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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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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兰皋著晒书堂笔录卷四中亦有“炒栗”一则云:

    “栗生啖之益人,而新者微觉寡味,干取食之则味佳矣,苏子由服栗法

    亦是取其极干者耳。然市肆皆传炒栗法。余幼时自塾晚归,闻街头唤炒栗声,

    舌本流津,买之盈袖,恣意咀嚼。其栗殊小而壳薄,中实充满,炒用糖膏俗

    名糖稀,则壳极柔脆,手微剥之,壳肉易离而皮膜不粘,意甚快也。及来

    京师,见市肆门外置柴锅,一人向火,一人坐高兀子,操长柄铁勺,频搅之

    令匀遍。其栗稍大,而炒制之法和以濡糖藉以粗沙,亦如余幼时所见,而甜

    美过之,都市炫鬻,相染成风,盘钉间称佳味矣。偶读老学庵笔记二言,

    云云。惜其法竟不传,放翁虽著记而不能究言其详也。”郝君所说更有风致,

    叙述炒栗子处极细腻可喜,盖由于对名物自有兴味,非他人所可及,唯与放

    翁原来的感情却不相接触,无异于赵云松也。放翁题跋卷三有跋吕侍

    讲〈岁时杂记〉云:

    承平无事之日,故都节物及中州风俗人人知之,若不必记。自丧乱来七

    十年,遗老凋落无在者,然后知此书之不可阀。吕公论著实崇宁大观间,岂

    前辈达识固已知有后日耶。然年运而往,士大夫安于江左,求新亭对泣者正

    未易得,抚卷累欷。庆元三年二月乙卯,笠泽陆游书。读此可知在炒栗中自

    有故宫禾黍之思,后之读者安于北朝与安于江左相同,便自然不能觉得了。

    但是这种文字终不能很多,多的大都是琐语,我也以为很有意思。卷三有一

    则云:

    今人谓贱丈夫日汉子,盖始于五胡乱华时。北齐魏恺自散骑长侍迁

    青州长史,固辞,文宣帝大怒曰,何物汉子,与官不受此其证也。承

    平日有宗室名宗汉,自恶人犯其名,谓汉子曰兵士,举官皆然。其妻供

    罗汉,其子授汉书,宫中人曰,今日夫人召僧供十八大阿罗兵士,

    大保请官教点兵士书。都下哄然传以为笑。

    又卷五有类似的一则云:

    田登作郡,自讳其名,触者必怒,吏卒多被榜答,于是举州皆谓灯

    为火。上元放灯,许人入州治游观,吏人遂书榜揭于市曰,本州依例放

    火三日。

    这两则在正统派看去当然是萧鹧巴曾鹑脯之流,即使不算清谈误国,也总是

    逃避现实了吧。但是仔细想来,这是如此的么汉子的语源便直戳了老受异

    族欺侮的国民的心,“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俗谚岂不是至今还

    是存在,而且还活着么这种看法容易走入牛角湾的魔道里去,不过当作指

    点老实人出迷津的方便如有用处,那么似乎也不妨一试的吧。又卷一有一则

    云:

    晏尚书景初作一士大夫墓志,以示朱希真。希真曰,甚妙,但似欠

    四字,然不敢以告。景初苦问之,希真指“有文集十卷”字下曰,此处

    欠。又问欠何字,曰,当增“不行于世”四字。景初遂增“藏于家”三

    字,实用希真意也。

    卷七有谈诗的一则云:今人解杜诗但寻出处,不知少陵之意初不如是。且如

    岳阳楼诗: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

    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泅流。此岂可以出处求哉

    纵使字字寻得出处,去少陵之意益远矣。盖后人元不知杜诗所以妙绝古

    今者在何处,但以一字亦有出处为工,如西昆酬唱集中诗何曾有一

    字无出处者,便以为追配少陵,可乎且今人作诗亦未尝无出处,渠自

    不知,若为之笺注亦字字有出处,但不妨其为恶诗耳。

    放翁的意见固佳,其文字亦冷隽可喜,未数语尤妙:“不妨其为恶诗”,大

    有刀笔徐风,令人想起后来的章实斋,上节记“不行于世”虽非放翁自己的

    话,也有同样的趣味。卷八又有云:

    北方民家吉凶辄有相礼者,谓之白席,多鄙俚可笑。韩魏公自枢密

    归邺,赴一烟家礼席,偶取盘中一荔支欲啖之,白席者遽唱言曰,资政

    吃荔支,请众客同吃荔支。魏公憎其喋喋,因置不复取,白席者又曰,

    资政恶发也,却请众客放下荔支。魏公为一笑。恶发犹云怒也。

    又卷二云:

    钱王名其居日握髮殿。吴音握恶相乱,钱塘人遂谓其处日,此钱大

    王恶发殿也。

    连类抄录,亦颇有致。笔记中又有些文字,亦是琐语而中含至理,可以满正

    宗读者之意,如卷一云:

    青城山上官道人,北人也。巢居食松,年九十矣,人有谒之者,

    但粲然一笑耳,有所请问则托言病瞆,一语不肯答。予尝见之于丈人观

    道院,忽自语养生曰,为国家致太平与长生不死,皆非常人所能然,且

    当守国使不乱,以待奇才之出,卫生使不夭,以须异人之至,不乱不夭

    皆不待异术,惟谨而已。予大喜,从而叩之,则已复言瞆矣。

    上官道人其殆得道者欤,行事固妙,所说治国卫生的道理寥寥几句话,

    却最高妙也最切实。我想这或者可以说是黄老之精髓吧,一方面亦未尝不合

    于儒家的道理,盖由于中国人元是黄帝子孙而孔子也尝问礼于老聃乎。所可

    惜的是不容易做,大抵也没有人想做过,北宋南宋以至明的季世,差不多都

    是成心在做乱与夭,这实是件奇事。中国的思想大都可以分为道与儒与法,

    而实际上的政教却往往是非道亦非儒亦非法,总之是非黄老,而于中国最有

    益的办法恐怕正是黄老,如上官道人所说是也。读老学庵笔记而得救国

    之道,似乎滑稽之甚,但我这里并不是说反话。真理原是平凡的东西,日光

    之下本无新事也。廿六年三月三十日

    1937年

    5月刊青年界11卷

    5号,署名周作人

    收入秉烛谈

    思痛记及其他

    中国近世的丧乱记事我也曾搜集一点来读,可是所见很不多。如关于道

    光壬寅一八四二“唉夷”犯江南之事,见有上海曹静山的十三日备尝

    记,丹徒法又白的京口偾城录,杨羡门的出围城记,朱月樵的草

    间日记等。长毛即太平天国时的记载有山阴陈昼卿的蠡城被寇记,会

    稽杨华庭的夏虫自语,鲁叔容的虎口日记,都是关于绍兴的,李小

    池著思痛记二卷则记江宁句容金坛一带,汪悔翁乙丙日记卷一亦记

    江宁破城事。这里边与我最有情分的要算是思痛记了。这一小册书我已

    买有三本,第一次是在光绪戊戌一**八,据日记上所记云:

    “十二月十三日,阴。午,至试前看案尚未出,购思痛记二卷,江

    宁李圭小池撰,洋一角。”其次是在北平,今年一月二日买得,价二元四角。

    复次则在上海,三月中托友人代为买来,价一元二角八分也。我看这本书前

    后几四十年,大有韦编三绝之概,每看时或不看而想起时辄发生许多感慨,

    因为太多而且深切了,所以觉得无从说起,只好不说。这回决心想写小文绍

    介,可是仍旧没法子抄录,我想这书是应该整本子的读下去的。假如有志士

    仁人肯出资刊印,我想这书应该与孙秀楚的扬州十日记,“辛稼轩”的

    南渡录,不问所说徽钦二帝的事真伪如何,或辛君的名字确系假冒,

    总之这三部书是值得合刻,给中国人读一遍的。还有一个缘故,单抄出几节

    残杀的记事也不是好方法,这岂不是与节抄金瓶梅词话的淫事相似么

    唱经堂杜诗解卷四举三绝句的第一首云:

    “前年渝州杀刺史,今年开州杀刺史,群盗相随剧虎狼,杀人更肯留妻

    子。”圣叹评云:

    “杀人句妙于更肯字,本是杀其人而淫其妻,却写得一似蒙其肯留,感

    出意外者,非是写惨恶事犹用滑稽笔,不尔便恐粗犷不可读也。”金君故是

    解人,此语说得很好,读了更令我难于选抄,其实只怕抄得不好使文章没有

    气力,粗犷还是托词而已。我重复的说,这书是须得全读的,部分的选抄不

    适宜也没有用。吾乡孙子久著退宜堂诗集卷二有“严鞠泉广文逸自贼中

    赋赠”一首,并序云:

    城陷,鞠泉虏系,夜将半,贼遍索赂,斫一人颅,衔刀灯下示怖众,

    寻缚十四人递戮之,既十人,遽止。鞠泉竟免,次三人袁杜姚并得逸。

    听谈已事沮交颐,生死须臾命若丝,

    夜半灯光亮于雪,衔刀提出髑髅时。

    还不如引这别一件事的诗聊以填空,若是原书那一定是非全读不可者也。

    不过想介绍恩痛记而一句都不引,似乎也不相宜,所以我这里来弃

    武就文,撇开太平天国的残杀淫掠而稍谈其文化政策吧。思痛记卷上记

    咸丰庚申一八六○闰三月二十五日在金坛城外时事云:

    李贼出坐殿中椅上,语一年约二十徐,发已如辫长,面白身矮瘦贼

    曰,掌书大人,要备表文敬天父。贼随去,少顷握黄纸一通置桌上,又

    一贼传人曰,俱来拜上帝。随见长发贼大小十三四人至,分两边挨次立,

    李贼立正中面向外,复谓一贼曰,可令新傢伙们立廊前观听。馀众至,

    则李贼首倡,众贼和之,似系四字一句不了了,约二十馀句,唱毕,所

    谓掌书大人者趋至桌前北向捧黄纸,不知喃喃作何语,读罢就火焚之。

    闻七日一礼拜,届期必若是,是即贼剿袭西洋天主教以惑众也。

    悔翁乙丙日记卷一,记咸丰癸丑一八五三二月中事有云:

    十二日,邻人刘宅有贼于其家打馆夕食,闻诵经声毕则齐声呼杀妖

    而罢。初闻惊恐,谓其有邪术也。先是传言贼能放青烟以迷人,相去甚

    远可以忽至人前,有青烟酸入人鼻不可耐云云,其言出于藩署幕友,谓

    为信然,既闻此益坚信不疑。十二日,见娄宅壁上粘赞美云云,不知何

    为。既至城外,贼持一单令人人诵读,不熟者
………………………………

第36节

    将挞之。其词云:

    赞美上帝,惟天圣父。赞美耶稣,救世真主。

    赞美圣神,夙为神灵。赞美三位,合一真神。

    真道岂与,世道相同。能救人灵,享福无穷。

    智者踊跃,接之为福。愚者省悟,天堂路通。

    天父宏恩,广大无边。不惜太子,遣降凡间。

    捐命代赎,吾侪罪孽。人知悔改,魂得升天。

    云云,即娄宅壁上所粘,又即刘宅贼匪所诵也。时城外谭宅厅事为

    道州贼,后为歙人,道州贼日食必率其徒诵此,又教敏人率吾辈诵之,

    乃知其空言恐吓,实无邪术也。

    悔翁自己曾经诵过赞美,其后妻亦因诵读不熟将被挞,二女愿代,七月中记

    云:

    “十六日,女婆来打,二女代其母受扑五十。”至九月初十日,二女终

    以不食死,悔翁记之云:

    “此后日子难过,后母气难受,日甚一日也。”悔翁一节日记及文集中

    “次女哀辞”均极酸楚,其所记关于女人生活的偏激之论盖亦从此出也。胡

    光国著愚园诗话卷一载周葆濂所作哀江南曲,有一节云:

    可记得,逢七日,奏章烧。

    甚赞美,与天条,下凡天父遗新诏。

    一桩桩胡闹,都是这小儿曹。

    盖即指此事。思痛记在叙述敬天父后又云:

    贼目令众坐,于是踞者蹲者,跷足者,倚肩搭背、舞手动脚,贼相

    毕露。小贼二三人立贼目后装水烟,呼馀众至问姓名,各报讫,掌书一

    一注簿。贼目又言,尔众系新来人,宜一心归顺天朝,不可逃走,逃走

    必死。复问能挑担打先锋者须自言,强壮者咸答曰能。馀五人答皆不能

    挑担,只会打杂,贼乃派令打杂,心始定。又曰,我是典圣粮官,指各

    贼曰,他们都是老兄弟。自明日起逐日随老兄弟们去打粮,不能去

    者留馆烧火当差。说毕令人带回,贼众亦都散,此又贼中所讲道理也。

    陈子庄著庸困斋笔记卷四有一条云:

    贼之最无道理者日讲道理。每遇讲道理之时,必有所为也。凡掳众

    搜粮则讲道理,行军出令则讲道理,选女色为妃嫔则讲道理,驱蠢夫壮

    丁为极苦至难之事则讲道理。究其所讲者,其初必称天父造成山海,莫

    大功德,天王东王操心劳力,安养世人,莫大功德,理应供奉欢喜,娱

    其心志,畅其体肤,尔等众小安得妄享天父之财禄,骄淫怠情,犯天条

    律云云。以后则宣扬贼将欲为之事,以一众心,而复引天父之语以证之,

    如谓孔子为不通秀才,天父前日己将其责打手心等语,闻之令人发指,

    即在贼中之人听之亦不复信也。

    愚园诗话又载马寿龄的新乐府一首,题曰“讲道理”,其词云:

    锣鼓四声挥令旗,听讲道理鸡鸣时。

    桌有围,椅有披,五更鹄立拱候之。

    日午一骑红袍驰,戈矛簇拥萧管吹。

    从容下马严威仪,升座良久方致辞:

    我辈金田起义始,谈何容易来至斯。

    寒暑酷烈,山川险巇,千辛万苦成帝基。

    尔辈生逢太平日,举足便上天堂梯。

    夫死自有夫,妻死自有妻,无怨无恶无悲啼。

    妖魔扫尽享天福,自有天父天兄为提携。

    听者已倦讲未已,男子命退又女子,

    女子痴憨笑相语,不讲顺理讲倒理。

    陈马二君似未尝被掳,所说或难免传闻异辞,但大体当可信,盖李君所遇或

    是普通仪式,陈马则属于特殊者,而其中又有分别,即一是政治的宣传,一

    乃教义的训练是也。

    太平天国在反抗满清这一点上总是应当称赞的,虽然他的估价不能高出

    朱洪武之上。明朝文化恐怕只有八股,假如其间没有一个王怕安出来乱闹一

    阵子。洪门文化不幸尚未建立成功,他以会党作基础再加上了教会,这个样

    子很有点蹊跷,至少我是觉得没有多少意思的。至于武化,杀妖是一件事,

    杀人又是一件事,这里暂且不谈。思痛记所记杀人事很可观,自有原书

    在也。民国廿六年四月十三日,于北平

    1937年

    5月刊谈风14期,署名知堂

    未收入自编文集

    思痛记

    李小池著思痛记二卷,余于戊戌冬问买得一册,于今已四十馀年矣,

    时出披阅,有自己鞭尸之痛。李氏别种著作,亦曾着意收罗,见思痛记

    尤欲得之,至今已有三册,新旧稍不同,内容则一,前又得其一,墨暗纸敝,

    未叶墨题一行云,丙申九月彼园读于沪滨,印文曰小园,各本均只有光绪六

    年高鼎序金遗跋各一,此本乃多有光绪十三年黄思永序一篇,盖后刻加入者,

    故为早印本所无也。

    洪杨之事,今世艳称,不知其惨痛乃如此,黄氏自称固身遭大痛而未忍

    言者,序云,今读是编,语语酸楚人心坎,不觉旧痛触发,涕泣交流,良可

    悲矣。往日尝读鲁叔容虎口日记,杨德荣夏虫自语,李召棠乱后

    记所记,觉得都不甚奇,惟此记所书殆可与扬州十日记竞爽,思之尤

    可畏惧,此意正亦不忍言也。余收集思痛记已有四册,本意亦拟分给他

    人,惟解者不易得,故至今未损一册。前曾借给胡适之君一读,不知其印象

    如何,当时不愿追问,适之亦是识者,想亦以此不曾给什么回答也。民国

    二十九年四月十八日记

    1940年

    4月

    29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晚明小品选注

    个月前偶然到琉璃厂去,在店头看见一册晚明小品选注,是学生

    国学丛书之一,去年冬天新出版的,我见了喜欢,就买了一册回来。我对

    于晚明文是颇有好意的,因为那时是一种思想文章的解放时代,大抵自从王

    阳明把儒门打开,放进禅味来以后,这就发生变化,一个李卓吾与一个徐文

    长虽然力量大小不同,总之可以表示这方面的发展趋向。小说戏曲的成绩很

    大,不过我是绝对外行,不敢动一个手指头,只有散文还觉得好念,所以有

    点喜欢,然而古书又很难得,得有选本新著亦正慰情胜无耳。说到选本往往

