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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朔风疾-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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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节
李榆刚在汉阳住下,侍卫来报湖广巡抚宋一鹤来见,这就怪了,大明以文制武,七品御史就能把总兵呼来唤去,李榆虽然有个爵位,但文臣从来没当回事,封疆大吏主动拜访倒是头一回。
“汉民,杨阁老生前常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仪表非凡,”宋一鹤五十出头、身材瘦小,见到李榆就喋喋不休,“本官与你同受杨阁老提携,本属一系,你乃陕西榆林人,本官直隶宛平人,北方人到了南方就是同乡,你我同心则湖广大治,本官盼你久矣!”
宋一鹤,崇祯三年举人,为人圆滑但精明强干,崇祯七年简拔知县,从此青云直上,熊文灿总理五省军务时提拔他做到郧阳副使,杨嗣昌督师剿寇时又举荐他取代方孔炤出任湖广巡抚——举人出身不到十年混成一方巡抚,惹得朝野上下都眼红,巴不得他倒霉,湖广士人还抓住他给杨嗣昌写信避讳杨父名鹤落款“宋一鸟”的把柄,送他个绰号“宋一鸟”。宋一鹤在湖广倍受冷落,连躲到襄阳的左良玉也瞧不起他,李榆来了更无法无天,不打招呼就占地屯田,气得他要死,不过幕僚却提醒说,湖广天气炎热,那帮北虏熬不住,恐怕明年开春就得往回跑,他们种多少地也终归是地方上的,犯不着计较——宋一鹤脑子灵,想起杨嗣昌曾经说过,李榆粗鄙无知,不守纲常,但极讲情分,加以笼络也能大用,于是不顾脸面找上门。
“汉民啊,德安、汉阳两府北倚桐柏山、南拥长江,东靠大别山、西临汉水,土地肥沃、河流纵横,屯田大有可为,本官也有此心,可惜囊中羞涩,只能靠你自筹钱粮干了。都怪左良玉,不敢去打闯贼,却向地方上索要粮饷,湖广水旱成灾拿不出多少钱粮,他便如流贼一般祸害百姓,本官却奈何不了他,你须当心这个恶人。”宋一鹤进书房坐下又叨唠起来。
“多谢大人提醒。”李榆听明白了,宋一鹤的意思是屯田可以,但他一个子不出,另外还得帮他对付左良玉。
“汉民受命总理河南、湖广剿贼军务,剿贼更是大事,黄州府地处山间,与南直隶安庆府相邻,受贼害最重,巨寇张献忠、马守应等盘踞于此,凤阳总督马士英正倾力围剿,大同军可与之东西夹击大别山之贼寇,汉民尽心剿贼去吧,屯田的事太杂,本官就受累替你打理,功劳还是你的嘛。”宋一鹤继续说。
你几句话就打发我进山剿贼,还一个子不掏白捡屯田的好处,当我是傻子呀——李榆心里发火,面无表情地答道:“大人肯定还不知道,马士英率黄得功、刘良佐等部剿贼得力,巨寇马守应等携革左五营与张献忠分道扬镳,已奔河南投靠闯贼,如此一来闯贼实力大增,南下湖广解决粮饷已是必然,大人还是当心闯贼吧。”
“消息是否可靠?”宋一鹤大吃一惊。
李榆点点头,消息是马士英从俘虏口中得到的,孙伏虎正好就在军中,立刻派提塘官送信,他也是刚得到急报——马士英脱离丰州后官运好得惊人,同年好友阮大铖帮助周延儒起复有功,有心向周延儒谋个官职却因名列阉党不好办,于是把机会让给马士英,老马突然间飞黄腾达,从山东巡抚颜继祖的幕僚摇身一变成了凤阳总督,不过这家伙念旧情,暗中给山东屯田军不少帮助,孙伏虎也投桃报李带兵助剿,双方关系一直保持良好。
“襄阳有左良玉,武昌有你,都不要紧,但承天府是恭睿献皇帝的显陵所在,万万丢不得啊,”宋一鹤焦急地踱着步,突然向李榆说,“你马上派兵去钟祥守显陵。”
