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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第6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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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林大人是乱臣贼子,在下也曾感叹过但凡才智高卓之人,心术则未必持正。感慨这世上人无完人。林大人选择了背叛朝廷的这条路,势必会身败名裂,为万世所唾骂。”
林觉呵呵笑道:“是啊,身败名裂,为万世所唾骂。我岂不知人们会这么看我。你骂我也在情理之中。天下骂我的何止你一人,恐怕有千千万万的人都在骂我为乱臣贼子。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马长青正色道:“林大人,就算是到了现在,在下也还是认为林大人作为欠考虑。难道事情便必须要通过这样激烈的行为才能解决么?在下虽不知内情,但也能咂摸的出,朝廷在立太子之事以及变法之事上的斗争很是激烈。但事情真的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解决么?林大人可知这么做,最终造成的是大周的分裂和动乱,林大人倘若不是想要毁了大周,又何必走这样的极端之路?”
林觉呵呵笑了起来,沉声道:“马兄弟原来是来责问我的。有趣,有趣。”
马长青沉声道:“在下不是来责问,在下只是不明白而已。在下现在很迷茫。之前听了林大人说的那些话指挥,马某既觉得林大人似乎并非是那种野心昭然的乱臣贼子,而似乎依旧心忧大周社稷江山,心忧黎民百姓的。可是林大人的行动却造成了大周的乱局,这岂非自相矛盾?在下不知道该如何相信林大人的话,所以心中迷茫之极。”
林觉收起笑容来,看着淡淡的月色之下马长青那张紧皱着眉头,充满了迷茫和纠结的脸,轻声道:“马兄弟,你既真心要求解,我便真心的回答你。虽然你我萍水相逢并无交情,但至今为止,你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说我言行不一的人。我相信很多人实际上都有这样的疑问,包括我身边的兄弟。他们不问,自然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但不表示他们心中没有疑问。今日我破例的来解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不想让你处在痛苦和迷惘之中。”
马长青拱手道:“在下洗耳恭听。”
林觉思索了片刻,轻声开口道:“马兄弟。我大周如今的处境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用一句‘江河日下’来形容,应该并不为过吧。我大周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恩师方先生和严正肃大人便是想要通过变法来治疗大周的病,可是,他们没能成功。大周病得太重,已经渐入膏肓。但这病并非无药可治,而是有药,但是有人却讳疾忌医,不让人用药。因为这一治病,便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在他们心里,大周的存亡没有私利重要,没有他们手中的权力重要,所以,他们拒绝让大周朝的病治好。”
马长青皱眉思忖,林觉的话很显然是指朝中的那些顽固而庞大的势力,那些糜烂到根子里的盘根错节的派系,把持朝政的巨大网络。那些人是谁,领头者是谁,其实不用明言便已经呼之欲出了。
但听林觉继续道:“当初恩师他们推行变法的时候,我是持半反对半支持的态度的。我支持是因为大周到了不变不成的时候了,我反对是我不希望用那些激烈的手段激怒那些暗中的人。那样的话,变法不会成功的,他们会出手,会毁了新法,会毁了推行新法的人。我主张的是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的改变,是日拱一卒的渐变。所以,在这件事上,我还曾跟我的恩师方先生发生巨大的分歧。之后变法失败,我恩师方先生和严大人他们身死,新法一败涂地。这虽然证明了我之前的看法,但我却丝毫没有觉得有半点的高兴。因为正是因为此事,让我看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看请了他们的嘴脸。”
马长青对于一些细节虽然不甚了了,但对于变法的进程和大的转折还是很清楚的。那些朝廷里发生的事情其实会很快在各地州府传来来。要知道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只不过,朝廷给出的解释会有所不同。比如严正肃和方敦孺自杀之事,朝廷给出的解释是两位大人因为新法推行过于激进,导致青教教民生乱心生愧疚,故而自杀谢罪。这样的说法是主流的口径。马长青他们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
“新法的失败,其实不是新法的问题,也不是过于激进的问题,更不是我恩师和严大人操作失误的问题。根本的原因在于,阻碍的力量过于强大,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用尽卑鄙的手段去抹黑新法和推行新法的人。而他们有能力左右朝政和舆论,甚至左右皇上的想法。这一点,在新法失败,恩师和严大人自杀之后,我才真正的明白。我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误的,恩师和严大人才是对的,他们就是要用猛药治病,倘若成功,便是药到病除。倘若不成功,便是身死名裂,他们其实想好了这一点。一般人想明白这些,他们不敢去做。但我的恩师和严大人却敢做。因为他们非常人,他们是国士。真正的国士是无畏的,他们只会为了国家去做有利的事,而不会去考虑其中的得失荣辱甚至生死。国士无双,国士才是天下的脊梁。而非是那些豪族大家,名门望户。那些名声享誉天下,为万人所敬仰的人物也未必能称国士。马兄弟,你懂我说的意思么?”
