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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朔风疾-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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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的钱粮储备严重不足,而且今年还有个闰月,冬天比往年长一个月,熬到开春尚且困难,哪还有余力赈灾啊,丰州又一次面临困境!
“张世安在山东买的粮食运到了没有?”李榆搓着脸问道。
“哪有粮运来,山西又乱了,山东也要大乱!”刘兴祚对李榆摇摇头讲述起来,延绥流贼复叛,罗汝才等悍匪再入山西,大小贼寇群响应,山西再次打成一片,而原东江总兵毛文龙旧将孔友德、李九成等人又在沧州吴桥发动兵变,随后杀回山东,并将前去弹压的总兵黄龙割去耳鼻驱出军中,叛军已经连陷山东数城,山东继陕西、山西之后再出乱局。
“辽西才吃了大败仗,山西、山东又乱起来,看来明国比我还不如。”李榆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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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 丰州人 一
屋外的雪还在下着,不时刮来呼啸的朔风,敲打着门窗吱呀作响,大统领府的官员们面色严峻,围在火炉边沉默不语,李榆长长地吐了口气,转脸瞧向王自用,这家伙还在看着燃烧的火苗抱头发愣——他被委任为主管民事庶务的佥事,却总是低头干活很少说话,至今也没能融入大统领府的氛围中。
“王老哥,大伙信任你,把老百姓都交给你管,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的人都是兄弟,说错了也不要紧。”李榆轻声说道。
“我还能说什么,大伙都尽力了,这要是在以前的逃荒路上死个三五万人根本不算什么,有人收尸就不错了,”王自用痛苦地摇摇头,红着眼眶继续说道,“我下去走了一圈,各卫所冻死的牛羊有一万多头,压垮的房屋也有三千余间,主要是今年刚搭起的茅屋草棚,需要救济的百姓有五万人,我们需要粮食、布匹,还有盖房子的木料,这些大库里拿不出来呀!”
“我把大库里里外外清了几遍,实在拿不出东西呀,粮食还有些,但只够吃到开春,现在就拿出来,营兵以后吃什么?青黄不接的时候又怎么办?布匹更少,全拿出来也不够赈灾用,大统领,我说句老实话,死点人真的不算什么,我们早就见惯了。”库使赵胜也说道。
李榆摇摇头,又把脸转向鄂尔泰、李槐、李富贵三个同知,鄂尔泰叹了口气没说话,而是拍了拍李槐。
“我们手里缺粮,也没有能力给灾民安置住所,但老丰州人家里还有些粮,房屋也大多完好,如果能接纳一部分灾民就好了,可人家也冻死了牲畜,这话不好开口啊。”李槐低着头说。
李榆心中一阵酸苦,当年老汗努尔哈赤进入辽东也许就是遇到了和他一样的困境,所以才想出来“同住、同食、同耕”的办法,但老汗可是拿刀子逼着汉民接纳诸申的,他能逼着丰州人这样干吗?
李榆默默地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吴先急忙给他拿来一件斗篷,李榆轻轻推开了,任凭风雪吹打在身上——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思考。刘兴祚和鄂尔泰悄悄走到他的身旁,为他轻轻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积雪,李榆身体一颤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李槐、李富贵和官员们也走出了屋子,陪他一起站立在雪中。
“榆子,该面对的必须面对,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鄂尔泰说道。
李榆点点头,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对官员们一挥手,大步流星地重新走进屋里,这时他的神色显得平静而威武,似乎又回到战场。