“流贼漂浮不定,以动制动方能取胜,一座破坟堆有什么可守的!”李榆冷冷地答道,显陵是世宗皇帝生父的陵墓,皇帝的祖坟跟他没关系。
“你好大的胆子,丢了显陵,你我都要掉脑袋!”宋一鹤叫道。
“几块烂骨头而已,谁敢砍我的头?你怕掉脑袋就自己去,我是总理剿贼军务,剿贼才是我的正事。”
“你,你……”宋一鹤气得说不出话,一扭身走了。
宋一鹤赶回武昌巡抚衙门,找来巡按御史李振声商量,俩人决定向朝廷告李榆一状,同时奏报最新贼情,请求尽快补发湖广官军的欠饷——说来也怪,朝廷的辽饷一直在收,剿饷虽然于崇祯十二年停征,但随后又开征更重的练饷,加派越重,欠饷反而越多,湖广官军差不多一年没拿到饷,拖出去打仗肯定哗变。
李榆并没把宋一鹤当回事,他操心的是如何拉拢地方势力,不把这帮地头蛇拖下水,大同势力休想在湖广立足,第二天一大早,他和杜文焕分头找去湖广士人领袖贺逢圣和湖广最大的地头蛇楚王。
贺逢圣,武昌府江夏人氏,万历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才识过人、廉洁刚正,在朝野极具声望,崇祯九年曾以礼部尚书入阁参政,十一年致仕回乡,去年皇帝起用名德之臣,再召他入阁,老头干得不舒心,又于今年六月告归,刚回家不到一个月。
接到李榆的拜帖,贺逢圣愣了好一会儿——此人与奸商、夷人、不良文人为伍,目无国法、肆意妄为,现在更混得浑身带刺没人敢惹,他怎么找上门来?这种人名声狼藉,最好不要沾边。
贺逢圣不肯见面在意料之中,大人物当然不会轻易见个大兵,不过我可以等,不信你不露面——李榆想得开,坐在贺家大门的门槛上不走了。午饭时间,贺家堂屋飘出饭菜的香味,李榆也把喇布杜一哨人叫到一起,一边啃高粱饼一边堵着大门扬言,他敬重贺老大人,见不到面绝不离开。这帮说夷语的光头兵赖着不走,亲友以为贺家出事了,纷纷跑来打探消息,贺家人越解释越说不清,只好求老爷子好歹露个面,赶紧打发走这帮瘟神。
老爷子也很生气,把李榆叫进堂屋问道:“归化伯,老夫与你毫无纠结,你为何领一群夷兵在门前无理取闹?”
“那是晚辈的卫队,绝不敢侵扰贵府,”李榆摆手否认。
贺逢圣皱了皱眉,身旁一个中年书生伏在他耳边讲了几句,然后略带歉意地向李榆解释:“在下尹如翁,乃老大人门下弟子,师尊耳朵有些背,请归化伯继续说,在下自会讲与师尊。”
“如今盗匪猖獗,地方人士无不忧心,晚辈对老大人无比敬仰,想请您出面组织士绅联防自保,故此才斗胆上门叨扰,请老大人见谅。”李榆说道。
“你是想拉人上船吧,可惜老夫年老体衰,无心再操持世事,你另找别人吧!”
“晚辈的兵马本驻关外,湖广潮湿炎热,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明年入夏前必须返回驻地,但湖广匪乱不断,解决民生非短期之功,晚辈以为湖广的事还是湖广人办的好,绝非以私事劳烦老大人。”
李榆讲起目前的形势:闯贼大败于郑州,但悍匪精锐损失不大,与革左五营联手后定然卷土重来,河南遍地灾民,附贼者不下百万,解决粮饷只能南下湖广,而大同军对黄州府的清剿也将开始,张献忠面临东西夹击,自然不会在英霍山间坐以待毙,他对湖广、四川最熟悉,向西流窜是必然选择。再看湖广官军,湖广总兵钱中选号称有兵数万,但长期粮饷不足,恐难有作为,左良玉盘踞襄阳实力强悍,但剿贼不力、扰民有余,大同军虽有心剿贼,却兵力不足,难以支撑湖广大局,而且不能久留此地,战乱再起,湖广百姓岂不成了待宰的牛羊。
尹如翁听得满头冒汗,贴着贺逢圣耳边不断低语,贺逢圣也显得不安,定了定神才恼怒地说道:“老夫不听你胡言乱语,湖广的大事自有朝廷做主,轮不到武夫操心,你抢了宣大三镇,难道还想花言巧语骗取湖广吗?”