马长青心中涌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他觉得嗓子眼堵得慌,心跳的快速,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林觉的话仿佛是拨开了迷雾的一只手,陡然间让他窥见了一个更高远的世界,一个让人惊诧的认知的世界。普通的对人的评价体系,何为高贵,何为低贱,瞬间黯然坍塌。一种至高无我的国士的标杆竖立在那里,所有的世俗的一金钱地位权势名望多堆砌起来的评价体系在这标杆面前黯然失色。
“在下……不太明白……但在下……似乎又明白些。”马长青哑声道。
林觉轻声道:“不明白也不要紧,你只记着,有些事你看不懂,那不表示别人做的是错的。那是因为你没有看懂而已。当你懂了之后,你便知道,原来有些事只能那么做。别无他法。我大周病入膏肓,倘若要挽救大周,若是你给出药方的话,你该怎么做?”
马长青伸手抓着头发,皱眉喃喃道:“是啊,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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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三章 释疑(续)
(感冒了,昨天很严重,实在码不了字,所以没更新,望海涵。)
这样类似的问题在马长青脑海之中其实很早之前便有过思虑,所有为国家和百姓忧心之人都或多或少的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很少有人能站在全局的高度,对整个大周的命运做个通盘的思考,去找出解决之道。这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有的高度和境界。
就算是马长青,他之前心中所生出的那些疑惑和迷茫,也大多是站在自己个人的角度去思考的结果。马长青和许多人想的都是,我能在当下为朝廷做些什么?个人在大局之中能起多大的作用?
然而,今日林觉向马长青提出的问题其实是一个站在最高处俯瞰全局的角度。林觉要问马长青的不是个人如何为朝廷做些什么,而是该如何彻底的改变这眼前的局面。马长青显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他难以回答。
“一直以来,世人可能对我有一种误解。天下人可能都以为:我之所以反出京城,那是因为朝廷已然无法容我。很多人简单的将此事归结为太子之争和我恩师被杀之事,导致我跟郭旭吕中天他们之间生出不可调和的矛盾。认为我无路可走,才会走上反叛的路。但他们并不知道,在此之前,我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去弥补同郭旭吕中天杨俊等人的关系。只要我肯低头,郭旭和吕中天杨俊他们都会接纳我。他们曾多次的招揽我,让我为他们效力。即便是在郭旭杀了先皇和太子之后,我其实也大可献出玉玺,表示支持郭旭登基,郭旭一样不会太为难我。因为他需要我们这些人为他粉饰罪恶,隐瞒真相,那对他坐稳皇位是极大的利好。为了皇位稳固,他绝对会接受我。杨俊便是一个例子。说白了,在利益面前,任何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都会成为朋友,只要双方都会在合作中得利。天下没有永恒的朋友,倒是有永恒的利益。”
马长青皱眉轻声道:“既然有的选,为何林大人偏偏要走那条极端之路呢?莫非林大人的眼里真的只是因为对皇上的那些行为不能容忍?林大人恕我直言,皇室内部的倾轧之事,古往今来皆有之。其中不乏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之行。就算皇上真的做出了杀兄杀父的那些事,我想这也不是他第一个这么做,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林大人当真便因为这件事便不能容忍?”