“不能再犹豫了,这样下去会死很多人的,马上着手赈灾,从今天起,自我以下无论官员、营兵一律粮饷减半,动员百姓把无处可住的灾民接到家中,凡收留灾民者明年赋税酌减,开放大库及各卫所库房,其中的钱粮、财物全力保障赈灾所需,”李榆态度坚定地下达了命令,挥手又指着王昉说道:“把我们的情况如实告诉每一个丰州百姓、每一个丰州士兵,我们又一次面临险境,需要像一家人一样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我相信我的百姓我的兵会像以往那样继续支持我。”
“大统领,我们以后不过日子啦?”云荣痛苦地叫起来。
“丰州不是明国,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冻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就不信老天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李榆斩钉截铁答道。
“还是不大妥,不如这样吧,我们救急不救穷,冬天无法种地做工,但可以贴粮练兵,灾民每人先发粮四升,以后各卫所大兴冬季练兵,每丁练一日给粮两升,老弱妇孺习学射箭筑营也可给粮一升,这样既可以给百姓碗饭吃,又可以强我丰州军力,我总觉得明年金国可能会找我们麻烦。”李富贵提醒道。
“再下道命令,各千户所、百户所不能光等着上面救济,也得想法子自救,打猎、捞鱼、做买卖挣钱,会什么就干什么,只要能不饿死人就行,大统领府一律支持。”鄂尔泰也补充了一句。
王自用、赵胜和白玉柱三人忍不住了,说了声“乡亲们有救了”,咧开嘴就哭起来,参政沈守廉厌恶地瞟了他们一眼,这段时间他后悔啊,早知道丰州如此苦,就该和孙庭耀、李建极一块拔腿走了,留下当这个破官干什么,现在想跑也没人拦他,但丢得起这个脸吗?还是找个借口才好。
“李汉民,你把我害苦了,给你当官真是活受罪!”沈守廉先是发了一句牢骚,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这人就是心肠软,看不得别人遭罪,我去大同一趟吧,多少给你们弄点钱粮回来,我这就算是告个假了。”
赈灾的事基本敲定,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具体的细节,然后各自散去,匆匆忙忙干自己的事,李榆到了自己的书房,立即趴在书案上写起信来,这时候不求人是不行了。
李榆首先给绰尔济喇嘛写信,信中谈到丰州目前的困难,以及将要采取的赈灾措施,明确说明这场大雪危害甚大,数万灾民急需救助,但丰州财力有限,既是熬过了雪灾,开春之前也会陷入饥荒之中,丰州人需要再一次同甘共苦、齐心协力应对危机,绝对不可有半点离心离德,而老喇嘛是老丰州人最崇敬的长者,有能力凝聚人心,他恳求老喇嘛一如既往地给予他充分的支持。
李榆接着给大同监视太监刘文忠写信,如实向他报告丰州受灾的情况,请求他向皇上求情,念丰州为朝廷出力甚多,而且新近又在西拉木伦河大败附金蒙古各部,能伸出手帮他一把,丰州上下必定感恩戴德。随后他又给宣大总督张宗衡、三边总督洪承畴、大同巡抚张廷拱、山西巡抚宋统殷写信求援,希望这几位熟悉的老上官能给他些援助。轮到给顶头上司金声写信时,李榆有些犹豫了,他这位师傅顶着丰州屯田道的头衔,却长期滞留大同,除了偶尔来蛮汉山看看,什么事也不管,李榆想了一会儿,还是给他写了封信,询问丰州报上去的屯田总兵府及各卫所官吏为何还没有朝廷批复,到目前为止丰州高官除他之外,几乎人人都是伪官,如此下去丰州还是大明的疆土吗?
李榆写完信后,立即吩咐莫日格安排人把信送出去,这时天已经很晚,巫浪哈等不及了,跑到门外喊李榆回去睡觉——李榆的书房是机要重地,她也不敢随便进。李榆苦笑一下,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的种自己播,自己的困境还是得自己应对。
大统领府的号令一下,全丰州展开赈灾和自救行动,但这次大家心里有情绪,响应号召不如以往积极。营兵被扣了粮饷,牢骚话自然不会少,但从大统领到队长也一律粮饷减半,这让他们无话可说,而且在丰州当兵管吃管穿,粮饷不会被克扣、拖欠,家眷在卫所的还能得到不少优待,比起关内忍饥挨饿养不起家的明军,他们还是好得多,所以牢骚归牢骚,命令还是得执行。老百姓可就有怨气了,把外人接到家里住,而且吃自己的粮食,换谁也不乐意呀,而且有人私下传言,大统领是个好人,就是心太软了,他不该把明国流民带到蒙古人的草原上来,这才触怒了草原的神灵,降下大雪警告那些汉人。
