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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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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匏庐诗话卷中乃有一则云:

    “唐刘驾弃妇词云,昨日惜红颜,今日畏老迟。老迟云者,谓垂老而迟

    暮也,陈章侯自号老迟,当取诸此。”此说未妥,宇宙风题作贺贻孙

    村谣。悔迟乃明遗民的口气,与迟暮意不同,盖陈章侯贺子翼方密之屈翁

    山等人的出家都是同一的意思,章侯序中所谓岂能为僧借僧活命而已也。

    水田居诗卷二又有七律十二首存八,题曰戏和梅道人歌馆惜艳诗,

    有序云:

    艳思已枯,绮语长断,然陶赋闲情,何损白璧,宋说好色,乃见微

    词。金陵婉娘歌馆翘盼,以身奉人,道人惜之,偶尔赋赠,寄托规讽,

    别有指陈,索余次韵,遂尔效颦。言外索之,方知道人与余所咏者实非

    妇人也。

    题序殊佳,唯不知此辈为何如人,岂亦牧斋梅村之流亚欤。诗亦有妙句,如

    云:

    每恨情多到妾少,翻因夜短梦君长。

    偷筹有意嗔宜怒,掩袖无声笑近徘。

    单思一枕游仙梦,许嫁千番捣鬼词。

    原注云:捣鬼谓诳词,单思谓痴想,皆娼家方语。案开卷一笑卷二有金

    陵六院市语一篇,此注可为补遗也。诸诗妙在只是歌馆惜艳,仿佛所咏者

    实只是妇人,别有讽刺的地方不大明瞭,我想这或者正是诗人用意处,盖惜

    妇人入歌馆原来只是贼出关门,若在其前还有点希望以后就只好描写以身奉

    人的境况,说以寄规讽可,说以寄惆怅更可也。对于非妇人的委身歌馆也只

    同样的措词,不更作严刻的谴责,岂必由于诗人之温柔敦厚,殆亦以此为最

    好的作法耳。

    1宇宙风题作贺贻孙村谣。

    卷三中有村谣,三十二首存二十八,写民间疾苦,别出一种手法。

    有序云:

    赤魃方殷,白额尤横,僻邑小民,何辜于天。不可咏也,伊可怀也。

    陈章侯有避乱诗一百五十三首,其作饭行自叙有云:

    山中日**三顿,鬻图画之指腕为痛焉,儿子犹悲思一顿饭,悲声

    时出户庭,予闻之凄然若为不闻也者。商絅思闻之以米见饷,此毋望之

    福也,犹不与儿子共享毋望之福哉,乃作一顿饭,儿子便欢喜踊跃,歌

    声亦时出户庭。今小民苦官兵淫杀有日矣,犹不感半古之事功否。感赋。

    诗末有二联云:

    鲁国越官吏,江上逍遥师。

    避敌甚喂虎,篦民若养狸。

    其词可谓严厉矣,所指却是明之义师,而出诸遗民之口,其事大可哀,

    若村谣中乃是记清之文武官吏虐民的事,情形不同,口气亦遂有异,今

    抄录数首于下:

    其八:

    保甲输钱役未宁,社仓旧籍索逃丁,

    奸胥倚杖先贤法,枉被穷檐骂考亭。

    其九:

    襁负相牵避远村,饥烟冉冉出柴门。

    桃源复苦桑麻税,何处仙家不断魂。

    其十:

    邻翁窜去又三年,空室长肩鸟乱喧。

    废圃无人邀我醉,桃花独自饱春烟。

    其十二:

    紫柰青梨税入城,名园斫遍为朱樱。

    官府不容栽果树,儿童何处打流莺。其十四:

    官司虽苛怨无言,但怨先人旧业存。

    羡杀东家家破后,催租夜半不惊魂。

    其十七:

    令箭频来小户诃,沿门遍发长官鹾。

    村儿不识将军贵,但怪虎牌斩字多。

    原注云:营将贩盐,和沙发卖。

    其十八:

    役重偏愁有此身,今生髓竭莫辞贫,

    鬻儿权作斯须喜,明日朝餐省一人。

    其二十五:

    十年野哭迭相赓,鬼啸悲凄尚有情。

    今日死亡都惯见,行人无泪鬼吞声。

    其二十六:

    杨枝入户晓烟迷,绿向前村一树低,

    犬吠烟中挨牒到,邻鸡飞上树头啼。

    原注云:上官差兵挨查异色。

    其二十七:

    羽流缁客走如僵,搜索惊啼恐夕阳,

    小尹青牛留不住,普贤白象亦踉跄。

    原注云:僧道亦以挨查逃去。

    以上共抄了十首,以诗论不必尽佳,只取其诗中有史耳,且语多诙诡,

    正其特异处,二十八首中尽有语平正而意悲怆者,读之反不见佳,盖由说得

    容易太尽之故欤,略举一二例如下:

    其二十二:

    娇妻嫁去抵官银,临别牵裾吏尚嗔,

    夜梦都忘身在械,枕边犹唤旧时人。

    其二十四:

    催赋健儿势绝伦,儒冠溺后拭红裙,

    山歌联唱杯联饮,脂粉含羞不忍闻。

    将这两首诗读过一遍,觉得他的力量总不及前面的十首,为什么缘故虽

    然我不知道,但这却是事实。这十首差不多全是打油诗,论理应该为文坛所

    不齿,一边的正宗嫌他欠高雅,不能载道,又一边的正宗恨他太幽默,不能

    革命,其实据我看来却是最有力,至少读过了在心上搁下一点什么东西,未

    必叫他立刻痛哭流涕,却叫他要想。拍桌跳骂,力竭声嘶,这本是很痛快的,

    但痛快就是满足,有如暑天发闷瘀,背上乱扭一番,无论扭出一个王八或是

    八卦,病就轻松,闷着的时候最是难过,而悲惨事的滑稽写法正是要使人闷

    使人难过。假如文章的力量在于煽动,那么我觉得这种东西总是颇有力量的

    吧。从前读显克微支的小说,其炭画与得胜的巴耳德克两篇都是用

    这方法写的,使我读了很受感动,至今三十馀年还是不曾忘记。这回看水田

    居的诗得见那几首村谣,很是佩服,这一半固然由于著者的见识,一半也因

    为是明末清初在公安竟陵之后,否则亦未必可能也。

    贺子翼在诗筏卷上有一则云:

    看诗当设身处地,方见其佳。王仲宣七哀诗云:“出门无所见,

    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
………………………………

第39节

    还,未

    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昔视之平平耳,

    及身历乱离,所闻所见殆有甚焉,披卷及此,始觉酸鼻。此是好一则诗

    话,却也可应用在他自己的诗上。我不知现今的人看了他这些诗,稍觉得酸

    鼻乎,抑以为平平乎。我个人的意见不足贡献,还是要请看客各自理会耳。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六日,于北平苦茶庵