林觉看着马长青半晌,终于点头道:“马兄弟果然是读了不少书的人,你可比很多人看事情要清楚的多了。我承认被你看破了,我反郭旭并未完全是因为他杀兄杀父的禽兽之行。我之所以强调这些事,那是因为这件事违背了普通人的道德底线,我大力宣扬此事对我起兵是有利的。百姓们是不会容忍此事的。但对我个人而言,自是知道在皇权争夺之中那些血腥残酷丧尽人伦天良之事是屡见不鲜的。拿普通百姓的标准来衡量皇权争夺之中的事情是不合适的。”
马长青点头道:“果然如此。林大人能坦诚这一点,让我钦佩的很。然则林大人是不是要承认你就是要以此为借口为自己的反叛当借
口呢?”
林觉呵呵而笑道:“马兄弟,我给你打个比方。比方说你面前有一座殿宇,外表看起来华美高大,金碧辉煌。但你进去一看,才知道里边破烂不堪摇摇欲坠。廊柱腐朽,顶梁木椽都已经要断裂了。里边老鼠横行,苍蝇蚊子跳蚤多的很。老鼠们成群的日复一日的啃噬着廊柱地基,苍蝇蚊子将里边的人咬的遍体鳞伤,它们还传染疾病让人生病致死。更重要的是,一旦风雨袭来,这座殿宇便有可能倾覆,里边的人都要被砸死。这种情形之下,你该怎么做呢?”
马长青道:“当然是修缮啊。换掉腐朽的廊柱,赶走苍蝇蚊子老鼠,修缮之后,岂非便可以遮风挡雨了?”
林觉笑道:“修缮?好主意。然则你需得冒着更换廊柱会导致整个房舍倒塌的危险。而且修缮房舍需要揭开华丽的琉璃瓦,将腐败的屋梁和木椽都暴露在外人的眼光里,让人一眼就看穿这是一座徒有虚表的房子呢。况且,这些老鼠苍蝇蚊子跳蚤早已遍布整个屋子,打洞钻孔,四通八达。这些东西生命力顽强,是根本驱除不干净的东西,他们藏匿在洞穴之中,阴暗的角落里,你如何全部驱除?也许你可以赶走一些,但是当你换好了廊柱,它们又卷土重来,再次啃噬梁柱地基,再次将殿宇变得摇摇欲坠。你又该怎么办?再换再修?然后周而复始,永远恶性循环?”
“这个……”马长青无法回答。
“再说成本呢?就算你可以修了再修,勉强维持这殿宇不倒,这当中花费多少的人力财力?你认为这么做划算么?而且永远处在危机之中,永远要担心房舍倒塌,或者是修缮不当,廊柱倒下砸死几个人。你觉得这么做值得么?”林觉继续问道。
“这个……”马长青咂嘴道:“似乎是不值,那么依着林大人之见,该当如何呢?”
林觉冷笑一声道:“很简单,一把火烧了便是。一了百了。什么腐木断柱,什么老鼠苍蝇臭虫,谁也逃不过一场熊熊烈火。一把火之后,烧成白地,一切烦恼便都没了。”
“……”马长青呆呆的瞪着林觉,半晌道:“一把火烧了自然干净,但岂非无处存身,无处遮风挡雨了?这岂是行事之道?”
“笑话,烧了便不能再建?再建一座宫殿便是了。造一个更大更新的,地基更牢固的。养几十只猫专门捉老鼠,以防老鼠滋生。再让专人天天喷洒药粉,以防臭虫苍蝇的滋生。更重要的是,要有人专门定期检查屋顶房梁和梁柱,一旦生虫便即刻更换。绝对不能容许相互传染虫蛀。这样住在里边的人便可安心了。也许这样花的代价要大些,但相较于时时去更换修缮而言,却还是节省太多了。惟其如此,住在里边的人才能安稳的生活,不怕风吹雨打,不惧蚊虫老鼠的滋扰。”林觉沉声道。
马长青惊愕的张着嘴巴看着林觉,良久才轻声道:“原来……这才是林大人的真正目的。大破大立,重头再来是吗?”
