。本来很多人以为张钧这次必死的,但他却还是保住了命,而且还依旧是个七品官,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那林伯年便更奇怪了,其余两位副使都被判处斩首的极刑,但他却保住了命。说什么举报有功,他公开那份分成合约不也是给他自己加了一项罪名么?这算哪门子功劳?难道他不该招供此事不成?虽说被罚没了家产贬为庶人,但可比掉脑袋要幸运的多了。
很多人暗中臆测,他们都认为林伯年的判决必有徇私的成分。人人都知道方敦孺是新科状元林觉的老师,而林伯年是林觉得伯父,在案件开始的时候,有人便预测方敦孺不会下死手。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确然如此。一定是方敦孺手下留情了。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的官员而言,这件案子他们关心的点不在上述那些方面,他们所关注的在于此案所带来的深层次的预兆。很明显,严正肃和方敦孺已经得势力,已经再不能不拿他们当回事了。三司衙门连锅端,这是何等的作为?皇上的许可正是对他们的支持,这两人已经正式成为朝中一派新的势力了。而且其风头之劲,冲击之强,让人不得不认真的加以面对。
总而言之,这件大案引发了诸多的波澜,无论在明面上还是在暗地里,在人心之中,都给予朝野上下极大的震撼。升平百余年来,大周朝朝野之中也确实发生过一些大事,但像这种连朝廷最高衙门之一连锅端的情形绝无仅有。
近几十年来,朝野上下全部陷入了一种人人得过且过追求奢靡享受的氛围之中,没有人去想自己该不该这么做,是否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是否坚守了自己为官的初心。这件事就像一个惊雷在大周的上空炸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官员们,也让他们意识到,惊雷之后乌云滚滚,风暴来袭的前兆。很多人开始隐匿销毁证据,很多人开始惶惶不安,暗中商讨对策,更有不少人在此案之后开始反省自己的作为,将一颗蛰伏许久的心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对于严正肃和方敦孺而言,此案要完成的两个目标胜利实现。一则立威于朝堂之上。宣判结束之后的那天早朝退朝之时,严正肃和方敦孺联袂往崇政殿外走的时候,拥堵在后方的官员都快速的让开一条通道,生恐挡了两位的路,惹来两人的不快。众人看着两人的眼神也都是恐惧和敬畏居多。这种敬畏正是严正肃和方敦孺所需要的,因为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会利用这种敬畏,让那些反对的意见都统统说不出口来,让他们不敢怠慢的去执行。
第二个目标也达到了,那便是对三司衙门彻底爆破。下一步便是破而后立,财政的大权要掌握在手中,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有着更为积极的意义。这是在变革之前必须要做的。
虽然此案尚有遗憾,很多疑点和案情并没查清,这让方敦孺耿耿于怀。而且因为这件案子,严正肃和方敦孺竟然不得不接受了林觉的讹诈和要挟,这让两人心里都很不愉快。但无论如何,这些都是白璧微瑕,也不必太过追求完美了。况且这个案子还带来了额外的一个好处,那便是一大笔银子。
张钧被罚银五十万两,三位副使都被罚没私有的家产,林家被罚没二百万两纹银。经过统计,一共近四百三十万两纹银被充入国库。一下子便让许多燃眉之急的事情有了解决的银两。譬如燕云边镇为了准备可能到来的因为岁币谈崩之后而到来的辽人的进攻所需要的钱粮兵器的资金便立刻得到了解决。
枢密使杨俊在第一时间便拿到了两百万两的拨款,立刻便愁眉舒展,拍着胸脯向郭冲保证,一定不会辜负皇恩,不会让辽人前进半步。而得了杨俊的保证,郭冲也终于扬眉吐气的写了一份拒绝辽国皇帝耶律宗元提出的提高岁币的言辞激烈的亲笔信,命使者送到辽国去。
六月十七日上午,大内西华门外御史台衙门前,林家老少众人站在烈日之下,焦急不安的看着大门处。他们在等待着林伯年被释放出狱。
昨日林觉已经将两百万两银票交到了严正肃手里,今日一早,御史台派人来通知林家众人,告知他们今天可以接林伯年出狱了。于是林觉和林伯庸和林家众公子便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这里。
骄阳猛烈,晒得众人头昏眼花身上冒汗。半个时辰了,林伯年还没出来,这不免让人担心。林伯庸想让林觉进去瞧瞧情况,林觉却告诉他不必着急。释放人犯也是需要一番手续的,倒也不用着急。圣旨已下,大局已定,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什么枝节的。
果然,林觉的猜测没错。不久之后,衙门大门口有了动静,一群人从门内的巨大石屏风旁走出。领头之人正是御史中丞方敦孺。跟在后面的是七八名衙役,其中两人搀扶着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的林伯年。
“出来了出来了!”林家众人惊喜的叫着,林昌林盛两兄弟更是飞步上前迎接。
“退后,退后。”几名衙役嗔目喝道。
林昌叫道:“干什么?不是放人了么?怎地还来阻挠?”
