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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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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遇见,四脚的兽同我们一样的地上走着,我却有点嫌他们笨重,虽然也
有鼬类长的像是一条棒,也有象和麒麟的鼻子、脖子那么出奇的长,然而压
根儿就是那一副结构,到底也变化不到什么地方去。至于虫豸便十分复杂了,
那些样子既然希奇古怪,还有摇身一变以至再变的事情,更有西游记的
风味,很足以钓住我们非科学家的兴趣。再说儿时的经验里,因为虫豸的常
见与好玩,相识最多也最长久,到后来仍旧有些情分。至于法勃耳
jhfabre的十卷昆虫记所给我们的影响,那或者也是一个颇大的原
因,可是如今只好附加在这末后了。
野马似乎跑得太远一点了。百廿虫吟是专咏昆虫的,想叫他负上边
所说的那种责任当然不大可能,但是注意到这些虫而且又有这许多,又略有
所说明,这是很难得的。讲到诗,咏物照例是七律,照例以故典巧搭为事,
如蝇虎颈联云:“百年傲骨教谁吊,终古谗人向此投”,是最好的一例,
虽然有读者朱批云“激昂感慨”,却总不能令人感到蝇虎之为物,只是蝇与
虎的二字的搬弄而已。其小注多可喜,有些昆虫还都未见记载,所以更觉得
有意思。如第二十九算命先生云:
算命先生亦蜘蛛之属,体圆如豆,足细而长,不能吐丝,好居丛草
中及古墙脚下。儿童捕得之,戏摘其足置地上,伸缩逾时方已,谓之算
命。俗因名为算命先生,遍查类书无有载是物者。
又第四十二灰蚱蜢云:
灰蚱蜢有两种。一种名舂箕,身有斑点,两股如玳瑁,红痕殷然,
飞可数步。一种名石蟹,纯褐色,短小精悍,翼端有刺,善跳跃而不能
飞,其生最早,踏青时已有之。
本草纲目虽有灰蚱蜢一项,但语焉不详,不及此远甚。所云名舂箕的一
种,疑是尖头的,越中有尖头蚱蜢,绿色亦有灰色者,小儿执其后足下部,
以一手撷其尖头,则颠顿作磬折状,歌云,“我给你梳头,你给我舂米”,
俗称之曰舂读若磉米郎。第四十六云棺材头蟋蟀,无小注而只有诗,
词云:
月额红铃几度猜,头衔猜不到棺材。
未蒙相国图经载,直讶将军舆榇来。
秋草依栖燐影乱,荒坟酬答鬼吟哀。
诸君力斗终何益,顾此形模百念灰。
此虫越中多有之,称棺材头蛐蛐,形如普通蟋蟀,头作梅花式,稍前倾,状
丑名恶,见者憎且忌,随即打杀,亦不知其能斗否或鸣声如何也。小儿秋间
多捕促织玩养,无不知棺材头蛐蛐者,而未见著录。方旭著虫荟,其昆
虫一卷虽有二百十九种,范寅著越谚卷中虽录有牛蜻停缀襞_筮剩�
即油胡卢,亦均未收此虫。又第四十九赃蜋注云南:
蟑蜋见吴府志,而蟑字无考。近阅谭子雕虫一书,载行夜俗呼
赃蜋,市语谓臭秽之物为赃东西,故恶而名之。形类蚕蛾而瘦,腹背俱
赤,光滑似油染,两翅能飞,亦不甚远,喜灯火光,辄夜行。其体甚臭,
其屎尤臭。本生草中,**月入人家,壁间灶下,聚至千百,凡器物着
之俱不堪向迩。能入蜂匣中食蜂蜜罄尽,养蜂者尤忌之。又赃蜋花生阴
湿地,长二尺馀,至秋乃花,花开于顶,似凉伞然,瓣末微卷,有长须
间之,作深红色,月馀方萎。俗谓供此花能辟赃蜋,然试之亦不甚验。
关于赃蜋,春在堂随笔卷八有一条考证颇详,唯此记亦殊有致,末说到
赃蜋花也有意思,此即石蒜,日本称之曰死人花、彼岸花、曼殊沙华,亦不