林觉缓缓点头道:“正是,大破大立,这是唯一的办法
。有人试图修补,下场你也看到了。我若妥协,最多也只会争取到修补的机会,但那样的代价其实更大,而且最终无法避免大厦将倾的命运。所以,我想的很清楚。破而后立!这是挽救大周的唯一办法。如今的大周,想靠着修缮之法,改良变法是绝对不成的,蛇鼠一窝,把持朝政。君非明君,相非良相。郭旭夺位,只会加重大周的灾难。我反郭旭,非完全因为他丧德失性的品行,也非完全报恩师被杀之仇,最重要的是,郭旭不可能让大周变的更好。郭旭已然开始将大周带着走向深渊之中,我岂能跟着他走向深渊,岂能容我大周亿万百姓一起跟着他陪葬?”
马长青呆呆道:“然则……林大人便想着另起炉灶,新造一座宫殿。但是林大人想过没有,那座殿宇虽然破败,但起码还可遮蔽风雨。林大人这么一烧,岂非连那些还能得到些庇佑的人都无处躲避风雨了?林大人难道不为那些无辜之人想想么?”
林觉大笑道:“马兄弟,你又错了。放火的不是我,我虽举旗而反,但充其量只是点了一盏灯罢了。那殿宇的大火可轮不到我来放。烧毁这殿宇的不是我,恰恰是郭旭自己。”
马长青呆呆道:“此话怎讲?”
林觉道:“马兄弟莫非以为这北伐辽国之策是什么英明的举措么?马兄弟,联女真灭辽不是什么妙计,反而可能是大周的劫难。这场战事大周是占不到便宜的。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会因此招致灭国大祸。”
马长青皱眉道:“林大人的意思是,北伐会败?辽人已然南北首尾难顾,他们已然是强弩之末了,难道我们还会败给他们?”
林觉呵呵笑道:“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天机不可泄露。你也许觉得我的话不可相信,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马兄弟,你且记住我今日的预言,以后自有印证。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我希望你能小心谨慎保全自己,好好的活着。不过就昨日你们这场战斗的情形来看,你们这三十万兵马想活着回大周怕是很难。”
马长青咂嘴道:“没想到林大人对我三十万将士居然一点信心也没有。竟然已经预料我们会败了。林大人便这么希望我们败么?林大人说自己也是大周子民,我们败了,林大人难道会真的高兴么。”
林觉摇头道:“我并不希望你们会失败,但是有些事不可避免。出兵掺和进女真和辽人的纠纷便已经是大错,举全国之力攻辽这是将大周拖向更深的痛苦。战略大方向已经错了,其他的所有行为当然全盘皆错。我希望马兄弟活着,还有韩将军,还有我大周数十万好儿郎们。你们一定要保重。其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今日跟马兄弟说的已经够多了,我希望这只是一场私人的谈话,马兄弟当不会泄露出去。其实泄露出去,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我忠告韩刚的那样,你们回营之后,最好连我的名字也不要提,否则杨俊会对你们生疑的。夜很深了,我该去歇息了,马兄弟自便吧。”
………………………………
第一二七四章 颜面
马长青其实还想多问些话,他还有很多的话要问,比如适才林觉神秘兮兮的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又悲观的认为北征军必败。马长青很想问个仔细,但林觉显然已经不愿再多说了。即便如此,今晚的谈话已经让马长青震撼不已。他知道了林觉举旗造反的真正原因,而知道这个秘密的当今世上也没几个人。他相信林觉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造反,因为林觉的所有阐述都合乎逻辑,条理分明。整个谈话让马长青心中的迷茫得到了相当大的释怀,也让马长青窥见了一个更为高远的境界。当然唯一让马长青不能认同的便是林觉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的解释便钉死了北征军的命运,这是马长青不能接受的。
“多谢林大人肯跟在下说这么多话,今日跟林大人这一番谈话,让我受益匪浅。希望将来还能向林大人赐教。就如今天晚上这般,开诚布公的详谈。再次感谢林大人和两位夫人不嫌马某叨扰,长青告辞了。”马长青发自内心的表达感谢之意,拱手行礼之后,转身缓缓离去。
林觉放下拱着的手,看着马长青的背影在黯淡的月光下消失,轻轻的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高慕青才轻声开口道:“夫君对这个马长青也太信任了。你适才这番话似乎对我们都没说过呢。连我也是到现在为止才知道你的真正想法。你也似乎没有跟小王爷马大哥他们说这些话呢。”
林觉苦笑道:“慕青你们都是简单单纯的人,我没必要跟你们谈及那些复杂之事,让你们徒生烦恼。这马长青其实内心饱受煎熬,我估摸着他每天晚上怕都是睡不着的那种人。我可不想让你们晚上想的太多连觉都睡不着。所以你们无需知道这些事情。”
白冰笑道:“就是,我听的都要瞌睡了,我可不想知道这些无聊的事。夫君吩咐怎么做咱们便怎么做就好了,何必要知道的太多。”
高慕青嗔道:“得了得了,怪我多嘴。”
白冰搂着高慕青的胳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有夫君在啊,何必操那么多的心?”
