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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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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义士歌等,抄本里也都没有,难道是后来补作的么,还是当初忘记编入,

    这个问题我觉得没有法子解决,现在只好存疑。

    部分的删去的诗以卷一为多,如乙丑十一月避乱大埔八首删其四,

    二十初度四首删其三,寄和周朗山五首删其四,山歌十二删其

    四,人境庐杂诗十删其二,皆是。今举杂诗的第九十两首为例:

    扶筇访花柳,偶一过邻家。高芋如人立,

    疏藤当壁遮。絮谈十年乱,苦问长官衙。

    春水池塘满,时闻阁阁蛙。

    无数杨花落,随波半化萍。未知春去处,

    先爱子规声。九曲栏回绕,三叉路送迎。

    猿啼并鹤怨,惭对草堂灵。

    至于山歌的校对更是很有兴趣的事。抄本有十二首,刻本九,计抄

    本比刻本多出四首,而刻本的末一首却也是抄本中所没有的。这里碰巧有罗

    氏所藏黄君的手写本,共有十五首,比两本都早也更多,而且后边还有题记

    五则,觉得更有意思。今依手写抄录,略注异同于下:

    自煮莲羹切藕丝,待郎归来慰郎饖,为贪别处双双箸,

    只怕心中忘却匙。

    案此首三本皆同,以后不复注明。饖字各本均如此,当依古直笺作饥。

    人人要结后生缘,侬要今生结眼前,一十二时不离别,

    郎行郎坐总随肩。

    案,第二句抄本刻本均作“侬只今生结目前”。

    买梨莫买蜂咬梨,心中有病没人知,因为分梨故亲切,

    谁知亲切更伤离。

    送郎送到牛角山,隔山不见侬自还,今朝行过记侬恨,

    牛角依然弯复弯。

    案,手写本第二句以下原作“望郎不见侬自还,今朝重到山头望,恨他牛角

    弯复弯”,后乃涂改如上文。刻本中无,抄本“自还”作“始还”,“弯复

    弯”作“弯又弯”。

    催人出门鸡乱啼,送人离别水东西,挽水西流不容易,

    从今不养五更鸡。

    案,“不容易”抄本刻本均作“想无法”。“西流”钱本作“东流”,恐误。

    邻家带得书信归,书中何字侬不知,待侬亲口问渠去,

    问他比侬谁瘦肥。

    案,“待”抄本刻本均作“等”。

    一家女儿做新娘,十家女儿看镜光,声声铜鼓门前打,

    打到中心只说郎。

    案,第三句抄本刻本均作“街头铜鼓声声打”,“到”均作“着”。

    嫁郎已嫁十三年,今日梳头侬自怜,记得来时同食乳,

    同在阿婆怀里眠。

    案,“来时”抄本刻本均作“初来”。

    阿嫂笑郎学精灵,阿姊笑侬假惺惺,笑时定要和郎赌,

    谁不脸红谁算赢。

    案,手写本“惺惺”原作“至诚”,后改,“赌”写作“睹”,当系笔误,

    抄本刻本均无。

    做月要做十五月,做春要做四时春。做雨要做连绵雨,

    做人莫做无情人。

    案,抄本刻本均无。

    见郎消瘦可人怜,劝郎莫贪欢喜缘,花房胡蝶抱花睡,

    可能安睡到明年。

    案,手写本“可能”原作“看他”,后改,抄本作“如何”。刻本无。

    自剪青丝打作条,送郎亲手将纸包,如果郎心止不住,

    请看结发不开交。

    案,“送郎亲手”抄本刻本均作“亲手送郎”,“请看”均作“看侬”。

    人人曾做少年来,记得郎心那一时,今日郎年不翻少,

    却夸年少好花枝。

    案,却夸年少抄本作却夸新样。刻本无。

    人道风吹花落地,侬要风吹花上枝,亲将黄蜡粘花去,

    到老终无花落时。

    案,抄本有,刻本无。

    第一香橼第二莲,第三槟榔个个圆,第四芙蓉并枣子,

    有缘先要得郎怜。

    案,并刻本作五,“有缘先要”作“送郎都要”。抄本无。其后有题记云:

    十五国风妙绝古今,正以妇人女子矢口而成,使学士大夫操笔为之,

    反不能尔,以人籁易为,天籁难学也。余离家日久,乡音渐忘,辑录此

    歌谣往往搜索枯肠,半日不成一字,因念彼冈头溪尾,肩挑一担,竟日

    往复,歌声不歇者,何其才之大也。

    钱塘梁应来孝廉作秋雨庵随笔录粤歌十数篇,如“月子弯弯照

    九州”等篇皆哀感顽艳,绝妙好词,中有“四更鸡啼郎过广”一语,可

    知即为吾乡山歌。然山歌每以方言设喻,或以作韵,苟不谙土俗,即不

    知其妙,笔之于书殊不易耳。

    往在京师,钟遇宾师见语,有土娼名“满绒遮”,与千总谢某昵好,

    中秋节至其家,则既有密约,意不在客,因戏谓汝能为歌,吾辈即去不

    复嬲。遂应声曰:“八月十五看月华,月华照见侬两家,原注,以土

    音读作纱字第二音,满绒遮,谢副爷。”乃大笑而去。此歌虽阳春二

    三月不及也。

    又有乞儿歌,沿门拍板,为兴宁人所独擅场。仆记一歌曰,“一天

    只有十二时,一时只走两三间,一间只讨一文钱,苍天苍天真可怜。”

    悲壮苍凉,仆破费青蚨百文,并软慰之,故能记也。

    仆今创为此体,他日当约陈雁皋、钟子华、陈再芗、温慕柳、梁诗

    五分司辑录,我晓岑最工此体,当奉为总裁,汇录成编,当远在粤讴

    上也。

    黄君与晓岑书中有云:“惟出门愈远,离家愈久,而惓恋故土之意乃愈深。

    记阁下所作枌榆碎事序有云,吾粤人也,搜辑文献,叙述风土,不敢以

    让人。弟年来亦怀此志。”其欲作客话献征录,有记录方言之意,写山

    歌则即搜集歌谣也。此是诗人外的别一面目,不佞对之乃颇感到亲切,盖

    出于个人的兴趣与倾向,在大众看来或未必以为然耳。我所佩服的是黄公度

    其人,并不限于诗,因此觉得他的著作都值得注意,应当表章,集外诗该收

    集,文集该刻布,即日本杂事诗亦可依据其定本重印,国内不乏文化研

    究的机关与学者,责任自有所在,我们外行只能贡献意见,希望一千条中或

    有一个得中而已。

    顺便说到日本杂事诗的板本,根据黄君所说,计有下列这几种:

    一,同文馆集珍本,光绪五年己卯。

    二,香港循环报馆巾箱本,同六年庚辰。

    三,日本凤文书局巾箱本,未详。

    四,中华印务局本。

    五、六,日本东西京书肆本,均未详。

    七,梧州自刊本,光绪十一年乙酉木刻。

    八,长沙翻本,未详。九,长沙自刊定本,光绪二十四年戊戌木刻。

    以上一二七九各种寒斋均有,又有一种系翻印同文馆本,题字及铅字全

    是一样,唯每半页较少一行,又夹行小注排列小异,疑即是中华印务局本。

    尤年谱称“后上海游艺图书馆等又有活字本”,惜均未能详,黄君似亦

    不曾见到,或者是在戊戌作跋后的事乎。香港巾箱本当即是天南遁窟印本。

    钱年谱在光绪五年项下云:

    “夏,先生日本杂事诗出板。”小注云:“为京师译署官板,明年

    王韬以活字板排印于上海,为作序。”据王韬在光绪六年所撰序中云:

    “因请于公度,即以余处活字板排印。”又彛俺唠剐嗑硪挥

    黄公度参赞书中云:

    “自念遁迹天南,倏逾二十载,首丘之思,靡日或忘。”时为辛巳,即

    光绪七年。可知所谓“余处”当在香港,而活字板与集珍亦本是一物,不过

    译署官板用二号铅字,遁窟本用四号耳。以言本文,则遁窟本似较差,注文

    多删改处,未免谬妄。自刻本皆木刻,最有价值,乙酉本有自序一篇,戊戌

    本有新自序及跋各一篇,都是重要的文献。杂事诗原本上卷七十三首,

    下卷八十一首,共百五十四首,今查戊戌定本上卷删二增八,下卷删七增四

    十七,计共有诗二百首。跋中自己声明道:

    “此乃定稿,有续刻者当依此为据,其他皆拉杂摧烧之可也。”至其改

    订的意思则自序中说得很明白,去年三月中我曾写一篇小文介绍,登在逸

    经上,现在收入文集风雨谈中,不复赘。这里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便是这定本杂事诗虽然是“光绪二十四年长沙富文堂重刊”,此字及

    书面皆是徐仁铸所写,其改订的时候却还在八年前,说明这经过的自序系

    作于“光绪十六年七月”,与他作人境庐诗草自序在一个年头里,

    这是多么有意义的偶然的事。我们虽然不必像吴雨僧君对于诗草自序的那么

    赞叹,但也觉得这三篇序跋在要给黄君做年谱的人是有益的参考资料。话又

    说了回来,中国应做的文化研究事业实在太多,都需要切实的资本与才力,

    关于黄公度的著作之研究亦即其一,但是前途未免茫茫然,因为假如这些事

    情略为弄得有点头绪,我们外行人也就早可安分守己,不必多白费气力来说

    这些闲话了。

    民国二十六年二月四日,在北平

    附记去年秋天听说有我国驻日本大使馆的职员在席上大言日本国

    志非黄公度所作,乃是姚栋的原著云。日本友人闻之骇怪,来问姚栋其人

    的事迹,不佞愧无以对。假如所说是姚文栋,那么我略为知道一点,因为我

    有他的一部日本地理兵要,但可以断定他是写不出日本国志那样书

    的。姚书共十卷,题“出使日本随员直隶试用通判姚文栋谨呈”,其内容则

    十分之九以上系抄译日本的兵要地理小志,每节却都注明,这倒还诚实

    可取。黄书卷首有两广总督张之洞咨总理衙门文,中有云:

    “查光绪甲申年贵衙门所刊姚文栋日本地理兵要所载兵籍,于陆军

    但存兵数,海军存舰名而已,视黄志通叙兵制姚略相去奚啻什伯。”末又云:

    “二书皆有用之作,惟详备精核,则姚不如黄。”此虽是公文,对于二书却

    实地比较过,所评亦颇有理,可见二者不但不同而且绝异也。绝异之点还有

    一处,是极重要的,即是作者的态度。姚君在例言中畅论攻取日本的路道,

    其书作于甲午之十年前,可知其意是在于言用兵,虽然单靠日本的一册兵

    要地理小志未必够用。黄书的意义却是不同的,他只是要知彼,而知己的

    功用也就会从这里发生出来。原板日本国志后有光绪二十二年甲午后

    二年的梁任公后序云:

    中国人寡知日本者也。黄子公度撰日本国志,梁启超读之欣怿

    咏叹黄子,乃今知日本,乃今知日本之所以强,赖黄子也。又懑愤责黄

    子曰,乃今知中国,乃今知中国之所以弱,在黄子成书十年,久谦让不

    流通,令中国人寡知日本,不鉴不备,不患不悚,以至今日也。

    人境庐诗草卷十三哀诗之一袁爽秋京卿篇中云:

    马关定约后,公来谒大吏,青梅雨翛翛,

    煮酒论时事。公言行箧中,携有日本志,

    此书早流布,直可省岁币。我已外史达,

    人实高阁置,我笑不任咎,公更发深喟。

    钱年谱列其事于光绪二十一年,且引黄君从弟由甫之言曰:

    爽秋谓先生日本国志一书可抵银二万万。先生怪问其故,爽秋

    云,此书稿本送在总署,久束高阁,除余外无人翻阅,甲午之役力劝翁

    常熟主战者为文廷式张謇二人,此书若早刊布,令二人见之,必不敢轻

    于言战,二人不言战则战机可免,而偿银二万万可省矣。

    梁任公作黄君墓志中云:

    当吾国二十年以前案墓志作于宣统辛亥未知日本之可畏,而先

    生此书案指日本国志则已言日本维新之功成则且霸,而首先受

    其冲者为吾中国,及后而先生之言尽验,以是人尤服其先见。

    由是观之,黄姚二书黄莸之别显然,不待繁言。还有一层,日本国志实

    与日本杂事诗相为表里,其中意见本是一致。杂事诗定本序云:

    余所交多旧学家,微言讽刺,咨嗟太息,充溢于吾耳,虽自守居国

    不非大夫之义,而新旧同异之见时露于诗中。及阅历日深,闻见日拓,

    颇悉穷变通久之理,乃信其改从西法,革故取新,卓然能自树立,故所

    作日本国志序论往往与诗意相乖背。久而游美洲,见欧人,其政治

    学术竟与日本无大异,今年日本已开议院矣,进步之速为古今万国所未

    有,时与彼国穹官硕学言及东事,辄敛手推服无异辞。使事多暇,偶翻

    旧编,颇悔少作,点窜增损,时有改正,
………………………………

第34节

    共得诗数十首。

    他自己说得很明白,就是我们平凡的读者也能感到,若说日本国志非黄

    公度之作,那么杂事诗当然也不是,这恐怕没有人能够来证明吧。本来

    关于日本国志应该专写一篇文章,因为其中学术志二卷礼俗志四卷都是

    前无古人的著述,至今也还是后无来者,有许多极好意思极大见识,大可供

    我抄录赞叹,但是目下没有这工夫,所以就在这里附说几句。二月八日再

    记

    1937年

    3月刊逸经25期,署名周作人

    收入秉烛淡

    诗人黄公度

    清末的诗人中间,有一个人为我所最佩服,这就是黄公度。公度名遵宪,

    是广东嘉应州人,曾参与戊戌政变,但是他政治上的主张不及文学上的更为

    出色。不过讲到诗的问题上,我是个外行,我所以佩服他的,还因他的学问

    与见识,古人所谓“买椟还珠”,我其实是难免这句话的讽刺的。

    黄公度的著作有日本国志、人境庐诗草和日本杂事诗这三

    种,都已有刻本。日本国志与日本杂事诗看似平常,这里却有黄公

    度的特色。第一是因为他对中国文化有研究,看日本继承中国文化的地方特

    别清楚,也很有兴趣。第二又因为他懂得新学,知道凡事应当革新,所以他

    对于改革能够了解。这两种特色若不能具备,一个人的意见便不免于偏。杂

    事诗定本序有云:“余所交多旧学家,微言讽刺,咨嗟太息,充溢于吾耳,

    虽自守居国不非大夫之义,而新旧同异之见时露于诗中。及阅历日深,闻见

    日拓,颇悉穷变通久之理,乃信其改从西法,革故取新,卓然能自树立,故

    所作日本国志序论往往与诗意相乖背。”因为定本刊于光绪戊戌一八

    九八,已在初版十九年之后,他的对于变法的见解已经大有改进了。如原

    本卷上七十二论诗云:

    几人汉魏溯根源,唐宋以还格尚存,

    难怪鸡林贾争市,白香山外数随园。

    定本却改作:

    岂独斯文有盛衰,旁行字正力横驰,不知近日鸡林贾,谁费黄金更

    购诗。

    日本人学做汉诗,可以来同中国人唱和,这是中国文人所觉得高兴的一件事,

    这里黄君却简单的加以取消,无丝毫留恋之意,这在当时是不可及的了。

    人境庐诗草十一卷是他的诗集,其特色在实行他所主张的“我手写

    我口”,开中国新诗之先河,此外便不是我所能说的了。我以前曾经得到一

    种抄本,竹纸绿色直格,每半页十三行,中缝刻“人境庐写书”五字,书签

    篆文人境庐诗草,乃用木刻,当是黄君手笔,书高二十三公分,而签长

    有二十二公分,印红色蜡笺上。书凡四卷,与刊本比较一下,内容大致与前

    六卷相同,其中有九十四首乃被删去,当系少作的集外诗,但也很值得收罗,

    只可惜这个抄本今已失去了。其中也有不少好诗,刊本中有人境庐杂诗

    八首,抄本原有十首,所删第九、十两首昔曾抄存,今录于下,也是人境庐

    的掌故。

    扶筇访花柳,偶一过邻家。高芋如人立,

    疏藤当壁遮。絮谈十年乱,苦问长官衙。

    春水池塘满,时闻阁阁蛙。

    无数杨花落,随波半化萍。未知春去处,

    先爱子规声。九曲栏回绕,三叉路送迎。

    猿啼并鹤怨,惭对草堂灵。

    1958年

    8月

    14日刊羊城晚报,署名启明

    收入木片集

    朴丽子

    实在全是偶然的事,我得到了一部朴丽子。朴丽子本名马时芳,河

    南禹州人,副榜举人,嘉庆道光间做过几任教官,他的经历就止于此。这部

    书正编九卷,续编十卷,光绪乙未大梁王氏刊行,由巩县孙子忠选钞,刻为

    各上下二卷,已非原书之旧了。

    这样说来,似乎书与人都无甚可取,然而不然。邵松年序开头云:

    “朴丽子学宗王陆,语妙蒙庄。”老实说,我是不懂道学的,但不知怎

    的嫌恶程朱派的道学家,若是遇见讲陆王或颜李的,便很有些好感。冯安常

    著平泉先生传中叙其中年时事有云:

    “父菉洲公以拔萃仕江西,先生往省,过鄱阳湖遇暴风舟几覆,众仓皇

    号呼,先生言动如常。或问之曰,若不怕死耶先生曰,怕亦何益,我讨取

    暂时一点受用耳。”这一节事很使我喜欢,并不是单佩服言动如常,实在是

    他回答得好,若说什么孔颜乐处,未免迂阔,但我想希腊快乐派哲人所希求

    的“无扰ataraxia或者和这心境有点相近,亦未可知罢。为求快乐的节

    制与牺牲,我想这是最有趣味也是最文明的事。倪云林因为不肯画花为张士

    信所吊打,不发一语,或问之,答曰,一说便俗。虽然并不是同类的事情,

    却也有相似的意趣。这些非出世的苦行平常我很钦佩,读马君传遂亦不禁向

    往,觉得此是解人,其所言说亦必有可听者欤。

    余以菲才,性复戆愚,为世所弃,动多龈龉,块然寂处于深箐茅庵

    中,如是者亦有年。远稽于古,近观于今,农圃樵牧之属,街谈巷议之

    语,以及一饮一食一草一木之细微,有所感发于心,辄警惕咨嗟而书之,

    或情着乎笔端,或意含于辞外,其间未必悉合,要皆反身切已之言,得

    诸磨炼坚苦之中其干涉世之方三折肱矣。朴,不材木也,花不足以悦目,

    实不足以适口,匠石数过之而弗觑也。丽者,丽于是以安身也。朴丽子

    其别号,遂以名其书。

    这是他的自序,说得不亢不卑,却十分确实,我觉得在这里边实在有许多好

    思想好议论,值得我们倾听,其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反对中国人的好说理而不

    近情,这样他差不多就把历来的假道学偏道学即所谓曲儒一齐打倒了。

    我读了不禁叹息,像朴丽子这样的讲道学,我亦何必一定讨厌道学乎。如卷

    上有云:

    叔嫂不亲授受,礼与曰,礼也。有叔久病行仆地,嫂掖之起,兄

    见之逐其妻。朴丽子在棘闱中,涵厕积垢不可当,出入者必闭其门。朴

    丽子出,适有入者至,因不闭,入者出亦不闭。朴丽子遥呼闭门,答曰,

    户开亦开,户阖亦阖,门固开,余岂宜阖。旁一人曰,天下事为此等措

    大所坏。人但知剑栽足以杀人,而不知学问之弊其害尤烈。何也所持

    者正,所操者微也。正也难夺,微也易惑。语云,不药当中医,此语可

    以喻学。夫学焉而不得其通,固不如不学之为犹愈也。

    又云:

    有共为人佣耕者,馌以腊肉,或取其半置禾中曰,归以遗阿母。群

    佣相觑无言。一少年攫食之尽,谓曰,此肉乃主人劳苦我辈,片栽少润

    枯肠,而曰归以遗母,而母当自奉养,鸡鱼羊豕可胜市乎。众皆笑之。

    朴丽子曰,孝,懿德也,而不免见哂于众者,拂人情也。人情不可拂也,

    愦乱不可劝也,盛怒不可折也。余尝适野,佃户詈其乡人,喝止之,则

    大怒狂悖不可当,余俯首去。盖彼盛暑大劳,气血奔放,吾言又值其盛

    怒,是吾之过也夫。

    又云:

    有款宾者,宾至,为盛馔,主人把盏,一少年独不饮。己数巡,主

    人起复把盏属之,辞。主人曰,余老且贱,诸君辱临皆尽欢,君不怜余

    之老而少假之,其有所不足于我乎复手自洗爵,固劝之。座客皆曰,

    君素饮,今何靳于一盏。犹不饮。主人举爵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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