知是何缘故也。第一百七水马云:
本草:水黾亦名水马,长寸许,群行水上,水涸即飞去。五
杂组:水马逆流而跃,水日奔流而步不移尺寸,儿童捕之辄四散奔迸,
唯嗜蝇,以发系蝇饵之,则擒抱不脱。一名写字虫,因其急走水面,纵
横如直画。列子云商蚷驰河,盖谓此也,今我乡呼为水蜘蛛者是。
又一种枯瘠如柴杆,贸贸然游行水上。若有知若无知,不知何名。
第百十虾鳖云:
水鳖状略似地鳖,其色青,渐老则变为黑,四五月间登陆,坼背化
为蝉。
虾鳖状如伊威,好寄居长须君颊辅间,臃肿如瘤,与水鳖截然二物,
前人类书多误混为一。
又第百十一水蛆云:
蟫史载水蛆一名蚩虫,生积水中,屈伸反覆于水,长二三分,
大如针,夏月浮水面化为蚊。予尝观荷花缸中有红黑二种,尾着于泥,
立其身摇曳不休,见人影则缩入泥穴,即水蛆也。俗呼水虱为水蛆,非
是。
虫荟卷三昆虫类蜎下引尔雅云,蜎,蠉。疏云,井中小赤虫也,
名蜎,一名蠉,一名蛣蟩,又名孑孓。方旭案云:
其身细如缕,长二三分,灰黑色,亦有红色者,生污水中,其性喜
浮水,见人则沉入水底。其行一曲一直,以腰为力,若人无臂状。水缸
内亦有之,又名水蛆,老则化豹脚蚊。一种相似而头大尾尖者,名缸虎。
此所说较详细,但与上文蟫史相同,也只讲到孑;孓而已,所云在荷花
缸中立其身摇曳不休的小红虫终于未曾说及。此虫与孑孓及打拳水蛆即头
大尾尖者在荷缸中都很普通,而比较地尤为儿童所注意,我们如回想儿时
事情便可明瞭,钱朋园能够把他记录出来,这是我所觉得很可喜的。其他说
虾鳖以及那枯瘠如柴杆的水虫也都自有见识,只可惜太少罢了。其实这是很
难怪的,不知道有多少年来中国读书人的聪明才力都分用在圣道与制艺这两
件物事上面,玩物丧志垂为重戒,虽然经部的诗与尔雅,医家的本
草,勉强保留一点动植物的考察,却不能渐成为专门,其平常人染指于此
者自然更是寥寥了。钱君既不做笺疏,又不撰谱录,原只是做咏物诗耳,却
加上这好些小记,而且多是别人所未曾说过的事情,那也就大可佩服了。古
人评萨坡遗诗云,花朵虽少,俱是蔷薇。比拟或少有不伦,正无妨暂且借用
耳。二十三年七月
1934年
9月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夜读抄
洗斋病学草
民国以来我时常搜集一点同乡人的著作。这其实也并不能说是搜集,不
过偶然遇见的时候把他买来,却也不是每见必买,价目太贵时大抵作罢。贵
与不贵本来没有一定标准,我的标准是我自己擅定的,大约十元以内的书总
还想设法收得,十元以上便是贵,十五元以上则是很贵了。贵的书我只买过
两三部,一是陶元藻的泊鸥山房集,一是鲁曾煜的秋塍文钞,
鲁启人是汤绍南的老师,秋塍三州诗钞又已有了,所以也把文钞搜
了来,可是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好处。因为这种情形,既不广收罗,又是颇吝
啬,所搜的书清朝的别集一部分一总只有百五十部,其中还有三五部原是家
藏旧有的。
看同乡人的文集,有什么意思呢以诗文论。这恐怕不会有多大意思。
吾乡近三百年不曾出什么闻人,除章实斋是学者外,因为我所说的只是
山阴会稽的小同乡,所以邵念鲁也没有算在里面,只有胡天游王衍梅几
个人略有名声,最近则李慈铭,但这些大都还是一种正宗里的合作,在我既
然不懂得,也不感到兴趣,越缦堂日记或者要算是例外。近代的人用了
传统的五七言和古文辞能够做出怎样的东西呢载道,或者是的,不过这于
我没有缘分。要能言志,能真实的抒写性情,乃是绝不容易的事。高明如陆
