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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婆娑罗-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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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到盲人。秀次悄悄地向他靠近,心想他会作出什么反应,砍杀时的趣味如何呢
“瞎子”秀次喊了一声。“来,我给你酒喝。”
说着便亲亲热热地拉住了盲人的手。盲人抬起头来,兴冲冲地对秀次说道:“不知是哪位相公,说话这么和气。”说着便跟随秀次走了过来。但是走了没多久,秀次便扭转身子,使出浑身的力气,挥刀把这位盲人的右臂连根砍落下来。按照秀次以往的经验,如果是正常人,受到这突入其来的打击,便会昏死过去。然而,也许是由于瞎子的心理状态与正常人不同吧,只见这瞎子蓦地一跃而起,离地有三尺来高,而且伸直了腰,以出人意外的大声叫道:“附近有人吗有坏人杀人哪快来人啊,救命啊”盲人用断断续续、然而却是正常人所没有的那种沉着的语调,不断地喊叫着。
“瞎子倒是别有风味嘛。”秀次这么说。
这时,担任大膳职务的年轻大名熊谷亮直之,一位在秀次进行这种杀人游戏时总是跟在身边,善于讨好主人的人物,为了进一步加深秀次的兴味,走近盲人,对他说道:“你已经少了一条胳膊啦,鲜血象喷泉一样流着。”
熊谷把真实情况告诉盲人,心想,盲人知道了一定会昏死过去的。熊谷期望能出现这样的结果。谁知盲人却作了与此不同的反应。他迅速镇静了下来,侧着头思索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出入意料的沉静的语调,低声说:“啊,我有数了,我明白了。这个凶手大概就是那个杀生关白吧,近来他常在这一带出没行凶,准是他”
秀次的跟班熊谷,传说是熊谷次郎直实的后代,祖上原是室町幕府时代世代相传的名门望族,祖祖辈辈住在京城里。如今的熊谷家乃是若狭国井崎城的城主。熊谷是个颇为聪明的人物,他完全明白秀次的兴趣所在。他就象医生询问病人的病情似的,对盲人说道:“你原本是个瞎子,现在又少了条胳膊,这下可成了双重残废啦。我问你,你现在还想活吗”
熊谷想让盲人讲讲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如何。秀次站在熊谷的背后,他也伸长了脖子,全神贯注地等待盲人的答复。
“我不想活了”盲人高声喊道。接着他回答说:“这双重残废,我受不了。你们干脆杀了我吧。快朝我的脖子上砍侧听,周围有人们走动的声音。这说明街上的人都在从门缝里往这边瞧呢。快把我的头砍下来吧。让你们遗臭万年吧。老天爷会惩罚你的。”听着盲人的大声呼喊,秀次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忍不住了,便挥刀用力向盲人砍去。大概是因为刀口上凝结了一层血的缘故吧,刀口很钝,只听得喀啦一声,肩胛骨裂开了。盲人被砍倒在地,但他仍然连声惨叫。这使秀次更加手忙脚乱,挥刀对盲人的面孔,腿脚、身躯乱砍乱戮,打落了牙齿,砍断了手和手指。最后几乎将盲人剁成了肉酱,完全不成人样了,这才结束了这个顽强的生命。自从他爱好拦路杀人
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费劲的事。“没有比瞎子更有味道的了。”秀次气喘吁吁地这么说。然而他已累得精疲力尽,连腰都直不起来,以至于他的跟班们不得不在他身后撑扶着他了。
当夜,秀次对跪在身边为他斟酒的女人说:“当今的公卿大夫之中,有哪一位有我这么大的勇
气啊”
这个女人叫一之台,是官居大纳言的菊亭晴季的女儿。在先妻池田氏亡故之后,秀次逼迫晴季献出了女儿,不久前,将她作了自己的正室夫人。一之台虽比秀次要大十几岁,而她仍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美人。她曾一度出嫁,生得一女,丈夫早死。女儿今年十一岁,正是个黄花幼女。可秀次连她的这个女儿也不肯放过,赐名“阿宫”,纳作侧室,同时玩弄着母女二人。人们私下里议论说:“并奸母女,已非人伦,完全是畜生的行为。”一之台的生父晴季,也为秀次并奸他女儿和外孙女的这种兽行而暗暗哭泣。
