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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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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僧固佳,但蒿庵能容受,如上节所云,“自恨弱植,得良友一言,耳目加
莹,血气加王,”自亦难得。我与凡教徒都是隔教,但是从别一方面说,也
可以说都有点接近,只是到了相当的距离就有一种间隔,不能全部相合或相
反也。何燕泉本陶集中引庐阜杂记云:
“远师结白莲社,以书招渊明。陶曰,弟子嗜酒,若许饮即往矣。远许
之,遂造焉。因勉令入社,陶攒眉而去。”这件事真假不可知,我读了却很
喜欢,觉得甚能写出陶公的神气,而且也是一种很好的态度,我希望能够学
到一点,可是实在易似难,太史公曰,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矣。
闲话卷一有一则说诗经的小文,也很有意思,文云:
女曰鸡鸣第二章,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此诗人拟想点缀之辞,
若作女子口中语似觉少味。盖诗人一面叙述,一面点缀,大类后世弦索
曲子,三百篇中述语叙景,错杂成文,如此类者甚多,溱洧及鸡
鸣皆是也。溱与洧亦旁人述所闻所见演而成章,说家泥传淫奔者
自叙之辞一语,不知女曰士曰等字如何安顿。
近世说诗,唯姚首源及郝兰皋夫妇颇有思致,关于女曰鸡鸣亦均未
想到,蒿庵所说算是最好了。关于溱洧,姚氏云:
“序谓淫诗,此刺淫诗也,篇中士女字甚多,非士与女所自作明矣。”
郝氏则云:
“序云,刺乱也。瑞玉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修禊溱洧之滨,士女游
观,折华相赠,自择昏姻,诗人述其谣俗尔。”王夫人所说新辟而实平妥,
胜于姚君,诗人迷其谣俗与旁人述所闻所见而成章,大意相同,而蒿庵复以
弦索曲子比三百篇,则说得更妙,闲话二卷中此小文当推压卷之作了。
我举上边评韩退之语,或尚不免略有意气存在,若此番的话大约可以说是大
公无私了罢。廿五年三月廿八日于北平
1936年
5月刊宇宙风16期,署名知堂
收入风雨谈
鸦片事略
查旧日记第二册、在戊戌一**八十二月十三日下有一项记事云:
“至新试前,购思痛记二卷,江宁李圭小池撰,洋一角。”小池于
咸丰庚申被掳,在长毛中凡三十二月,此书即记其事,根据耳闻目睹,甚可
凭信,读之令人惊骇,此世间难得的鲜血之书也。我读了这书大约印象甚深,
至民国十九年八月拿出来看,在卷头题字数行云:
“中国民族似有嗜杀性,近三百年张李洪杨以至义和拳诸事即其明征,
书册所记录百不及一二,至今读之令人悚然。今日重翻此记,益深此感,呜
呼,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乎。”
李小池后来做了外交官,到过西洋,著有游记等书,我未得见。孙产清
寄龛丙志卷四云:
“近阅李小池圭游览随笔,载强水棉花,云以强水炼成,有干湿两
种,干者得火即发,湿者置火中可以二刻不燃,以电线发之,方三寸,厚寸
许,重不过二两者,百步外能震巨石成齑粉。”所记盖是棉花火药欤。又所
著有鸦片事略,近日在北平市上获得一部,其价却比思痛记要高了
三十倍了。书凡两卷,光绪二十一年一**五刻,后于思痛记十五