放翁,诗稿有八十卷之多,而其最佳的代表作据我看来还只是沈园柳老不飞
绵等几章,其他可知矣。还有纪事与写景呢事与景之诗或者有做得工的,
我于此却也并没有什么嗜好,大约还是这诗中的事与景,能够引起我翻阅这
些诗文集的兴趣。因为“乡曲之见”,所以搜集同乡人的著作,在这著作里
特别对于所记的事与景感到兴趣,这也正由于乡曲之见。纪事写景之工者亦
多矣,今独于乡土著述中之事与景能随喜赏识者,盖因其事多所素知,其景
多曾亲历,故感觉甚亲切也。其实这原来也并不限于真正生长的故乡,凡是
住过较长久的地方大抵都有这种情形,如江宁与北京,读帝京景物略于
其文章之外也觉得别有可喜,只是南京一略未得见,乃大可惜耳。
但是诗文集中带有乡土色彩的却是极少,我所看过的里边只有一种较可
取,这乃是家中旧有的一部,是作者的儿子在光绪丙戌1886年送给先君
的。书名洗斋病学草,凡二卷,光绪甲申刊,题踵息道人著,有自序,
有道装小像,以离合体作赞,隐浙江山阴胡寿颐照八字。胡字梅仙,光绪丁
卯举人,自序言性喜泰西诸书,读之得以知三才真形,万物实理。集卷上有
感事漫赋四首,分咏天主堂同文馆机器局招商局,诗未佳而思想明通,
又卷下咏化学二首,注云,“泰西初译是书,尽泄造化之秘,华人未能
悉读,多不之信。”序又言年三十七以病废,废四年始学诗自遣,学六年以
病剧辍,先君题识谓其艰于步履,盖是两足痿痹也。全集诗才二百十首,所
咏却多特殊的事物,颇有意思。如卷上有香奁新咏序云:
古人咏香奁者多矣,余复何赘。唯有数事为时世装,登徒子皆酷爱
焉,鄙意总以为不雅,援笔赋之。世有宋玉其人者,庶以余言为不谬尔。
其题凡四:
一、俏三寸。注云:“脑后挽小髻,长仅三寸,初起江苏上海,今已遍
传吴越,服妖也。”二、玉搔头。注云:“古有是饰,今间以五色,有插至
数十枚者,抑何可笑也。”
三、侧托。注云:“髻上横签,排列多齿,以金为之,或饰以玉石。”
四、齐眉。注云:“额前珠络,一名西施额。”
查范寅越谚卷中服饰类中只有齐眉一条,其注云:“此与网钗大同
小异,彼双此单,彼分布两边,此独障额前,珠络齐眉而止,亦新制,起于
咸丰年,奢华极矣。”俏三寸在小时候亦曾见过,仿佛如三河老妈子所梳,
状似络纬肚者,不知范君何以一笔抹杀都不收入也。卷下又有花爆八咏。
序云:
“新春儿童竞放花爆,未知始于何时,名目奇异,古书亦未经见,习俗
相沿,颇有意义,爱为分咏八绝,聊以讽世云尔。”所咏八种为花筒、赛月
明、金盆捞月、双飞胡蝶、滴滴金、九龙治水、穿线牡丹、过街流星。其讽
世无甚足取。但记录这些花爆的名目却是有意义的事。有些都是当年玩过的
东西,却不知道现在的乡间小儿们也还玩不。会考之后继以读经,恐怕现代
的小朋友未必会有我们那时候的闲适罢
又卷上有越腊旧俗诗共六首,凡三题:
一、跳泥人。注云:“一人戴草圈,袒背,自首以下悉涂泥,比户跳舞,
名曰跳泥人,跳字越音讹条。”
二、跳黄牛。注云:“一人缚米囊作两角状蒙其首,一人牵其绳至市闾
进吉语,呼其人作牛鸣以应,名曰跳黄牛。”
三、跳灶王。注云“一童盔兜装灶神,一妇人击小铜钲,媚以谀词,名
曰跳灶王。三事皆乞丐为之。”案跳字越有二音,一读如挑去声,即跳跃义,
一读如条,平声,谓两脚伸缩上下践地也,二义不同。此处跳字又引伸有扮
演义,乡间演戏开场必先演八仙上寿曰请寿,次出魁星曰踢魁,次出财神曰
跳财神,亦读条,越谚中写作足下火字。
越谚卷中技术类中只列跳灶王一条,注云:“仲冬,成群锣唱,掞
脸,蒙倛,即古傩也。”所云仲冬盖误,平常总在年底才有。顾禄清嘉录
卷十二云:
“跳灶王。跳俗呼如条音,王呼作巷平声。