    遇见高明人的白眼,这其实是极应当的,假如作者有全集行世,学者又愿专

    攻,那么为甚弃全集而取选本,岂不是自甘墙面么。但是话分两面说,也有

    些全集不易得,而读者又未必想作专家的,那么选本倒也是有用的东西,可

    以应付这个需要,各图书馆里固然都备有全唐诗,即寒斋书架上唐人诗

    集也有若干部,可是不佞的诗的知识实在还是从唐诗三百首来的,此固

    由懒惰不好学之故,但我自己的经验上诚不敢看轻选本也。我这里只是泛论,

    至于这一册晚明小品选得如何不在议论之列,请看客各自着眼,盖这里我所

    注意者乃在注而非选也。

    笺注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本书选注者在叙例中立例九则,其第八云:

    本书注释力求简明,然一字之疑必探其本,一句之晦必竟其源,间

    有考检不获则注明未详二字。郢书燕说,庶几或免,虽然,松之往

    矣,孝标不再,博识异闻非所能详,浅陋之诮又乌敢辞。

    这话说得很好,可是做到很难。据我所知道只有骈雅训纂的著者魏茂林

    可以佩服,所著有同馆诗赋解题、二家诗钞笺略均佳。其作注不单

    呆引出典熟语,却就本诗用意上说明,不但博闻,且有常识,能予读者以不

    少帮助。如有正味斋咏史诗“殷浩书空”未联云:“西风运笔阵,渺渺羡烟

    鸿。”别家注释大抵只引法书要录“笔阵图”而已,魏君于此外又说明

    云:“又按此阵字借作雁阵解,盖以雁为书空匠者意关合,见陶毅清异录

    上禽名门。”我曾读梁元帝的荡妇秋思赋,查黎经诰所著六朝文笺注,

    题下注有云:“说文曰,秋,禾谷熟也。”看了不禁觉得好笑,不知禾谷熟

    了为什么荡妇要胡思乱想,恐怕许叔重也说不出道理来吧,黎注据说是李善

    式的,而魏注则自称以纪氏的庚辰集为法,两相比较,我宁取纪大烟斗

    矣。

    晚明小品共选文一百五十九篇,篇篇有注,我未及遍读,只挑了袁

    中郎的几首游记来看,觉得未能满意。如西湖一云:“晚同子公渡净寺,

    觅阿宾旧住僧房。”注云:“阿宾谓唐骆宾王。旧传宾王尝亡命为僧,驻锡

    西湖。”案骆宾王虽然传说曾在灵隐寺遇见宋之问,这里的阿宾却并不是他。

    解脱集及梨云馆本都云阿宾,袁小修所编中郎全集中独改作小修二字,

    可知阿宾即是小修的小名也。

    又飞来峰中云:“壁间佛像皆杨秃所为,如美人面上瘢痕,奇丑可

    厌。”注云:“杨秃谓杨惠之,唐塑像名家。”案西湖梦寻卷二“飞来

    峰”项下云:“深恨杨髡遍体俱凿佛像,罗汉世尊栉比皆是,如西子以花艳

    之肤,莹白之体,刺作台池鸟兽,乃以黔墨涂之也。”又“峋嵝山房”项下

    有张宗子自作小记,亦见陶庵梦忆卷二,中有云:

    一日缘溪走看佛像,口口骂杨髡,见一波斯胡坐龙象,蛮女四五献

    花果,皆裸形,勒石志之,乃真伽像也,余椎落其首,并碎诸蛮女,置

    溺渡处以报之。寺僧以余为椎佛也,咄咄怪事,及知为杨髡,皆欢喜赞

    叹。

    杨秃杨髡都是一人,即元杨髡真伽。

    又天池中云:“因大书简板曰:种阿僧祇善根,亲非亲,怨非怨,

    阳焰空华,诸法皆如幻;遍阎浮提佛土,去自去,来自来,闲云野鹤,何天

    不可飞。”选注本首句在僧字下点句,注云:“阿,语词,是僧人祗须种善

    根。”案此系对联,下联阎浮提既系连用,则此处亦自不得断。据翻译名

    义集卷八数量篇三十六云:“阿僧祗,或阿僧金耶,此云无央数。楚辞

    云,时犹未央。王逸曰,央,尽也。大论云,僧祗秦言数,阿言无。”

    准此可知原云种无量数的善根,不能如字解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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