“朝廷如何,老大人最清楚,山西如果听朝廷话恐怕早已糜烂,晚辈希望湖广安定,不过是想多买些粮食罢了,其他事鞭长莫及,”李榆有些生气,站起来拱手说道,“晚辈希望老大人能多为乡梓考虑,三日后将在汉阳成立湖广剿贼联防总局,去不去请老大人自便,湖广人不自救,晚辈也无能为力。”
李榆告辞而去,尹如翁追上来道歉:师尊年纪大了,脾气有些古怪,但绝对愿意为乡梓尽一份力,三天后的大会一定到场。
杜文焕去找楚王比李榆干脆,直接向王府里闯,守门的差役站出来阻拦,结果挨了一顿痛揍,武昌知府闻讯赶来,一再向老帅解释藩王不得结交官员,更何况统兵武将,老帅只说了声“滚”,大摇大摆就进了王府。
“打得好,打得好,本王瞧着这帮差役就讨厌,”楚王一直躲在二门边看热闹,对着杜文焕竖起大拇指,然后收起笑脸喝道,“杜文焕,我知道你,你父杜桐、叔父杜松皆是我朝悍将,不过楚王府不是你来的地方,赶紧走吧,免得自己吃官司,还连累本王受罚。”
“我胆子大不怕吃官司,听说殿下的胆子也不小,好像还惹过大事,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杜文焕笑着回答,随手按住剑柄,身后的亲兵马上散开,在王府内布置了警戒。
楚王脸色一变,扭头便走——朱华奎,第九代楚王,其父楚恭王死时无子,一名宫女生下遗腹子朱华奎和他的孪生兄弟,但他的血统一直被人怀疑,楚藩宗室曾联名举报他们兄弟俩是异姓子,闹出轰动一时的“伪楚王案”,朱华奎花了数万两银子买通当时的首辅沈一贯压下此案,最终告状的宗室被禁锢凤阳祖陵,处理此案的湖广巡抚赵可怀被楚王府的人殴打致死,朱华奎却平安无事,今年七十多了,还赖在王位上不死。
“殿下留步,本帅有事要与你谈。”杜文焕喊道。
“不谈,本王知道你们想要钱,休想,本王一个子也不给。”楚王杵着拐棍叫道,官府让他捐饷又不是头一回了,换个武将来也照样不给。
杜文焕大笑起来:“殿下真会开玩笑,我们想要楚王府的钱还用得着谈吗,直接派人搬走就是了,再给殿下绑块石头扔进长江了事,就说是盗贼所为,这很容易,您说是吗?”
楚王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杜文焕说道:“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别害怕,我们不伤你,也不要你的钱,知道代王吗?人家现在风光得很啊,没有官府管他,想到哪就到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说前些日子还去关外避暑,羡慕了吧,我们找地方谈谈。”杜文焕笑嘻嘻地拉起楚王。
楚王松了口气,代王的事他知道,据说那个娃娃有个宗室叔叔是大官,随手就抬举他做了议事院议长,山西的晋王、沈王好像混得也不错,人家都能到处跑,自己活了七十多,除了每年清明祭祖,几乎都被关在王府里,是羡慕人家啊!
两人进了书房,关上门就谈个没完,直到掌灯时才打开房门,楚王喜气洋洋地招呼太监摆上酒席,他要陪杜老弟好好喝几杯,明天搬家去汉阳,哪个狗官敢挡道就狠狠地打。
三天后,汉水岸边旌旗招展、人声鼎沸,湖广剿贼联防总局成立大会正式召开,士人领袖贺逢圣、楚王如期出现在主席台上,各地的士绅、土豪、商人数千人应邀而来,连楚藩宗室也跑来凑热闹,人群中还夹杂不少和尚、道士和贩夫走卒模样的人,估计是公民党徒——长江流域的白莲教隐藏势力巨大,遍布九流三教,王昉把“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篡改成“大同世界、自由女神”忽悠不少人加入公民党。
会议由武昌巨商贾敬宗主持,他首先宣读《大同联邦条例》,然后痛骂朝廷腐败无能、横征暴敛,以致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今后湖广要学习山西,无代表不纳税、无公举不授官,自己当家做主,朝廷做不来事趁早滚蛋——这家伙口无遮拦乱骂一气,台下群情激奋,“无代表不纳税、无公举不授官”的口号声响成一片。
张之耀赶紧出来解释,大同联邦信奉“尊奉皇帝、另建国家”的主张,但这绝非造反,而是忠于大明皇帝,反之残害、抛弃皇帝臣民才是不忠,比如朝廷的所作所为,基于此种理念,大同联邦坚决支持湖广人民拒缴不合理税赋、加派,驱逐贪墨、失职官员,并且帮助湖广人民尽快平息匪乱、恢复民生。
