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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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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而已。王书不著年月,以书中语考之,当为去乡宁县后所作,计其时在咸
丰壬子夏后,去乾隆末年已五十七载矣,可知多隆阿乃是嘉道间人,盖与王
菉友是同行辈人也。
1939年
1月
12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紫幢轩诗
鲍冠亭稗勺中有真雅文俗一条云
紫幢王孙文昭厌交旗下人士,谓非真雅。高南阜评南方士人多文俗。
二君皆与余善。
南阜山人诗集昔年曾搜得一部,今在琉璃厂又得紫幢轩诗,但只三
种四卷,仅有其全部七八分之一耳。卷首有题辞云
子晋为渔洋弟子,学有所自,故得卓然成家。是本有梧门私印,是
奉选熙朝雅正时搜得之也,惜仅三种,非全集也,存之求是斋中,
时时展卷耳。
下铃朱文印曰文淇读过。初疑是刘孟瞻,后查延清编遗逸清音集卷三收
有文淇诗十七首,注云文淇高氏,汉军正白旗人,著有求是斋诗草,盖
清末人,入民国尚存也。紫幢轩诗第一页下方有法梧门印三、文曰堂堂
堂印,存素堂珍藏,诗龛居士存素堂图书印,皆朱文。诗题上时贴有红纸碎
片书字作记,盖是入选之作,惟五七言律诗均标作五七言立,不写律字,岂
是法梧门家讳耶。书刻印甚精,而时有误字,不知何故,如桥误槁,有两处
均如此,其一且还是押韵处也。
紫幢轩诗美恶如何,非不佞所能说,但翻读此四卷书,觉得很有意思的
是诗中时常说及街上叫卖东西的事。槐次吟中暖屋云,后巷黄昏人
卖炭。立冬夜昨云,听卖街前辣菜声。艾集卷上闻卖豆声云,
独轮车上小灯悬,则并写其状态。卷下冬街夜归云,素纸周糊芦菔担,
过街似点上元灯。亦是此一类。里门望雨云,马乳蒲挑马牙枣,一声听
卖上街初。年夜云,漏深车马各还家,通夜沿街卖爪子。枕柝轩瞑坐
云,市声只隔寒烟外。以上所举,盖悉是市声也。有一诗题云:
枕柝轩中自巳至酉,书卷开阖,悉以市声为准,戏成一首。
有句云,小柝重过晚市油。案敲梆卖油
………………………………
第41节
至今尚然,用入诗中,不知芗婴居士
而外尚有何人。又连夕不饮诗中有一联云,柝喧街下夜,火响炕封煤。
此是打更的梆声,但总之似乎都喜欢听,故以枕柝名轩,若封火细事,却亦
是北方生活的一点滴,亏得他收拾来放到诗里去。昔日读闲园鞠农之一岁
货声,铁狮道人之燕京岁时记,心正喜之,其爱景光识名物之意有相
同者,今在紫幢轩亦得见一斑,此数人者可谓不俗者矣。
1939年
1月
23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西斋偶得
近日搜集蒙古博明著作,得西斋三种,计西斋诗辑遗三卷,西斋
偶得三卷,凤城琐录一卷,并嘉庆辛酉年刊,而书中宁字悉已剜改,
盖是道光时所印也。博氏进士出身,而通晓蒙古满洲唐古忒诸国语,故所见
自较广,与一般文人不同。西斋偶得卷一蒙古呼汉人一条曰:
蒙古呼汉人为契塔特,盖蒙古初为忙古部,越在大漠北,至后五代
时始通中夏,惟时燕云十六州皆属契丹,故以辽国名称之。
又西洋呼中国一条云,“西洋呼中国为吉代,盖亦契丹之讹。”案此西洋当
是指俄国,俄语称中国正云吉泰,今哈尔滨尚有吉代思卡耶街,据此知其源
当出于蒙古语,瓦刺一条下说此本是唐古忒语之美称,明史误为专名,结论