“放人也是有规矩的,我家中丞大人下令才能放。”衙役瞪眼喝道。
林昌林盛跺脚叹息,转头看向林觉。林觉皱眉走上前来,对站在门阶上的方敦孺躬身行礼:“先生,学生有利了。”
方敦孺面无表情,点头道:“嗯。等了许久了吧。一些释放前的手续要办,故而耽搁了些。现在本官正式通知你们林家众人,林伯年即日起释放归家。不再追究前罪。”
林家众人纷纷拱手道:“多谢方大人。”
方敦孺看了一眼林伯年道:“林老弟,但希望从今往后,能够克己,不要再做违反国法之事了。本官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出现在我御史台大狱之中。”
林伯年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林觉叹了口气道:“先生放心,您是不可能见到我二伯了。我二伯已是庶民百姓,就算犯了法,可也来不到御史台了。”
方敦孺愣了愣,他听出了林觉话中的不满,皱着眉头想说几句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林昌林盛两兄弟这才得到允许上了台阶,一边一个搀扶着林伯年走下台阶。不远处,林伯庸正气喘吁吁的快步走来。
林伯年本就已经满腔说不出的情绪,此刻见到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大哥林伯庸神情焦急的走过来,一下子便憋不住爆发了。他挣开林昌林盛的搀扶,踉跄过去,一下子扑倒在滚烫的青砖地面上,以手捶地,放声大哭起来。
“大哥。伯年不孝,对不起林家列祖列宗。愧对林家老少,愧对大哥多年的期待。伯年恨不得死在牢里,你们为何要救我出来,让伯年死在里边一了百了便是了。伯年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害了自己,也连累了林家上下。伯年该死啊,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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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三章 家族会议
(二合一)
林伯年在牢中近二十日,发髻衣衫早已凌乱不堪,人也憔悴消瘦。此时伏地痛苦,衣衫上满是尘土。加之涕泪横流,胡子上鼻涕眼泪一大把,整个人更是像个落魄街头的流浪汉一般。对比之前绫罗绸缎在身,极为重视形象的样子已经如天壤之别。看到林伯年这副形象,再听他撕心裂肺的悔恨之言,林家众人便是心中再有怨气,也都化为恻隐之心了。
特别是林伯庸,毕竟兄弟情深。在过去数十年的岁月里,林伯庸一直以自己这个二弟自豪。二弟撑起了林家的脸面,自己也纵容他,支持他。所谓长兄如父,林伯庸心里多少有这么一点父爱在。所以,即便他知道林伯年做的一些事不合规矩,他的选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正如他对自己的儿子们的纵容一样,这是林伯庸性格上最大的弱点。
虽然去年林伯年背叛了自己,夺了自己的家主之位。按理说,林伯庸应该痛恨林伯年才是。然而,林伯庸终究选择了原谅。一来,他自己反省自己,确实在家主之位上出了不少的纰漏。特别是林柯通匪之事,那更是他的教导监督之责。差点害的林家落入覆灭的险地,他这个家主也理应负责,理应卸任。二来,长子林柯死后,林伯庸自责不已,同时也有些心灰意冷,心里也萌生了退意。所以这家主被夺,却并没有让他感到特别的愤怒。
“伯年,伯年。快起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快起来吧。”林伯庸老泪纵横,俯身想要拉起林伯年来。
“大哥,伯年没有脸见你,也没脸见林家众人了。伯年恨不得死在牢里才好。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毁了林家的一切,我还有何面目活着啊。”
林伯年兀自痛哭着。他倒不是假情假意,而是这一次他真的痛苦愧疚不已。他的哭声里一部分是对家族的愧疚,另一部分也是为了自己命运转折的哀嚎。这么多年的辛苦钻营,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关系,虽没能再更进一步,但身为三司副使,这已经是一个足以光宗耀祖,为世人所艳羡的地位了。而现在,一切都毁于一旦。他失去了所有值得炫耀的东西,而失去这一切之后又,他在林家又算什么?不仅他失去了这一切,林家还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今后的林家随时面临着崩塌的危险,这都是因为他个人的过错。
林伯年心里很清楚这一切,他没法不痛心疾首,嚎啕不已。
“伯年,一切都过去了,人活着便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伯年,咱们重新来过便是。我林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难熬的时候,没什么好怕的。你有些事虽然做的不对,但你获罪的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林家众人,所以,这责任不该由你一人来担负,而是林家共同担负才是。你不要太自责,一切都过去了。”林伯庸擦着眼泪道。
林伯年心中稍慰,但依旧泪水不止。林伯庸擦着眼泪对林昌林盛喝道:“还不扶你们的爹爹起来上车么?”
林昌林盛忙上前将林伯年架起来,朝着马车走去。林家众公子一一上前行礼。林伯年愧疚难当,不敢抬头,只双目微闭,任由兄弟两人半拉半拽的往马车行去。
后方衙门口,林觉和方敦孺目睹眼前这一切,林觉心中慨叹不已。林伯年也算是个人物,最终却落得这般凄惨的模样。差点丢了性命,害人又害己。可算是失败之极了。以他的资源,本可以更有作为,更进一步的。可惜他没能做到。这恐也是他智慧的制约,或者说是他性格上的缺陷所致。倘若从此事上能给他个教训,对他而言或许并非是件坏事。而对于林家而言,林伯年的倒下却在大局上未必有害。虽然眼前会带来巨大的危机,但长远来看,林觉最担心的上一次导致灭族之危的两位主事者林伯年和林伯庸兄弟二人,却再也不能左右林家的方向了。
“林觉,你林家上下恐怕都恨死老夫了吧。”身旁,方敦孺轻轻的叹息声传到耳边。
林觉回过神来笑道:“先生想到哪里去了,我林家怎么会恨先生。感激还来不及呢。”
方敦孺沉吟道:“你莫骗我,老夫适才从他们的眼光里都看出来了,他们对老夫怀着恨意。他们定以为是老夫不徇私情,逼着你林家走到今日的地步的。适才他们竟无一个上前给老夫见礼,哎,我就知道会这样。”
林觉暗叹一声,心道:你知道就好,林家人是没有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口中却道:“先生多虑了。哪有此事。”
说话间,马车旁林全朝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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