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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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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事死,曰,
未知生,焉知死。
子路第十三云: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子曰,吾不如老圃。
又卫灵公第十五记公问陈,孔子也答说“军旅之事未之学也。”这种态
度我也觉得很好。虽然樊迟出去之后孔子数说他一顿,归结到“焉用稼”,
在别处如泰伯第八也说,“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可见他老先生难免有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的意思,觉得有些事不必去做,但这也总比胡说乱道好。
我尝说过,要中国好不难,第一是文人不谈武,武人不谈文。盖大学难
懂,武人不读正是言之要也,大刀难使,文人不耍便是行之至也,此即是智
与仁也。季氏第十六又有一节云: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更为之辞。
下文一大串政治哲学大为时贤所称赏,我这里只要这一句,因为与上面的话
多少有点关系。孔子这里所骂的,比以不知为知以不能为能,情节还要重大
了,因为这是文过饰非。因为我是儒家思想的,所以我平素很主张人禽之辨,
而文过饰非乃是禽以下的勾当。古人说通天地人为儒,这个我实在不敢自承,
但是如有一点生物学文化史和历史的常识,平常也勉强足以应用了。我读英
国捺布菲修所著自然之世界与汉译汤姆生的动物生活史,觉得生物
的情状约略可以知道,是即所谓禽也。人是一种生物,故其根本的生活实在
与禽是一样的,所不同者,他于生活上略加了一点调节,这恐怕未必有百分
之一的变动,对于禽却显出明瞭的不同来了,于是他便自称为人,说他有动
物所无的文化。据我想,人之异于禽者就只为有理智吧,因为他知道己之外
有人,己亦在人中,于是有两种对外的态度,消极的是恕,积极的是仁。假
如人类有什么动物所无的文化,我想这个该是的,至于汽车飞机枪炮之流无
论怎么精巧便利,实在还只是爪牙筋肉之用的延长发达,拿去夸示于动物,
但能表出量的进展而非是质的差异。我曾说,乞食是人类文明的产物。恐要
妨害隔壁的人用功而不在寄宿舍拉胡琴,这虽是小事,却是有人类的特色的。
卫灵公第十五云: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
施于人也。
公冶长第五云: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也。子曰,赐也,
非尔所及也。
孔子这种地方的确很有见解。但是人的文化也并不一定都是向上的,人会恶
用他的理智去干禽兽所不为的事,如暗杀,买淫,文字思想狱,为文明或王
道的侵略,这末了一件正该当孔子所深恶痛疾的,文过饰非自然并不限于对
外的暴举,不过这是最重大的一项罢了。
孔子的话确有不少可以作我们东洋各国的当头棒喝者,只可惜虽然有千
百人去对他跪拜,却没有人肯听他。真是了解孔子的人大约也不大有了,我
辈自认是他的朋友,的确并不是荒唐。大家的主人虽是婢仆众多,知道主人