老百姓不支持,丰州的赈灾就难以推进,卫所官吏苦口婆心劝说百姓,但收效并不大——板升人还能勉强接纳无家可归的移民,而蒙古人就是不同意,而且关内人也不想住进他们的帐篷。事情紧急,数万灾民流离失所,随时可能死于饥寒,李榆亲自出面了,他与乌兰、巫浪哈两位哈屯冒着风雪下到村落、牧场,向百姓大声疾呼“我们都是丰州人”,号召百姓向同胞兄弟伸出援助之手,宣教司也随之大作舆论,把“我们都是丰州人”的口号喊得震天响,王昉还执笔把李榆拆自家木屋的木料用于给灾民搭建避寒房屋的事写成唱词,用秦腔、山西梆子和蒙古牧歌到处传唱,而这时绰尔济喇嘛风尘仆仆到了丰州。
老喇嘛在美岱召很少外出,大多数时间都在思考问题——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察哈尔人打来了,接着丰州兴起了,随后又是金国的威胁加剧,作为深孚众望的黄教大喇嘛和阿勒坦汗的直系子孙,他不得不为喇嘛黄教和土默特未来的生存与发展殚精竭虑。
蒙古右翼各部被察哈尔击败后,草原上的贵人们死的死、逃的逃,部众成了一片散沙,他与众多德高望重的黄教喇嘛痛定思痛,一致认为继续依赖没用的蒙古贵人已经不现实了,必须寻找新的力量重新整合右翼各部,这个新的力量就是李榆,他同时还是土默特博硕可图汗的塔布囊(女婿),拐弯抹角也与贵人沾了边,喇嘛们承认了绰尔济喇嘛授予李榆的洪巴图鲁尊号,为了加大黄教对李榆的束缚,又将喇嘛教的转世一说也应用到李榆头上,李榆突然间变成阿勒坦汗转世,拥有了统治丰州的合法性。而李榆也没有让喇嘛们失望,两三年的时间就把察哈尔甩在后面,察哈尔汗支持的喇嘛红教势力也随之减弱,黄教重振的一天似乎即将到来。
然而新的威胁又来了,山林中的诸申再度崛起,并且开始逐步征服蒙古各部,其野心勃勃让喇嘛们恐惧——诸申的前辈女真人建立金朝后,曾经对漠南的草原各部实行残酷的减丁之策,而蒙古兴起时也几乎杀尽入关的女真人,诸申还投靠明国充当过杀戮蒙古人的狗腿子,草原上的蒙古人与山林中的诸申有着解不开的世仇,只有一个倒下,另一个才能站起来。他们也不相信金国人真的信奉喇嘛教,那不过是他们打击察哈尔汗的手段,野蛮的诸申骨子里还是信奉萨满,他们把红教不守清规教律的恶习也传播到黄教喇嘛之中,以致喇嘛可以****生子而不受处罚,如此践踏佛法的人,自然也是喇嘛教的敌人。
这个敌人太强大,既使是洪巴图鲁李榆也难以对抗——诸申虽然人口远少于蒙古,但通过招揽和掳掠蒙古人、汉人以及北方的野人,成为一个二百万人口的大国,而且金国汗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充分调配金国的力量,相比之下蒙古人不但人丁稀少,而且部落林立一盘散沙,根本没有希望抵御金国的威胁,喇嘛们为此忧心忡忡。李榆从关内移民这件事,使绰尔济喇嘛大受启发,几经思考后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于是想出“同族异俗”的主张,也就是大肆招揽人口以扩充实力,不再局限于地域、族群之分,所有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可视为同族——丰州人,只不过语言、习俗不同而已,绰尔济喇嘛现在也把“土默特”换成了“丰州”的叫法,认为这样有利于人口融合。
绰尔济喇嘛对自己的创新很得意,把草原上有德行的大喇嘛们召集起来,正式推出他的主张,认为只有对那些异乡人加以善待,大草原自会潜移默化使他们归附,人口增加了我们的实力就会增强,而且关内人以信佛者居多,他们迁移到丰州也正好给了喇嘛黄教扩充信众的机会,我们手里有人口,再加一个强有力的大统领府,丰州就有能力与金国斗一斗,而随着丰州的强大,黄教的影响力也会扩大,红教势力必定会从此一蹶不起。喇嘛们对此半信半疑,不过在外力的重压之下,他们还是愿意作出尝试。
正巧天降大雪造成雪灾,他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个促进族群融和的机会,于是在美岱召开了一个有土默特人、察哈尔人和板升汉人参加的大型****,宣扬“同族异俗”的主张。有众多喇嘛为他捧场,这一主张自然得到了信众们的认同,大家响应他的号召捐粮捐物,保证善待到丰州的异乡人。随后,老喇嘛在众人的支持下,带着筹集到的几十车粮食、财物赶往丰州,把李榆给他的信也错过了。