年,板式却是一样,很觉得可喜。卷首说明著书的宗旨云:
鸦片为中国漏卮,为百姓鸩毒,固尽人知之,而其于郡县流行之本
末,禁令弛张之互用,与夫英人以售鸦片而兴戎乞抚,又以恶鸦片而设
会劝禁,三百年来之事,则未必尽人知之。用就见闻所及,或采自他书,
或录诸邮报,荟萃成此,附以外国往来文牍,曰鸦片事略。
由此可知这是鸦片文献的重要资料,北平图书馆之有翻印本也可以作证,我
所留意的却不全在此,只是想看看中国人对于鸦片的态度,其次是稍找民俗
的资料而已。这种材料在道光十八年湖广总督林则徐奏中找得一点
………………………………
第26节
,乃是关
于烟具的:
查吸烟之竹杆谓之枪,其枪头装烟点火之具又须细泥烧成,名曰烟
斗。凡新枪新斗皆不适口,且难过瘾,必其素所习用之具,有烟油积乎
其中者,愈久而愈宝之。此外零星器具不一而足,然尚可以他具代之,
唯枪斗均难替代,而斗比枪尤不可离。
又云:
如烟枪固多用竹,亦间有削木为之,大抵皆烟袋铺所制,其枪头则
裹以金银铜锡,枪口亦饰以金玉角牙,又闻闽粤间又有一种甘蔗枪,漆
而饰之,尤为若辈所重。其烟斗自广东制者以洋磁为上,在内地制者以
宜兴为宝。恐其屡烧易裂也,则亦包以金银,而发蓝点翠,各极其工。
恐其屡吸易塞也,则又通以铁条,而矛戟锥刀,不一其状。
在奏摺中本来不易详叙,却也已写得不少,很是难得,所云甘蔗枪在小时候
曾经看见过,烟斗与烟签子也有种种花样,这倒都是中国的自己创造。鸦
片事略卷上记罂粟花云:
产土耳基波斯多白花白子,产印度者两种,一亦白花白子,一红花
黑子,平原所植俱白花,出喜马拉山俱红花。法国人以其子榨油,香美,
颇好之,英人亦用其浆为药材。印人则取于块为饼,嚼食款客,南洋诸
岛有生食者,俾路芝以西各部酋皆酷嗜之,亦生食也。明末苏门答腊人
变生食为吸食,其法先取浆蒸熟,滤去渣滓复煮,和烟草末为丸,置竹
管就火吸食。
又云:
康熙二十三年海禁弛,南洋鸦片列入药材,每斤征税银三分。其时
沿海居民得南洋吸食法而益精思之,煮土成膏,镶竹为管,就灯吸食其
烟。不数年流行各省,甚至开馆卖烟。
我曾听说鸦片烟的那种吸食法是中国所发明,现在已得到文献的证明了,烟
具的美术工艺虽然是在附属的地位,但是其成绩却亦大有可观也。
中国人对于鸦片烟的态度是怎样呢人民似乎是非吃不可,官厅则时而
不许吃时而许吃,即所谓禁令张弛之互用也。雍正中的办法是:
“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
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吸食者没有关系。嘉
庆中改正如下:
“开馆者议绞,贩卖者充军,吸食者杖徒。”道光中议严禁,十九年五
月定有章程三十九条,中云:
“开设烟馆首犯拟绞立决。”
“一吸烟人犯均予限一年六个月,限满不知悛改,无论官民概拟绞监
候。”
“一制卖鸦片烟具者照造卖赌具例分别治罪。”三年后江宁条约签字,
香港割让,五口通商,烟禁复弛,至于戊戌。事略卷末论禁烟之前途云:
今日印度即不欲禁,风会所至,非人力能强,必有禁之之日,禁之
又必自易罂粟而植茶始。中国土烟既收税厘,是禁种罂粟之令大弛,民
间种植必因之渐广,或至尽易茶而植罂粟,数十年后中国或无植茶地,
印度则广植之,中国无茶以运外洋,印度亦无鸦片以至中国,漏卮塞矣,
利源涸矣,而民间嗜食者亦必犹淡巴菰之人人习为固常,则亦不禁之禁,
弛而不弛矣。
这一节文章我读了好几遍,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似讽刺,似慨叹,总之