“很有意思吧”
秀次之所以向正室夫人一之台夸耀自己残杀盲人的事,是因为她是公卿家庭出身的缘故。按照秀次的说法,公卿们善长于舞文弄墨,咬文嚼字,引经据典,讲究排场,却没有他这般超群的武艺。他们都是些见了兵器和鲜血就要浑身颤抖的懦夫。一之台默不作声。
“你说话啊”
她们母女二人,整天沉默不语。秀次想方设法,想叫她们开口。然而自从住进聚乐第一年多来,她们还从未在秀次面前出过声。
顺便提一下,秀次现有的妻妾,已大大超过秀吉为他规定的数目,最近已增加到三十余人,多得连秀次本人,也只有一一屈指算来,才能数得清楚了
“拿掉了紧箍咒,倒有点难收拾了。”
就连当初劝秀次要有自己的**人格的木村常陆介,看到仅仅一两年工夫,这个政治暴发户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其说有点后悔,不如说感到恐惧。看来早先秀吉对秀次的了解,远远超过常陆介。当初秀吉那样不厌其烦地再三管束,这才使秀次象个人样。如今,去掉了一切束缚,这就使秀次自己也不能控制自己了。例如,他干过这么一些事:有一天看见手下的老臣丸毛不心斋的女人,忽然发生了兴趣,心想老太婆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于是便召来,纳作小妾。此人名叫阿东,年纪六十一岁。在秀次的妻妾之中,虽没有五十来岁的,但有个四十三岁的。有一个是仆人冈本彦三郎的母亲。有天,秀次对手下人说,他想要一个被人称作母亲的女人。这就把她召了进来。此人名叫阿孝,三十八岁。他的这些妻妾,倘若按年龄来分,则十几岁的有十一人,三十多岁的有四人,四十开外的有一人,六十多的一人,其余都是二十多岁。其中的阿今乃是大名最上义光的女儿,阿竹则是弃儿出身。这一大批女人全是在这短短的一二年里,从各处搜集来的。扰如一大群鸡鸭那样,她们被圈养在聚乐第这座大栅栏里。
秀吉的耳朵里虽然早巳隐约听到些秀次行为不检点的消息,但由于他的部下们不敢向他禀报,因而他知道得并不详细。他一味牵肠挂肚的是他的亲生儿子秀赖的前途。秀吉经过苦思苦想之后,终于得出这结论,便把秀次叫到了伏见城。
“我打算把日本国分成五份,你意下如何”秀吉提议说,“这么办吧。我把五份里的四份给你,余下的一份请你让给秀赖。”
秀吉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秀次脸上的表情。从秀吉来说,由于继承权的问题早巳决定了,事到如今,已觉得很难开口,经过左思右想之后,才这么委婉曲折地提出了问题。可是,听了养父的建议,秀次的脸上却没有反应。
秀次沉默不语。和秀次那张表情麻木、感觉迟钝,甚至有点目中无人的面孔相比,秀吉却是用心良苦,就如在唱着独脚戏一般,显得有点滑稽、可怜。更确切地说,秀吉由此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心境:想博取秀次的同情。这种心境有点近于哀求。秀吉在心里对自己说:“你难道不可怜我这个暮年得子的老人吗我已经苦恼到这般地步了,你就体谅体谅我此时的心境吧。要是体谅我的话,那你就干脆讲一声辞去关白、放弃养子和后继人的地位吧。”秀吉暗暗地期待他能讲出这些话来。
然而感觉迟钝的秀次没有满足秀吉的期望。诚然,他口头上是回答了的:“大人觉得怎么合适
就怎么办吧”
秀吉看到,秀次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脸上却毫无表情,嘴角甚至还留有一点倔拗的神色。更正
确地说,秀吉如今已陷入了这样的心境:即便事实并非如此,他也不能不这么看了。
“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
秀吉真想这么大喝一声。他好不容易克制住了。秀吉把心头的这股怒气,化成了往常的那种训斥。然而,就连秀次听训斥的表情和态度,也似乎有些与从前的孙七郎不一样了。从前的孙七郎,扰如一只羽毛未丰的雏鸟,总还有点怯生生的地方,这多少还叫人觉得有些可爱。
“这小子,可真变了”
秀吉觉得有点下不了台,但他仍然极力忍耐着。因为他深深懂得,自己死后,能够保护秀赖的,没有别人,唯有这个秀次。从这点来说,秀吉现在已处在得向他哀求的地位了。