月朔,乞儿三五人为一队,扮灶公灶婆,各执竹杖,噪于门庭以乞
钱,至二十四日止,谓之跳灶王。周宗泰姑苏竹枝词云,又是残冬急景
催,街头财马店齐开,灶神人媚将人媚,毕竟钱从囊底来。
注引坚瓠集云,今吴中以腊月一日行摊,至二十四日止,丐者为之,谓
之跳灶王。武林旧事虽亦云二十四日市井迎傩,跳灶王之名恐最早见于
褚书也。又引吴曼云江乡节物词小序云,杭俗跳灶王,丐者至腊月下旬
涂粉墨于面,跳踉街市,以索钱米,江浙风俗多相似,跳灶王一事其分布即
颇广,清嘉录十二月分中虽别录有跳钟馗,而泥人黄牛则悉不载,且越
谚亦并缺此二项,洗斋之记录尤可感谢了。
卷下又有越谣五首,注云,吾乡俗说多有古意,谱以韵语,使小儿
歌之。题目凡五:
一、夜叉降海来。注云:“夏日暴雨,多以是语恐小儿。”案降字疑应
作扛,夏天将下阵雨,天色低黑,辄云夜叉扛海来,却不记得用以恐吓小儿。
二、山里山。注云:“谚云,山里山,湾里湾,萝卜开花即牡丹。”
三、上湖春。注云:“小蚌别名,谑语也。”诗云:
渔舟斜渡绿杨津,一带人家傍水滨,
村女不知乡语谑,门前争买上湖春。
案蚌蛤多为猥亵俗语,在外国语中亦有之。上湖春,越语上字读上声。
四、水胡芦。注云:“野鸭别名,即凫之最小者。”
五、花秋。注云:“早稻别种。”诗云:
祈晴祈雨听鸣鸠,未卜丰收与歉收,
注定板租无荒旱,山家一半种花秋。
案佃户纳租按收成丰歉折算,每年无定,唯板祖则酌定数目,不论荒旱一律
照纳也。
以上五者,一系成语,二为儿歌,越谚卷上录有全文。三至五均系
名物,越谚未收。范啸风盖畸人,越谚亦是一部奇书。但其诗文却
甚平凡,殊不可解。近来得见其未刊稿本,有墨妙斋诗稿六卷,乃极少
可取者,唯卷五杂咏中有抓破脸四绝句,注云,“白桃花而有红点者,
俗以此名之。”诗不佳而题颇有意思,但这却并不是越中事物,不特未曾听
过此名,即此三字亦非越语也。
卷下又有四首七绝,题曰间壁艳妇未起,有序曰:“余友陶伯瑛孝
廉方琯年未三十,攻苦得心疾,犹日课一文,数上公车,或惘惘出门,只身
奔走数千里。今病益剧,忽喜吟诗,稿中有是题,同人无不大笑。孙彦清学
博闻之醉骂曰,古人命题往往粗率类此,何足怪设出老杜,诸君赞不绝口
矣。余谓题虽俚着笔甚难,效颦一咏,纾情而已,大雅见哂弗顾焉。”方琯
即方琦兄,见复堂文续亡友传中,其诗惜未得见,想当有佳句,若洗斋
仿作则殊无可观,唯有此诗序我们得以知道此轶事并孙君之快语耳。我这样
的读诗文集,有人或者要笑为买椟还珠,不免埋没作者的苦心。这大约是的,
但是近来许多诗文集的确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可看,假如于此亦无足取,那简
直是废书一册罢了。我也想不如看笔记,然而笔记大半数又是正统的,典章,
科甲,诗话,忠孝节烈,神怪报应,讲来讲去只此几种,有时候翻了二十本
书结果仍是一无所得。我不知道何以大家多不喜欢记录关于社会生活自然名
物的事,总是念念不忘名教,虽短书小册亦复如是,正如种树卖柑之中亦必
寄托治道,这岂非古文的流毒直渗进小说杂家里去了么。
1934年
10月
20日刊大公报,署名知堂
收入苦茶随笔
重刊袁中郎集序
林语堂先生创议重刊袁中郎全集,刘大杰先生担任编订,我觉得这
是很有意义的事。公安派在明季是一种新文学运动,反抗当时复古赝古的文
学潮流,这是确实无疑的事实,我们只须看后来古文家对于这派如何的深恶
痛绝,历明清两朝至于民国现在还是咒骂不止,可以知道他们加于正统派文
学的打击是如何的深而且大了。
但是他们的文字不但触怒了文人,而且还得罪了皇帝,三袁文集于是都