含有不少的幽默味,而亦很合于事实,又不可不谓有先见之明也。现今鸦片
已不称洋药而曰土药,在店吸食则云试药,早已与淡巴菰同成为国货矣,中
国自种罂粟而印度亦自有茶,正如所言,然则鸦片烟之在中国恐当以此刻现
在为理想的止境欤。
一八七五年伦敦劝禁鸦片会禀请议院设法渐令印度减植罂粟,议院以四
端批复,其首二条云:
“鸦片为东方人性情所好,日所必需,一也。华人自甘吸食,与英何尤,
二也。”道光十六年太常寺少卿许乃济上言请弛鸦片之禁,中有云:
“究之食鸦片者率皆浮情无志不足轻重之辈。”这些话都似乎说得有点
偏宕,实在却似能说出真情,至少在我个人看去是如此。去年四月里写了一
篇关于命运,末后有一节话是谈这个问题的,我说:
第一,中国人大约特别有一种麻醉享受性,即俗云嗜好。第二,中
国人富的闲得无聊,穷的苦得不堪,以麻醉消遣。有友好之劝酬,有贩
卖之便利,以麻醉玩耍。卫生不良,多生病痛,医药不备,无法治疗,
以麻醉救急。如是乃上瘾,法宽则蔓延,法严则骈诛矣。此事为外国或
别的殖民地所无,正以此种癖性与环境亦非别处所有耳。我说麻醉享受
性,殊有杜撰生造之嫌,此正亦难免,但非全无根据,如古来的念咒画
符读经惜字唱皮黄做八股叫口号贴标语皆是也,或以意,或以字画,或
以声音,均是自己麻醉,而以药剂则是他力麻醉耳。
我写此文时大受性急朋友的骂,可是仔细考察亦仍无以易吾说,即使我
为息事宁人计删除口号标语二项,其关于鸦片的说法还是可以存在也。至于
许君所说,不佞亦有相同的意见,不过以前只与友人谈谈而已,不曾发表过。
但是,这里也有不同的地方。许君只说烟民都是浮情无志不足轻重之辈,所
以大可任其胡里胡涂的麻醉到死,社会的事由不吃鸦片的人去做,只消多分
担一点子就可以过去了。若照我的看法,麻醉的范围推广了,准烟民的数目
未免太多,简直就没有办法。对于真烟民向来一直没有法子,何况又加上准
烟民乎,我想大约也只好任其过瘾,写到这里乃知李小池真有见识,我读其
思痛记将四十年犹不曾忘,今读鸦片事略,其将使我再记忆他四十
年乎。廿五年四月九日,北平
[附记]上文写了不久就在实报见了王柱宇先生的两篇文章,都很
有价值,十一日的一篇是谈烟具的,有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十日的文章题
为土药店一瞥,记北京樱桃斜街的鸦片烟店情形,更是贵重的资料。今
抄录一部分于下:
“我向柜上说了声,掌柜辛苦。他说:你买什么我说,借问一声,我
买烟买土,没有登记的执照。可以吗他说,有钱就卖货,不要执照,因为
从我们这里买去的烟或是土,纸包上都贴有官发的印花,印花上边印着一条
蛇一只虎,纸的四角印有毒蛇猛虎四字,这种意思便表示是官货,不是私售。”
后来掌柜的又说,“你如果愿意在这里抽,里边有房间,每份起码两角。”
此即报上所记的“试药”,吾乡俗语谓之开烟盘者是也。王先生记其情景云:
“楼上楼下约莫有五六间房,和旅馆相仿佛。我在各房看了一遍,每房
之中有两炕的,有三炕的。一炕之上摆着两个枕头,每个枕头算是一号买卖。
这种情形又和澡堂里的雅座一样,不过,枕头虽白,卧单却是蓝色的。”我
真要感谢作者告诉我们许多事情,特别使我不能忘记的是那毒蛇猛虎的印
花,很想得他一张来,这恐怕非花二元四角去买一两绥远货不可吧。代价是
值得的,只是这一两土无法处置,所以有点为难。四月十二日又记
[补记]从来薰阁得李小池著环游地球新录四卷,盖光绪丙子一
八七六往美国费里地费城参观博览会时的纪录,计美会纪略一卷,游
览随笔二卷,东行日记一卷。自序称尝承乏浙海关案牍十有馀年,得