之曰,“故中国人不可与谈边外之事,中国之书生更不可与谈边外事也。”
语虽不敬,却亦是事实,书生辈百口莫辩,大抵因为只读中国文,或者即通
外国语亦只取便口给,未能利用到文章学问上来耳。
西斋偶得卷下佛书文字一条中,引王阮亭居易录,抄录董斯张
吹景集所举佛典里中国古语,云当是内典偶合耶,抑袭取耶西斋称之
曰,“盖佛书本皆梵文,主席其中国语皆译者援据经史文以释之,不惟非偶
合,亦非袭取。”说得何等简单明了。其实佛经元是印度文,由译人用汉文
写出,此事明明白白何劳再说,而名士如董王诸公似均未知,岂非奇事。
西斋的识见胜于中国书生多多矣,此无他,亦只是有常识,能明辨而已。
儒者言佛经以初至中华之四十二章为真,其馀皆华人之谲诞者假老庄之
书为之,龚定庵俞理初蒋子潇闻之大笑,加以嘲弄,见子潇读释藏日记
中。此三君者,盖是嘉道间之人杰,龚蒋亦喜杂治梵藏满蒙天方文字,其识
见之能广大,殆亦非偶然也。
1939年
2月
7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疑耀
疑耀七卷,明张萱撰,今刻入岭南遗书中,通行于世。明时坊
本题李贽之名,后人屡有辨正,其实看本文即可了然,不烦旁证,即今刻本
中张萱自序,竭力声明,亦可不必也。
疑耀中虽有数则为张和仲采入千百年眼,亦本平平,其识见乃
实甚卑陋,不出书生窠臼,与卓吾相去不可以道里计,信此书为李氏所著者
倒未免可笑耳。如卷二佛字辨,谓佛字义为拂,不能译为觉。卷四佛
经不真,又佛经恐非西来大意,卷五佛书可疑,皆意主辟佛,而
不知翻译为何事,与王渔洋等相似,正是好例。卓老即使不崇佛,亦何至于
此乎
又卷五妇人遭乱一条,实即是饿死事小之小注。至论**之始,以
为始于夏少康时之女岐,尤为匪夷所思,此事乃亦有原始可考耶想起来可
为绝倒。至其自序中丑诋闽秃,全不为自己的文章少留地步,此又可见其短
少趣味的修养,惟世人多犯此病,或不能单怪张君也。
1939年
2月
11日刊实报,暑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北风集
余前得敦礼臣著燕京岁时记,心爱好之,颇想读其诗文而不可得。
久之始在厂甸买得画虎集文抄,虽只寥寥十数页,而文多质朴可取,又
得见其南行诗草,小序与注甚多,又常采小说家言,此亦正是其有情味
处也。庆博如为岁时记书序,因亦留意其人,著作只得到一种,曰铁
梅花馆北风集,内容比画虎集更少了,题序等倒有八页,本文则只五
页而已,共计律诗绝句三十四首。此系庚子在郊外避乱时所作,有好些都觉
得可喜,卷末归家二首尤令人读之怅惘。鄙人昔时曾恨不得遇身历乱离
之人,听他讲讲过去的事,然而今日不敢请与相见也。闻庆君今健在,读其
书想见其为人,如或有缘能得他种著作读之,便已满愿矣。北风集板心
下署“铁梅花馆丛书第二十四”,不知此外尚有何书也。
上文系二十八年一月间所写,阅两月承张君次溪惠赐铁梅花馆著作三
种,即怀古集,闷翠诗各一卷,合订一册,铁梅七十自述诗一
卷。自述诗序题壬寅,为民国二十七年,计其生年当为清同治八年己巳也。
编订时记。
1939年
3月
5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天咫偶闻
杨钟义雪桥诗话馀集卷八记震在廷事,云著述甚夥,以天咫偶闻
最为精审。鄙人读震氏书,亦同此意。偶闻大体虽似藤阴杂记,惟
杂记太近诗话,在不懂诗如鄙人者读之,常不免有骨多肉少之感,偶
闻则无此恨矣。
二十六年秋间卧病,阅清人笔记以自遣,见有可喜者随笔录其题目,凡
阅五十馀种,所选共六百则,偶闻十卷中计录出二十条,杂记乃一