被列入**,一概没收销毁了事,结果是想看的固然没得看,就是咒骂的人
也无从得见,只好闭了眼睛学嘴学舌的胡乱说一番而已。我们举一个例,直
介堂丛刻中有苌楚斋随笔,正续各十卷,庐江刘声木十枝撰,有己巳
五月序,即民国十八年也,随笔卷三第十六则云:
明末诗文派别至公安竟陵可谓妖妄变幻极矣,亡国之音固宜如此,
时当末造,非人力所能挽回,世多不知其名氏撰述,记之于下,以昭
后世之炯戒。公安三袁,一庶子宗道,即士瑜,撰海蠡编二卷。一
吏部郎中中道,撰述无传。一吏部郎中宏道,独宏道撰述甚富,撰有觞
政一卷,瓶花斋杂录一卷,袁中郎集四十卷,明文隽八
卷。竟陵为钟惺谭友夏,俱天门人。
又续笔卷四第十一则云:
瑞安陈怀孟冲父案此处原文如是撰有独见晓斋丛书,其第
一种为辛白论文一卷,共九篇,其篇目有云文性文情文才文学文识
文德文时等目,只须见其目即知其深中明季山人之习,坠入竟陵公安一
派,实为亡国之音。
此书作者是桐城派,其反对公安本不足异,唯高谈阔论而伯修之白苏斋类
集与小修之珂雪斋集选似均未见,又于中郎集外别列觞政,可知
其亦未曾见过此集也。其实珂雪斋虽是难得,白苏斋与梨云馆本中郎集在道
光年均有翻刻,而或因被骂太久之故也竟流传不广,以致连骂者亦未能看见,
真真一大奇事。这回把中郎集印了出来,使得大家可以看看,功德无量。无
论意见如何,总之看了再说,即使要骂也有点儿根据。
中郎是明季的新文学运动的领袖,然而他的著作不见得样样都好,篇篇
都好,翻过来说,拟古的旧派文人也不见得没有一篇可取,因为他们到底未
必整天整夜的装腔
………………………………
第16节
作势,一不小心也会写下一小篇即兴的文章来,如专门模
仿经典的扬子云做有酒箴,即是一例。中郎的诗,据我这诗的门外汉看
来,只是有消极的价值,即在他的反对七子的假古董处,虽然标举白乐天苏
东坡,即使不重模仿,与瓣香李杜也只百步之差,且那种五七言的玩意儿在
那时候也已经做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中郎于此不能大有作为原是当然,他所
能做的只是阻止更旧的,保持较新的而已。
在散文方面中郎的成绩要好得多,我想他的游记最有新意,传序次之,
瓶史与觞政二篇大约是顶被人骂为山林恶习之作,我却以为这很有
中郎特色,最足以看出他的性情风趣。尺牍虽多妙语,但视苏黄终有间,比
孙仲益自然要强,不知怎的尺牍与题跋后来的人总写不过苏黄,只有李卓吾
特别点,他信里那种斗争气分也是前人所无,后人虽有而外强中干,却很要
不得了。中郎反抗正统的“赋得”文学,自是功在人间,我们怀念他的功绩,
再看看他的著作,成就如何,正如我们读左拉的小说,看他与自然主义的理
论离合如何,可以明瞭文学运动的理想与现实,可以知人论世,比单凭文学
史而议论得失,或不看作品而信口雌黄,总要较为可靠乎。
中郎喜谈禅,又谈净土,著有西方合论一卷,这一部分为我所不大
喜欢,东坡之喜谈修炼也正是同样的一种癖。伯修与小修,陶石篑石梁,李
卓吾、屠长卿,也都谈佛教,这大约是明末文坛的普通现象。正统派照例是
儒教徒,而非正统派便自然多逃儒归佛,佛教在那时虽不是新思想,却总是
一个自由天地,容得他们托足,至于是否够说信仰,那我就不好代为回答了。
反对这些新文学潮流的人骂他们妖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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