绰尔济喇嘛进入丰州就连续举行****,他驳斥了关内人带来雪灾的荒谬说法,指出这种说法一定出自愚蠢的萨满之口,照此说法草原每十年八年出次雪灾又该如何解释,相反他认为雪灾是神佛的旨意,目的是考验人们是否真心信佛并且愿意多行善事,他还向百姓推广“同族异俗”主张——佛法有云“众生平等”,并不因语言、习俗不同而有别,关内汉人与老丰州人一样信佛,理所当然可以成为同族兄弟,既是兄弟那就应该慷慨解囊倾力互助,这也是神佛给大家积功德的机会。
绰尔济喇嘛的“同族异俗”与李榆的“我们都是丰州人”主张完全一致,一老一少两位丰州最有威望领袖走到百姓中间,号召百姓亲如一家、共度难关,这让丰州人的血液沸腾,原先隐藏在心中的隔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们都是丰州人”的心底呼喊,老丰州人走出自己的帐篷、板升,把饥寒中的关内人接进家里。
“兄弟,带上你的老婆、孩子住进我的帐篷吧,我有好几十只羊,还有火炉,够我们两家人熬过冬天了。”蒙古人热情地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招呼新兄弟。
“老乡,我祖辈也是从山西来的,到我的板升里住吧,我地窖里还有些山药蛋、玉米,不会饿着你一家人的。”板升汉人也欢迎同乡。
“兄弟,多谢救命之恩,我们不白吃你们的口粮,参加练兵也能挣口粮,我还会种地,开春后地里的活我帮你们干。”关内来的陕西人、山西人留着热泪回答。
“不用谢,我们都是丰州人!”所有的老丰州人都会这样说。
广阔的草原孕育出心胸开阔的人民,他们目不识丁、穷困凶悍,有权有势的明国贵人们骂他们是北虏、汉夷,其实他们内心深处也有份善良,这份善良也只有在自由平等的丰州才会表露,而绝不会出现在明国或金国。
李榆和绰尔济喇嘛在黑河边相会了,数万人冒着严寒走出家门迎接他们领袖,其中有板升汉人、关内汉人、土默特人、察哈尔人、喀喇沁人,而现在他们都是丰州人。看着欢呼的人群,李榆忍不住双眼湿润,他为有这样的人民而骄傲,而这样的人民也值得他保卫。乌兰、巫浪哈也带着小李晋来了,绰尔济喇嘛兴奋地从乌兰手中接过小李晋,把他亲了又亲,然后高高举起,孩子的小脸冻得通红,却还在咯咯笑着,百姓们沸腾了,欢呼声更加响亮——我们有大统领,还有小卓里克图,丰州的未来大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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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丰州人 二
雪灾没有摧垮丰州人,反而使人心凝聚起来,无家可归的灾民迅速得到安置,百户所也组织百姓上山打猎、破冰捕鱼以解决食物短缺,各卫所同时兴起冬季大练兵,为减少体力消耗,以队列、射箭训练为主,丁壮和老弱妇孺皆可参加,训练后每人可以得到一两升口粮,老百姓有口饭吃,人心逐渐安定下来。
大统领府却是忧心忡忡,钱粮、财物不停地向外流,而关外的冬天又没有粮钱入库,官员们扳着指头在算,丰州还可以坚持多久?李榆不停地向各处写信求助,甚至给大舅子察哈尔汗也去了信,倒不是指望察哈尔汗帮忙,而是抢先把这家伙即将伸过来的手挡回去,现在他和察哈尔汗混得差不多一样了,比街边的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还是各人顾各人吧。
李榆的努力有了些回报,宣大总督张宗衡、大同巡抚张廷拱两位上官这回大方,同意给丰州拨发杂粮两千石、棉布两百匹——拿人家手短,巴克送回来的首级给他俩每人分了一百颗,首级在大明就是银子、官位,收了重礼不表示一下,以后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宋统殷也回信了,答应给李榆二千两白银,不过也要求丰州做好出兵准备,山西又大乱了,他打算再次借丰州军剿贼。三边总督洪承畴最有人情味,来信中称赞李榆守边安民劳苦功高,有大功于社稷,同时嘱咐李榆遇事切勿心浮气躁,务必安抚好丰州,绝不能在大明北方再出事端,他也很抱歉没及时催促陕西、延绥两镇把答应过的钱送来,这次保证在十天内向丰州拨付八千两银子。