无所取,即脍炙人口之阅微草堂五种亦只取其八,大都不谈果报者耳。
偶闻中多记八旗文学艺术家事,亦是一种特色,读博西斋著作后颇
感兴趣,故此一方面于我亦有用处。涉江诗文抄各一卷,海上嘉月楼
勖学遗椾二卷,均得一读,不能有所臧否,晚年不得意故走而卫道,此固
是无可奈何,若私意则所不喜也。又壬子后易姓名为唐晏,此事本应从主人,
惟鄙人爱天咫偶闻,习见震钧之名,今仍愿以是相称。妙峰山琐记
的作者易名鲍汴,鄙人仍称之曰奉宽先生,亦聊以示相敬之意耳。
1939年
3月
26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輶轩语
往时见张之洞著輶轩语,嫌其名太陈腐,不一披阅。丁丑旧上元日
游厂甸,见湖北重刊本,以薄值买一册归读之,则平实而亦新创,不知其何
不径称“发落语”,以免误人乎。复堂日记卷三庚辰年下有一条云,“阅
輶轩语,不必穷高极深,要为一字千金,”可谓知言。六十年来世事变
更,乃竟不见有更新的学术指南书,平易诚挚,足与抗衡者,念之增慨。
张氏不喜言神灵果报。阴骘文感应篇文昌魁星诸事,即此一节,
在读书人中亦已大不易得,其中鄙意者亦正以此。若其语学语文固不乏切理
近情之言,抑又其次矣。近常有人称赞阅微草堂笔记,即贤者亦或不免,
鄙意殊不以为然。纪氏文笔固颇干净,惟其假狐鬼说教,不足为训,反不如
看所著我法集犹为无害。我称张香涛,意识下即有纪晓岚在,兹故连及
之。二人皆京南人,均颇有见识,而有此不同,现今学子不妨一看輶轩语,
阅微草堂则非知识未足之少年所宜读者也。
1939年
3月
31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文字蒙求
秋间患腹疾久不出门,日前因事不得不到南城去,便中从琉璃厂书店求
得正字略一册归读之,对于王菉友大有敬意。此书亦是字学举隅之
流,而由读说文人为之,便自不俗,陈雪堂字亦较之翰苑分书似有不同
也。
安丘王氏著作,寒斋旧有说文数种,未及细读,惟文字蒙求四
卷,昔曾涉猎,今日又取阅,亦觉得多可喜处,所说根据说文,改变处
却亦不少,且其著书目的全为儿童,与鄂宰四种中念念不忘后生初学相
同,此意甚可感,亦实希有可贵。清朝乾嘉以后国学大师辈出,但其所经营
者本是名山事业,殆无意为小学生预备入门梯阶,故至今说文仍为难读
之书,所谓“小学”终非大人不能去翻看第一页也。王菉友于文字学想到童
蒙求我,虽是草创之作,历整整百年,还须推独步,思之可尊重,亦令后人
愧恧耳。蒯氏“广义”作于光绪辛丑,已是六十馀年后矣,却殊不足观,可
知此事甚难,愿力与识力如不相副,亦是徒尔。佛说因缘,疑此中正亦有之,
末法难挽,大士不出,吾辈乏力梵志坐树下慨叹弥日,复何补也。
1939年
4月
13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新文字蒙求
晚清时代的学者里面有好些是我所佩服的人,现在只说某一方面的共有
两个,这便是王菉友与张香涛。或者要有人觉得奇怪,此二人有点列举得不
伦不类,这批评也颇有理,假如我们认为那是说文释例的与劝学篇
的作者。不过我这里的看法稍有不同,我把他们的书目答问輶轩语
与文字蒙求教童子法相提并论,其间自然可以有一种连系,共通的
特色是肯为后生初学指点说法,我所佩服的便是这一点。两三年前写看书
偶记曾约略说及,读輶轩语中有云:
“复堂日记卷三庚辰年下有一条云,阅輶轩语,不必穷高极深,
要为一字千金,可谓知言。六十年来世事变更,乃竟不见有更新的学术指南
书,平易诚挚,足与抗衡者,念之增慨。”又读文字蒙求中云:
“清朝乾嘉以后国学大师辈出,但其所经营者本是名山事业,殆无意为
小学生预备入门梯阶,故至今说文仍为难读之书,所谓小学,终非大人
不能去翻看第一叶也。王菉友于文字学上想到童蒙求我,虽是草创之书,历
整整百年,还须推独步,思之可尊重,亦令后人愧恧耳。”我常这样想,现
代的学者太是小乘的了,平常在研究所埋头用功,苦心著书,本是很好的事,
但其目的差不多就是写自己的博士论文,只要有惊人的新发明,即使转入牛
角湾去也无妨碍,这正是声闻乘的行为,至多是得到阿罗汉果,还仍是个自
了汉罢了。大乘菩萨的众生无边誓愿度固然不容易做到,但是这样态度却是
学者所应有的,自己辛苦的得闻半偈,便当想念有些人无缘闻法,要怎样帮
助他们才好。学者为青年人设想,宁可耽误了自己的修行,分出点功夫来写
入门的书,此正是法施功德,可以与济贫相比,即使只是戋戋小书,而中含
大慈悲心则无有殊异。可惜的是这种人太少,好容易有了一个,后边就接不
上,我们小时候见到书目答问,这是如何的重宝呢,指引我们审择买书,
赛过有良师益友,可是眼看四十个年头过去了,还只是那一部书,近来范希
曾始有补正,未能算是新作,这与文字蒙求之后只有蒯礼卿的广
义一样。王菉友原书本来也是根据说文,但其中改变旧说、自出新意
的地方亦所在多有,广义于此等处却重引前说,或涉及阴阳五行,悉与
本文乖违,未免可笑。如月、巾下原文云:
“以上二字各有象形,不必谓之从冂也。”广义乃一一引说文,
云“从冂,二其饰也”,又云,“从冂,丨象系也”。卷首第一字为日字,
原文云:
“日中有黑影,初无定在,即所谓三足乌者也。”是完全以象形解释,
广义则加以玄学的说明云:
“太阳之精不亏,故从,一以象形。中央之一,古文乙字之变。阳中
有阴,故日中有黑影,如离卦然。”此种说法以谈文字,既未必高明,持予
童蒙,更难领受矣。
上文所说张王二君的四种书,现在都很需要,因为是启蒙的或是初学工
具书,缺少这些,则学问不易发达,虽有专门家亦只是为学界做装饰而已。
不过我们所要的乃是新作,并非单是增订或注疏之类。例如“新书目答问”
的内容,应当于书目答问之上加上郘亭知见传本书目与贩书偶记
的分子,使读者一检即得,能知是书之刻本异同优劣,可以不合于大师之家
法,总须适于学子之实用。至于“新文字蒙求”,也用同样的方针,参加古
今中外的材料,不必定想把文字学的精义传授给人,至少能引起青年人对于
汉字的一点兴趣,就很好了。王氏自述中云:
雪堂谓筠曰,人之不识字也,病于不能分。苟能分一字为数字,则
点画必不可以增减,且易记而难忘矣。苟于童蒙时先令知某为象形,某
为指事,而会意字即合此二者以成之,形声字即合此三者以成之,岂非
执筒御繁之法乎。
这个意思本来很对,在西欧言语学上也就是语源的解说,不算什么新鲜,从
前学英文时从马孙氏文法上见到一点,觉得很有意思,使我对于文法书颇感
兴趣。这是在讲名词之阴阳属的变化,注中说及主人lord这字乃是古英
文
hlafweard之省,意云面包管理者,而主妇lady原语为
hlaefdige,
意云制面包者。后来我又知道古英文中有
hlafaeta一语,意云吃面包者,乃
是仆人,更有诙谐之趣矣。此外就偶然记忆的说,如甘草liquorice字一
见似是拉丁来源,而实出希腊语
glykorhiza,意云甘根。又蒲公英
dandelion雏菊daisy,都是常见的草花,其原文一为法文
dentdelion,
意云狮子牙齿,一为古英文
daegeseage,意云日之眼。在拼音文字里就只是
这些意义的变迁觉得有趣味,英国都已有威克来与斯密士等人写了好许多
书,引人入胜,若汉文又有象形指事的花样,更为有趣,自然更容易写成可
读的书。
本来文字蒙求也编得很好,只是一个个字的罗列,兴趣容易分散,