德君案税务司德璀琳相知之雅,非寻常比,于是荐由赫公案总税务司
赫德派赴会所。查思痛记陷洪军**三十二月,至壬戌一八六二
秋始得脱,大约此后即在海关办事,思痛记刊于光绪六年,则还在新
录出板二年后了。上文所引强水棉花见于游览随笔下英国伦敦京城
篇中,盖记在坞里治军器局所见也。篇中又讲到太吾士新报馆,纪载颇详,
结论云:
“窃观西人设新报馆,欲尽知天下事也。人必知天下事,而后乃能处天
下事,是报馆之设诚未可曰无益,而其益则尤非浅鲜。”李君思想通达,其
推重报纸盖比黄公度为更早,但是后来世间专尚宣传,结果至于多看报愈不
知天下事,则非先哲所能料及者矣。东行日记五月初一日在横滨所记有
云:
“洋行大小数十家,各货山积,进口多洋货,出口多铜漆器茶叶古玩,
而贩运洋药商人如在中华之沙逊洋行者原注,沙逊英国巨商,专贩洋药
无有也。盖日本烟禁极严,食者立治重法,国人皆不敢犯禁,虽是齐之以刑,
亦可见法一而民从。惜我中华不知何时乃能熄此毒焰。”亦慨乎其言之。五
月四日加记
1936年
5月
16日刊宇宙风17期,暑名知堂
收入风雨谈
读戒律
我读佛经最初还是在三十多年前。查在南京水师学堂时的旧日记,光绪
甲辰一九○四十一月下有云:“初九日,下午自城南归经延龄巷,购经
二卷,黄昏回堂。”又云:“十八日,往城南购书,又西方接引图四尺
一纸。”“十九日,看起信论,又纂注十四页。”
这头一次所买的佛经,我记得一种是楞严经,一种是诸佛要集经
与投身饲饿虎经等三经同卷。第二次再到金陵刻经处请求教示,据云顶
好修净土宗,而以读起信论为入手,那时所买的大抵便是论及注疏,一
大张的图或者即是对于西土向往。可是我看了起信论不大好懂,净土宗
又不怎么喜欢,虽然他的意思我是觉得可以懂的。民国十年在北京自春至秋
病了大半年,又买佛经来看了消遣,这回所看的都是些小乘经,随后是大乘
律。我读梵网经菩萨戒本及其他,很受感动,特别是贤首疏,是我
所最喜读的书。卷三在“盗戒”下注云:
善见云,盗空中鸟,左翅至右翅,尾至颠,上下亦尔,俱得重
罪。准此戒,纵无主、鸟身自为主,盗皆重也。
我在七月十四日的山中杂信四中云:“鸟身自为主,这句话的精神何等
博大深厚,然而又岂是那些提鸟笼的朋友所能了解的呢”又举“食肉戒”
云:
若佛子故食肉,一切生肉不得食:夫食肉者断大慈悲佛性种子,
一切众生见而舍去。是故一切菩萨不得食一切众生肉食肉得无量罪。
若故食者,犯轻垢罪。
在吃菜小文中我曾说道:“我读旧约利未记,再看大小乘律,
觉得其中所说的话要合理得多,而上边食肉戒的措辞我尤为喜欢,实在
明智通达,古今莫及。”这是民国二十年冬天所写,与山中杂信相距已
有十年,这个意见盖一直没有变更,不过这中间又读了些小乘律,所以对于
佛教的戒律更感到兴趣与佩服。小乘律的重要各部差不多都已重刻了,在各
经典流通处也有发售,但是书目中在这一部门的前面必定注着一行小字云“在
家人勿看”,我觉得不好意思开口去问,并不是怕自己碰钉子,只觉得显明
地要人家违反规条是一件失礼的事。末了想到一个方法,我就去找梁漱溟先
生,托他替我设法去买,不久果然送来了一部四分律藏,共有二十本。
可是后来梁先生离开北京了,我于是再去托徐森玉先生,陆续又买到了好些,
我自己也在厂甸收集了一点,如萨婆多部毗尼摩得勒伽十卷,大比丘
三千威仪二卷,均明末刊本,就是这样得来的。书信中“与俞平伯君
书三十五通”之十五云:
“前日为二女士写字写坏了,昨下午赶往琉璃厂买六吉宣赔写,顺便一
看书摊,买得一部萨婆多部毗尼摩得勒伽,共二册十卷,系崇祯十七年
八月所刻。此书名据说可译为一切有部律论,其中所论有极妙者,如卷