从那次会见以后的几个月里,秀吉仍然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又想出了一个收拾残局的妙计。秀次有个女儿,秀吉的计划是叫秀次把他的女儿许配给秀赖作妻子。尽管为一个出世不久的婴儿选择配偶,是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的,然而秀吉却把它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抱住不放。秀吉心想,现在拉下这根线,秀次将来总不会亏待秀赖的吧。想到这里,他便想立即差人到秀次那里去,
“这很难说,还是不急的好”秀吉左右的臣仆劝他说。
他们认为,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将来的事。可秀吉早巳迫不及待了。不巧的是,这期间,秀次为了去热海进行温泉治疗,离开京都到东方去了。秀次有头痛的毛病,这次离京是想用温泉水治疗头痛。
在疗养地,秀次接到了秀吉派人送来的急信。他原以为有什么重大的急事,谁知拆开信,却是这么点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请禀报老爷,就说我同意了。”秀次回答来人说。
使者回到伏见,报告了秀吉。
“关白只讲了这么一句吗”
自己是满腔热忱,满怀希望,而对方却冷若冰霜,这使秀吉感到不满。秀吉心想,即使不辞去关白的职务,也至少得在口头说上这么一句:“等秀赖长大成人之后,我就把天下让给他。”以此让老人放心,叫老人高兴吧。
“那不是人”
秀吉想,他既不懂人情,又缺少怜悯心,真是个畜生。从那以后不久大纳言菊亭晴季来到伏见,声泪俱下地向秀吉诉说了秀次并奸母女的事实。
“这混帐的孙七郎,总不至于如此吧”
秀吉以为,孙七郎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他派人去京城调查秀次的私生活。担任调查任务的是石
田三成和长束正家。
果然不错,孙七郎已经变了。关白殿下令人惊讶的所作所为,这时才点滴不漏地一下子传入了秀吉的耳朵。秀吉听完禀报,惊得目瞪口呆,差点儿气昏过去。象他这么一个出生入死、久经沙场的男子汉大丈夫,此时此刻竟心乱如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久之后,才说了这么一句:“那不是人,是畜生”自那以后,“畜生”成了秀吉称呼秀次时的代名词。除了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外,已经找不到其他办法可以拯救丰臣政权了。由于秀次作恶多端,丰臣政权在京都的上层缙绅和平民百姓之中的声誉已经一落千丈了。人们憎恨秀次,而更加抱怨秀次背后的丰臣家的权力。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说他不是人,是禽兽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避开人们对丰臣政权的这种怨恨。“他是畜生,并奸母女就是证据。”秀吉用明白无误的语言总结了他苦思苦想的结果,并把这告诉了他的下属官吏。
不久,秀次结束了在热晦的温泉治疗,回到了京城。他知道了这一事态。那是他的留守的臣属禀告他的。
“真叫人不明白。”秀次说。
他只知道秀吉要他在遥远的将来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秀赖。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的臣属们尽管告诉了他事态的严重性,然而唯有他并奸母女一事,却准于说出口,因而没有讲。
“看情形,大概是治部少石田三成等人谗言害你吧。”木村常陆们如此解说道。常陆介相信,产生这种事态乃是石田三成向秀吉进了谗言所致。他认为:“一旦太阁归天,秀次掌权,则太阁身边的石田三成等人就不得不丧失权势。相反,作为他们早先的政敌的自己,却会登上权势的宝座。为了防患于未然,他们急于要叫秀次失足,并为目下尚是婴孩的秀赖取得继承权。”常陆介说道:“因之,这件事乃是秀吉的宠臣石田三成等人的阴谋。”
秀次派人调查了伏见方面关于他的传闻,这才明白,事情比早先知道的更为严重。伏见地方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说秀吉可能会对秀次赐死。
“会被杀吗”秀次听了禀报,自言自语道。