高慕青转念一想,这话倒也对,自己何必闲操心,有林觉在呢。
“夫君对这马长青似乎很是赏识呢,我还没见过夫君对一个刚认识的人说这么多的话。倒像是很多年的朋友一般。”白冰倒又多起嘴来。
林觉呵呵一笑,没有回答。他对马长青确实很赏识。能问出那些问题,能为大周的前途和命运迷茫而痛苦的人,林觉便都不会怠慢。因为,他们都是已然开始醒悟的那一批人,而非那些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一个方面是出于对他们的尊重,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出于一种想要分享的欲望。跟这些人分享,会得到多多少少的理解。
当然,目的并非仅仅如此。
凌晨时分,林觉和一干落雁军亲卫动身离开。他们没有惊动空地那一侧正酣睡如雷的那数百伤兵,悄悄的在薄薄升腾的晨雾之中穿林而去,直奔东北方向。
他们要去的是来时所定下的目标方向,便是中京大定府。林觉此来的主要目的便是暗中观摩和研究女真人和辽人的战法。评估双方的作战能力。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将来有可能的交锋做准备。在桑干河两岸耽搁了时间并非林觉所愿。倘若不是想替大周朝廷兵马出一份力的话,林觉等人早就离开了。
现在则不需要林觉再逗留在析津府前的战场了,因为杨俊已经不值得林觉再为他做些什么。他对林觉的成见颇深,不可能去相信林觉的情报,经过两次尝试之后,林觉已然对此明确。析津府前的大战将要开启,但林觉并不想在此逗留,并不想等到结果。自己只有百余人,无法参与这场战事并非主要原因,主要的原因是,林觉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想在这里验证自己的预感。事实上林觉很希望自己能被杨俊打脸,那样的话,整个历史车轮的进程便有可能逆转,林觉便也不必去成天去为历史的宿命而担忧了。
……
距离析津府南六十里处,密密麻麻的大队兵马占据了方圆六七里的官道和大小山丘。所有的辎重物资都在最中间的位置被重重的保护起来,数十万兵马一层层的形成保护戒备阵型展开。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大小山头火把和篝火通明,士兵们兵刃出鞘不解甲胄的密切注意着远近的动静。数百只斥候小队潜伏在大营各个方向,留意着所有异样的动静。
整支大周兵马此刻就像是一只遭遇袭击的刺猬,蜷缩起来,浑身毛刺对外,以防遭遇袭击。因为,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起来的袭击。先头骑兵损失了上万人手。骑兵先锋官韩刚等人至今生死不明。
昨日上午巳时,当大周骑兵遭遇伏击的消息送到了杨俊手里的时候,杨俊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犯下的一个大错了。林觉送来的警告被自己无视,自己甚至觉得林觉是别有居心,故意制造恐慌,拖慢大军的行程。自己认为,在这样的地形中,辽军的骑兵并不能纵横来去,也绝不能发挥他们呼啸来去一击便走的优势。所以,所谓的设伏袭击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然而,事实却打了杨俊一个大大的耳光。伏击真的发生了,林觉的警告居然不是虚言而是真的。杨俊寄希望于韩刚等人能全身而退,但是坏消息却接踵而至。到午时,杨俊接到了最终的损失情形。骑兵先头两万兵马损失过半,所有的骑兵已经掉头朝大队兵马靠拢。韩刚和一万骑兵失去了联系,他们被迫冲入敌军伏击圈的更深处,那明显是凶多吉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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