尚不宜于初步的读者,此外则因时代关系,甲骨钟鼎文字的材料未能利用,
亦是可惜。现在似乎可以像斯密士著那小册英语theenglishlanguage的
样子,分几章来讲,或依六书,或照语类,深入显出,触类旁通,迤逦说来
便自有佳趣,不要怕损了学者的“纱帽翼子”,但求得童蒙的一顾,此事便
不白做矣。蒙求中收止字,此本是足趾,只有小篆,已不甚似,此处即
应不客气的照甲骨文写一个脚八桠子,以此为本而讲到步,由此而陟而涉,
与陟相对的降,辶从彳从止,便牵连到行,及出亦从止,各从倒止,意即是
格,而客字也跟了出来,这样的安排,在内行人的手里,运用丰富的材料,
大抵可以写成一章通俗而充实的文吧。不过话说到这里,要紧的还是须得人
来写,这却又须得不但是专家而且还要肯做这利他的工作的。从前曾经对故
友烨斋提过几次,他总是说原则上赞成,因病不能写,现在难道可去电灯柱
上贴广告么,也只好这样说说空话,表示一种漠然的希望罢了。或曰,何不
自己来动手庄生说得好,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尊俎而代之矣。
1940年作,1944年
1月刊“新民”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药堂杂文
教童子法
王菉友著教童子法一卷,附四书说略后,虽只十三纸,却颇有
精采语,即使未能上比古人,亦足与张香涛輶轩语竞爽矣。如云,“学
生是人,不是猪狗。读书而不讲,是念藏经也,嚼木札也。”又云,“小儿
无长精神,必须使有空闲。”均清楚爽利可喜。又谓作诗文必须放,放之如
野马踶跳咆哮,不受羁绊,久之必自厌而收束矣。此则可通于文艺制作,尤
有见识,非平常为父师者之所能知矣。
四书说略虽多为作时文而设,亦多有隽语明通语。有一处云,“古
人带经而锄,樊迟何故学之,即学之又何用请之请之者,浮海之意也。”
案李氏焚书卷三,卓吾论略中云,“年十二,试老农老圃论,居士
曰,吾时已知樊迟之间在荷蒉丈人间,然而上大人丘乙己不忍也,故曰小人
哉樊须也,则可知矣。”上下三百馀年,意见暗合,此亦难得而可贵也。山
东学者似特别多情味,不佞所喜者有三人,即桂未谷、郝兰皋与王菉友是也
1939年
4月
15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李越缦诗
白华绛柎阁诗十卷,光绪十六年刻,而印书似不多,市价乃踊贵。
近年杭州抱经堂朱氏书肆觅得旧板,重印行世,字画完好无缺,且卷首多有
平步青撰传一篇,尤为可喜,可见新印本有时亦较旧者为胜也。传后有自记
八行,中有云:
君尝言文非予所长,最为知己。自闻恶耗,雪涕沾衿,即思为诔及
哀辞,以舒四十五年同案之悲,苦不成一字,江南老尚才尽,况不通如
予乎。
语颇诙诡,李君如地下有知,亦当干笑,平步青这样写了,王继香亦遂刻在
诗集里边,都不愧为达者,俗人便不能知道这些,以为不雅驯,乃抽去不印,
如不是此次旧板新印,我们将不知有此一回事矣。甚矣,俗人之误事,而旧
书之后印本亦有时会有用,不可一笔抹杀也。
1939年
4月
27日刊实报,署名药堂
收入书房一角
戊戌秦稿
阅麦仲华所编南海先生戊戌奏稿,颇有见识,六月“请禁妇女裹足
摺”中尤多佳语,如云:
扶床乃起,倚壁而行,富人苦之,贫家尤甚。亲操井臼,兼持馈浣,
下抚弱息,上事病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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