的学问思想的还只有和他平等往来的知友,若是垂手直立,连声称是,但足
以供犬马之劳而已。孔子云: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僻,友善
柔,友便佞,损矣。
我们岂敢对圣人自居于多闻,曰直曰谅,其或庶几,当勉为孔子之益友而已。
[附记]文中所引论语系据四部丛刊影印日本南北朝正平刻本,
文字与通行本稍有不同,非误记也。
廿五年二月丁祭后三日记于北平
1936年
4月刊宇宙风15期,署名知堂。王霞
收入风雨淡
食味杂咏注
今年厂甸买不到什么书,要想买一本比较略为好的书总须得往书店去
找,而旧书的价近来又愈涨愈贵,一块钱一本的货色就已经不大有了。好在
有几家书店有点认识,暂时可以赊欠,且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几本来看罢,
有看了中意的便即盖上图章,算是自己的东西了。这里边我所顶喜欢的是一
册食味杂咏,东墅老人嘉善谢墉撰,有门生阮元序,道光中小门生阮福
刊。据石韫玉后序,乾隆辛丑主会试,士之不第者造为蜚语云,谢金圃抽身
便讨,吴香亭到口即吞,坐此贬官,但此二语实出寄园寄所寄中,两公
之姓相合,故毷氉者移易其词以腾口说耳云。东墅老人自序云:
乾隆辛亥夏养疴杜门,因思家乡土物数种不可得,率以成吟,于是
连续作诗,积五十八首,而以现在所食皆北产也,复即事得四十三首,
共成一百一首,各系数言于题下。盖墉家世习耕读,少时每从老农老圃
谈树艺,当名辨物,多以目验得之,又邻江海介五糊,水生陆产咸易致
之,考其性味,别其土宜,不为丹铅家剿说所淆。中年以北游之后食味
一变,而轺车驿路,爱好咨诹,京城顾役者无问男女皆田家也,圉人御
者皆知稼穑,下至老妪亦可询之,以是辨南北之异宜,析山泽之殊质。
又少多疾病,时学医聚药,参之经传,证以见闻,或有疑义辄为诠注。
陶斯咏斯,绝无关于喜愠,游矣休矣,非假喻于和同。诗成,汇录之,
方言里语,敢附博物哉,庶其以击壤之声,入采风之末云尔。
序文末尾写得不漂亮,也是受了传统的影响,但是序里所说的大约都是
实情,我所喜欢的部分实在也还是那些题下的附注,本文的诗却在其次。古
人云买椟还珠,我恐怕难免此诮,不过这并无妨碍,在我看来的确是这椟要
好得多,要比诗更有意思,虽然那些注原是附属于诗的,如要离诗而**也
是不可能。阮云台序中有云:“此卷为偶咏食品之诗,通乎雅俗,然考证之
多,非贯彻经史苍雅博极群书者不能也。”可谓知言。我同时所得尚有王鸣
盛练川杂咏,并钱大昕王鸣韶和作共一百八十首,朱彝尊鸳鸯湖棹歌
百首,谭吉璁和作百十八首,杨抡芙蓉湖棹歌百首,并刘继增惠山竹
枝词三十首为一卷。这些诗里也大都讲到风物,只是缺少注解,有注也略
而不详,更不必说能在丹铅家剿说之外自陈意见的了。以诗论,在我外行看
去,似朱竹汀最佳,虽然王西庄钱竹汀的有几句我也喜欢。如朱诗云:
姑恶飞鸣逐晓烟,红蚕四月已三眠,
白花满把蒸成露,紫葚盈筐不取钱。
注云:“姑恶鸟名,蚕月最多。野蔷蔽开白花,田家篱落间处处有之,蒸成
香露,可以泽发。”又云:
鸭馄饨小漉微盐,雪后垆头酒价廉,
听说河豚新入市,萎蒿荻笋急须拈。
注云:“方回题竹杖诗,跳上岸头须记取,秀州门外鸭馄饨。”王诗云:
西风策策碧波明,菰雨芦烟两岸平,
暮汐过时渔火暗,沙边觅得小娘怪。
注引宋吴惟信元王逢简句外,只云“俗呼蛏为小娘蛏”。以上注法或是诗注
正宗亦未可知,不过我总嫌其太简略,与食味杂咏相比更是显然。“南
味五十八首”之十六曰喜蛋,题注甚长,今具录于下:
古无蛋字,亦无此名,经传皆作卵,音力管反。说文,,释
云,南方夷也,从虫延,声徒旱切,在新附文之首,是汉时本无此字,
故叔重不载而徐氏增之。玉篇仍说文不收,广韵则亦注为
南方夷,至唐书柳文皆以为蛮俗之称,集韵并载,要皆不
关禽鸟之卵。今自京师及各省凡鸟卵皆呼为蛋,无称为卵者,字从虫从
延,本以延衍卵育取义,蛋则省也,考说文卵字部内有字,卵
不孚也,徒玩切,与蛋为音之转,盖古人呼不以之孚鸡鸭之卵而徒供食
者即以孚之不成之卵名之,因而俗以蛋抵也。隋唐前无字,亦无此
名。元方回诗曰,秀州城外鸭馄饨,即今嘉兴人所名之喜蛋,乃鸭卵未
孚而殒,已有雏鸭在中,俗名哺退蛋者也。市人镊去细毛,洗净烹煮,
乃更香美,以哺退名不利,反而名之曰喜蛋,若鸭馄饨者则又以喜蛋名
不雅而文其名,其实秀州之鸭馄饨乃说文毈字之铁注脚也。
诗中又有注云:
“喜蛋中有已成小雏者味更美。近雏而在内者俗名石榴子,极嫩,即蛋
黄也。在外者曰砂盆底,较实,即蛋白也。味皆绝胜。”第二十九首为鲜
蛏,注云:
“蛏字说文玉篇俱无,亦不见他书,广韵始收,注云蚌属,
盖即周官狸物蠃之类,味胜蚬蛤,若以较西施舌则远不逮矣。”诗中
注云:
“蛏本江海所产,而西湖酒肆者乃即买之湖上渔船,乘鲜烹食极美。同
年王谷原与麴生交莫逆,每寓杭乡试时邀同游西湖,取醉酒家。有五柳居酒
肆在湖上,烹饪较精。谷原嗜食蛏,谓此乃案酒上品,即醉蛏亦绝佳,因令
与煮熟者并供之。此景惘然。”第三十首为活虾,诗中有注两则,均琐
屑有致,为笔记中之佳品:
家乡名渔家之船曰网船,渔妇曰网船婆。夏秋鱼虾盛时,网船婆蓑
笠赤脚,与渔人分道卖鱼虾,自率儿女携虾桶登岸,至所识大户厨下卖
虾,易钱回船,不避大风雨。
南中活虾三十年前每斤不过十馀文,时初至京,京中已四五倍之。
近日京城活者须大钱三四百文,其不活而犹鲜者,以用者多,亦须二百
左右,然大率捞之浊水中,其生于清水者更不易得。
适值那时所得的几部诗词里也还有类似的题咏,可谓偶然。其一是全祖
望的句馀土音,系陈铭海补注本,其第五卷全是咏本地物产,共有六十
九首,只可惜原注补注都不大精详。“四赋四明土物九首”之一为荔枝蛏
诗下原注云:
“浙东之蛏皆女儿蛏也,而荔枝则女儿之佳者。”上文所云小娘蛏盖即
一物,吾乡土俗蛏不尚大者,但不记得有什么别名,只通称蛏子耳。冯云鹏
著红雪词甲乙集各二卷,乙之一中有禽言二十二章,禽言词未曾见也,
又有咏海错者二十五章,其十四到十六皆是蛏,曰竹蛏,曰女儿蛏,曰笔管
蛏,却无注。其第二咏白小,有注云:
“即银鱼,杜诗,白小群分命,天然二寸鱼,记事珠以为面条,非
也,吾通产塔影河者佳,不亚于莺脰湖。”食味杂咏南味之五云银鱼,
注云:
“色白如银,长寸许,大者不过二寸,乡音亦呼儿鱼,音同泥,银言白,
儿言小也。此鱼古书不载,罗愿翼雅于王馀脍残云又名银鱼。脍残虽相
类,然大数倍,不可混也。”诗中注云:
“银鱼出水即不活,渔家急暴干市之。有甫出水生者以作羹极鲜美,乡
俗名之曰水银鱼,以别于干者。”
东墅老人对于土物之知识丰富实在可佩服,可惜以诗为主,因诗写注终
有所限制,假如专作笔记象郝兰皋的记海错那样,一定是很有可观的。
至于以诗论,则谢金圃的银鱼诗与冯晏海的白小词均不能佳,因系用典制题
做法,咏物诗少佳作,不关二公事也。倒还是普通一点的风物诗可以写得好,
如前所举棹歌即是,关于白小可举出吾乡孙子九一绝句来:
南湖白小论斗量,北湖鲫鱼尺半长,
鱼船进港船出,水气着衣闻酒香。
孙子九名垓,有退宜堂诗集四卷,此诗为过东浦口占之第二首,在
诗集卷一中。廿四年三月十三日,北平
1935年
4月刊文饭小品3期,署名知堂
收入苦茶随笔