洪大人还是很体贴我的,比吴牲大人答应的还多两千两——李榆满怀感激地想,但随后又摇摇头,朝廷至今未给一斗米一匹布,刘文忠替他转给皇上的奏章如石沉大海,丰州如今二十万人,他厚着脸皮要来的钱粮支撑不到开春啊,还是李富贵有先见之明,今年收了不少的山药蛋,也许就靠吃这东西硬挺了。
参政沈守廉去了大同就一直没回来,大统领府也没当回事,这种巨富在蛮汉山能呆两三个月已经让人吃惊,回大同逍遥一阵子也是理所当然。相比之下范永斗和王重新就好得多,没有李建极发话王重新不敢入关,天一冷就躺在热炕上不出门,没多少事可做,就当在丰州冬眠吧;范永斗可不一样,如今升任参政兼理度支局副使事务——这有点像丰州的户部侍郎,老范家八辈子没出过官,可算轮到他了,而且还是当大官,精神一亢奋就成天活蹦烂跳找事干,但他没有政务经验,反而帮了不少倒忙,好在有马奇教,这才逐渐上了道。
闰十一月下,沈守廉的家丁沈太郎回到蛮汉山,拿着封书信来找总理政务李槐,李槐正和李富贵商量事,看完信后拍案大呼“沈永年立大功了”。
沈守廉到了大同,就一头栽进烟花柳巷之中——这几个月可把他憋坏了,在丰州怕被夷人扣下当女婿,只好强忍着,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要放松一下。痛快了几天,他马上想起要办正事,这也是他的老习惯,该玩乐的时候尽情享受,该做事的时候认真尽力,而且他也觉得应该在丰州人面前露一手。
露一手并不容易,沈守廉上街逛了一圈才知道大同的粮价可不低,一石米卖到三两五钱银以上,杂粮也要二两左右,而且据说还要涨价,许多粮商已经开始屯粮了。沈守廉心中感慨,大明真是快走到头了,普通老百姓根本活不下去,换他也要造反。
老百姓的死活管不着,但放出去的大话如何兑现——沈守廉正在发愁,有两位客人到客栈登门拜访。他见到来人大吃一惊,其中一位是两年前在大同认识的太仆寺主事大老王,这家伙今天布衣棉帽一副商人打扮,另一个也是熟人——山东大粮商许亨臣,此人经常跑辽东走私生意,沈家船队还帮他运过货,他怎么跑大同来了,而且还和大老王混在一起?
“王大人、老许,你们怎么也在大同?谁告诉你们我在这儿?”沈守廉惊讶地问道。
“小声点,进去再说,你一出门屁股后面就跟一堆家丁、奴仆,这排场想不让人知道也难,”大老王一将把沈守廉推进屋子,许亨臣在后面随手关好门,三人入座后,大老王问道,“沈永年,你、老孙还有山西的李建极去丰州干什么?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偷偷向关外运银子的事瞒得住官府,可瞒不住我。”
沈守廉支支吾吾不敢说,许亨臣有点急了:“老沈,我们可是上过一条船的人,有好事休想落下我们,你不把事说清楚,今天别想出这个门。”
这两个家伙也是劣迹斑斑,应该不会向官府告发——沈守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说了在丰州造钱钞的事,当然还是隐瞒了不少细节,不过这已经够了,大老王和许亨臣都是人精,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对视了一眼,原来老沈他们要做钱生意啊,这个生意太大,我们玩不起。
“永年,这生意做得成吗?我觉得有点悬。”大老王睁大眼睛问。
“怎么做不成!其中的好处大着呢,”沈守廉不满了,指指点点说道,“这年头什么最值钱?不是真金白银,也不是珍珠玛瑙,而是武力和信誉,有武力则可以安定一方,有信誉则可以通货流畅,丰州李帅武力强悍,将来的天下第一名将非他莫属,至于信誉嘛,你们不也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吗。我们有钱,李帅有武力、信誉,只要推他一把,钱就能生钱,以后眼红的人多着呢!”
“可是私造钱钞是大罪,官府追究怎么办?”许亨臣将信将疑。
“官府算个屁,顾自个都够呛,哪有闲心管别人的事,你向辽东贩运粮食有谁管过?”大老王瞟了一眼许亨臣,绽开笑脸对沈守廉说道,“我也不是外人,李帅可是我同乡大侄子呢,这次丰州雪灾还写信向我求援,永年说说这钱生意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着呢!大明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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