“支持大同军,我们愿意助饷。”一帮商人、地主马上高呼。
楚王府的人抬上十只大木箱,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楚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以前抠门是因为知道捐出的钱一大半会落进朝廷官员腰包,其实他们家在武昌住了两三百年,当然愿意为乡梓出力,现在就拿出十万两现银给真心剿贼的大同军助饷——楚王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叫嚷要掏银子。
张之耀摆手拒绝,大同军还发得起军饷,湖广父老如果支持我们,就请接受银钞吧,联邦银钞局很快会设立汉阳分局,保证钞银能随时兑现,绝不会让大家吃亏。他建议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起参加屯田,一起分享收益,另外大同要在汉阳开铁厂打造兵器,这是大买卖,欢迎大家入股。
会场沸腾了,张孟存、惠登相被围住讲如何开农场,李茂、陈十石大谈如何筹建汉阳铁厂,王忠也鼓动大家合伙建泥料厂——湖广人明白了,原来剿贼安民也是一桩赚钱的生意,大会似乎变成商务洽谈会。
日头偏西,大家才想起还有正事,于是选举楚王为湖广剿贼联防总局督办,贾敬宗为帮办,贺逢圣为赞画政务、杜文焕为赞画军务,张孟存、惠登相为正副屯田大使,各府、县也选出一帮名流、土豪为头目,草台班子就此搭成了。
杜文焕随后做出剿贼部署:对付盗匪要“引蛇出洞、一网打尽、斩草除根”,比如黄州府麻城、英山等地匪患成灾,举家、举村为匪者比比皆是,此等惯匪一律格杀勿论,还要烧他们的房、毁他们的田,家眷也要打散编入屯田卫所。
十月上,各地同时开始剿贼,大同军、地方团练一起动手,德安、汉阳两府惯匪不多,很快得以平定。黄州府贼情复杂,大同军尾随当地团练之后,步步为营向前打,长江上沈家船队随时接应,每占领一处即斩杀惯匪,烧毁贼巢、匪眷打散解送各处,巩固地盘之后马上迁移百姓定居此地,并组建民兵自卫,随后继续推进。
黄州府不大,慢慢打,一个冬天够用了——李榆对剿贼形势很乐观,但外部情况正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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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节
河南平静两个月后风云再起,皇帝被郑州大捷唤起斗志——流贼也不过如此嘛,被归化伯朝死里打,马上就显出原形,可见侯恂、孙传庭不用心,下诏严饬两人剿灭流贼残部。侯恂无兵可用,便弹劾李榆不尽剿残贼却擅自进兵湖广,有养贼自重之嫌,同时重提放弃河南而固守黄河、江淮之策。皇帝大怒,你拿了五十万两内帑指挥不动左良玉,还好意思弹劾人家没拿钱的归化伯,太无耻了,还是去继续坐牢吧。
侯恂再次入狱吓坏孙传庭,他也是从大狱里放出来的,很害怕再遭厄运,琢磨流贼实力大损,应该有机可趁,便率军杀出潼关——他还不知道李自成、罗汝才已经与革左五营会合,实力比以前有增无减。
孙传庭兵进河南,在郏县诱敌深入,设伏击溃闯军一部,并追杀三十余里,但携带粮草不足,士兵饥饿难当,窜到四处寻找食物,连柿园里的青柿子也取来充饥。李自成率义军主力赶到,发现战机立即反攻,明军一败涂地,被俘者上万,孙传庭一路狂奔逃回潼关。
河南又成了义军的天下,不过义军也同样是一支饿军,北取开封图霸还是南下湖广图存是最迫切的问题,李自成念念不忘的还是开封,而罗汝才坚决主张南下,以马守应为首的革左五营和小袁营站在罗汝才一边。
革左五营由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五营组成,在河南、湖广、南直隶交界地带与官军死缠烂打数年,一直不肯接受招安,张献忠入伙后声威更盛,一举攻克庐州府城。朝廷走马换将以马士英接替高光斗任凤阳总督,老马不会打仗却擅长拉关系,能哄得各路官军动手真打,义军露出原形,连吃败仗逃回山里,内部矛盾随之激化——张献忠是外来户,但蛮横霸道,站住脚就要当老大,其他人当然不服,内斗了几个月,外部形势越来越糟,马守应等人干脆不要地盘了,去河南投李自成,当然主要还是想找罗汝才。