醉馀随笔
从友人处得见国风杂志,登载洪允祥先生的悲华经舍杂著,其
一为醉馀随笔,据王咏麟氏跋谓系宣统年间在上海时所作。全书才二三
十则,多明达之语,如其一云:
韩柳并称而柳较精博,一辟佛,一知佛之不可辟也。李杜并称而李
较空明,一每饭不忘君,一则篇篇说妇人与酒也。妇人与酒之为好诗料,
胜所谓君者多矣。
洪君盖学佛者,又性喜酒,故其言如此,虽似稍奇,却亦大有理。韩愈的病
在于热中,无论是卫道或干禄,都是一样。谢肇淛五杂组卷十三云:
今人之教子读书,不过取科第耳,其于立身行己不问也,故子弟往
往有登仕而贪虐恣睢者,彼其心以为幼之受苦楚政为今日耳,志得意
满,不快其欲不止也。噫,非独今也。韩文公有道之士也,训子之诗有
一为公与相谭潭府中居之句,而俗诗之劝世者又有书中自有黄金屋等
语,语愈俚而见愈陋矣。
盛大士朴学斋笔记卷七云:
明鹿门茅氏论次古文,取唐宋八大家为作文之准的,而韩之三
上宰相、应科目与时人诸书颇为识者所訾议,乃独录而存之。
又云:
昌黎与于襄阳书,盛夸其抱不世之才,卷舒不随乎时,文武惟其所
用,此真过情之誉也。而日志存乎立功,事专乎报主,古人有言,请自
隗始,又隐然以磊落奇伟之人自命矣。乃云愈今日惟朝夕刍米仆赁之资
是急,不过费足下一朝之享而已,又何其志之小也。唐人以文字干谒,
贤者亦不以为讳,但昌黎根柢六经传世不朽之作后人不尽选读,而反读
其干谒之文,何耶。
讲道统与干谒宰相,我看不出是两件事来,谢盛二公未免所见不广,乃
欲强生分别,其实这里边只是一味烦躁,以此气象,达固不是诸葛一流,穷
也不是陶一路也。如谢氏言,似歆羡公相亦不甚妨碍其为有道之士,如盛氏
言,又似被訾议的干谒文字亦可与根柢六经之作共存共荣,只是后人不要多
选读就行。或者韩愈对于圣道的意识正确无疑,故言行不一致,照例并不要
紧,亦未可知。我辈外人不能判断,但由我主观看去总之是满身不快活,辟
不辟佛倒还在其次,因为这也只是那烦躁之一种表示耳。关于李杜,不佞虽
并不讴歌杜甫之每饭不忘,却不大喜欢李白,觉得他夸,虽然他的绝句我也
是喜欢的。这且按下不提,再说洪君的随笔又有一则云:
甲申殉难录某公诗曰,愧无半策匡时难,只有一死答君恩。天
醉曰,没中用人,死亦不济事。然则怕死者是欤天醉曰,要他勿怕死,
是要他拼命做事,不是要他一死便了事。
此语极精。颜氏学记中亦有相似的话,却没有说得这样彻透。近来常听
有人提倡文天祥陆秀夫的一死,叫大家要学他,这看值得天醉居士的一棒喝。
又一则云:
去年游西湖深处,入一破寺,见一僧负锄归,余揖之曰,阶上冬爪,
和尚要他何用僧曰,只是吃的。曰,恐吃不下许多。曰,一顿吃一个
饱。曰,和尚也要饱曰,但求一饱,便是和尚。至今思之,此僧不俗。
此僧与此居士真都不俗。十多年前曾在北京某处教员休息室中每周与洪君相
遇,惜不及共作冬瓜问答,真是失之交臂,至今展读遗语,更觉得真真可惜
也。六月
1935年
6月
21日刊华北日报,署名不知
收入苦竹杂记
刘青园常谈
近来随便翻阅前人笔记,大抵以清朝人为主,别无什么目的,只是想多
知道一点事情罢了。郭柏苍著竹间
………………………………
第18节
十日话序云:
十日之话阅者可一日而毕,阅者不烦,苟欲取一二事以订证则甚为
宝重,凡说部皆如此。药方至小也,可以已疾。开卷有益,后人以一日
之功可闻前人十日之话,胜于闲坐围棋挥汗观剧矣。计一生闲坐围棋挥
汗观剧,不止十日也。苍生平不围棋不观剧,以围棋之功看山水,坐者
未起,游者归矣,以观剧之功看杂著,半晌已数十事矣。
这一节话说得极好。我也是不会围棋的,剧也已有三十年不观了,我想
匀出这种一点工夫来看笔记,希望得到开卷之益,可是成绩不大好,往往呆