在秀次手下任大膳之职的熊谷亮直之,早就预料过:“秀次迟早会被杀。”早从秀赖出生之日起,他就怀有这样的恐惧,并曾在平日的言谈之中,有意无意、闪烁其词地劝秀次多加小心。他认为,与其束手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派兵袭击伏见,杀了太阁,使政权一举安定下来。熊谷建议使用如下方略:“目下伏见城兵力空虚,如派兵进攻,太阁必退守大坂。估计到他的这一步棋,可事先在淀和枚方两地埋伏下一千多人的洋枪队,并把余下的兵力埋伏在大津、大佛官道和竹田官道一线。如能照此办理,则击毙太阁一事就会如探囊取物,马到成功。”听了熊谷的这番话,秀次吓得用手掩着耳朵,脸无血色地说道:“大膳,你别再讲了,我害怕造反。”
但是从这一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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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为了防备秀吉方面的袭击,秀次外出时总是叫他的随从们披胄戴甲,全副武装。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伏见。不用说,这被解释成关白始终对伏见虎视眈眈。秀次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提防被人袭击,竟被作了如此的解释。
近来,聚乐第门庭冷落,已经没有一个大名前来拜访。例如,以敏感著称的伊达政宗,原本和秀次最是亲热,经常上聚乐第来,有一段时间,几乎每十天就来访一次,现在也已经不再登门了。又如,曾向秀次借了百枚金币的细川忠兴,怕因此被怀疑和秀次关系密切,为了偿还黄金而到处奔走告贷,最后从德川家康那里借到了金子,用它还清了欠秀次的债。德川家康在这之后离开京城回到江户去了,临行前,嘱咐他的留在京都的嗣子秀忠说:“太阁、关白之间如果兵戎相见,则毋用商议就站在太阁一方;万一太阁亡故,就迅速退守大坂,卫护秀吉的夫人北政所。”
既然社会上已经议论得如此热烈,秀次也就不能不采取行动。他采纳了熊谷的建议,给朝廷进贡了三干枚银币。这是为了作好准备,一旦击毙秀吉,好让朝廷迅速承认他的新政权。这是文禄四年1595七月三日的事。当天,这机密就传到了伏见。
秀吉终于下了决断。他派了五个人去秀次处质问。这五个人是:宫部善祥房、石田三成、前田玄以、增田长盛、富田知信。秀次会见了他们,并当场交给他们一纸手书的誓文。内容是:谋反之事,纯属谣言,本人无意反叛。”这是秀次向朝廷进贡白银之后的第二天。
五个使者回伏见后,向秀吉复了命。从那以后的第三天,秀吉又派了另外的使者到聚乐第。他们是早先辅佐过秀次的老将中村一氏、堀尾吉晴、山内一丰以及上次的使者宫部善祥房和前田玄以等五人。他们对秀次说道:“关白殿下与太阁之间缺乏直接晤谈的机会。为此,请关白殿下到伏见去一趟。”这是太阁的命令,要他上伏见去。
凭直觉,秀次知道,这些人乃是死神的使者。他一个劲儿摇着头,没有答应。来人也不退让。双方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谁知从伏见方面又派来了另一个说客,要求单独地秘密拜谒秀次。来人是一个名叫孝藏主的老尼姑,她是北政所手下的首席女官。秀次年少的时候,和这位尼姑过往甚密。“请关白殿下听老尼一言”她笑容可掬地对秀次说。“太阁殿下心情很好,所有传说,都不是事实。殿下丝毫也没有怀疑你。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对曾是他的宿将的几位大名的来访,秀次抱有戒心,然而却上了这个尼姑的当。秀吉的计谋实现了。从后门悄悄来访的这个老尼姑,正是要他命的无常。
“是吗那就去吧。”
秀次当即回答说,并马上做了动身的准备。他身边的熊谷等人还没来得及劝阻,秀次早巳和老尼姑走出了大门。走在一行人前头的,是相当于秀吉孙儿一辈的三个幼童,随从人员也只带了百来人。晌午过后出了聚乐第,取道竹田官道,午后三时抵达伏见。伏见城下的百姓处在惊恐之中,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搬运家财,准备逃往别处。街头巷尾,谣传蜂起,都说秀次率大军前来攻城了。秀次感到意外。