    1937年

    10月刊宇宙风48期,署名知堂

    收入秉烛后谈

    读大学中庸

    近日想看礼记,因取郝兰皋笺本读之,取其简洁明了也。读大学

    中庸各一过,乃不觉惊异。文句甚顺口,而意义皆如初会面,一也。意

    义还是难懂,懂得的地方都是些格言,二也。中庸简直是玄学,不佞盖

    犹未能全了物理,何况物理后学乎。大学稍可解,却亦无甚用处,平常

    人看看想要得点受用,不如论语多矣。不知世间何以如彼珍重,殊可惊

    异,此其三也。

    从前书房里念书,真亏得小孩们记得住这些。不佞读“下中”时是十二

    岁了,愚钝可想,却也背诵过来,反复思之,所以能成诵者,岂不正以其不

    可解故耶。三月五日

    1938年

    6月

    24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绍兴十八年同年录止后

    石公搜集古今年谱,得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抄本,携以相示。余告

    石公海王村书肆尚有乾隆活字本,遂又取来,乃是郋园藏本,首有题识。是

    录以第五甲有朱晦庵名,故流传至今,唯余观录中列举诸人小名小字,此种

    资料更是珍重,陈解元辑古贤小字录,自汉迄宋,才得二百,今此一卷

    中便有三百三十人,甚可喜也。此书今归龙川厉君,以余有前记因缘,属题

    数语,因漫书其事,以为纪念。

    民国二十五年十一月十四日灯下

    1938年

    6月

    24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未收入自编文集

    读东山谈苑

    东山谈苑卷七云,“倪元镇为张士信所窘辱,绝口不言,或问之,

    元镇曰,一说便俗。”此语殊佳。余澹心记古人嘉言懿行,裦然成书八卷,

    以余观之,总无出此一条之右者矣。尝怪世说新语后所记何以率多陈腐,

    或歪曲远于情理,欲求如桓大司马树犹如此之语,难得一见。云林居士此言,

    可谓甚有意思,特别如余君所云,乱离之后,闭户深思,当更有感兴,如下

    一刀圭,岂止胜于吹竹弹丝而已哉

    民国二十七年二月二十日灯下记于苦茶庵西厢。

    1938年

    6月

    24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经律异相

    阅梁宝唱编经律异相,卷四十八“禽畜生部十”,“千秋”条下引

    婆须蜜经第八卷云,”千秋人面鸟身,生子还害其母,复学得罗汉果,

    畜生无有是智及有尊卑想,不受五逆罪。”中国旧说,鸟兽中之不孝者有枭

    与破镜,破镜不知是何物,枭则世间多有,只会吞吃小鸟及老鼠等,不能食

    他鸟也,而久蒙食母之恶名,千秋人面鸟身,岂亦其同类耶。印度事情不能

    知悉,惟其体察物情,开遮合理,先贤博大之精神可想也。中国儒生严于人

    禽之辨,而此等处又缠夹不清,有愧和尚们多矣。三月九日晨记

    1938年

    6月

    29日刊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柳崖外编

    徐昆后山著柳崖外编十六卷,笔意学聊斋,世又传其为蒲留仙后身,

    论其位置,大抵也就是如此。卷十五断肠草一则,辨证名物,别有意思,

    案语第二节中,辩兼明书谓蔓菁即萝菔之非,有云:

    如黄鸟亦名仓庚,亦名黄鸥,诗经屡见,而乡人不作如此呼也。

    余少年初到家乡,时春日双桐斋畔黄鸟睆可听,而乡人呼之日黄瓜娄,

    盖即黄栗留之转讹,若非羽毛声音显然可辨,又乌知黄瓜娄之即黄鸟也。

    世儒泥于章句,不暇向老农老圃细细商榷,妄逞臆说,未有不如齐民

    要术及兼明书之自以为是者。

    此数语说尽笺注虫鱼之通病,只郝兰皋一人或可称例外耳。现代博物学家可

    以有兴趣来提倡古文,却无意于考订文史上的名物,此是别一种鄙陋,而其

    病源则一也。博雅之士,才真能使学术与艺文接触,中国到何时始有此希望,

    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思之怅然。

    1938年

    6月

    29日刊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云仙散录

    云仙散录三百馀条,一读即可知是冯氏所自造,大抵爱华丽纤巧,

    与陶榖之清异录鼻息相通也。援引虽不足凭信,后世即据此为故实,通

    用至今者亦复不少。卷中三出渊明列传,所写却都不似,犹不如庐阜杂记

    所说攒眉一事,能具陶公面目。其记孟浩然的两节,如苦吟至眉毫尽落,又

    看视鱼竹,均颇有可喜处,虽然竹有几节,鱼有几鳞,不佞亦是不知,本来

    笑不得孟君也。三月甘一日

    1938年

    6月

    29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题藤阴杂记

    戴菔塘藤阴杂记十二卷,清末有重刊本。数年前曾求得其原刻,自

    序署嘉庆丙辰,题叶只写书名,不记年岁。近日又得一部,则左右有字两行

    云,嘉庆庚申增辑,石鼓斋镌。校阅本文,计卷一末多一则,卷八多两则,

    卷十二多一则,原板补刻者也。昔尝与饼斋戏语,模拟书中所记,大抵如云,

    朱竹垞迁居至南横街,中途覆车,损一书簏。惟事虽琐屑,亦复有可喜处,

    只可惜诗多而记事少耳。

    四月十三日烛下记于北平知堂

    重刊板现存湖州会馆,民国初年有董君新印若干以赠人,寒斋因亦有其

    一部。董君时为部吏不得意,一日访乡先达于积跬步斋,大发牢骚,意欲蹈

    海。先达倾听良久,徐答曰,我看可以慢慢的来。本系方言,难以记录得恰

    好,惟此应答极有意思,前辈风度俨然如见,可以收入民国的世说中去。

    因藤阴杂记辄复忆及,附记于此,亦复可备吴兴掌故之一也。三十二

    年九月二十日

    1938年

    7月

    2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孔子集语

    孙星衍辑孔子集语卷二,据太平御览四百八十二引师觉授孝

    子传云:

    仲子崔者,仲由之子也。初子路仕卫,赴蒯聩之乱,卫人狐黡时守

    门,杀子路。子崔既长,告孔子欲报父仇,夫子曰,行矣。子崔即行。

    黡知之,曰,夫君子不掩人之不备,须后日于城西决战。其日黡持蒲弓

    木戟,而与子崔战而死。

    此文重在记子崔之孝,但是我们看过去留在眼里的,却是狐黡。此等人盖是

    周时所特有,如孟子里的庾公之斯,檀弓里的工尹商阳,武士而有

    儒雅气,殆是儒家理想的传说英雄,与史记刺客列传中人气味又不相同

    也。传说中的人物与事件,未必实有,但于此可以见造作者的心情愿望,亦

    是有趣味的事。我所以喜欢此故事者,盖亦为此故耳。

    甘七年四月十四日

    1938年

    7月

    2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题乡言解颐

    乡言解颐五卷,十年前在孔德学校见书估挟此书,隅卿谓尚可看,

    劝以薄值收得。内有缺叶,去年夏从石君借得一本,抄补卷末所缺两纸,卷

    三则仍缺一叶也。书中不出撰人姓名,惟自序称瓮斋老人,据本文知其姓李,

    宝坻人,号朴园而已。前日在南新华街得虚受斋诗抄十二卷,附朴园

    感旧诗一卷,宝坻李光庭著,乃知即是此人。乡言中之造室十事庚

    子,消寒十二事之八己丑,新年十事丁亥,杂物十事己亥,

    金银钱三事戊戌,各诗均见集中,注有年岁。诗抄止于庚子,乡言

    题署庚戌,盖又十年后矣。朴园诗虽卷卷有张南山批点题咏,以余观之,其

    可喜终不及乡言,而乡言中之记述注解亦比所收韵语为可贵。余喜

    得诗抄,因其为瓮斋之作,实犹屋上之乌鸟耳。乡言在隆福寺街又陆续

    得二部,卷三缺叶如故,殆真是板缺,无可如何,至今亦未能借得全本抄补

    之也。四月二十六日

    1938年

    7月

    2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题十种古逸书

    三十年前曾有茆氏十种一部,竹纸旧印,心甚喜之,惜久已失去,

    欲再买,终因循未果。前日有书估携此一部来,白纸而书品不佳,以价不昂,

    乃收得之。辑录古书,本多可喜,惟余所惓惓于此书者,殆有故友之思,如

    毛诗品物图考类耶。十种中觉得最有意思者是古孝子传,因其收罗

    特备,便于观览,原本文章质朴,态度真率,无论记何事都不失静穆之气,

    所以可取也。尝欲取列女传孝子传以至东山谈苑,以意点定之,

    亦可消遣,只可惜中选者恐不能多,未免扫兴,以是迟迟耳。

    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

    顷又得一部竹纸印者,有“之江文理学院图书馆珍藏”印,板心较高大,

    当是原刊本。此翻刻不知系何时所刊,苟非得别本比较,一时亦不易看出。

    首叶序文第九行,原文云,所赖于后来者,今误赖为颖,此或是一种后刻之

    证明欤。

    三十一年十二月九日再记

    1938年

    7月

    2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题荛圃藏书题识续录

    此续录两册价奇昂,在此时尚有人刻木板印连史纸,已属难得,价

    昂可原谅也。惟其纸乃横折,触手即知,余最所不喜。能刻书而不知用纸,

    何耶

    五月三日记于北平

    1938年

    7月

    2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解脱集

    袁中郎与江进之书云:

    越行诸记描写得甚好,谑语居十之七,庄语居十之三,然无一字不

    真,把似如今假事作文章人看,当极其嗔怪,若兄决定绝倒也。

    此语殊不虚,但如鉴湖一篇中所言,亦有失之颠处。要知此不必一定是

    解脱,盖颠狂也会有谱,反而不解脱也。前半说贺家池实佳,其夸石篑语则

    真大大的落了套矣。大家却亦笑不得中郎,只可默识之以自镜耳。

    诗不敢说,贺家池诗中自称袁阿宏,诗文中又常提及阿宾,偶尔见之亦

    觉得有风致。中郎殁后,小修为订定全集,乃于其西湖一中改去觅阿宾

    旧住僧房一句,此等处均颇有情趣,思之亦复可笑可喜也。五月八日晨书

    于旧苦雨斋东窗下

    1938年

    7月

    2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眉山诗案广证

    眉山诗案广证卷六附载中,录东坡祭黄州太守徐君猷文,张秋水案

    语中有一节云:

    君猷后房甚盛,东坡“常闻堂上丝竹”词中,谓“表德原来是胜之”

    者,所最宠也。东坡北归,过南都,则其人已归张乐全之子厚之恕矣。

    厚之开宴,东坡复见之,不觉掩面号恸,妾乃顾其徒而大笑。东坡每以

    语人,为蓄婢之戒。

    余读之颇有感,东坡之不能忘君猷,与胜之之不记得,岂不皆宜哉。又见东

    坡事类卷十二引宋稗类抄云:

    王定国岭外归,出歌者劝东坡酒,歌儿日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媚

    丽,家世住京师。坡问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奴对曰:“此

    心安处,便是吾乡。”

    此言甚柔和,却是极悲凉。嗟乎此正与胜之大笑相表里也。吾不解儒者何

    以不能懂得此意,不佞非学佛人,于此稍有知识,盖亦半从儒出者耳。审如

    是,则儒之衰久矣,吾辈乃得其坠绪而维系之者也。此语奇矣,我却相信是

    不错的,但知者自知,若勉强告示,犹如嚼饭哺人,或敲头劝学,殆无用处

    也。

    二十七年五月一日,知堂记

    1938年

    7月

    6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养和轩随笔

    陈伯雨著养和轩随笔云

    纪文达公阅微草堂笔记云,蟹受汤镬之苦比他物为甚,未尝不

    触君子远庖厨之心。及阅俞曲园茶香室丛抄,引骈蕖道人姜露庵

    杂记云,蟹生而母死,争食其肉,水族之枭也,则老饕之嗜可援以自

    解矣。

    案骈蕖道人即吾乡施山,著有通雅堂诗抄十二卷,其杂记六卷有申

    报馆印本,后又有家刻木板本,在说部中尚非下乘,而卷二说蟹及鳢乃极可

    笑。越中老年人食湖蟹,尚须备木墩铁椎,用以敲壳,不知小蟹如何得食,

    此即不合物理;若其谈及虫鱼的伦常,不能如印度大师之明智,却尚在其次

    耳。关于鳢鱼则云,鳢生而母盲,以身饲母,水族之乌也。如既已以身饲母,

    世间便无有小鳢矣;且渔人常捕乌鳞鱼,货之于市,亦未尝见有盲者。施寿

    伯当是居于直乐施一带的水乡人,对于水族之事似殊不甚了了,亦可异也。

    五月二十一日

    1938年

    7月

    6日刊北平晨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读陶庐五忆

    金武祥著陶庐五忆有“踏青更带小鸡钱”之句,注云:

    昔人诗云,杖头闲挂百钱游。吾乡则有踏青须带小鸡钱”之谚,

    盖暮春田家伏卵哺雏,巷陌皆满,举步偶一不慎,致伤微禽,或须给钱

    以偿之耳。

    沈同芳评乃云,“小鸡钱亦曰小饥钱,谓携钱购食以充饥也。”案金注自是

    事实,江浙情形相去不远,读之如见春日长闲光景,住民以门前为其院落,

    鸡豚游行自在,固与石板地改为马路后迥不同耳。沈评盖后起附会之说,小

    饥钱固嫌不词,且如此说便索然无味,真是点金成铁手也。注解家好出奇制

    胜,往往如此,鸡尸牛从,即其好例。但天下佳妙事又多在寻常中,若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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