看了大半天,正如旧友某氏说,只看了一个该死。我的要求本来或者未免稍
苛亦未可知,我计较他们的质,又要估量他们的文。所以结果是谈考据的失
之枯燥,讲义理的流于迂腐,传奇志异的有两路,风流者浮诞,劝戒者荒谬,
至于文章写得干净,每则可以自成一篇小文者,尤其不可多得。我真觉得奇
怪,何以中国文人这样喜欢讲那一套老话,如甘蔗滓的一嚼再嚼,还有那么
好的滋味。最显著的一例是关于所谓逆妇变猪这类的纪事。在阮元的广陵
诗事卷九中有这样的一则云:
宝应成安若康保皖游集载太平寺中一豕现妇人足,弓样宛然,
同游诧为异,余笑而解之曰,此必妒妇后身也,人彘之冤今得平反矣,
因成一律,以偶见命题云。忆元幼时间林庾泉云,曾见某处一妇不
孝其姑遭雷击,身变为彘,唯头为人,后脚犹弓样焉,越年馀复为雷殛
死。始意为不经之谈,今见安若此诗,觉天地之大事变之奇,真难于恒
情度也。惜安若不向寺僧究其故而书之。
阮云台本非俗物,于考据词章之学也有成就,乃喜记录此等恶滥故事,殊不
可解,且当初不信林庾泉,而后来忽信成安若以至不知为谁之寺僧,尤为可
笑。世上不乏妄人,编造坐花志果等书,灾梨祸枣,汗牛充栋,几可自
成一库,则亦听之而已,雷塘庵主奈何也落此窠臼耶。中国人虽说是历来受
儒家的熏陶,可是实在不能达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的态度,一面固然还
是“未知生”,一面对于所谓腊月二十八的问题却又很关心,于是就参照了
眼前的君主**制度建设起一个冥司来,以寄托其一切的希望与喜惧。这是
大众的意志,读书人原是其中的一分子,自然是同感的,却要保留他们的优
越,去拿出古人说的本不合理的“神道设教”的一句话来做解说,于是士大
夫的神学也就成立了。民间自有不成文的神话与仪式,成文的则有玉历钞
传,阴骘文,感应篇,功过格,这在读书人的书桌上都是与
孔教的经有并列的资格的。照这个情形看来,中国文人思想之受神道教的支
配正是不足怪的事情,不过有些杰出的人于此也还未能免俗,令人觉得可惜,
因此他们所记的这好些东西只能供给我们作材料,去考证他们的信仰,却不
足供我们的玩味欣赏了。
对于鬼神报应等的意见我觉得刘青园的要算顶好。青园名玉书,汉军正
蓝旗,故书署辽阳玉书,生于乾隆三十二年一七六七,所著有青园诗
草四卷,常谈四卷,行于世。常谈卷一有云:“鬼神奇迹不止匹
夫匹妇言之凿凿,士绅亦尝及之。唯余风尘斯世未能一见,殊不可解。或因
才不足以为恶,故无鬼物侵陵,德不足以为善,亦无神灵呵护。平庸坦率,
无所短长,眼界固宜如此。”又云:“言有鬼言无鬼,两意原不相背,何必
致疑。盖有鬼者指古人论鬼神之理言,无鬼者指今人论鬼神之事言。”这个
说法颇妙。刘本系儒家,反释道而不敢议周孔,故其说鬼神云于理可有而于
事则必无也。又卷三云:“余家世不谈鬼狐妖怪事,故幼儿辈曾不畏鬼,非
不畏,不知其可畏也。知狐狸,不知狐仙。知毒虫恶兽盗贼之伤人,不知妖
魅之祟人,亦曾无鬼附人之事。又不知说梦占梦详梦等事。”又一则列举其
所信,有云:
信祭鬼神宜诚敬,不信鬼神能监察人事。信西方有人其号为佛,不
信佛与我有何干涉。信圣贤教人以伦常,不信圣贤教人以诗文。信医药
可治病,不信灵丹可长生。信择地以安亲,不信风水能福子孙。信相法
可辨贤愚邪正,不信面目能见富贵功名。信死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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