“是说我要造反吗”他不禁暗暗地想。
“暂在此处歇脚,消除一下旅途的劳顿。”
就这样,秀次一行人被领到了木下吉隆的邸宅里。不料刚一进门,各方的门户全被暗暗地关闭上了。这时,秀次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不多久,伏见城里来了使者,传告了秀吉的命令:”已不用登城拜谒,落发之后立即上高野山去。”秀次只得从命。
当夜,和尚装束的秀次离开伏见,经过二天的行程,登上了高野山,住在青宿寺里。从那之后的第五天,太阁所派遣的另一批使者,各自带着不少手下人,从山底下上来了。为首的正使名叫福岛正则。
秀次向告诉他这一消息的人叮问了一句:“真的是正则吗”
“没有错,是他。”那个人回答说。
这时,秀次知道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因为秀次和这个正则,从年轻时起就一直关系不好。从特意选择正则当使者这事来看,秀吉下了什么命令,也就不言而喻了。这就是死。
果然不出所料,秀吉命令他切腹自杀。
自从得知自己要死的那一瞬间起,秀次给了人们与以往的他回然不同的印象。当听到赐死的命令时,秀次和担任他的文事顾问的僧侣西堂下着围棋。眼看着就要取胜。这时,福岛正则的部下、任淡路守的雀部,奉正则之命走了进来,通知秀次,已经作好了让他切腹自杀的准备。秀次看着棋盘,点了点头,而嘴里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我赢了。”
他指的是围棋。“各位仔细看看,作为日后的证据,这次是我胜了。”周围的人定睛细看,果然不错,这回是秀次赢了。这件事本身也颇为新奇。因为秀次和西堂对弈,从来没有赢过。也不知是什么神差鬼使,到这大难临头的时刻,他却赢了。看来,这件事使他很是高兴。他兴奋得脸颊绯红,宛如少年一般。
秀次对在场的众人说道:“我现在就去切腹,可这盘棋请别毁了,把它轻轻地搬到房间里去,大家回头好好观摩一下这局棋的着法。”
秀次说完上面这番话,便转过身子面对淡路守雀部,用一种对上司的谦恭口吻请求道:“想写封遗书,能允许吗”
他的请求得到了允准。于是,秀次给自己的父亲、正室夫人以及全体侍妾写了三封简单的遗书。遗书的字写得龙飞凤舞。
写完之后,把笔一掷,然后对西堂和尚说道:“我的一生,全是太阁一手安排的。连这死也如此。”当回顾这奇特的、完全由别人一手摆布的人生,他的内心也许不无感慨吧。
“我马上就去死,这也是太阁的安排。然而,切腹所用的刀子却在我自己手里。”总而言之,他或许是想说,只有切腹自杀是由自己动手的,唯有这件事是一生中自主地采取的行动。接着,他对西堂和尚说:“你是和尚,可不必死。”可是西堂却说:“您不必说了,敝人陪您同去。”说着,他自己也做好了切腹的准备。顺便交代一下,原来这西堂和尚乃是孝藏主的侄子,他为婶母说了假话而感到羞愧,已暗暗下了陪主人去死的决心。
秀次悠然地走过一段回廊,不久就在切腹的场所坐下了。
他弄错了方向,面朝了东方。按照佛门的说法,佛在西方十万亿土。应该面朝西方。西堂提醒他说:“您这样不符合规矩。向西坐着吧。”秀次没有作声。西堂再次提醒他,秀次这才回答说:“也有人说,佛在十方。故可不必寻求方位。”他的意思是想说:“至少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让我自由一下吧
担任介错为切腹者断其头的人的人抡起大刀一闪光,秀次的人头落了地。由于违反了切腹的规矩,他的尸体向东方倒去。
目睹这副情景,西堂喃喃地说:“殿下搞错了方向。这事儿颇为奇妙。殿下的一生不也是这样吗。
西堂仰望着西方坐下,就这样被砍下了头。自然,他的尸体倒向了与秀次相反的方向。西堂和尚临死前自言自语的那句话,后来传到了民间,这宛如一句箴言,象征了秀次的整个生涯。说实在的,秀次或许是投错了娘胎吧。
秀次死后,他的妻妾以及她们所生的孩子,不分男人老幼,一无遗漏地全都被处了死刑。
刑场设在京都三条河的河滩上。在那里挖了一个六十来米见方的土坑,上坑的四周围着鹿寨,行刑的是一些被称作“河原者”的贱民,他们个个披胄戴甲,手持弓箭。
行刑那天是八月二日。只见从聚乐第的南门赶出来一批身穿白色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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