罗汝才与马守应一向关系亲密,都是小富即安但极讲义气的人,两军会合后革左五营迅速与曹营合流,顺带把小袁营也拉上船,三股势力抱成团抗衡闯营——李自成很憋屈,虽然闯营实力远强于对方,但罗汝才、马守应资历、威望远胜于他,两位大佬面前不低头不行,除非……。
十一月上,义军突然东进,官军兵少挡不住滚滚而来的人流,几乎一触即溃,许定国败逃归德府,陈永福退守开封城,义军初战得手,迅速掉头扑向汝宁——汝宁城内少了方国安的浙江兵,只有保定兵和其他杂牌官军万余人,虎大威自知无力守城,索性率军出城应战,击退贼人前锋后拔腿就逃,杨文岳心眼也活了,马上跟着跑。监军孔贞会大骂杨文岳、虎大威贪生怕死,与佥事王世琮死守汝宁,坚守一日城陷被俘,两人皆不屈被杀。
杨文岳、虎大威跑到信阳,屁股还没坐热流贼又追杀而来,两人继续向南逃,到了武胜关再也不敢逃了——丢了武胜关相当于把大同军堵在湖广,恐怕李榆脾气再好也饶不了他俩。保定兵和督标骑兵还剩下三千来人,加上守关的屯田民兵八百人,兵力还算充足,与追来的流贼硬扛了半天,傍晚时周遇吉的援军赶到,流贼趁天黑迅速消失。
河南官军节节败退,流贼主力却从南阳出发,四十万人浩浩荡荡扑向襄阳。流贼虚晃一招,其实还是图谋襄阳——左良玉吓傻了,一边收集船只准备逃命,一边向朝廷报急。
京师,朝廷正乱成一团,就在流贼南下襄阳的同时,清军也动手了——多铎首先出马直驱宁远,宣府总兵李辅明兵败身亡,提督军务吴三桂不敢再战,困守宁远城等待救援。皇帝忧心宁远之际,又一个噩耗传来,清国奉命大将军阿巴泰率领十几万人自墙子岭入关,大败总兵白广恩、白腾蛟,蓟州失守。
大明御前会议像以往那样,每遇大事必鸦雀无声,望了望木偶一般的群臣,皇帝心里叹口气,指着一个干瘦老头问道:“张爱卿,兵部可有筹划?”
“兵部会议,应召总督辽东、宁、锦军务范志完、总督关蓟通津军务赵光忭提调援军勤王,湖广平贼之事,可令平贼将军左良玉固守襄阳,湖广巡抚宋一鹤、巡按李振声守钟祥显陵,严饬总理湖广、河南剿贼军务李榆从速剿贼不得有误。”兵部尚书张国维头上冒着汗答道,心里却大发牢骚,这个位子本来该兵部右侍郎冯元飚坐,但冯元飚狡猾,死活不肯干,却把他推进火炕。
一堆废话,皇帝很不满意,冷冷地说道:“就这些了,兵部会议得好呀!”
“兵部实在是无兵可调、无将可用啊!”张国维腿一软跪倒在地,哭嚎着说道,“老臣对兴修水利略知一二,兵事却一窍不通,辜负圣恩百死难赎,请陛下准臣辞官。”
皇帝摆摆手,张国维官声很好,也能做实事,但确实不是掌兵事的料,用错人了呀,兵科给事中沈讯突然叫道:“陛下,今日之事全是陈新甲私自款寇所致……”
“你还不如陈新甲,退下!”皇帝狠狠瞪着沈讯喝道,陈新甲已于九月下斩首弃市,罪名是剿贼不利、屡陷亲藩,但真实原因皇帝心里清楚,可惜了,历任兵部尚书中,除了杨嗣昌,也只有这个陈新甲勇于任事。
皇帝的眼光扫向阁臣,周延儒等人马上低下头,次辅吴牲犹豫了一会儿,出列奏道:“陛下,据臣所知,宣大各镇随归化伯南下剿贼者不过三万余人,其铁骑主力已撤回驻地,宣大总督刘之纶久居边外颇负名望,如能率数万精骑勤王,则东虏畏惧必不敢深入。”
“好主意,诏令刘之纶勤王!”皇帝眼睛一亮说道。
吴牲摇头道:“宣大各地疲困久矣,南下剿贼想必耗尽财力,不拨付粮饷恐怕难成行,况且刘之纶并无统兵之才,驱逐东虏还须归化伯。”
皇帝想了想说道:“拟诏,加刘之纶兵部尚书衔,赐蟒袍一袭、银牌两百面,即刻率宣大军勤王,所需粮饷由沿途官府从优供给,另下旨给归化伯,令其从速回师勤王,功成之日,加封归化侯。”
这就完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一点不给还指望人家卖命,皇帝太自以为是,大明的官爵早就不值钱了——吴牲张着嘴却不敢说,拱手退下拟旨。
诏书以六百里加急送到阳和,刘之纶接旨当天就赶往归化——朝廷不明白大同的体制,不仅他刘之纶,就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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