六有一节云:云何厕比丘入厕时,先弹指作相,使内人觉知,当正念入,
好摄衣,好正当中安身,欲出者令出,不肯者勿强出。古人之质朴处盖至可
爱也。”时为十九年二月八日,即是买书的第二天。其实此外好的文章尚多,
如同卷中说类似的事云:
云何下风下风出时不得作声。
云何小便比丘不得处处小便,应在一处作坑。
云何唾唾不得作声。不得在上座前唾。不得唾净地。不得在食前
唾,若不可忍,起避去,莫令馀人得恼。
这莫令馀人得恼一句话我最喜欢,佛教的一种伟大精神的发露,正是中国的
恕道也。又有关于齿木的:
云何齿木齿木不得太大太小,不得太长太短,上者十二指,下者
六指。不得上座前嚼齿木。有三事应屏处,谓大小便嚼齿木。不得在净
处树下墙边嚼齿木。
大比丘三千威仪卷上云:
用杨枝有五事。一者,断当如度。二者,破当如法。三者,嚼头不
得过三分。四者,疏齿当中三啮,五者,当汁澡目用。
金圣叹作施耐庵水浒传序中云:“朝日初出,苍苍凉凉,澡头面,裹巾
帻,进盘飧,嚼杨木。”即从此出,唯义净很反对杨枝之说,在南海寄归
内法传卷一“朝嚼齿木”项下云:
“岂容不识齿木,名作杨枝。西国柳树全稀,译者辄传斯号,佛齿木树
实非杨柳,那烂陀寺目今亲观,既不取信于他,闻者亦无劳致感。”净师之
言自必无误,大抵如周松霭在佛尔雅卷五所云,“此方无竭陀罗木,多
用杨枝,”译者遂如此称,虽稍失真,尚取其通俗耳。至今日本俗语犹称牙
刷曰杨枝,牙签曰小杨枝,中国则僧俗皆不用此,故其名称在世间也早已不
传了。
摩得勒伽为宋僧伽跋摩译,三千威仪题后汉安世高译,僧祐则
云失译人名,但总之是六朝以前的文字罢。卷下有至舍后二十五事亦关于登
厕者,文繁不能备录,但如十一不得大咽使面赤,十七不得草画地,十八不
得持草画壁作字,都说得很有意思,今抄简短者数则:
买肉有五事。一者,设见肉完未断,不应便买。二者,人已断馀乃
应买。三者,设见肉少,不得尽买。四者,若肉少不得妄增钱取。五者,
设肉已尽,不得言当多买。
教人破薪有五事。一者,莫当道。二者,先视斧柄令坚。三者,不
得使破有青草薪。四者,不得妄破塔材。五者,积着燥处。
我在入厕读书文中曾说:“偶读大小乘戒律,觉得印度先贤十分周
密地注意于人生各方面,非常佩服。即以入厕一事而论,三千威仪下列
举至舍后者有二十五事,摩得勒伽六自云何下风至云何筹草凡
十三条,南海寄归内法传二有第十八便利之事一章,都有详细的规
定,有的是很严肃而幽默,读了忍不住五体投地。”我又在谈龙集里讲
到阿刺伯奈夫札威上人的香园与印度壳科加师的欲乐秘旨,照中国
古语说都是房中术的书,却又是很正经的,“他在开始说不雅驯的话之先,
恭恭敬敬地要祷告一番,叫大悲大慈的神加恩于他,这的确是明朗朴实有古
典精神,很是可爱的。”
自两便以至劈柴买肉小乘律是不戒食肉的,一方面关于**的事,
这虽然属于佛教外的人所做,都说的那么委曲详尽,又合于人情物理,这真
是难得可贵的事。中国便很缺少这种精神,到了现在,我们同胞,恐怕是世
间最不知礼的人之一种,虽然满口仁义礼智,不必问他心里如何,只看日常
举动很少顾虑到人情物理,就可以知道了。查古书里,却也曾有过很好的例,
如礼记里的两篇曲礼,有好些话都可以与戒律相比。凡为长者粪之
礼一节,凡进食之礼一节,都很有意思。中云:
毋搏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
骨。
这用意差不多全是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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